第376章 不准他入府
若是个安分的，即便回来，看在嫡妹的份上，自不会亏待，然而不是。www.uu234.net
“听说司马局十分辛苦，日日半夜起来喂马，遇到金贵的马，照料不好丢脑袋的事。山远哥，你且小心些。”
里面不仅有普通马匹，更有战马御马以及贡马，特别是后两种，涉及皇家以及他国，比人命都要重要。
秦山远一开始照料的是普通马，近日被调去御马房，里面都是皇家马匹，更有皇上座驾。
“我会注意，到府门了，不必相送。先前你说的，我会留意。”
原先方佟在时，他和母亲受了不少苦，在秦家永不受重视，就这样拖到十八岁。原以为一生就这么过了，到时候娶个普通人家的贤良姑娘，万不想事情出现转机。
就像云舒妹妹说的，他不是胸无大志的人，作为年轻男子，谁不想一展抱负呢？
而他想的很简单，所到之处受人尊敬即可，常年的冷眼鄙视百般苛待，不想再经受。
秦云舒望着渐行渐远的秦山远，和之前一样，不坐秦府马车去司马局，靠一双腿走。
她在府门处站了好一会，瑾言先后参了昭府和谢府一本，前者官职保不住贬去柳州，谢府两位最有力的弟子，接连吃亏，即便告老还乡的前任内阁首辅也被拖了出来。
人这一辈子，不能做坏事，否则就算老了亦或死了，保不准还被拎出来鞭尸，一世英名尽毁。
朝中现在所有文臣，对萧瑾言恐怕讨厌又畏惧，就算父亲，面对他接连两次入秦府，都起了警戒之心，更言明下次不准他入府了。
思及此，秦云舒扬唇，轻声笑了出来，不多时转身入了府邸。
旁侧守门的小厮见后，纳闷不已，大小姐好端端的怎笑了？门外也没人呀！
入云院时，秦云舒闻到淡淡酒香，循味而去，发现在后院的柳意，周遭围了几个丫头。
“柳姐姐，你酿的青梅酒好香呀，现在就能喝了吗？”
“那是，我这手艺学了好几年了，青梅酒不像旁的，其他需埋入土中越久越香醇。但青梅放入瓶中，置在瓶中即可。酿了好几坛呢，说不准大小姐高兴起来，命我赏你们一坛。”
声音欢快，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大小姐一夜未回，不知去哪了。她担心，却又不能禀明老爷，万一大小姐出门有事要办，被耽搁而已呢？
正忧虑时，却听熟悉的清朗女子声。
“瞧你们喜欢，拿去一坛喝着，每次少喝点，莫醉了。”
柳意面上一喜，忙站起转身，“大小姐！”
而后奔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可算……”
溢出两个字，她立即闭了嘴，忙朝周围丫鬟道，“还不快领赏，赶紧抱坛。”
几个丫头高兴不已，忙躬身道谢，随即领头的那个弯腰拿了，没多久几个人迅速离开。
见人都走了，柳意才敢出声，“急死奴婢了，大小姐您去哪里了？”
“办了点事，无需担心，现在不是好好的？”
说罢，秦云舒蹲身而下，凑前闻着青梅酒，想到楚连城离开前说的，酿好了送给小爷。
“派个府中小厮，以父亲名义送去郡王府。”
第377章 想不想亲自尝一回？
听到郡王府三字，柳意眸中露出疑惑，楚郡王近日得了老爷欢喜，大小姐好像对他也改观了。www.uu234.net
按照这趋势，会不会是以后的姑爷呀？如此，萧总兵呢？
一时之间，柳意思绪翩飞，无疑想着哪个更适合自家小姐。当真说起来，小姐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山谷最清幽可人的花，天边的云彩，王侯将相都要排队挑一挑的。
在她眼里，总觉的无论是哪个子弟，都有种白菜被猪拱的感觉。
“眼神飘忽不定，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她的心思，柳意连忙摇头，支吾道，“没什么。”
如果说出来，肯定挨打，楚郡王世袭的爵位，又是皇家旁系血脉，萧总兵身居要职，她怎将两个不得了的人比做猪呢？
于是，她立马扬起笑脸，“送几坛过去？”
“三坛吧，不急，明日送去也可。”
毕竟三妹暴毙的事传出不久，今天又去看了尸身，发生太多事。
“好，奴婢这就收拾。”
秦云舒点头，而后转身欲往内屋去。可是，行至前院，却见庄姨娘匆忙进来。
从她手里接了不少秦府的内务，得心应手后，渐渐忙了起来，怎此番行色匆匆进来？
走到她面前时，面色越发沉，声音也低，“三小姐刚去了，您之前派去陪嫁的两个丫头，也……”
说到最后，叹了口长气，“人没了，这会就在秦府后院，王管事在那守着，仆人全部遣离了。”
此事太突然，出乎秦云舒的意料，去辨认秦蝉身体时，她还见到两个丫头，那会还活生生的站着，欲言又止有话和她说，奈何谢煜赶到，没说上话。
现在，两个丫头就去了，莫非在谢府这段时日，知道谢煜不为人知的事？
所以，才令他起了杀心？可如此，想想也不对，即便没有他小叔厉害，但戒备心也重，怎可能让两个通房丫头知道不得了的事？
“我去看看。”
既是她派去谢府的，出自云院，是本分能做事的丫头，人死了，做主子的总要上心。
庄姨娘连连点头，现在她接了许多秦府内务，仆人生死该她料理。但想到涉及云院和谢府，又在三小姐去世不久，必须禀告大小姐。
秦云舒赶到后院时，四周静悄悄一片，只有王管事一人。
两具尸体已经搬到小屋，由白布盖着。
“谢府送来的，两人投湖自尽，应有两个多时辰了，面部有些浮肿。”
一边说一边掀了白布，秦云舒眼神平淡，当看到两人发紫的指甲时，神色起了变化。
当初采买两个丫头时，两人不是亲姐妹，闹灾荒逃到这边的同乡人，入府后很守规矩。
那次灾荒活下来的人不多，她们很惜命。
这样的人，会自尽？除非被逼。谢煜在无形中对她下药，等发作时她才警觉。
“是否请仵作入府？”
剖腹检查，必能查出端倪，如果那样，身体就不完整。
“罢了，置办两处好棺材，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葬了。”
话落，秦云舒转身出了小屋。看到秦蝉的尸身，她没有感觉。可见到两个丫头的，到底不一样。
是她派两人跟随谢府，岂料丢了性命。见到她们神色不定，在谢府那会，她就该带回来。
无意中，成了葬送她们性命的推动者。
秦云舒闭了闭眼睛，无疑在她心中敲响狠狠的一记警钟。
谢煜，你既然那么喜欢用药，想不想亲自尝一回？
第378章 试探一二
当日，秦云舒回了云院，一直在屋内闭门不出，快到晚间时去了秦府大院书房，在里面找了好一阵，最终在一处角落找到一本医术草药集。www.uu234.net
和先前看的那本不同，前者食物相生相克不可同时而食，这本则是各个药性，更详细注明毒性。
此种书在秦府藏并不多见，乃是门生游历各方搜寻而来，父亲对此没兴趣，便放在这处从不翻阅。
吹净上头的灰尘，回到云院内室，秦云舒一页页翻看研究起来。
翌日辰时，三坛青梅酒就由小厮送去郡王府了，说来也巧，今日楚连城并不当值，并非准假，而是萧总兵前来，他特意告假归来。
先前客气一提，想着萧瑾言的性子，必不会来，何曾想居然来了，倒是出乎意料，到底是他为数不多敬佩的人，又在偏远乡县共同抗灾，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当他刚将萧瑾言迎入正厅，便听奴仆禀告，秦府送了三坛青梅酒过来。
初时他还纳闷，秦太傅并不嗜酒，酒量也不大，怎突然送青梅酒过来呢？
疑惑自眼中一闪而过，片刻后恢复清明，他知道了，之前他送了很多青梅给秦云舒，开玩笑说酿酒，到时候送他。
当时她默不作声，他没有当回事，没想到她听进去了，特意酿了送来，算算日子，没用多久。
这丫头，口是心非啊！
萧瑾言明显的察觉楚连城忽然心情大好，上翘的眉眼俱是灿烂笑意，映着那副如花妖娆脸蛋。
他见过楚连城的笑，客套生疏，官场笑罢了，像刚才那种，发自内心真诚而露。
渐渐的，他视线一转落在青梅酒上，他送耗牛肉去秦府，秦府回赠青梅酒。
一来二去，关系就深了。
“青梅酒度数不高，萧总兵，今日我们尝尝！”
楚连城正笑的欢快，扭头就见萧瑾言深邃的眼，顿时就疑惑了，怎回事，青梅酒有问题？
“楚郡王似乎和秦府关系不错。”
低沉的一声，眸里深邃刹那间一收，不多时道，“以往村子里就有人酿制青梅，我已许久未喝，今日蹭楚郡王的喜庆了。”
前一刻话题深重，后一秒恢复常色，楚连城面上笑着，心里嘀咕，怎觉的话里有话？
“现在未到用膳时分，不如领我在郡王府内走走，欣赏一番风景？”
楚连城连忙应下，抬脚的那刻神色连番变化，一介战将，怎和文人一般欣赏景色了？
萧总兵的心思沉的很啊！
萧瑾言出入皇宫多次，去过秦谢两府，参加多次宴会，景色早已看惯。
逛郡王府当然不是他说的那般，通过观察，他发现府内女子很少，道中打扫的都是小厮。
传闻，楚郡王十分爱美，喜欢容颜美丽的女子，像这样的贵公子，还有一位，便是谢小公子。
可是，他去谢府，丫鬟很多。郡王府，走了多条路，毫无一个。
所以，前者喜女子，为假。两人共同处事过，楚连城的能力他见识过，兴许传言是刻意制造而出的假象。
第379章 视作危险人物
楚连城走在旁侧，时而看向府内景致，时而瞄准萧瑾言，总觉的他似乎透过景致在观察其他的。
只因在偏县时，他思考问题时便是这般神情，此番是在想什么？
楚连城沉思，片刻后扬唇笑道，“郡王府中景致，比起你瞧的那些府邸，如何？”
萧瑾言总共去过两家府邸，秦家和谢家，若要比较，便是和这两家了。
“各有不同，只是，郡王府中仿似男子居多。”
楚连城不疑有他，朗声笑道，“此言差矣，全是男子，毫无女子。偌大的郡王府，全由管事一人，如今六十了，年岁大，若来几个女子，吵吵嚷嚷的，郡王府怎有清闲？即便丫鬟，幺蛾子也多，本王没时间料理。”
亲口所言必不虚假，和传言很不相同，万花丛中片叶不沾游刃有余，倒是怕麻烦了。
萧瑾言轻轻点头，而后步子一转，正在这时，管事来禀，膳食已备好。
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处皱褶深，确像六十老翁。
“萧总兵，请！”
萧瑾言点头，随即跟着楚连城入了厅堂，菜肴诸多，有几道大菜，炖汤鱼头，爆炒耗牛肉，另有鲜肉做成的丸子配之香葱。
一坛青梅酒已经开封，淡淡就像飘散鼻内。
楚连城倒了一杯，凑近闻闻，忍不住轻道，“没想到她手艺那么好。”
他理所当然的理解成，青梅酒乃秦云舒亲手所酿。
声音很低，但萧瑾言并非常人，耳力极好，听的分毫不差。
话中所言ta，必是秦府中人，从语气辨别，和楚连城关系不错，但酿酒的本事又是楚连城不知晓的。
“来，萧总兵，尝尝。”
楚连城面上俱是喜色，利落的倒上满满一杯，递了过去。
“多谢。”
清朗的两字，萧瑾言接了去，放在鼻尖略闻，确实清香，里面好像还掺杂了花料。
这种花……，味道类似百日香，原先他并不识花。在他眼里，无非以颜色区分。
自从种植一遭后，去了花木场好几次，渐渐识了许多，也能闻出一些香味。
百日香这种花，共有三色，红黄紫，秦府经大道的花园中有许多。
“比起其他酒，味道如何？”
磕，轻轻的酒盏落桌声响起，萧瑾言状似随意的说道，“十分清冽，更有些微花香，不知秦府从何处取得？大齐酒坊好像没有青梅酒。”
问到此处，萧瑾言敏锐的察觉出楚连城眸里闪过的几许不一样的情绪，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却令他觉的危险。
“待本王下次问问秦太傅。”
这话一出，萧瑾言更觉端倪，先前还说，没想到ta手艺这么好，显然和酿酒人认识，这会又成了问秦太傅。
“郡王府有个厨子江南人，最会炖鱼头汤，尝尝。”
楚连城迅速转了话题，不一会一小碗汤递了过来。
萧瑾言道了声多谢，礼貌的接了过来，低头浅抿的刹那，眸中神色深邃不已。
多次进出秦府，和秦太傅关系甚是不错，彼此互有往来。且对姑娘的态度，并非如传言那样，楚连城轻易不接近女子，实乃洁身自好，在禁卫军中表现极佳，更有郡王世袭的爵位。
萧瑾言第一次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第380章 带个法宝
“这鱼，取自宁江，江水尤为清澈，源头乃江南水系，算是大齐京城鱼肉最肥美的地方。www.uu234.net”
楚连城客气的介绍着，萧瑾言轻嗯以作回应，一番酒菜下来，便将他打量好几番。
从用膳动作，优雅程度到交谈方式，一道简单的菜肴就能侃侃而谈，令人有种学识颇广的感觉。
光凭这点，秦太傅就很欢喜吧？
思及此，他又想到自个儿，论及这些比不上楚连城，对乡野以及边疆之事较为了解。
“萧总兵，可要带坛青梅酒回去？现下还住在那处宅中？”
楚连城随意的问着，毕竟那地方闹过人命，虽真相水落石出，到底沾染晦气。
“既赠给你，我怎能要？下次想喝，再来郡王府尝尝就是。”
楚连城一下子惊了，咦，还要来？
“耗牛肉不错，鱼肉更是鲜美，青梅酒香甜可口，多谢楚郡王款待。”
客套礼貌的很，更扬起酒盏欲和他碰杯，楚连城忙执起酒杯。
两人你来我往，一坛青梅去了大半，度数很低，对他们而言，就像喝白水一般。
直到晌午过了三刻，萧瑾言才起身离开，楚连城亲自相送，又是好一番客套。
待人骑马上走后，眼里才露出深思，为什么萧总兵主动提出下次来？
出于种种原因，无论是令昭府永远无法入京，还是皇储最合适人选，他已做了决定，投诚四皇子一派。
可那仅仅是个想法，并未付出行动。
“郡王，大皇子已入京，皇上急召，命您迅速回宫，正宫门相迎！”
管事匆匆走来，因有些年纪了，气息都有点喘。
“嗯，本王这就去，你好好歇息，别累坏了。”
说着，扬手在他肩膀上一拍，而后入院稍做休整，很快驾马去了东面八扇红金宫门处。
大皇子便是先前已废的楚凤歌，这次回来，并没有恢复原位，但迎接的阵仗十分光鲜。
除却昭谢两府大人未到，其他文武臣子都已侯在宫门处，由官阶大小从左往后排列两处。
左处，一身朝服的秦太傅站在首位，分侧而站三省阁员，紧接着礼户工吏邢部，下属二十四司。
右侧则以四皇子带领军兵两部，萧瑾言紧随其右，俱是朝服，身形笔挺目视前方，严肃不已。
秦太傅视线悠转好几次落在他身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咕噜噜，车轴转动声传来，不多时一辆普通马车映入视线，很快停在队伍前侧。
皇上身侧孙公公已恭敬上前，小太监蹲身做马墩，一双极其寻常的薄布鞋踏出。
众人看去，只见一身常衣的楚凤歌下车，此去许久，也算饱经历练，原本白皙的皮肤略略黑了，粗糙了许多，人也跟着瘦削。
双脚站稳后，并未上前和朝臣招呼，而是转身伸手，没多久，一名挺着肚子的女子下来。
原是昭府嫡女昭汐，如今回来有了身子，肚子不大，但已显怀。
瞧两人相处十分和睦温馨，颇有伉俪情深之感。
若是个皇子，即便侧妃所出，也是大皇子第一个儿子，皇上第一个孙子，未来的皇长孙。
一时之间，众人明白了，为何这么大阵仗相迎？这次回来，带了个法宝呢！
第381章 咱们梁子大了
待昭汐站稳，旁侧候着的宫女立即而上，小心翼翼的搀扶往前。m.www.uu234.net
楚凤歌这才松了手，替她拢了拢衣领，之后才转身一脸平静的朝宫门走。
红金正宫门，每每午夜梦回，现今总算不是梦了。
“恭迎大皇子！”
响亮的五字，所有朝臣躬身行礼，恭敬有加，因三皇子楚黎北不在，皇子中便由楚凛先行，右侧便是秦太傅。
“大皇兄，请，父皇已在殿中等候。”
楚凤歌淡淡的望了他一眼，轻声而道，“嗯。”
话音不像以前那么清朗，有些沉。
昭汐紧随其后一步一缓的走着，因有身孕，步伐缓慢，臣子行在她身后，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
视线朝四周略略一晃，一下子就看到高大宽阔的背影，即便先前只见一次，但她仍然知道是谁。
萧瑾言，如今的萧总兵。她的人生因他改变，对他来说简单拒绝，在她眼里不是。
嫁给楚凤歌，饱受冷暖，贬至乡县经历苦难，索性苦尽甘来回了京城，岂料昭府满门去了柳州。
途中收到的那封书信，叫她知道那等不得了的事。
如玉的话不可尽信，但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无论四皇子还是萧总兵，秦府和军部的关系，并非表面。
现下，她不能冲动行事，最关键的乃试探。
渐渐的，昭汐收了思绪，移转视线的那刻，恰巧和那双凝重的眸对上。
只一眼，那人便移开了。于他而言，她就是个陌生人。她可不是，萧总兵，咱们的梁子很大。
你拒了我，置我名声于不顾。原本母亲都来信，府内早做准备喜庆不已，迎接她和大皇子归来。
现在呢？府门紧闭，仆人遣散大半，她回来了，至亲一个都不在，全由萧瑾言所为。
“娘娘，小心台阶，奴婢带您去殿中歇息。”
轻声一语，昭汐才回了心思，朝前看去她才发现已和队伍分开。凤歌要去面见圣上，她先去后宫。
慢慢的跟着往前，是一处偏殿，离以前住的东宫有些距离，但和偏县比，实在好太多了。
望着中央燃烧的炭火，噼里啪啦作响，整个屋子暖和不已，两侧窗户各打开一个小缝，丝丝凉风吹进来，既温暖空气也新鲜。
“皇后娘娘一早就命人烧炭，厨屋更热着雪蛤汤。”
话音落下，屋门被人敲响，没多久另一宫女端着托盘低首进入。
“雪蛤汤来了，暖身最适合。”
“替本宫谢皇后。”
昭汐淡淡说着，随即接过汤蛊，宫女递了勺子，小口吹着喝了起来。
她在偏县吃的最好的，便是玉米百合粥。地势高天冷风大，蔬菜肉类很紧缺。
想要喝肉汤，需提前十日去山野打，有时候能打到野兔子，若能寻到野猪，天大的喜事。
眼前这碗雪蛤汤，她想都不敢想。
“娘娘，这处宫殿虽离主道远，可曲径通幽，环境优美，养身子的好地方，皇后特意为您准备的。”
昭汐面上说谢谢，心里头却想，那份心思，她怎不懂？皇后的亲儿子楚黎北犯错，跟着谢大人去办案，安家十年前的案子，哪是一时半会就能查清的？
在这档口，皇上调了凤歌回来，皇后能耐住性子？
第382章 许久未见
先前皇后对她友好，她傻傻的以为紧紧抱住，在宫中便是依靠。www.uu234.net后来才明白，她是楚凤歌的人，皇后有楚黎北，怎可能盼东宫好呢？
巴不得越乱越称心如意，如今，她要走下去，纵然以后楚凤歌还会有其他女人，但她怀了他第一个孩子。
思及此，昭汐面庞不禁柔软起来，右手扬起习惯的抚摸略略隆起的腹部。
其中艰辛不必多说，刚发现有身子时，基本吃不下东西，日日吐着面黄肌瘦，过了三个月才好些了。
一路颠簸过来，肚皮时常崩的厉害，入住清幽的宫殿，远离主道纷扰，也好。
“本宫刚回，身子乏，待好些了，就去椒房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昭汐轻声而语，手里端着的雪蛤汤也喝完了。
宫女立即应是，恭敬的接了空碗，随即后退着出殿，轻轻的关上殿门。
一室寂静，唯有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昭汐躺在热乎乎的软垫上，一派轻松，渐渐的睡了过去。
待醒时，她便听到楚凤歌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透着威仪的女子声，细细听去，乃是皇后。
“汐儿多有劳累，母后若要探望，择日比较好，并非儿臣有意阻拦。”
紧接着，她听到一阵慈意笑声，没多久消散。吱嘎，殿门开了，一身常衣的楚凤歌走了进来，头发沾了些雨水。
她睡觉的这会时辰，已经下过一场雨了？
见此，昭汐就要起身拿帕子，却被楚凤歌拦住，“别动，好好躺着，我自个儿来。”
以前自称本殿，到了乡县便以我自居，现在入了皇宫，在她面前仍不改。
“殿下，现下您已经回京了。”
她轻声满语，间接婉转的提醒他。
岂料他掀唇一笑，擦头发的动作不停，“如此称谓，显得你我生疏。我知你心里不痛快，昭府，我总会想办法，现在不是时候。”
说着，帕子放了下来，缓缓走了过来，蹲身而下，低头瞧着躺在软塌上的小女子。
殿内本就燃烧炭火，又来这么个动作，昭汐耳根子瞬间红了，忙转了视线，“臣妾盼望和家人团聚，但也不想您过度劳累。”
昭家被贬去柳州，父亲连降三品，乃萧总兵所为。昭汐明白，凭他如今在京城的地位，她和凤歌刚回来，必须谨慎行事。
一记轻笑溢出，不多时，她腹部探上一只大手，“你有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大齐第一个孙辈。”
昭汐知道孩子的重要性，若是皇长子，更有益处。
“我要去四弟府上一趟，不用等我。”
楚凤歌一边说一边抬手抚摸她的头，没多久直了身。
昭汐轻嗯，瞧着他走出寝殿，直到殿门关上。他走后，她继续躺在榻上，半个时辰后，她起了身，唤来外侧守着的宫婢。
“传本宫旨意，命秦大小姐入宫。”
她出嫁那日，秦云舒护送花轿，不知情的人以为两人乃金兰姐妹。此番回来，既然感情好，当然要请姐妹入宫叙旧，毕竟那么久没见。
第383章 机灵的丫头
宫婢立即领命，没多久在宫门值守的侍卫便协同小太监一同前往秦府，秦云舒得知时已是傍晚。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天气越发凉，白日短黑夜长，即便傍晚，太阳也已下山，只留些微暗红色余光。
楚凤歌是过了晌午入京，她知晓时已申时三刻，此番昭汐带着身子回来，他日的皇长子亦或皇长孙，念在这个份上，估摸着不久宫内就要大摆筵席。
回来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宣见她。
“大小姐，昭府的人，少往来为好，现在已晚，奴婢寻个理由给您回了？”
“不必。”
秦云舒拦住欲走出厅门的柳意，而后入了内室，挑了件带着微粉的衣裳，外头罩了件有些分量的红色披风。
“您真去啊，也不知那位侧妃，藏了什么坏水呢！”
“就是不知，才要去看看，瞧她脑瓜子长进没？”
说罢，她朝柳意眨眼，尽显狡黠，随后收了神色出了厅门，没多久随了侍卫前往皇宫。
柳意见她如此，便放心下来。
秦云舒照旧从西小侧门入，走进皇宫时天色已晚，因穿了披风，冷风吹拂面庞，也不觉的冷。
“秦大小姐，这边请。”
秦云舒轻嗯一声，正要拐过去时，却听旁侧不远的道上一阵沉稳脚步，略略偏头去看，一眼就发现走在前头的萧瑾言。
此刻，他正目视前方神色有些肃穆，走在他旁边的便是楚连城。
他就要移转视线，秦云舒立即拐入另侧小道，只令他瞧到一方红色背影。
“萧总兵，那边通往后宫，莫不是瞧到娇媚的宫女了？”
楚连城笑意连连，打趣声不断。
不是宫女，而是一道十分熟悉的背影，萧瑾言没有回答他，朝那边瞧了一会，直到……
“本宫总算见到你了，这么长时间，过的怎样？可有什么趣事？”
一道透着深深笑意的女子声响起，对萧瑾言来说，特别陌生，但自称本宫，应是宫里的娘娘，声音十分年轻，岁数不大，此话又是对着舒儿说的，是……今日刚回来，昭府那位？
思及此，眉头略略皱起。
这时候，楚连城低沉道，“萧总兵，时辰不早，该出宫了。”
萧瑾言点头，离去的那刻，他听到细微的女子声。
“深闺日子，娘娘还不明白？哪有什么趣事，令娘娘失望了。倒是您，在乡县，应有不少不同于京城的田间趣事吧？”
他知道那是舒儿，三言两语打了回去，是个机灵的丫头。
昭汐刚从暖和的殿中出来，仅仅穿了一个素色薄短披风，没有秦云舒的厚实，凉风一吹，鼻子都冻红了。
“殿中已备下晚膳，咱们慢慢聊，从这边去那，还需一段路。”
说着，昭汐扬手挽住秦云舒，两人一同朝前走。
“你一直素色衣裳为主，今日怎穿了件丹色？若非早知你，我还以为是琉璃公主亦或姜小姐呢！”
秦云舒唇边溢出薄笑，“添些喜庆罢了。”
没解释何来的喜庆，但昭汐一下子就明白了，庆贺她从乡县归来。这层庆祝，于她而言，带了浓浓讽刺。
第384章 还需观察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并未表露万分，更是笑的比先前灿烂，揽住秦云舒的臂膀越发紧了。www.uu234.net
这么一扯，倒是碰到她的伤口，虽涂抹生肌膏，到底是新伤，结痂到好有些日子。
秦云舒秀眉略略拧起，并没有说什么，到了殿前，稍稍用力挣了开来。
她抬头望着这座宫殿，四周环境不错，园子里以松柏为主，四季常青苍翠不已。
只是，如果她没记错，并非冷宫，固定日子也有宫女认真清扫。原先住这里的是青平公主，母亲乃江南女子，皇上巡防时所遇，令其有孕带回皇宫歇养。
青平公主所住寝殿，也是去世母亲所在，而那女子生养后失宠，皇上仿似忘记后宫还有此佳人。
日日这般想着，郁郁不得寡欢，最终身亡，诞下的这位公主性子也随了母亲，平和有礼，不喜说话。
且不说青平公主如今在江南，日后要回来，单把这处宫殿给昭汐住，这份心思……
“站在外面冷，进去吧。”
一声轻唤从旁侧传来，不多时殿门开了，昭汐抬脚而入。
秦云舒收了视线，进去后由宫女褪下披风挂在置衣架上，随后进来几个端着托盘的宫女，俱是清淡菜色。
“晚膳我不吃油腻的，不知你可否习惯？”
昭汐笑着坐了下来，加上汤一共八个菜。
“清淡为好。”
说着，秦云舒也坐了下来，宫女在旁布置碗筷，一碗汤很快呈了上来。
鱼肉捏成小丸子，放了特定作料，一点都不腥，配着木耳胡萝卜片，十分香滑。
“我在乡县时，那边地势高风沙略大，整个县城仅有一处湖泊，也只有逢年过节，乡民才吃鱼。”
昭汐笑道，入口就是一个鱼丸，经历早期，现在胃口大了，吃的比往常多。
“你们下去在外候着，我和秦大小姐说些体己话。”
“是，娘娘。”
宫女们应声退下，吱嘎，殿门关上，一室寂静，唯有喝汤声。
磕，汤蛊落桌，昭汐笑盈盈的望着秦云舒，“掐着日子算，没多久便是除夕了，眨眼一年过去，你明年可就十七了，秦太傅当真打算将你这般养在家中？”
“从小便由父亲长大，在家中多呆些日子，也是应该。何况，旁人早早出嫁，我就一定要这般了？”
每个人轨迹不一样，为何与别人比？
寥寥一句就将昭汐堵住了，“也是，自是家人最亲。”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现在她和亲人再次千里相隔。
“如今，我原先那些姐妹都不在京城，一人甚是无聊，也就指望你陪着说说话。”
秦云舒轻声一笑，“难为娘娘还记得我，秦府事务多，怕是不能时常入宫。”
咚咚，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男子声，细细听去，即便许久未闻，她也能听出，是楚凤歌。
昭汐一愣，不是说去四皇子宅中了，这么快就回了？
刚要起身去迎，便听
“不用，等用膳完毕送走贵客，本殿再回。”
话落，一阵脚步声，没多久就消散了。
昭汐视线往秦云舒身上一晃，而后道，“没想到殿下回了，还以为去四皇子府中，未见面的两个皇家兄弟，要畅饮一番呢！”
“如此，我岂不是打扰您和殿下了？倒是罪过。”
秦云舒面色淡淡，听到四皇子，眸中毫无异常。
昭汐浅浅笑着，如玉留下的那封书信，言明其和四皇子不清不楚。如今看来，好像不是。
但此人心思深，到底如何，还需观察。
第385章 是否仍念着她？
“我和殿下天天都能见，和你却是许久没见，你我之前虽有误会，那也是过去的事，现下是好姐妹。www.uu234.net”
昭汐眸里尽是星星点点的亮光，仿似真是关系密切的闺中好友，说罢更是亲自盛了碗鱼丸汤，又给夹菜。
“娘娘不必麻烦，您有身子，我自个儿来就行。”
两人慢慢吃着，用膳完毕又喝了一小杯热乎乎的果酿，没有酒味，果子挤出来的汁水，放在灶头加些花生玉米粒一起炖着。
既养胃又滋补，膳后吃最好不过。期间，昭汐问了许多，无非近段日子可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待客套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已然不早，秦云舒便起身告辞，昭汐并未拦，只道以后常过来，随即命宫女领着出了寝殿。
人一走，另一宫女随后入殿，没多久带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奴才给……”
还未跪身请安就被昭汐抬手阻住，不多时一锭银子入了小太监的手。
“本宫问点事情罢了，无关痛痒，你如实相告即可。”
话落，一个眼神下去，随侯在侧的宫女立即后退着出了寝殿，小心的关上殿门。
“西侧口拐角，今日由你负责清扫，傍晚时分看到哪个大人了？”
按照时辰，小太监细细回想，“萧总兵和楚郡王经过，两人更停步交谈了一番，就在西侧口小道不远处，那条道通往后宫。”
昭汐眉眼微挑，食指轻扣桌面，就是那个地方，她等到了秦云舒。
“两位大人神情可有变化？”
小太监不知娘娘为何这么问，回想后如实道，“萧总兵面色凝重，楚郡王一如既往笑意连连。但……”
说到这里，他又仔细想了，之后才道，“萧总兵往后宫方向看了下，估摸着无意中瞧的，很快就和楚郡王一道离开了。”
昭汐面色如常，抬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当殿内只有她一人时，她才秀眉拧起陷入沉思。
宁江宴会她见过萧瑾言，皇上钦点的唯一带刀侍卫，站在高台伺候在册。多个时辰笔挺而立，目视前方分毫不斜，这种性子怎可能无意中看向后宫？
肯定发现了什么，武将耳力好，是否认出秦云舒了？
昭汐眸色越发深邃，大胆猜测一晃而过，不一定和四皇子关系匪浅，也有可能和萧瑾言……
如此一来，与如玉书信所说大相径庭，往这方面想，到底对不对？
吱嘎，殿门突然被打开，惊醒正在思虑中的昭汐，霎时眼里闪过厉色，见到来人才复了柔情。
“殿下。”
楚凤歌一步一缓走来，到她身前时，神情和缓，话音却严肃，“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平安诞下孩子，其余心思，尽快收了。”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昭汐抿了唇，他已许久没对她这样肃穆，当即她便站了起来，“殿下，您是否怪罪臣妾私自请秦大小姐入宫？”
“你不该和她走近。”
他刚从乡县调回来，一举一动都被观察，本就该心平气和耐心等待，不能和任何臣子结交。
秦府中人，更要避而远之。
映着红烛，昭汐静静的望着楚凤歌，秦云舒一出现，他的态度就发生变化，是否仍念着她？
第386章 突然冒出来
问题呼之欲出，很快又消散于喉，昭汐一言不发，片刻后溢出笑来，低声道，“臣妾注意。www.uu234.net”
说罢，手就被楚凤歌握住，宽大温暖，指腹上有些许茧子，他在偏县干活留下的。
“莫说你，即便我，也不会和秦家人走近。”
说着，楚凤歌放开她的手，环顾四周。这处宫殿乃青平公主过世母亲居所，后为青平公主所住，如今人在江南歇养。
处于后宫极僻静处，索性不是最西面，阳光尚可。
“好好养胎，我会陪着你。”
声音沉稳，如定心丸一般，昭汐一下子安心了，不再为他先前的肃穆疑神。
然而有一事，她不得不说。
“殿下，臣妾途中收到家妹书信，父亲遭人陷害，三品降至六品，携家眷前往千里之外柳州，乃萧总兵所为。她更透露，如今秦家和军部关系非同一般，先前不知真假，才斗胆邀秦云舒入宫，察言观色并无所获。事关紧急，必须禀告于您。”
那件事定要查明，即便和所想不一样，也能提个心眼。
无论秦云舒和四皇子还是萧总兵不清不楚，轻里说，男女私下往来不守规矩，重里说，便是秦家和军部，文武两者。
此话一出，楚凤歌当即皱了眉，他离开许久，四弟悄悄拉拢了秦太傅？
身为他从小的恩师，教导他长大，对秦正的性子，他多少了解。或许该说，整个朝堂，没人比他更了解秦正。
十几年，所有人都以为秦家是太子一脉，结果呢？并非。朝堂态度从来中立，不涉及皇储，怎可能轻易拉拢？
但昭大人很久之前的各种黑料被一一翻出，更在前任内阁首辅倒台不久，必有人针对。
是萧瑾言干的？
“此事你无需管。”
楚凤歌扬手在昭汐肩膀轻拍，转身的那刻被拉住，轻语传来。
“殿下，您要小心。”
“嗯。”
低沉的一声后，他迈步出了殿，没多久宫女端着热水进来伺候昭汐洗漱。
望着摇曳的烛光，手渐渐握紧衣袖，不安定的因素令她忧神，她定要揪出秦云舒和哪个男子私下往来。
同时，她要家人回来，昭府重回昔日荣光，能依靠的只有楚凤歌。
或许……，目光逐渐落在肚子上，面庞瞬间温柔起来。
此时，秦云舒已经坐上宫车，夜风逐渐凉了，透过帘子吹进脖子，她不禁拢紧披风，坐在车内最里侧。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马蹄，帘子飘起，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
她看到了萧瑾言，骑马在前，正好和她方向一致。
若不是坐宫车，她很想下车来，可现在不能，索性收了视线不再看。
然而，砰，车突然左右晃动，没多久车轴一侧陷了下去，幸好她一把拽住车框，否则头就撞上车壁。
“呀，坏事了！”
赶车侍卫惊慌出声，很快摆弄车轴的声音响起。
秦云舒掀帘瞧去，原是路中一块大石头，生生将车轴绊裂。
看着这处道路，自个儿走回秦府需四条街，虽入夜，说不定有赶车人。
于是，她径自下车，“你现在回宫，找工匠修缮，我自己走回去。”
“这……，怎么行？奴才罪过。”
“不碍事，不是很远，你快找工匠。”
说罢，秦云舒拢紧披风往前走，离开前看了石头一眼，这么大块就在路中央。
以前这条路，固定时日县官派人打扫，别说大石头，一片树叶都没，怎突然冒出来了？
第387章 是他下的手
狐疑一闪而过，而后往前走去，赶车侍卫也已迅速往回跑，尽快叫工匠修缮。m.www.uu234.net
夜风呼呼，沁着凉意飘入脖间，红色披风被拢的更紧，脚步也越发快。夜市小贩已经收摊，有的推着板车正往家赶。
转过拐角行至稍窄小道，毫无一人，嗖嗖吹拂的风声越发明显。
哒哒，忽然一阵马蹄响起，秦云舒并未抬头看，往旁边挪了点。
岂料马儿在她身旁停下，呼哧呼哧，马鼻子朝外喷着热气，大大的马眼上下翻着，兴许高兴亦或激动，马蹄在原地跺着。
秦云舒偏头看去，皎洁月色照耀下，鬃毛闪亮不已，瞧着分外熟悉。
“疾风？”
马鼻子忽朝夜空一翻，呼哧声更重，片刻后马腿弯曲，竟是半蹲而下，马头低着，仿似要人抚摸一般。
这般模样，秦云舒轻笑出声，扬手在马头上下抚摸。
疾风是萧瑾言的座驾，先前还看到他骑马而过，现下疾风出现，他呢？四周空荡荡，不见人影。
于是，她朝前望去继而环顾四周，没有人影，分外疑惑，人呢？
“疾风，你主子呢，难不成没时间伺候你了，要你跟我回去？”
秋水般的双瞳眯起，闪烁道道亮光，映着丹色披风，月下有佳人，沁眼入心神，全部入了萧瑾言的眼。
他的步伐很轻，依旧沉稳，寂静夜晚，秦云舒听到，循声看去。
“想必萧总兵心情很好，玩捉迷藏了。”
话音落下，她才发现他手里拿着黄纸，好像热乎乎的，不知放了什么。
“乡野有道菜，烤豆腐，原以为京城没有，却不想前几日发现，赶在收摊前买了。”
说着，递了黄纸过来，秦云舒接过，真是热乎乎的。
打开后，香味扑鼻，柔软金黄的豆腐上，撒了一层葱花少许辣椒。
她吃过豆腐，炒拌红烧炖汤，烤豆腐没尝过。但是，这不是重点，两人夜间相遇，为什么要买吃的给她？退一步说，怎知她在？
顺着帘子缝隙，她发现了他，可那会他骑马在前，并未回头。
抬头望着月色下沉静的眸，她轻声道，“不解释下吗？”
怎么感觉她做什么，他都知道……
“舒儿，无意中发现罢了，行至宫中大道，恰巧听到你的声音。你被昭娘娘唤入宫中。交谈语气猜测，你和她关系一般，想必用膳也不尽兴。这会回去，若饿了，再遣丫鬟去小灶房做吃的，好些时辰。何况，我本就想带你尝烤豆腐。”
秦云舒眸子微睁，心没来由的突突一跳，怎觉的他比前世厉害多了？
西侧宫道，仅仅和昭汐寥寥交谈，他就能猜出这么多，更分毫不差。
回想一番，那会并未有人唤她秦大小姐。
“大道中侧那块大石头，是不是你放的？”
“嗯。”
毫不犹豫直接应了，眸色丝毫未变十分自然。
秦云舒完全明白了，刚才她还疑惑，县官总是派人打扫那条街，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石头？
萧瑾言低头望着她，风飘颊畔带起几缕发丝。
宫车牢固，一块石头坏不了，何况，怎能笃定一定撞上去，他一早做了手脚。
不为其他，想见见她罢了。
第388章 他的心提了起来
秦云舒没有再问，转而低头再次掀开黄纸，豆腐味伴着葱香随风飘散，就连疾风马眼都动了动。www.uu234.net
她拿着小勺子一点点挖着吃，香味四溢。宫中菜肴多，她并未吃什么，此刻确实有些饿了。
看着兀自吃着的秦云舒，瞧上去挺喜欢的，萧瑾言不禁放下心来，而后又觉得她那件披风单薄了，索性解了自个儿外衣，就要给她披上。
谁料她竟后退一步，他的手就这么荡在半空不上不下。
秦云舒一眼就看出他里头那件单衣是天还热那会，她亲自做的。
“我不冷，你快穿上。”说完，她更是睨了他一眼，“别说自己男子汉肉糙耐抗，铁打的身子日日这般不注意，也会生锈。”
话落，她眯眼笑着看向疾风，特意以指尖挑了快小豆腐往马嘴去，“乖，吃。”
萧瑾言正想说，它只喜新鲜嫩草不吃旁的，却见疾风乖巧的张了嘴，舌头卷起豆腐吃了。
“比你家主子都乖。”
说着，秦云舒往前走去，没多久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扭头去看时，他已穿了外衫后头跟着疾风一步一缓的紧随在后。
见她望了过来，他扬唇而笑，颇有番岁月静好之感。
秦云舒慢慢吃着豆腐，走过两条街时已经吃完，手中黄纸被一只大手接了去，三两下叠起来放入袖中，又不知哪抽出来一条帕子递了过来。
他考虑的十分周到，擦嘴都想到了。
擦拭一番后，帕子又被他拿了过去。
“你就送我到前面街道尽头吧。”
再走一条街便是秦府了，虽已猜到他得知了她的身份，但这会……
萧瑾言没有多问，只道了一个好。
“谢小公子调去户部做闲散官职一事，是否你所为？你是不是已经查出……”
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舒儿，此事和你无关。确是我作为，但为其他，其中原因不能和你道明。”
秦云舒抬头望着他，知道他撒谎，她受伤后，谢煜没多久就出事。军部和谢家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他这么做便是……
待谢凛回来的那日，得知此事，必知谁所为。
“舒儿，你担心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唇是扬起的，眸里更是晶亮一片，不多时伸手拽住她，入手一片柔软细腻。
不得不说，女子还真是水做的，令他握了舍不得放开。
“除了皇上，没人知道是我。何况，此次谢煜本就有把柄，是该惩处。行得端坐的正，就不需怕。只是……”
秦云舒想着，除了皇上，还有父亲知晓，当然父亲不会说。
“近日我尝了一种酒，青梅，你可知？”
问的很随意，但萧瑾言的心却提了起来。
“这酒不该是乡野常见的吗？你怎最近才喝？”
她记得曾经，他回乡时就会喝许多青梅酒，还在她面前一个劲的说。
“镇守边关，难得回去，许久未喝了。这酒挺不错的，也不知楚郡王哪里得来的。”
一听楚连城，秦云舒面色虽没变化，但眸里一闪而逝的思虑被萧瑾言敏锐的极快抓住。
青梅酒秦府所出，秦太傅不喜酒自然不会酿，府中事宜又由她掌管。此事她非但知晓，还很有可能……
这么一想，萧瑾言的心提的更厉害。
“你若想喝，我去乡野讨个方子，亲自给你酿如何？”
秦云舒双眼微眨，而后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
一瞬间，萧瑾言只觉得空空落落的，很想再把那只手抓紧。
第389章 我等着
“好，我等着。www.uu234.net”
声音清朗，寂静夜色下显得尤为清晰。
秦云舒淡淡一笑，而后往前走着，萧瑾言紧随在旁，路上并未行人，一路护送到街道尽头。
皎洁月色倾洒一地，两人很默契的停下脚步，萧瑾言上前一步，十分自然的替她拢紧红色披风。
“天渐冷，该穿的厚实些。”
秦云舒嗯了一声，而后转身欲往另一条街去，萧瑾言站在原地静静望着。
没多久，沉稳的脚步声混着马蹄响起，秦云舒停了步子扭头看去，隔条街道很长，虽有多个府邸，但姓秦的只有一家。
她虽没有直接说，也是间接承认了，且他的神色平静不已。
思虑片刻后，她转身往前去。就在离开的那刻，萧瑾言牵在手中的缰绳拽起，疾风停了，回身而去时入目的唯有一袭红色侧影，很快没入拐角。
站在原地良久，他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听到响亮的打更声，他才翻身上马前往京城宅院。
夜晚人少，疾风速度极快，到院门时却见好几个兵士而立。
“萧总兵，四皇子在里头，等您多时了。”
直接寻到这来，必有要事，萧瑾言跨马而下，进去后将疾风交给小八，而后去了厅堂。
楚凛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后并未转身，径自问道，“为何对付谢煜？”
军部和谢家各行其事，即便很秘密，谁能保证绝不外传？太僭越便是过头，风头太盛极有可能走下坡。
他绝不允许此势态发生！
萧瑾言早已料到四皇子会知道，皇上心思缜密，但布下的眼线早已混入太和殿，四皇子的心思比皇上更深。
“谢小公子本就有罪责。”
铿锵有力，他并未做错。
啪，利落响亮的拍桌声响起，吓的厅外护卫眼皮子一抖，主子发怒了。
“俱是德行问题，并没有大罪，碰上文臣接二连三出事皇上心情不好特意整治罢了。你可知安家那案子，谢家那位首辅查的差不多了？”
如此，距离谢凛回来时日不多了。
“先前你收了安谦，人在何处？”
“多年没回乡，思家甚重。”
不用他多说，楚凛也明白了，安谦回了老家，既涉及安家案子，必相助谢府那位，怪不得查的如此之快！
楚凛眉头深深，“你为何不阻拦？”
“殿下，凭谢大人的本事，即便没有安谦，也能查出，所需时日长短罢了。”
的确实话，但在乡县多留一日，内阁就动荡一日，留在那越久越好。
“所以，你很放心的任他去了。当初冒着危险保下他，做了你的手下，如今又成了别人的。”
“非也，家族蒙冤多年，洗刷冤屈没有不妥。”
字字清晰，刚正不阿，全然不知错，倒显得他心胸狭窄。楚凛缓了几口气，平复心情。
“权贵之事，你从不参与，对付谢煜，你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本殿怎信？你莫要再暗中行动，军部需避避锐气的风头。”
萧瑾言道了声是，明白四皇子的意思，凡事过犹不及，需低调行事。
第390章 他才有机会
“楚凤歌已回，宫宴就在这几日了，你且歇息，待那日后便回军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训练新兵已交给周达，如今你掌了部分兵权，最多巡视即可。”
说着，楚凛迈步而出，走到院中时看向旁侧园子，“什么时候对花感兴趣了？听说先前种了许多。”
“宅中总要有些景色，否则太过单一。”
楚凛并未再问，视线在萧瑾言身上一晃而过，紧接着走向院外，上了停靠在旁的马车。
几个兵士紧随其后，车轴转动声消失的那刻，车也拐入其侧街道。
萧瑾言回了宅中，小八喂了鲜草而来，眼睛朝院门处瞄着。
“萧大哥，四皇子今晚来时面色不好，出事了？”
“没有。”
说罢，萧瑾言走进屋中。谢煜已经前往户部当值，处理户籍典当，做起事来十分认真毫无怨言。但同时，他知道谢煜在查。无非那名花楼女子，但女子已身亡，仵作道明心疾发作倒地而死，现在已经入土为葬。
是个可怜女子，卖艺不卖身，以前给谢煜弹过几首曲子，也就那么几次，交情不深。
他和那人做了笔交易，本就有旧疾，年年拖着身子早已不行，年纪轻轻已如枯槁凋零。将死之人以性命为家人谋求安稳的生活，入花楼也是为家。
她是长姐，下面三个弟弟，家境贫寒，两个弟弟到了适合婚嫁的年纪，丝毫银两拿不出娶不到姑娘。所有田地都被伯仲分刮，只因她娘是个寡妇，所有家产都不得。
其中一个弟弟有欢喜的姑娘，因五两彩礼都拿不出，姑娘就要配他人，急的弟弟和姑娘差点殉情，索性发现及时。
她的心愿便是，他拿出十五两银子，三个弟弟日后的三份彩礼。她一生无爱，希望家人得到幸福。
事后，他匿名给了六十两，作为家长老大，总是要担些责任的。
他甚至想到了舒儿，她是秦府长女，没有母亲，府中事宜她一人掌管。内宅权力大，但很早担了重任，肩上重任大，其中苦楚艰辛，只她一人体会。
因这般，快十七了才没有许人吧？按照京城高门，怕是早就择亲了。
不过，他也该感谢，若非如此，他怎有机会？
不知这会她在做什么，应该躺在床上歇息了。
这时候，小八端了洗漱水进来。他发现萧大哥最近很喜欢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声响，萧瑾言回转身来，待小八走后，他解了外衫，看到里面衬衣时目色柔了几分。
秦云舒的确早已在床，但没有休息，吩咐柳意去写酿制青梅的步骤后，她便拿起草药集，着重看令人不适的各种药粉。
看到快最后，她才知道为何落了谢煜的手。原来，他将药粉抹在扇面上，无味透明，距离近了才有效果，他更事先服用解药。
那把看似简单的扇子，于他却是伤人的利器，致人头脑不清浑身发痒出现错觉，恨不得自杀解脱。
世间万物真真稀奇，这种药粉若去除其中一味，便是救人良药，加上去却是害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