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蹦出胸口
正陷入思虑时,忽然传来一阵狼嚎,比起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叫声此起彼伏,不是一只。www.uu234.net
哗哗,细微声紧接着传来,昭如玉什么心思都没了,立即蹲下隐在茂盛的草丛中,心扑通剧烈跳着,仿佛要蹦出胸口。
她恐惧的闭上眼睛,双手死死的抠着,大脑一片空白,阳光逐渐散去,夜幕悄悄降临,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想。
入夜的深山弥漫的不是安详静谧,而是阴森可怖。
而这时候,秦云舒已经洗了热水澡,连带头发也洗了,换了件干净衣裳,开着窗子,轻轻的夜风吹拂青丝,撩起优美的弧度。
柳意盘腿坐在旁侧床上,双手托腮瞧着,不一会乐呵呵的笑了,“怎觉得大小姐今日特别不一样,全身多了说不上来的感觉。”
秦云舒收了欣赏月色的视线,扭头望着她,“这张小嘴,夸人都变了法子。”
“不不。”柳意连连摆手,“实话呢,具体奴婢也说不上来,难道今日出门的几个时辰,大小姐吃了仙果不成?”
话刚说完,脑门就被拍了下,“是啊,我吃了仙果,有红有绿,口感特别好。”
说着,窗户开小了点露出一条缝,然后躺了下来看着屋顶。
见大小姐不说话了,柳意也跟着躺下,现在还没到就寝时辰,见大小姐睁了眸子并未睡,她便问道。
“明日吃什么?地里有红薯了,烤几个怎样?哑叔今天采了一筐野菜,也能做包子馅。”
秦云舒低低的应了声,随即笑道,“挺适应农家生活。”
“之前奴婢觉的辛苦,现在很开心,一亩三分地,一个小鱼塘,吃穿自给自足,这样的日子,不是很美好吗?”
柳意嘻嘻的笑着,又开始念叨地里的菜。
秦云舒没有打断她,静静的听着,唇边漾出几丝笑意。
也不知现在瑾言到矿厂了没?
夜色降临后不久萧瑾言就进了矿厂,听了秦云舒的话,深色袍子罩在素色衣衫外面,直接从外围道入了屋子,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摆在后头柜上。
“萧大哥,你总算回来了,矿厂今日出事了!”
小八数不清多少次到这处来了,可叫他等到了。
萧瑾言骤然肃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怎了?”
理所应当的,他认为是矿工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闹,之前他已加紧了防备。
“不是矿工,是王三,他死了!”
听到死字,萧瑾言步子瞬间停了,刚查出点端倪就死了。
会是谁下的手?他上头的主子吗?仅仅拦截了一封信,只得到一个有用信息,一个“之”字。
脚步一转顷刻间变了方向,直往王三屋子去,“今日何时发现?”
“您离开矿厂一个时辰后。”
他不在的时候下手,他从后门而行,仅有小八和几个亲近的属下知道。
带着疑惑,萧瑾言入了王三的住处,只有几个守卫在这,远处是几个王三的亲信,全都瞧着萧瑾言,目色不善。
王三死了,最得利的就是萧瑾言,他们不得不怀疑,只因很有杀人动机。且一来矿厂就和王三不和,名义上派人伺候,摆明监督趁机下手。
作案动机和时间都有了,嫌疑最大。
王三彻底不再嚎叫,安静的躺在木板床上,双眼微闭神色十分安详。
萧瑾言细细看去,是在睡梦中死去的,毫无防备,且是深度睡眠,一点挣扎都没有,浑身也是放松状态。
大白天,不会睡那么沉,必是吃了什么。因是七品官员,死因定要查,不能平白无故去了。
这么一走,所有线索断了,许多努力相当于白废。
萧瑾言眸色深沉的看着死去的王三,关键时刻去了,走的“恰是时候”。
“萧都司,现在遣人禀告县里吗?还要请仵作。”
毕竟是官员,一定要通知县衙,还需书信一封禀明四皇子。
于是,他摆了摆手,“去办,找个高明些的仵作。”
“是!”
属下躬身领命,刚出去时就见之前王三的手下齐齐而来,站在门口不进来望着萧瑾言。
“好端端的人突然没了,萧都司难辞其咎,势必要给大家一个说法!”
声音里全是责备,头也高高抬起。他们都跟着王三混,这几年马屁拍的好捞了点油水。本来萧都司一来,他们都不好捞了,就等着他哪天离开,不要挡了他们的财路。
现在好了,王三没了,就算萧都司走,之后上任的新官必定三把火,还会培养自己的亲信。
没财了,他们能不气么!
“自然有说法,死者为大,请各位莫要吵闹。”
肃穆的一声,不一会手下会意,直接将那几个哄闹的请了出去。自此,耳根子才一片清净。
萧瑾言又在屋内观察良久,小到用品器具一一过目,并未发现可疑。然就在这时,一名属下从屋外迅速步入,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矿工安慊等候多时,说有要事禀告,事关王三。”
萧瑾言见过他几次,是个身形瘦削至今仍有书生气的人,料他是矿工领头,便唤属下带他进来。
等安慊进入,吱嘎,屋门关上,只有两人。
萧瑾言侧立一旁,低头看着他,一身矿工粗布衣服,因为挖矿,周身很脏,脸却洗的干干净净,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不已。
“萧都司。”
安慊恭敬的行礼,举手投足不比文人差,面上一片平静,语调也是。
“王三一事,你可知哪些?”
安慊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道,“之一字,萧都司是否有头绪?”
一听此话,萧瑾言就知道他通晓不少。
“大齐文人素来有表有字,这个之,是昔日一介门生,师从前任内阁首辅。如今在何处,安慊能力有限,尚不知。”
重要的信息,竟和前任内阁首辅底下门生相关。门生做事大多听恩师,难道……?
“王三的死,小人斗胆认为,萧都司查了不该查的事,牵连颇多,索性斩断。矿厂盛产矿石煤炭,利益多,平时王三做账,共有两本账目,呈给您的是放在明面上的假账。”
的确,萧瑾言接手当天连夜翻看,发现了端倪。但真账目,不得而知。
“王三已死,真账彻底失踪,定要揪出门生才行。”
第242章 惹不起
萧瑾言深深沉思,而这时候安慊忽然单腿跪地,以武将之姿握拳拱手行礼,“我愿跟随萧都司查明此事,您身份高,安慊不敢断言您需要我,但我在矿厂多年,和王三处事已久,定能助力。m.www.uu234.net”
满满书生气却透着不卑不亢,表情也凝重起来,拱起的双拳更是握紧。
此番来寻,他想了许久,最终踏出这一步,在他眼里,萧都司和旁的管制官员,多少是不一样的。
的确,他对矿厂不如安慊了解,能知道王三与何人通信,又调出此人是前任内阁首辅门生,此人能力不一般。
但也不会毫无目的诚心相助,现下并无旁人,开门见山道,“你想要什么?”
“萧都司是聪明人,我自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定调查过我,安家祖辈就从文,书香门第,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全族只剩我一人。背负使命,不能在矿厂一辈子。”
话到此处,便停住了,萧都司定明白他的意思。
“即便你将功补过,最多放你一人出来,还要暗箱操作,衷心跟着你的,舍得抛下?”
那夜的话,他听的清楚,进矿厂的有无恶之徒,也有蒙受冤屈的。
安慊神情微愣,随即抿唇,他已想了无数个日夜,如果要带着兄弟走,必经一场叛乱,那他身上一辈子打上歹徒的烙印。
如果仍是王三管制,他势必会走上那条路,但现在是萧都司,他想赌上一把。
“两条路,舍弃你的兄弟,安分守在矿厂,或许有一天大赦天下得以出来。”
说罢,萧瑾言摆手,“想好了再来找我。”
他经战多年,明白手足情,区区舍弃,不容易。
“是。”
这一刻,安慊沉重了,转身而去的背影越发落寞。萧都司已经应了他,却也只能带一人。
那些追随他的,同样蒙冤的,该怎样抉择?
安慊走后不久,萧瑾言也出了来,命人牢牢看守,仵作来前谁都不许接近。与王三走得近的也被抓了起来,防止他们无端生事。
随即,他便入了屋子,执笔写书信,命人快马加鞭呈给四皇子。
翌日,秦云舒起了大早,洗漱后端了早膳给大娘,躺了许久,怎连床还不能下呢?
“我老了,这点小毛病恢复太慢,辛苦你们了。”
轻声道了句,动作却很利索,两手各拿一个馒头,大口的吃了起来,“做的不错,面揉的也好!”
铿锵有力,哪像一个病人?
见秦云舒怀疑,大娘立马靠在床柱上,“哎,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吃就行,快出去吧!”
一边说一边摆手,差点就要推人了。
这番阵仗,秦云舒八成确定大娘已经好了,装病罢了,倒不是说要偷懒,庄稼活交给哑叔,做饭叫她和柳意。
并不是好吃懒做的人,无非装的像点,不叫外人看出把柄。如此,七天后送菜,又能叫人代替去矿厂,儿子的消息兴许就有了。
“好,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秦云舒没有戳破,笑着出了门,思念至深的老母亲,她理解。
吱嘎,门一关上,床上的大娘长长的呼了口气,两腿利索的抖了抖,手揉着发酸的屁股和要。
“躺那么久,我这把老骨头啊!”
说完立即下床,使劲的蹦了蹦,浑身来劲了。
不是特意瞒她们,做戏当然要逼真了,她们当真了,外在神情表现的也像,村长必不怀疑。
出了屋,秦云舒去了灶头间,盛了碗稀饭就着腌长豆吃了,哑叔一早就出去了,估计不是砍新鲜草喂马就是寻草药野菜,柳意也下地了,昨日一场雨,今天要把土翻一翻。
她呢,就把灶头和院子打扫一番,再去后边看看马。
然而,当她刚放下碗筷时,栅栏外突然有人大喊起来,“老蔡婆子!村长传了命令,咱这几日不能出村,田地也要少去。”
秦云舒寻了声来,是一个老大伯,之前一起去矿厂送菜的。
“蔡婆子身体还没好?”
“嗯,为什么不能出村,出什么事了?”
秦云舒一边走来一边问道,走到栅栏时,只见老大伯变了脸色,凝重万分,压低了声音。
“大事呢!矿厂昨日深夜暴乱,事态严重,乱的很。村人这时候乱跑,危险啊,等朝廷增援。”
都要增援了,可见多么糟糕。
“消息可靠吗,那边不是有萧都司吗,管制的人也多,怎么突然就乱了?”
老大伯连连摇头,“村长说的,矿厂命人通知了,好些矿工跑了出去。猜猜也是人手不够,萧都司再厉害,势单力薄啊!听说昨日还死了一个官员呢。”
长长的叹气,老大伯很快转了身迅速离开。
秦云舒拧眉站在原地,昨天两人还在一起做焖土鸡吃青果,夜里她在香甜入睡,而他烦事缠身。
跑了很多人,还死了一个官,事态若不平息,定降罪!
“丫头,丫头!”
哐,窗子突然打开,只见大娘站在旁边挥手叫她过去,“为啥不能出村?”
想到大娘的儿子也在里面,暴乱已出,死的不仅有守卫,更有矿工,为了不让大娘担心,她若无其事的道。
“没什么事,矿厂那边要换批人了,或许有朝廷的人经过,咱们惹不起别出去。”
“还以为啥事呢!我继续躺着。”
话落,哐,窗户砰的关上。
秦云舒想到在地里的柳意,立即走出栅栏往田地去,昨日也走过出村的石子路,心境全然不一样。
当她赶到那边时,田里只有柳意一人,采了一箩筐茄子,转身时眸里一闪而过慌张,很快镇定下来。
此番变化没有逃过秦云舒的眼,视线朝种植茄子后的南瓜藤处扫去,没多久就被挡住。
“农活我干就成,马上就采好了。”
柳意仍笑着,但唇边的笑意有些僵硬。
“你只带一个箩筐,茄子已经装满了,无需再采,随我回去。”
说着,手一抓柳意,扯着就往前面去。
视线移转间,她再次朝茂密的南瓜藤看去。
直觉告诉她,那里有东西。
第243章 必是有主见的
被拽离的那刻,柳意频频望向田地,直到发现大小姐探查的视线,她才收了心绪恢复常态。顶 点 X 23 U S
进村的路上,柳意乖乖的跟在后面,入了栅栏,她才知村长传的令。
当即浑身一震,忙扯着秦云舒问,“矿厂暴乱,很多矿工逃出来了?”
“不然呢,不能出村,关键时刻别添乱子。”
话音加重,似乎在警告。
柳意被这么一吓,心猛的乱了,手死死的抠着箩筐边沿,直到突然伸出的手拿了去。
“事情没解决前不要去田地,灶头间的吃食够了,还有哑叔采的野菜。”
说到这,她往栅栏外瞄了一眼,哑叔现在还没回来。
柳意在院中站了好一会,之后才进了灶头帮忙料理菜。
直到晌午,哑叔才回来,背了一箩筐东西,还采了点山间野梨,切成半吃,虽青涩,口感也不错。
用完膳后,哑叔也不再出去,喂了马后进屋歇息了。
纵然秦云舒现在担心矿厂境况,但她知道唯有等待,比起三百里外的京城,现在仅离他三里路。
一整个下午,秦云舒都在屋内,有时候去院子里洒水去热,柳意自然也没出去。
晚间时,村长已命人在村口围了重重栅栏,大伙吃完饭早早入睡。
“大小姐,您渴了吗?奴婢去灶头给你倒。”
屋内,柳意下了床,朝外面看了一眼说道。
“不必,早点睡。”
说着,秦云舒翻了个身,面朝内侧墙壁,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大小姐?”
柳意轻声的喊了好几下,见不回话才退后几步,吱嘎,小心翼翼的推门走出去。
关门的刹那,秦云舒睁开双眼,安分了整个白天,入夜仍然偷偷去了。
南瓜藤处藏着的,不是简单的东西,而是人,八成矿厂的。
思及此,她立即起身披了外衣走出去,远远望去,一眼就看到疾步朝村口走的柳意。
她没有在这时候叫柳意,决意跟她到田地,等柳意翻出栅栏,她才抬脚往前走,走在石子路上特意放缓脚步,到三岔口时只见柳意回头谨慎的看了眼,而后才往前去。
秦云舒一路跟着,到了大娘田地,她见柳意从袖中拿出几个馒头,朝着南瓜藤处道,“安公子。”
声音很轻,回答她的只有虫鸣,柳意心一阵咯噔,听大小姐说,许多矿工逃出来了。安公子一身粗布衣,脸上很脏,约莫也是矿厂的。
但他满身气质不像,似乎是个读书人,举止有佳,受伤后安静的躺着,被她发现时他也抱歉告知,拜托她不要声张。
“安公子,你还在吗?我给你带了吃的,我还没见官兵到村子,暂且没有找到这来。”
寂静的夜晚,声音格外清脆。
过了一会,南瓜藤旁的树后出现一人,秦云舒藏在暗处循着月光看去,负手而立面色平静,溢着书生气。
“谢谢柳姑娘。”
“不用,你伤好点了吗?”
安慊点了点头,“采了止血草,敷上好多了,皮肉伤而已,谢柳姑娘挂念。”
说着,他低头啃起馒头,经了那么多,暴乱来的快且急,他饿了。
“你终日在田地也不行,迟早会被抓。何不回矿厂,萧都司很明理。”
安慊吃馒头的动作停下,唇瓣掀起一抹苦笑,“安某自有打算,夜已深,柳姑娘请回吧。”
而就在这时,前侧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安慊面色瞬间一变,双眸眯起看向声源处。
柳意也急了,怎被发现了,转身间却见秦云舒,她立马怔住,而后慌乱的跑过去,“大小姐,奴婢不是刻意瞒着您的。”
安慊眸里疑惑更重,村落附近哪来的大家闺秀?
“你自要罚。”
秦云舒淡淡的说了句,而后侧身饶过柳意,上前几步站在田埂高处低头看着底下站着的男子。
安慊亦是抬头望着她,月光下女子的眸子熠熠生辉,确不是寻常村妇,一介府邸小姐为何在这?
“看你这模样,和印象中的矿工不一样,必是有主见的。趁乱逃脱不明智,倘若身正,不妨回去,萧都司秉公办事,责罚分明。”
字字清晰,有条有理,他不是没想过,也信的过萧都司。但这次暴乱,他并未参与也不是他发起。他从王三屋里出来,几个追随他的就来问,何不趁机举乱逃走?
他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只说考虑。许是那几个胡思乱想,瞒着他怂恿其他矿工,当晚就乱了。
作为矿工头领,他牵连其内,萧都司恐怕不会信他。所以,他出来了。
“你就这样走了,朝廷势必通缉,你可要想清楚。”
话落,秦云舒转身,朝柳意看了一眼,而后离开。
“安公子。”柳意轻轻的唤了声,随后道,“赶紧吃馒头了,有力气了再考虑。”
倒是一句实诚话,安慊暗自一笑。
然就在这时,前头突然亮起一阵火把,红艳艳的一片,在夜色下极其刺目。
柳意步子一停,整个人僵住,“这么快就寻来了?安公子,您要不要躲躲?”
关键时刻,她不去想自身安危,难道就不怕旁人将她认作同伙?
“柳姑娘,此事与你无关。”
说罢,人往前走去,不一会他就被士兵围住。火把映照下,他看到了萧都司,与此同时,先前那个女子也在身旁,恭敬的福身行礼,也不知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萧都司走来,他立即躬身行礼,并未立即请罪,因为不确定是否相信他。
“昨日的话,可还算数?”
听闻此言,安慊全身一僵,许久才答,“您的意思是……?”
“你只需点头亦或摇头。”
安慊虽不知为何,他趁乱逃出,抓到他理应处罚,竟还问他算数与否,没有多想,他立即点头。
“此次动乱起因并非你,你那些兄弟的心思,有时候你也不知。”
说到这,萧瑾言目光一凛,再次出口的声音里多了分肃穆,“今日起,世上再无安慊,仅当逃乱时践踏致死。”
此话一出便是隐姓埋名,跟了萧都司。
第244章 挺的住
若继续以安慊名义存于世,诸事不便,定被抓回永生不出矿厂,那他这辈子,安家彻底完了。m.www.uu234.net所以,萧都司此言是最好的办法,非但信他,还应了他,感激不尽。
拱手作揖行礼,深深鞠躬,“谢萧都司。”
“嗯,来人。”
低沉的一声后,安慊被一黑衣属下带了下去,前往的方向并不是矿厂,而是出去的路。
从今夜起,安慊死了,那个囚禁他多年的地方,和他再无瓜葛。
经过秦云舒身旁时,他抬头静静的看了眼,这个女子淡然非常,非同一般。视线一转,见到柳意时他稍稍点头,压低声音道,“谢谢柳姑娘。”
柳意咧嘴一笑,“愿安公子日后顺风顺水,之前的坎坷随风而去,不必念在心中,只需记得以后,心存希望。”
这话说到安慊心坎了,平静的眸波泛出波澜,很快又恢复常色,随着前头领他的人走了。
恰巧乌云散去,皎洁月光倾泻而下,柳意望着那道溢着书生气的背影,呢喃道,“大小姐,瞧着安公子是可怜人,他被罚进矿应是受了委屈。”
淡淡一句换来一声轻笑,“我家小柳意这般慈悲为怀,先前那番话,我还从未听你说话,挺会安慰人。”
“奴婢哪有,都是和您学的。”柳意生怕被误会,见到可怜人同情一下而已嘛。
此刻正好见萧都司走来,她立即捅了捅自家小姐,而后嘻嘻一笑立马朝远处走了,在很远的地方站定等待。
萧瑾言手下也散了去,仅有两人对站而立。
“这么晚了,早点休息,现下动乱,我已暗中吩咐人遍布村子附近,确保村人安全。”
秦云舒嗯了一声,“你考虑很周全,矿厂怎么突然乱了,我听说你人手不够,等朝廷增援。”
萧瑾言不想她担心,直接道,“放心,挺得住。这次动乱,不仅矿工参与,更有朝廷中人,安慊是矿工领头。依他的能力,独自逃离矿厂也不是难事。为了他的兄弟留到现在,不曾想被那些人捅了一刀,他便是朝廷中人的替罪羔羊。”
秦云舒明白了,看来瑾言为保住他花了力气。不熟悉的人这样做,自然不是因为人品好,应是他知道什么。
“牵连众多,现在还未彻底理清,舒儿,你怕是不能在村子呆太久,我遣人送你回京可好?”
一出乱子,他就想到她,终是不放心,之前还因为她的到来高兴。现在只觉得,不能因为自己暂且的开怀,令她身陷困境。
“不必,我带了车夫,自己回去。现今你是矿厂唯一也是第一负责人,肩上担子重,步步需小心。”
他已琐事缠身,她又怎能麻烦?
“你叫我查的事,现在矿厂乱,一时半会点不到人,我一直放在心上。”
那件事便是大娘的儿子阿勇,现在这么乱,自然先做最要紧的。
“嗯,夜深露重,我回去了。”
现在不是两人细细攀谈的时机,轻声过后秦云舒福身行了一礼,在众人面前礼态做到位。
“望萧都司处理好一切,矿厂早日恢复平静。”
话落,她便转身往村子走。
萧瑾言望着她一路走,直到她入了村子,这句话如清澈泉水一般漾进她的心里。
因为职责,他会办好。更因她的话,自当竭尽全力。
“萧都司,需回矿厂了,信已经快马加鞭呈给四皇子。”
“嗯,速回!”
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而发,此次出来,一是声东击西,二是寻找安慊。
可以说,突然的暴乱,并非矿工意图所为,背后有人怂恿推动,做一盘棋罢了。
秦云舒已经带着柳意回了院子,而这时候,哑叔却从院后走来,手里还拿着草,入夜去喂马?
哑叔指了指停在屋后的马车,未拿草的手里捏了块布,去擦马车了。
秦云舒明了他的用意,“明日走?”
哑叔点头,随即又指向矿厂方向,而后又往相反方向指。
如今事态,还是走比较好。
秦云舒思虑片刻,随即道,“好,我们先去距离最近的县城,明日我和大娘说一声。夜已深,早些休息。”
说罢,她抬脚走入屋中,不多时柳意进入,扑通一声跪下,现下关上屋门,她做错了事就该认。
“起来,大晚上的,我可不想再训人。今日事你当个教训,万不可重蹈覆辙,凡事向我禀告,索性安公子不是无良人。”
说着,人已上床略略转身朝着窗户的方向。
柳意扔跪着,“奴婢谨记在心,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即便没有罚,她也在地上跪了好一会,之后才歇息。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秦云舒就起身了,和往常一样给大娘送了早膳,并说明去意。
这下子大娘不镇定了,猛的从床上跳起,也不演戏了,“这就走了,不是说住半月?还没到下次送菜的日子……”
她儿子还没消息呢!
“萧都司已经知晓了,到底是村子里的人,他会查清楚,您放心。”
“真的?!”
秦云舒点头,“无一句虚假。”
大娘终于放心下来,亲自出了屋,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我这身子骨,差点憋坏了,活动下。”
一边说一边在院内伸展四肢,柳意瞧的傻眼了,今早还躺着呢,一小会的功夫蹦哒了,莫不是早就好了!
还真如大小姐所言,看待事情切不可表象。
上马车前,大娘从地窖里拿了几坛酒,直接塞了进来,“这酒啊,我准备给儿子娶媳妇办喜宴用的,整整十八坛,你叔叔喜欢喝酒,送他几坛,一路走好,下次也别来了,咱们村太偏僻没啥好玩的。”
说着,摆了摆手,拿起院内大盆准备接水去了。
刀子嘴豆腐心一人,等听到车轴转动声,马车没了踪影,心才沉寂下来。
儿子不在独自守家,孤独寂寥,来此三人,一开始吵闹,但也热闹,如今走了,只剩她一人,再次回到以往的生活。
庆幸的是,马上有儿子消息了,心中有了希冀,再也不是日复一日的等。
思及此,大娘再次有了精神,吊了满满一盆井水,这家啊,她得好好打扫下!
第245章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远去的马车已经驶出村口那条石子路,往东就是出去的路,道凹凸不平有些颠簸。
秦云舒双手按在车椅上稳住身形,一旁柳意扬了唇笑道,“大娘这几日都在装呢,奴婢都没瞧出来,今天蹦的好利索。”
“为了儿子罢了。”
秦云舒轻声道,柳意咦了一声,“大小姐早看出来了?”
“嗯,我们走了,她一时半会也适应不了。我们在县里呆几日,听到矿乱平定的消息再走。”
小姐主意已定,柳意点头道,“好。”
几日的农家生活,挺有趣的,秦府也有田地,但都在京郊,厨屋善事豆由于佃户送来,哪有时间亲自采摘瓜果蔬菜呢?
而此时,矿厂中,楚凛信件已送达,现在就到速度快的令人不可思议,想来并不是收到萧瑾言书信后写,而是早已写好。
细细看着,双目越发深邃,四皇子令他此事不再寻根究底,牵扯多年前安家的事,言辞中更提及圣旨已下,谢大人已官拜内阁首辅。
如今他做的,仅是平定矿工,至于参与叛乱的官员,在矿厂内的一律抓去县衙惩办。真正的黑手,到此为止不再细究。
这样一来,所有的黑锅矿工背负,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期限一到他走了,接受的第一负责人,也不知什么样的,万一又和王三一样……
“萧都司,今日一早,一辆马车从村子驶出,两个年轻姑娘在车中。”
萧瑾言低嗯一声,她走了,拒绝他派人送她回京,必不想添麻烦。
她说,愿他早日平定矿乱。若是她,也定想揪出黑手。即便现在无法查,也不能任由朝官肆意妄为,他必须做点什么。
既然王三曾经隶属于那人,现在也死了,利用一个已死的,也算弥补王三活着时犯下的罪。
心思迅速一转,不一会心中有了对策,这一次,他不会向四皇子禀告,只因书信送往期间,时间来不及,他必须速战速决。
晌午未到时,秦云舒就已到了县城,在一家客栈要了两间厢房,然后下楼一块用膳。
“王三死了,当初对风光啊,那小妾一个个娶的,还休了原配呢!现在一家子哭的啊,都说他为朝廷捐身。”
“矿不好管啊,平日里你是主子,蛮横矿工发起疯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不知朝廷会不会在他死后给他加官,赡养一家老小。”
众人纷纷叹气,一番感慨只当茶余饭后话题。
秦云舒勾唇轻笑,落盏声不由得大了些。品行卑劣不已,还为朝廷捐躯呢,如果奖赏下来,还真是瞎了眼!
哑叔面上也多了番讥诮,萧都司是个能办事的,不知这回咋办,这王三可不是矿乱牺牲的。
两人静静用膳,只有柳意眼睛不断瞄着,大小姐刚才突然厉色起来,哑叔也不对劲呢,虽不知王三是什么人,但她知道,这人名字真土!
是不是家中子嗣就这么起名的,如果排在第八,干脆叫王八喽!
念及此,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到看到小姐的眼神,她才恢复常色。
一整天,县城都很平静,到了晚间,哑叔早早睡了,秦云舒领柳意去夜市逛了下。
自跟着她以来,只逛过京城,依稀记得这丫头和身边共事的婢女说过,也不知县城夜市如何,听说和京城这边大不一样。
现在路过这里,解了一个愿望。但县里的夜市可不是书上说的那样……
“小姐,本子里说,可怜的姑娘家卖身救弟,巧遇俊朗公子,怎还没见到呢?”
柳意睁着眼睛,四处张望很久。
秦云舒早已料到她会这样想,之前以为的不一样就在这里,京城繁华治理井井有条,本子里的故事几乎遇不到,只能诉说离京远的县城了。
“说好的英雄救美,再不济来个猜花灯,偶遇良人。”
正在絮叨,额头就被打了下,“我还侠骨柔情呢!这处有一道面食,泡饼,你没吃过,带你去。”
柳意纳闷了,说的好像大小姐吃过一样,她第一次听说泡饼。
秦云舒确实尝过,前世死之前不久,柳意冬日寻活做,冻坏一双手买了碗泡饼,喜滋滋的捧到她面前。
大小姐,羊汤泡饼,可好吃了,热乎的你快吃。
看着那双发紫的手,秦云舒抿了唇,这碗泡饼可以买针线织个兜子,戴在手上暖和不少。
这丫头却想着买泡饼,所以这一次,秦云舒带她来了,不是所有人都爱吃,但她知道柳意喜欢。
冬天才有羊汤,今次只有肉汤,前猪腿肉,最是细腻新鲜。
“哇,这个好吃!我从没见过呢,原来是把饼切成块泡在里面,饼里还有馅呢!”呼哧呼哧,一下子吃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念叨,秦云舒静静看着,只觉得这一幕暖意非常,真好。
享受一顿美食,柳意直接忘了所谓英雄救美的段子,屁颠颠的跟在秦云舒身后往客栈去。
夜市这会还没散,但已经不早了,拐过一条街道时,忽听一阵极响叫骂。
“瞎了眼,没看到老子在走路吗!!!”
“大爷对不住。”
柔弱纤细的女子声,秦云舒扭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粗布的女子,戴着头巾几乎将脸全部包住,不一会又仓皇的低了头。
“大小姐,接下来是不是英雄救美了?”
柳意兴奋了,揪住自家小姐的手臂,刻意压低声音。
这丫头怕不是中了民间本子的毒?
“大爷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赶紧滚!”
一通吼骂,女子连声颤着疾步离开,头始终不敢抬。
月色下,秦云舒站在后面静静看着,这姑娘的背影有些眼熟,却又叫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哎,就这么饶了,太不够意思,调戏没有,公子更没,恶霸……”
说到这,她声音立即小了,“恶霸有了,大小姐我们快走。”
秦云舒有些哭笑不得,被柳意一路急急扯着进了客栈。
进了厢房,柳意才稳住心绪,“没有英雄在,还是挺吓人的。”
第246章 他乡遇不速之客(加更)
一边说一边拍拍胸脯,长长的缓了口气,然后道,“大小姐,我去打水,伺候您洗漱。www.uu234.net”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厢房,出去的那刻,因为吃了太多泡饼,跑的又急,连打几个饱嗝。
不多时,热水打来,洗漱过后,秦云舒上床就寝,不知明日是否有消息。
她没有回京,而是在距离矿厂最近的县城,那边出事,县衙必配合办事,在这里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如此歇了一夜,翌日早早起身,去楼下用早膳。
到那时,柳意已从伙计手中端了两笼小笼包,哑叔起的更早,这会已经搭着咸菜干萝卜喝粥了。
“刚做好的包子,新鲜着呢,哑叔你也尝尝。”
柳意嘻嘻一笑,随即拿了一笼包子递了过去,配着香醋姜丝。
哑叔也不客气,筷子一动夹了两个,呼哧哧的吃了起来。
用早膳的人很多,相当热闹,秦云舒一边吃一边注意听那些人说什么,都是平日事,养家糊口不容易,工钱降了,柴米油盐涨价。
之后又道哪家的鸡鸭长的好,要去买只来炖汤。
秦云舒静静听着,一旁柳意吃的不亦乐乎,当粥碗见底时,客栈处哗啦啦进来一群人,大声叨着。
“伙计,咸菜汤面一份,再来两个肉包!”
一语落下,啪的一声狠狠坐在椅子上,“好多官兵去王三家,哭声连天,感觉要抄家了!赶紧的吃完看热闹去!”
此话一出,客栈突然静了下来,没多久沸腾,“啥,抄家?不是矿乱中为朝廷捐躯吗?”
“具体不知咋回事,吃完的,凑热闹去啊!”
啪啪啪,好多双筷子放下,原本吃完准备闲聊攀谈的食客一窝蜂的出了去,直奔王三家。
秦云舒心思一转,随即看向哑叔,不多时两人站起身。
柳意还没吃完呢,见他们要走,连忙跟着起来。
“东西都在客栈,总要有人看守,你在这,哪都别去,我很快回来。”
命令一下,柳意明白她没的出去了,唇抿了起来,“那……”
“若有安公子的消息,我自会告诉你。”
说罢,秦云舒抬脚往客栈外走去。
柳意当即怔住,什么安公子啊,她就想说,她守在这等大小姐回来,在外头注意安全。
怎想到安公子那去了,真没那个意思,叫大小姐误会了。总共见过一次面,以后怕是也不会见面了。
此刻,秦云舒跟着人群,和哑叔一同前往王府。
“若真抄家,已死之人,并未参与矿乱,以前做的勾当被查出来了?”
哑叔瞧了她一眼,这里头定有曲折,可能也简单。这事吧,定要揪出个所以然,需向皇上交代,总得有个替罪羔羊。
而那王三,曾经的矿厂负责人,做那只羔羊,再好不过了。
两人到王府时,门前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一阵哭嚎响彻天际,老老小小被官兵压着跪了一地。
不一会,好多黑箱子被搬了出来,整齐的排在门前,略略数去,一共十五个。
“王三这些年在矿厂捞了不少,里头都是金银财宝吧?”
“啧啧,他做假账呢,假的交上去,真账本就藏在他家里,活该被抄家,听说是萧都司查出来的。”
“这萧都司,刚毅非常,一身腱子肉高大威武,稀罕的是,据说长的极俊!”
不一会,话题全部转移,热闹不已,更透着好奇新鲜,与王家哭闹的家眷,可谓形成鲜明对比。
做多坏事,眼下被抄,喜事一桩!至于这些老弱小孩,只当替王三弥补罪过吧。
秦云舒站在人群外,听着阵阵哭声,又听旁人对萧瑾言多加夸赞。他应了她的话,总会将王三绳之以法。
即便死了,也不能放过,但这人一去,很多事就没了线索。
哑叔讽刺一笑,不多时秦云舒肩膀被一拍,扭头就见哑叔竖起的大拇指,面露欣赏。
她明白深意,夸奖瑾言呢!
“在他看来,分内事罢了。”
话音落下,只听哐,重重的一声,王家两扇刚刷新漆的大门被关上,很快被贴上封条。
“啊啊啊,我可怜的儿,人有多少个十年,全在矿厂,一年才回两次!现下没了,所有的罪都是儿!”
“做了那替死鬼,我老太婆死都不会……”
一阵哭喊,砰,被官兵狠狠打晕,“老太婆,尽胡说,全部拖去衙门,再闹,直接打死!”
原先还跟着闹的王家人,一下子噤声,后怕的瞧着,被押着上了囚车。
咕噜噜,车渐渐远离,但围在门前的百姓还未离开。
秦云舒瞧到现在,执行抄家的都是衙役,估摸萧瑾言此刻在县衙。
只是,在王家找到的账本,如百姓所言那般,真是真账本?
若为真,不可能只有王三一人被牵连,七品官职,还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全部贪了。
她怀疑,所谓的真账本也是个假货。
站在原地静静而思,随着百姓逐渐散去,秦云舒也收了思绪。
“哑叔,我们回吧。”
看到哑叔回头,她便转身往客栈方向,抬脚的那刻,却再次瞧到眼熟的侧影。
一身粗布衣,头被面纱覆的严实,就是昨晚仓皇离开的女子。白天光线好,她看到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
睡叶眼,垂垂而下,这样的眼型……
女子没了昨晚的惶然,转身行走的动作,也像极了。
秦云舒双目深邃,她不会瞧错,是昭如玉,她怎么到县城了?不仅来了,更在王家门前。
不喜看热闹的人,却凑了场热闹,其中深意……?
视线追随而去,直到昭如玉上了马车,不一会拐过街角没了踪影。
这时候,哑叔扯了扯她的衣袖,随即手往前一指,正是马车离开的方向。
“他乡遇不速之客。”
秦云舒轻哼,而后离开。
前世,昭如玉心机深重,不入流的手段成了侯夫人。曾经,她怨过恨过,到最后明白,萧瑾言不擅女子心机,遭毒手罢了。
即便知他有苦衷,她也没有原谅他,更何况,那时候的她,已然没资格了。
可今生,她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傻,昭如玉突然现身,定为了萧瑾言。
第247章 赶走!
曾经,只因她总在昭如玉面前说瑾言的好,叫其生了那种心思。顶 点 X 23 U S今生已和此人无瓜葛,怎料又叫其盯上瑾言?
到底是防不胜防,有些人的心思即便你做出改变,也不会由此更迭。
秦云舒秀眉微拧,忽然间想到那日林子中,她在山洞隐约听到女子声,叫瑾言的名字。
当时,毕竟深处林子又下大雨,雷声阵阵,以为自己听错,之后瑾言出去好一会才回。那日确实有女子,正是昭如玉。
两人已经见过面,思及此,她的心沉了沉。
就在这时,肩上被人一拍,扭头看去是哑叔,双眸透着关心似乎在询问。
她展颜一笑,淡淡道,“刚在想事情,出神了,我们继续走。”
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做糊涂鬼,定要弄个明白。谁最清楚,当然是萧瑾言了。
而此刻,那辆远去的马车中,昭如玉静静坐着,背却僵直的挺着,双眸皱起,手心已经浸汗。
她亲眼目睹王家老少皆被押上囚车,阵阵哭声,官兵的吼骂,历历在耳。想到这次路途颠簸只为接近他,再一次被他伤了心,更是寒透了。
王家一事,对她而言,也是警告。如果哪天再触怒他,昭府的下场是不是这样?听说王三在矿厂管制十年了,没出什么岔子,萧瑾言一来,才几日的时间,不但丢了命,还被抄家。
想到这几日自己的经历,身子止不住的一颤。她也差点丧命,万分艰险时得以相救,然救她的人不怀好意,竟要她以身相许,只因深山猎户难寻妻子。
就那长相,也不照镜子瞧瞧?可当时,如果她不答应,他就将她丢在深山,任她成为豺狼的晚餐。
没办法,她只能自保应下,之后跟着猎户到了县城,他去外头将打来的猎物卖掉,避免她逃跑,将她锁在屋子里。
没有人来救她,屋门锁着也逃不掉。本想着拖延计策,那猎户卖完猎物喝了酒,竟要对她用强的!
仓皇下,她拿起打猎用的铁锤在他脑门上狠狠一击,当下鲜血直流晕了过去,她才趁此逃脱。
虽保住贞洁,可离最紧要的地方只差一步,身上哪一块没被摸过亲过?想到那布满茧子肥厚的大掌,还有那张肥肠嘴,她就恶心!
逃离时,她拿了他所有的银子,那猎户也不知是死是活,无论怎样,她都必须尽快离开这。
在此的一切都是萧瑾言导致,如果不是他,她怎会误入深山,更被无赖缠上。可恨!她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第一次吻给了一个山野莽夫,全身上下更被……
庆幸的是,没到最后一步,否则,她直接自尽算了。
昭如玉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深陷掌心,眸里一片暗沉。
萧瑾言,你给我等着,既然对我这么狠心,你那位村姑,也兜不住,且看你郎情妾意到何时!
深埋许久的执念变了味,更多的是怨,她哪里配不上他了?念及遭遇的一切,最后化成了恨,恨不得撕了他!
马车速度越来越快,昭如玉回过神来时,车已驶出县城,入了一片郊野官道。
出来也有几日了,跟着她的丫鬟也已处置,她的经历没人知道,需尽快回昭府,避免其他姐妹怀疑。
此时,县衙中,正如秦云舒所想,萧瑾言在这,同时还在的便是楚凛。
府衙后处一间厢房,屋内一片寂静,萧瑾言笔挺的站在下首,楚凛目色沉沉的坐在上处椅上。
啪,一阵拍桌声,楚凛左手狠狠打在桌上,面对得力干将,第一次语态如此凝重,更带了训斥。
“战场历经风雨,回京也有段日子,那些臣子如何,你不知?王三的事,本殿已命你不得再查,结果?”
一语落下,人豁然站起,目光如炬。
萧瑾言不卑不亢,躬身行礼,而后道,“遵殿下所言,属下并未再次深查。”
“王家所藏账本,是真是假,你心里不知?”
萧瑾言本就不打算隐瞒楚凛,事实相告,“属下特意捏造,那本也是假的,既然做了触犯王法一事,即便现在没有惩处,也需给个警告。皇上稳坐京城,心思内敛,必知晓其中深意。”
见他坚定的目光,楚凛眉头皱的更紧,唇也跟着抿了起来,先斩后奏事已至此,只能先行圆场。
“殿下,此事和前任内阁首辅有关,他又一手提拔谢大人,属下怀疑……”
还未说完就被楚凛打断,“他现在的势力,整个军部加起来都动摇不得,这也是为何本殿令你不查的原因。老谋深算的人,就算找到真账本,他也必定置身事外,否则也坐不上新任内阁首辅,早被旁人私底下桶成马蜂窝。”
说罢,楚凛叹了口气,“也罢,今后做事必事先请示本殿,否则定不轻饶!”
语气忽然加重,只因他不想萧瑾言过于猛劲,在朝树立太多敌人不是好事。
“是,殿下!”
楚凛轻嗯一声,而后摆手吩咐他下去。王家的人已经抓了,这事也已板上钉钉,父皇得知时怒不可竭,下令抄家。
等怒意消散,父皇缓过神来逐一思考,就懂了。
确实如萧瑾言说的那样,是一个警醒,短期内那些人不敢再乱来。至于谢大人,刚上任内阁,诸多事等着他处理,这矿厂就算和他有关系,现在也管不过来。
萧瑾言刚从屋中出来,就要往前堂去时,小八忽从前边寻来,到了跟前悄悄道,“萧大哥,姑娘来了。”
萧瑾言步子一停,眸中一片沉静,又是她,大难不死从山野出来,竟寻到这,真是阴魂不散!
“赶走。”
两个字,落地有声字字清晰。
小八愣住了,萧大哥不是喜欢那姑娘吗,还把人家带进营帐了呢,怎这会这个态度?
他不死心,又跑了上去,“萧大哥,您去瞧瞧,在后门等着呢!”
“小八,皮痒了是不?女子一律不见!”
他想见的已经回了京城,现在他就心无旁骛的处理要紧事,那昭府姑娘,真真是,不记教训,没有长性!
第248章 怎不早说?
说罢,萧瑾言未看小八一眼径自走了,步伐迈的又大又快。www.uu234.net
态度可见分明,小八愣愣的瞧着那道背影,虽不明白,但他也清楚,萧大哥火气不小。
所以,其实都是他误会了,萧大哥不喜欢那个女子,可为什么领她进入营帐呢?百思不得其解,小八却也不再上前,转身去了后门。
既不见,他就得打发走,就算那女子他觉的不错。
秦云舒在后门没等多久就见到了小八,是瑾言身边伺候的,由他传话最妥当,何况,她进军营的几次,也都瞧到小八了。
“姑娘您走吧,咱们萧都司很忙,又是关键时刻,您别打扰了。”
小八说的很委婉,生怕惹她伤心,话里意思也很明显,更一边摆手一边说。
出乎秦云舒的意料,怎不见?她问几句话而已,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姑娘,萧都司心情不好,兴许你撞上来了。要不过段时间你再来,可能那会就见了。”
见小八诚挚意切,秦云舒没有多说,摆手道,“既然忙,我就走了,不会再来叨扰,就此别过。”
话落,她转身而去,在县衙后处不能呆太久,步子迈的也快,不一会消失在街角。
小八长长的叹了口气,姑娘是不是生气了?罪过啊,他万不得已才赶她走,今日真不是个好日子。
小八一边哀叹一边往县衙去,直到晚霞降临,他才见到萧瑾言。
此事重大,四皇子也来了,听说皇上很重视,旨意下达,萧大哥有的忙了。
“小八,今日无需伺候,早点休息。”
听着沉沉一声,只见萧大哥直往前去。小八急了,洗漱水谁给倒?
“我去给您准备洗漱水,这么忙,没人伺候万万不行。”
他的职责就是照顾萧大哥的起居,连这个差事都没了,他以后做什么?难道因为他今天为姑娘带话,到现在气还没消?
思来想去,唯有这个可能性,这可把小八吓坏了,忙追上前急急解释。
“萧大哥,我以后再也不妄自揣测您的心思了,先前瞧您带那姑娘入了好几次军营。我还以为和旁的姑娘比,到底有些不一样。就是我想多了,我不该……”
还在絮絮叨叨解释着,萧瑾言步子猛然间一停,小八一个没愣神,差点撞上去,抬头就看到一双深邃的瞳,在月色下越发犀利。
“今日来的姑娘,是先前我带进军营的?”
这一刻,萧瑾言话音都小心翼翼起来,眉目尽是凝重,一颗心却噗通跳着。
他岂不是犯了大罪,拒而不见,更命人将她赶走!
小八被问的有点蒙,如实答道,“是啊,就是她,怎了?”
一语落下,萧瑾言双手骤然一紧,步子一迈往后门去,走了几步才停下。
他糊涂了,白日里来的,他现在去,怎可能见到?是舒儿,他以为她回京了,原来并未,她在县城。
“萧大哥,那姑娘早就走了,不是您让赶的吗?”
小八一脸疑惑,咋回事呀,他有没有做错?
萧瑾言皱了眉,过了好一会才缓下心思,“你怎不早说?”
“这……,遵了您的令,那会您又走的快,我哪敢再说半句?”
一句话堵的萧瑾言没话说,都是他的错,倘若他细问,定知道那是舒儿,过错已经酿成,连他自己都觉的无法原谅。
“罢了,你下去吧。”
吩咐落下,萧瑾言转身朝县衙后院走了。
小八僵僵的站在原地,怎么觉的他做错事了?其实应该放那姑娘进来的,都说女人心善变,这男人……
翌日,秦云舒起了一个大早,客栈内用完早膳她便上了楼,和柳意一道收拾着。
现今听来的消息,矿厂那局势已稳,朝廷增援官兵到了,正严加管制中。所有的罪责都在王三一人身上,至于是否深究,就要看上面的意思。
“大小姐,今日就走了?”
原先最想回去的柳意,现在不怎么愿意了,只觉的农人生活惬意,县城也自有热闹。
“嗯,也该回了,拿好包袱,哑叔在下面等了。”
话音落下,人已走了出去,柳意只好提了包袱跟着下去。
马车已停在客栈大门前,马儿也早已喂了草,又从客栈拿了些干粮,水壶也装的满满。
待人坐稳,咕噜噜,车已离了去。
秦云舒稳稳的坐在车内,坐在一旁的柳意挑了帘,朝外头一看,这一瞅,惊了眼。
“官兵怎到客栈去了?”
顺着帘子空隙看去,如柳意所说,确是官兵进入,秦云舒不认为他们是去喝早茶的,难不成入了歹徒?
正思虑中,马车已经驶远,客栈随之消失在视线。
这一回秦云舒料错了,并非入了贼人,确实来吃早点。
确切的说,萧瑾言今日下令,官兵分为几个纵队,分别入各个客栈用早膳,近日劳累,说是奖赏。
客栈的早膳,自然要比县衙的白馒头好吃,各种馅料,有粥有面,大家吃的兴致勃勃。
萧瑾言每家客栈巡视一番,未曾寻到秦云舒。若她在县城,定入住客栈。
难道已经走了?
思及此,萧瑾言的心沉了沉,此番误会不解开,一日日的闷在心头,他的罪就更深了。
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即回京,兴许半道上能遇到。
昨日小八来禀,他就不该想当然,太过自以为是,该问清楚才是。
她既寻来,肯定有要紧事和他说。他一夜都没怎么睡,想找人又不能惊动,只能想了这个法子。
带手下分批吃早点,每家客栈都能探查一二。
“萧都司,四皇子吩咐您现在过去。”
一名属下快步走入,轻声而道。
萧瑾言收了心绪,略略点头,走出客栈时又望了一眼,最终走了出去,速到县衙。
到的时候,县令大人正巧领了吩咐下去办事,厅内只有楚凛一人,门外又有官兵严守。
“怎今日带那么多人用早膳,难不成心血来潮?”
在他眼里,萧谨言并不是突发奇想的人。
“连日粗饼馒头,带兄弟们吃些好吃的,仅此而已。”
第249章 退是不可能退的
楚凛眉眼略略挑起,仔细的看着萧谨言,也没再问,只道,“听说近日你新得一名手下,此人原先在矿厂做事。”
“的确,并非旁人,旷工头领安慊,矿厂多年十分熟悉其中运作,现已隐姓埋名。”
不用多问,楚凛也知是谁了,此事萧谨言也没上报,若不是他问起,是不是一直不说了?
虽有不满,但面上丝毫未露,“皇宫处得了消息,皇上已经缓下心神,独自在乾清殿多时,估摸已经猜到眉目。既然你保住安慊,一切做到位,说不准日后用到。”
藏于后的黑手,若知道安慊活着,必下杀手。
“殿下放心,属下做的很利索,此事无人知晓。”
并未说出秦云舒,安慊此人,只有内里几人知道。
“嗯,新派的矿厂负责人已到,你只需将王三贪赃一事了结,兴许用不了几日就要回京述职。”
听到不用等一月多,几日能回京,萧瑾言心中欢喜,面上仍旧淡淡。
“遵命!”
楚凛稍稍点头,随即摆手示意萧瑾言退下。
此时,秦云舒乘坐的马车已经出了县城,从官道而行,直往京城去。
途中只在驿站歇了一夜,三日后便入了京城,城门不像出来时那般严苛守着,街道上也没了禁卫军。
人已送到秦府,哑叔就已完成任务,虽心里不舍,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须一别。
若知这女娃子如此乖巧有礼,秦太傅给他那么多银两,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也是有原则的人,既然收了,退是不可能退的。
“哑叔,您慢走。”
瞧着那张小脸,哑叔点了点头,而后又竖起大拇指,旁人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丫头定知晓。
“谢谢哑叔。”
柳意看着两人打哑谜,可纳闷了,等送别哑叔,问起时,大小姐却只笑不语。
秦云舒从后门入,小厮见了忙躬身行礼,一声声的大小姐喊着。
走在熟悉的道上,倒不急于回云院,她要去一趟庄姨娘那,离开的这段日子,也不知掌家可还顺利?
“柳意,你先回云院收拾着,我去姨娘那。”
吩咐完后,一个转身入了旁侧小道,柳意立即领命,朝着原先的大道往前走。
当秦云舒入院时,却见院中空荡荡的没人,去厅内时才见一丫鬟在里头打扫。
当即,她的心就沉了下去,虽院中丫头少,但以前进来,院中总有人在,怎像现在这样?
听到脚步声,丫鬟忙回了头,见是大小姐,惊的瞪了眼睛,“大小姐,您总算回了。”
“庄姨娘呢,不在院中?”
“这几日都在二院呢,三小姐病了,好像有点严重,请了大夫过府几日,仍未好转。为此,姨娘忙的焦头烂额。”
如今二老爷和二夫人不在秦府,倘若三小姐出了岔子,指不定怎么闹,庄姨娘怎不急呢?
秦云舒拧眉,出去十几日罢了,走时秦蝉还好好的,一回来就病重了?
心下疑惑,步子迅速一转,“我去看看。”
等入了二院,却见府内两位管事也在。
府门管事和王管事见大小姐回了,喜上眉梢,连连走来。
“大小姐,您回来的正是时候,老爷这段时间很忙。奴才们本以为三小姐是小病,不曾想这般了。”
秦云舒已经知道大概情况,稍稍点头后入了屋子,刚进外间还没进内室,就被挑帘而出的庄姨娘拉了去。
见她回来,庄姨娘当下心里是欢喜的,但想到三小姐的事,心情又不好了。
大小姐江南玩一趟开心的回来,一进府就叫她处理这等烦事,是她做的不好,这个家,到底没有管好。
秦云舒自是看出她的心思,扯了她的手,“我去看看到底如何了。”
看三人的样子,让她有种感觉,秦蝉时日不多了。但在前世,至少秦府那会,这人活的很好,直到秦府倒台,二房才被牵连,流放偏远地带。
“等会,我给你戴个面纱。”
庄姨娘一边说一边取下自个儿的面纱,要替她戴上。
“不用,我去去就出来。”
说罢,秦云舒便挑帘进了去。帘子一拉开,一股浓浓的药味弥漫开来,还没走到床前,她就听到虚弱万分的声音。
“刘嬷嬷,我刚喝了药,难道这会又送了?”
“三小姐,您可一定撑住!”刘嬷嬷凄凄的说道,扭头间就见秦云舒走来。
心下一惊,这大小姐总算回了,否则一日日的拖下去,还真不是个事。
“三小姐,大小姐看您来了。”
听到此话,秦蝉忙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然身子太弱,无法撑起,躺在床上直喘气。
这时候秦云舒也到了床前,透过帷帐,她看到了那张虚弱苍白的小脸,仿似在发寒颤,纤瘦的身子一阵阵颤抖着。
再看刘嬷嬷,已经休养好了,被放了出来伺候病了的秦蝉。
“大姐,我快……不行了,有生之年我还想看看爹娘,能派人接他们回来吗?”
声音断断续续,欲抬起的手也无力的放下。
秦云舒就要伸手挑起帷帐,却被刘嬷嬷麻溜的拦下。
“大小姐,三小姐样子有些……,怕吓到您。”
秦云舒绕开刘嬷嬷,淡淡道,“你多虑了。”
随着帷帐被挑起,她彻底看清了秦蝉,这样子却像病重,眼皮都黑了,脸庞如同枯木,仿佛没多长时间就要消散于世。
秦蝉明年才及笄,即便前世死于流放途中,也不该现在。
“大姐,我想见爹娘。”
孱弱的仿似要哭出来,她只想见至亲。
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秦蝉,最终秦云舒道,“放心,你会见到的,好好养身体,撑到那一刻。”
寥寥一句后,她便出了去。
听到帘子放下的声音后,秦蝉眼皮微微一动,“大姐这是答应我了吗?”
刘嬷嬷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当然了,谁会和快死的人过不去?大小姐不傻,不会背上恶妇的名声。三小姐,你撑住。”
秦蝉终是放心了,放在床上的手用力握起,“不为别的,我只想爹娘。”
第250章 妾大不如妻
庄姨娘和两位管事一直站在庭院内等,待秦云舒出来,三人快步而上。
“三小姐此番不是小病,需禀告老爷才是。”
王管事率先恭敬行礼出声,秦云舒并未回话,沉沉思量后道,“不用告知,我需查探一番。将这几日三小姐喝药残留的药渣取来,唤替她诊治的大夫进府,同时派人盯着刘嬷嬷,半点举动都要禀告。”
两位管事面面相觑,这不是成了监视?难道三小姐生病还能作假?成了那副样子,大夫是他们请进来的,不可能说谎。
“快去办,我今日就要见到。”说罢,秦云舒往前走去,后头跟着庄姨娘。
今生虽和前世有所不同,但有些事变不了,比如二婶还是这么坏,楚凤歌仍旧倒台。就算死也要在流放途中,怎会在秦府?
事出有因必有猫腻,不好好查清,仅凭表面她是不会信的。
庄姨娘一路跟着进了云院,到了厅堂才开口,“三小姐这病拖了好几日了,大夫也诊治过,是管事请进府的郎中,不会有错。”
“我自有分寸,姨娘看着就好,日后对这些人心里也好有个数。”
常言道,歹竹出不了好笋,若真如她心中所想,趁机除了秦蝉。但没有查清前,她不会道出,毕竟仅仅猜想。
管事做事极快,不一会药物残渣拿来,大夫也进来了。
“柳意,端壶茶来。”而后朝着大夫拂手,礼态有佳道,“老伯伯,请坐。”
是一位年过七十的民间郎中,胡子花白,瞧这年纪理应行医多年见识不少。
“请大小姐安,老夫开的药方不会有错,三小姐偶感风寒,清热解毒去肺热。”
老大伯并未入座,规矩的站在下首,躬身行了一礼。
“风寒也能要人性命?病情严重,脸色苍白,四肢无力,恶寒不止,如今眼皮也发黑了,瞧着怕要西归。”
一听最后两字,老大伯拧眉,直念叨怎会这样?医人几十年,风寒而已,怎会伤人性命?除非寒气入肺引起炎症,成了唠病。
于是,他立即道,“三小姐有没有日日咳嗽且重到无法控制?”
“不曾。”
“奇怪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一脸凝重,遇到怪病了,还是秦府小姐,怎么办?
“这是药物残渣,仔细看看,确定是不是你配的几味药材?”
几番询问,庄姨娘懂了其中深意,心骤然一紧,三小姐为了达到目的,竟以生命做要挟,演了一手好戏,对自己下狠手,比她母亲都要狠辣几分!
这么阴毒的招数,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吗?还未及笄的姑娘啊,传出去谁敢娶?简直可怕!
老大伯接了药材,沾染些许在手掌,细细闻看,过了好一会才道,“是老夫配的,抵抗风寒,没有问题。”
庄姨娘上前一步,急了,“确定?”
“绝无谎言。”
相比庄姨娘的急切,秦云舒一片淡然,“嗯,多谢,来人,领老大夫出去。”
“是,大小姐。”
等人走后,秦云舒便从上首起身,未等庄姨娘出声,她先行步了出去,遣院中几个办事利索的丫头,将即将接二老爷二夫人回来的消息散播出去。
倒不会真的去接,做个幌子罢了,与此同时,加派人手暗中盯紧刘嬷嬷。秦蝉到底做了什么,这位贴身伺候的老嬷嬷最清楚不过。
“大小姐,人已经走了?您话全都问完了?”柳意这才从小厨房出来,刚泡的茶新鲜着呢!
“嗯。”低沉一声后,秦云舒随手取了茶盏,倒了杯直接递了庄姨娘,“一旦消息放出,你我静静等着就是。”
如若真对自己下手,定控制好药量,身体的确受折磨,却不致性命。所以,必须尽快搞定,故意趁着她外出整这些,只因父亲不会想那么多。
叔婶只要回来,还会轻易离开?即便父亲之前态度再坚决,也禁不住眼泪和软磨硬泡。
柳意听的云里雾里,瞧着大小姐的神情,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几个丫鬟做事利索,消息很快传到二院,更说马车已经驶出秦府往农庄去了。
刘嬷嬷一直等着消息,这会得了忙进了内室,一脸的欣喜,“三小姐,老爷和夫人很快就要回了,秦府马车已经派出去接了,总算熬出头了。”
说着,她伸手握住秦蝉,差点老泪纵横。二夫人一走,二院失势,府里丫鬟小厮只听大小姐一人。她日日受气,还吃了许多皮肉苦,这招剑走偏锋,却实打实的起效。
原本虚弱的秦蝉一下子有了力气,双眸睁开,“真要回了,那些丸子还要吃吗?”
“不能吃了,吃下去真要出事,今日晚上我就处理了。三小姐,现在您开始养身子,大夫开的方子重新喝起来。”
秦蝉重重点头,“嗯,爹娘要回了,见我这般定要落泪,我需快点痊愈才是。若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谁不想活的长远,可她知道,若非如此,恐怕爹娘只能等她出嫁那日才能回来。而出嫁,大伯连爹娘都不顾,怎会为她寻觅好人家?
“三小姐,这不怨您,是他们欺人太甚,本是同根生,哪有刀剑对着自家人的道理?大老爷素来宠女儿,府内事全交给大小姐。心血来潮去江南赏花玩水,您在这府里受思念父母的苦。”
秦蝉抿唇,长长的叹口气,“我也算参加过几次宴会,也知嫡庶分明,其他府邸姨娘多少不受待见。大姐不在时,竟叫庄姨娘管制,俗话说妾大不如妻,就算没有长房夫人,也不该如此。”
这算是她害病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刘嬷嬷连连应是,“可不是么?亲生婶母信不过,遣去农庄,和姨娘亲近,传出去都叫人笑话。咱不说丧气话,一切朝前看,二老爷和二夫人就快回了,都有转机。”
秦蝉嗯了一声,想到吃了好几天的寒丸,目的达成,一下子也有点害怕了,催着刘嬷嬷,“你快问问丫鬟,药熬好了没?”
第251章 怕死的很
自秦蝉生病以来,二院就不敢耽搁,灶头间的药罐就没停过,一直在熬。再三催促下,不过半个时辰就送了来。
刘嬷嬷立即遣退仆人,独自一人端进来,秦蝉顾不得烫,一边吹一边喝下,汤碗见底,恨不得药渣也舔干净。
吃寒丸的时候她下了大决心,吃几天只会表面看上去病重,不会动及根本。但不能超过八天,否则日日聚积就麻烦。
放下汤碗,她仍不放心的看着刘嬷嬷,“我不会死的,对不对?”
“不会,寒丸你才吃了五天,等会我用姜汤给您泡澡,捂一身汗,不怕。”
这丸子,可谓宅中密药,很多女生夫人用过,不过都是给小妾服的,二夫人十分清楚,当年用寒丸解决不少麻烦。她这几粒,也是从二夫人那偷偷拿来的,派上用场了。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秦蝉缓缓说道,随后躺了下去看着床顶,希望明日一早睁眼就瞧到爹娘。
只要他们回了,无论大姐再怎样,她都不能再看着爹娘去别庄,既是秦家人,就应该在秦府呆着。
母亲说了,大伯不缺钱,二院一辈子吃喝在这,花得起还能剩下很多。
当时心思单纯的她觉得不太好,毕竟寄人篱下,但母亲说了,当年都是她和父亲给祖父母养老送终,大伯只顾仕途,现在发达了,照拂他们是应该的。
不然,父亲也能进京赶考,奈何家里要有人照顾,不得已留在江南并未跟随。父亲当年也是聪明的,没有主动放弃的话,现在也是个像模像样的官!
所以,父母不该在别庄,理应在秦府。
“三小姐,您好好歇着,老奴该处理些东西了。”
大小姐是个多疑的,就怕暗中调查,那些东西她必须毁的一干二净。
“嗯,去吧。”
秦蝉轻道,不多时闭了双目浅眠。
出了屋的刘嬷嬷迅速回了自个儿屋子,一进去就将门栓安上,小心的拿出药瓶。
啪,全部砸个稀巴烂,又将药丸磨碎悉数浸入水中,入夜后连着碎瓷瓶全部倒在院内丛林中。
在她处理完毕走远的那刻,一个穿着暗色衣服的丫鬟静静走来,蹲身观察片刻,又在这块土上闻,不一会将碎瓷瓶全部拿了。
丫鬟到的时候,秦云舒正在榻上歇息,柳意在一旁摇着把扇子替她扇风。
“大小姐,这些是刘嬷嬷丢在草丛的碎片,那片土上,奴婢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并未看到药渣。”
有药味却没残留,便能证明一点,大夫开的方子,秦蝉一口没喝,全部倒了,留了药渣应付外人。
生病了却不喝药,非正常人所为。
在一旁扇风的柳意也惊了,“三小姐莫不是傻了,染了风寒不吃药,等着严重?”
话音落下,就听自家小姐凉凉道,“她非但没傻,脑子机灵着,碎瓷拿来我看看,唤管事请个郎中悄悄入府,不宜声张。”
“是。”
丫鬟福身行了一礼,呈上碎瓷片后迅速离开。
秦云舒放在眼前细细看着,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直到换了角度,对准烛光,丝丝反着绿光的粉末入了视线。
她认识普通草药,毕竟不是精深医者,识辨不出。
“大小姐,难不成三小姐自己害自己,她不想活了?”
柳意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之前那么胆小,看人眼神都是怯怯的,这样的人怕死,怎会对自己下毒手呢?
“真拿刀架她脖子上,比谁都跑得快,怕死的很。”
一语落下,秦云舒不再言语,等大夫过来,一切昭然若揭。
这次来的不是之前给秦蝉看病的老者,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坊间口风极紧,许多府邸邀他。
礼数比起别人也周到许多,见了秦云舒忙行大礼,“参见大小姐。”
“起身吧,看看这东西可有蹊跷?”
话音落下,柳意就将碎瓷片递了过去。
大夫接了去,见惯宅中事了,直接走到一旁烛台边,照着烛光细细一看,很快就明了。
“泛绿光,里面有味药材,性极寒,女子不能食,特别是染了风寒,寒气入体,恐伤心肺。短暂服用,有炸死的功效。对于性热的男子而言,是一味好药材,可以麻痹神经,不觉痛感。”
真相浮出水面,秦蝉就是吃了含这味药材的丸子,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对女子,副作用极大,这招走的很险。
“宅中许多夫人都有,以备不时之需。大小姐可还有话问?”
“今日你便留下做个见证,柳意,传我的令,派府门管事去农庄接二叔回来。”
只接一人,自有她的用意。
一时半会柳意没缓过神来,什么意思,好不容易送出去的大麻烦,再给招回来?就不怕赖着不走,以后麻烦更大。
何况,二老爷回来,依二夫人的性子,能不闹着跟来?
“速去。”
大小姐命令一下,柳意只能听命,“是。”
秦云舒做事一向快,手底下的人也这样,府门管事亲自去了农庄。
到原先就寝的时间,就把二老爷接了回来。
二夫人没有回,本在那闹,被二老爷好一顿训斥,终于消停了。
农庄受了许多苦,这下回秦府了,通体舒畅。听说还是侄女下令,想必念起他这个叔叔了。
自家人没有隔夜仇,血脉相连,亲近的很。
可他没想到,一进二院就看到站了许多大院仆人,侄女在最前头,仿佛有什么大事。
“舒儿,这么晚了还不睡?专门等叔叔回来?”
说到这,二老爷叹了口气,“都是你二婶不好,平日里逞能,和你生了嫌隙。以后我定教训她,你不要往心里去。”
秦云舒收了往前淡笑,一派凝重道,“二叔,今晚急急接你回来,实在是要紧事。三妹听了叼奴所言,已多日服用寒丸。”
其他,她不多说,二叔定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二老爷闻言色变,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
也不多说,直接奔向屋子,一脚踹了开来。他当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他在江南那几个小妾,不都是这样被方佟害死的!
那玩意吃了会死人的,过程痛苦不堪,蝉儿还未及笄,吃那种东西做什么!
第252章 扒了你的皮!
秦蝉泡了老姜澡,这会身上一冷一热,正迷糊的捂在被子里,水深火热一般。www.uu234.net一旁矮榻上睡着刘嬷嬷,怕三小姐熬不住痛,待痛苦时她就灌以热水去去满身的燥热。
屋内分外寂静,可就在这时,砰,剧烈的一声响,刘嬷嬷还没明白过来,带着大力的一脚踹了过来,直击胸口,直接从榻上翻下,脸朝地重重的摔去,痛的连呼喊都忘了。
这可是三小姐的屋子,居然敢深夜闯入,还打人,反了不成!
“下贱的恶奴!”
二老爷愤愤,直骂而出,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他离开秦府时,她还好好的。现在竟然……!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嬷嬷双眼发亮,顾不得疼痛,挪着身子向前,“二老爷,您终于回来了,三小姐苦啊,见到您,她的身体估摸着也要好了。否则,思念成疾,后果不堪设想。”
一语落下,便听透着厉斥的女子声,“确实,二叔再不回来,三妹妹兴许会继续服用寒丸。”
听到最后两字,刘嬷嬷吓的忘了呼吸,黑夜中的老眼直打转,她已经处理干净了,丸子全部砸成粉末浸入水中,怎么还是查到寒丸了?是不是讹她,恐吓她自露马脚?
“大小姐,老奴听不懂您说什么,从未听过寒丸这种东西。”
不等秦云舒回话,二老爷先行冷笑,唇边尽是讥讽,“你个老不死的,方佟亲近的奴才,主子那有多少寒丸,你会不知?用在别人身上罢了,居然给蝉儿服用!”
怒不可揭,一边说一边迈步朝前,掀开帷幔,这时候秦蝉万般难受,哼哼唧唧的气息都不稳了。
“二叔,先叫郎中查看,其他的等会处理。”
秦云舒自知轻重缓急,这秦蝉,现在不能死。一旦传了出去,拖累秦府。
不多时,先前进府的那名大夫拎着药箱进来,早已猜到吞食寒丸,他给宅中夫人看病多了,对服用这种东西的症状,十分清楚。
一进来瞧到躺在床上的女子紧紧的拉住被子,探手覆之滚烫不已,发高烧了,拖的时间长了。
“大小姐,速命人抬三小姐出去,我这就去准备药浴,若不是您发现端倪,这么捂下去,怕是命都没了。”
字字句句清晰不已,刘嬷嬷浑身一颤,祛寒不就行了,哪有这么严重,才吃了几天,没超过用量呢!
“恶奴,非扒了你的皮!肯定是你拿的,除了方佟有,就只有你了!”
二老爷骂骂咧咧,恨不得一巴掌上去拍死她,真后悔当初带她来京城。方佟身边几个红人,全不是好东西!
“二叔,您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此事父亲不知,待三妹妹稳定,有些话倒要和你说说。”
秦云舒淡淡而道,随即摆手示意仆人进来,没多久就将裹着被子昏迷不醒的秦蝉抬了出去。
“好,先不要和大哥说,他朝事繁忙,我不想累着他。”
“二老爷,您不能听大小姐的话,她不念着二院好,夫人呢,她怎没有和您一道回来?”
这么大动静,如果夫人来了,必定出现,肯定是秦云舒捣鬼,知道二老爷好糊弄,只接他一人回来!
刘嬷嬷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正中二老爷怒火,又想飞起一脚踹上去,却被秦云舒拉住。
不得已,他才停了下来,“事情了结,狠狠处置!”
话落,迅速走出,眸里无比阴狠。他这般,一是痛恨用在蝉儿身上,二是对方同记仇。
江南几年,他接进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被这样弄死的?自己毒辣,手下人也这样,蔓延开来,他二院岂不是没规矩了!
二老爷一走,秦蝉也早被抬了出去,屋内只有秦云舒和仍跪在地上的刘嬷嬷。
月光透过窗户照入,因着气氛显得无比森冷,刘嬷嬷唇瓣咬的死紧,无论如何她都不招,寒丸已经被她处理了,全部泡了水。
可她刚这样想,一道柔和的女子声传来,若不是确定只有大小姐一人在眼前,她定以为听错了。
“刘嬷嬷。”
怎这般亲切,大小姐从没看她顺眼过。
“我知你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盼主子回来,只能以三妹妹做局。即便二婶回来,定知详情,会放过你么?”
说到这,秦云舒话锋一转,声音透着凌厉,“到底是奴才,跟错了主子,危急时刻最先被舍弃。给你一个时辰,来人!”
一声令下,候在外头的小厮立即进入,“奴才在!”
“关进柴房。”
“是!”
不一会,刘嬷嬷就被架住,这一次她没有叫嚣,定定的望着秦云舒。话里的深意,她岂会不懂?
分明给她指了条路,跟着二夫人没有好果子吃,现在还能给她机会保住她,她该信么?
此番二老爷已经对她嫌恶不已,来硬的二夫人斗不过他,他要对她下手,只有大小姐才能相保。何况,现在二夫人还在农庄呢!
如何选择,似乎已经很明确。
“大小姐,您真要帮她?一介叼奴,您忘记周嬷嬷了?”
瞧着柳意担忧的样子,秦云舒轻声道,“自不会留,这么做为叫二婶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罢了。”
说着,人便往二院洗身处走去,药浴已经备好,秦蝉由丫头伺候着在里头泡,只能露出一个头,其余尽数浸没,丫鬟们出自大院,轮流替她擦汗喂水,情况都向秦云舒禀告。
而这时,二老爷终于想和父亲样了,并未回屋休息,一直站在洗身屋门前,怕女儿出差池。
“二叔。”
轻轻的一声唤,他才转了身,“舒儿,之前你说有事相商,现在没有旁人,直言吧。”
“三妹妹服用寒丸发现及时,您不用担心。从小教导她的人是二婶吧?包括丫头婆子,也是二婶亲自挑选,对不对?”
提到方佟,他就来气,“别说她了,都被她教坏了,我不想蝉儿和她一样,小肚鸡肠。”
“二叔不用气,这次接你回来,只要言行举止对得起秦一字,父亲便不会再遣你回农庄。三妹妹这事终究瞒不住父亲,二婶怕是很难回来。父亲最重什么,您也清楚。”
二老爷听到自己不用回农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念及妻子?
“放心,不会再丢秦府脸面,我也要像个人样了。至于你二婶,就叫她在乡下思过。”
第253章 深深刺激
答应的很快几乎没有多思考,可见平日里对二婶就有怨气,远远的遣到农庄,他在京城吃好喝好没烦恼。www.uu234.net
秦云舒说出这番话,也是料准他的心思,“为三妹妹考虑,只能委屈二婶了。否则,指不定做出什么来,今日有寒丸,明日呢,提心吊胆终究不行。”
只言片语说的二老爷心思更沉,眸色如化不开的墨。
就在这时,柳意远远的走来,到跟前时福身行礼,而后道,“大小姐,刘嬷嬷说要见您。”
还没到一个时辰,等不及要见了,秦云舒略略摆手,“领她过来。”
“是。”
二叔在场,刘嬷嬷这人的性子,为了活路定将责任全部推给二婶,远在农庄压根不知情,也反驳不了,只能扛下这口黑锅。
不多时,刘嬷嬷被带了过来,也不管二老爷在,径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磕头,“都是老奴的错,不管问什么老奴都招。”
此话一出,二老爷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翻腾,“先前不承认,颠倒黑白冤枉舒儿。就算隔房,也是长姐,她的身份用得着对妹妹下手?传出去也是抹黑自己,有害无利的事,傻子才做!”
柳意不由得多看二老爷一眼,倒像句人话。
“二老爷,怪老奴,为了让您和夫人回来,脑子糊涂了。确实是寒丸,但都是夫人保管,没有她的允许,老奴怎会拿到?二夫人离去前给老奴,吩咐在适当时候给三小姐,不超过七日用量,都没关系。”
秦云舒神色淡淡,见二叔双手已经握起,眉头完全皱起。
刘嬷嬷这张嘴很会说,责任推的干干净净,正中秦云舒心意。
于是,她故意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而后故作惊讶道,“这话不能乱说,虎毒不食子,寒丸对女子有多大伤害,二婶清楚。”
得了大小姐那记眼神,刘嬷嬷以为自己投靠这棵大树成功,更卖力的演戏。
“都这时候了,怎敢说谎?二老爷也清楚,夫人有个白色瓷瓶,锁在柜子里,别人真拿不到。寒丸这东西,并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这句说到点子上了,秦云舒见二叔神色,已经坚信不疑,这种女子,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蝉儿再这么下去,非走同一条路。
“舒儿,让你费心了,这事我会处理,蝉儿你先照顾,明日我去趟别庄。”
有些事早该解决了,拖到现在,成了这个局面。
“到底是未及笄的姑娘,平日里就交给姨娘吧?一段日子观察,也就二妹妹的母亲最安妥。”
若不是秦云舒提及,二老爷都快忘记秦柔的母亲了。早年还和方佟争,这几年越发沉寂,看着也稳重许多,交给她也好。
“行,这里我守着,你先去休息。”
秦云舒道了声是,吩咐丫头们好好照顾三妹妹,紧接着朝柳意使了一个眼色。
没多久,刘嬷嬷被扶了起来,跟着去了云院。
见大小姐接她去院子,刘嬷嬷高兴不已,直以为自己脱罪成功,还榜上大小姐。听说云院里没有资历老的嬷嬷,她去了,好处都要给她捞了。
比起二院,长房才是有钱,油水多呢!
欣喜万分的跟着去了,一口一个大小姐亲密的叫着。
秦云舒淡目以对,入了院子,命另一个丫鬟带刘嬷嬷下去,面上说着给她准备屋子歇息。
待人一走,秦云舒目色俱是冷意,“派个手脚利索的小厮,将刘嬷嬷毒哑了连夜叫牙婆子入府发卖出去。”
柳意面色如常,对待此等奴仆就该这样做,当即道是领命下去。
秦云舒抬头看着皎洁月色,刚回来就遇到这一出,也好,一并处理了。
思及此,她立即唤来府门管事,嘱他明日一早去农庄,先二叔一步到,只需将一个消息透露。
那便是,二老爷交代下来,秦蝉已交由秦柔的母亲,凡事由她人过目。
府门管事躬身领命,随即又问,“三小姐一事,不禀告老爷么?”
“这事便由二叔去说,他想留在秦府过好日子,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何况,刘嬷嬷那番话,无疑叫二叔对二婶彻底失望,加上被害的几个小妾,估计不想再见到二婶一眼。
夫君不待见,唯一的女儿交由姨娘,接连两把刀子,就看二婶受的住不?
院中站了片刻后,丫头也打了热水,洗漱过后穿一件丝绸轻纱入了内室,刚躺在床上,柳意便进了来。
“大小姐,按照您说的,牙婆子过来了,刘嬷嬷当时的表情相当难以言喻。依奴婢看,那张狗嘴憋了许多难听的话,不过再也说不出来,只剩干干的嚎叫。”
秦云舒轻嗯一声,“别拿她比狗,狗比她可爱多了。三小姐那边如何了?”
“还在木桶里泡着,大夫说高烧已退,又含了片人参,情况稳住了,二老爷明日起早要去农庄,现在也歇下了。”
“嗯,明日派人跟着,农庄情况一五一十禀告给我。吩咐那边婆子看紧点,若二婶想不开,千万拦着。”
在她印象里,方佟十分惜命,但上一世没这么大动荡和刺激,二叔也向着她,现在可不一样了。
“是,三小姐现在昏迷着,等醒来估计要闹。至于二老爷,大小姐真要将他留在府里?”
那可是位不安分的主子,想改变性子,估计……
“那就看二叔如何做了,我意思已明,给了他选择。时辰不早,退下吧。”
“是,大小姐。”说着,柳意后退着出了内室,灭了烛光后,屋内瞬间黑暗。
翌日,秦云舒起身洗漱用了早膳后,才知父亲今早刚从皇宫回来。
于是,她立即从大院厨房端了早点,没在书房见到父亲,却在大院厅堂,父亲正坐在上首,眉头紧锁思索着什么。
秦云舒步子沉了沉,这时候父亲也发现了她,早膳刚放在旁侧桌上,她还未开口就听……
“皇上圣旨昨晚已下,萧都司成了都统,这个职位,可掌一部分兵权。”
第254章 弄死她个恶妇!
她还没问,父亲就率先开口,按理说升职是好事,都司从四品,都统便是正四品,比起官衔更有实权。www.uu234.net
为何父亲皱了眉头心事重重呢?
秦云舒略略思量,接连几月升官迅速,朝中文官颇为不满?战功或者稳住灾情,自此褒奖没什么,但平定矿乱,既然被派去矿厂,本就是分内事,也没见矿厂其他管制人员受提拔。
“父亲,厨子刚做的,新鲜着呢,你下朝回来必定饿了。”
一边说一边笑着端起一碗山药粥,“皇上自有他的考量,都已经下旨了,您就别多思了。”
秦太傅深深的望了女儿一眼,唇瓣微张却没说什么,只道,“萧瑾言这招敲山震虎,用的好。”
仿似感叹一般,话落不再多言,接了粥碗伴着小菜吃了起来。
秦云舒只知王三受到惩处,已死之人开不了口,所有罪责一并承担,也无法再追查下去。
倘若说震虎,便是王三身后的人了。皇上不是昏庸之辈,心思精明,定猜到了。
所以,父亲的深意是,此次提拔实属故意,配合萧瑾言敲那只虎?
如此一来,皇上也不知真正那人到底是谁,父亲忧虑的是这个。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糊涂了。你这一去十几日,江南风景可好,见到族中长者没?”
既出门一趟,回来父亲自会问,秦云舒早已想到,唇边勾起一丝笑。
“山水秀丽,和京城比起来,另一番风韵。女儿只顾赏景了,去那也没放出风声,没见那些长辈呢。”
说着,她挽住父亲的手,“待朝事没那么繁忙,我们一同去,如何?”
秦太傅多年没回江南,的确该选个日子祭祖,可万事不由己,现在真抽不得空。
他索性拍拍女儿的手,“领略不同风光,增长见识。你离开的这段时日,庄姨娘掌家尚可,并未……”
还未说完,王管事就进了来,躬身行礼后唤了声老爷,而后看向秦云舒,“大小姐,您要不要去二院一趟?”
秦太傅毫无疑惑,放了女儿的手,“到底是自家人,看看也好。”
秦云舒轻声应是,不多时走了出去,待到院中,王管事也出了来,忙压低了声音。
“大小姐,二老爷一早就去农庄了,消息早已放了出去。不出您所料,二夫人大发雷霆,三小姐这会醒了,也开始闹了。”
秦云舒面色如常,略略点头,“此事不宜惊动父亲,至于秦蝉,任由她闹,多派人守着。”
比起现下平静的秦府,农庄可谓响声震天。
方佟怎么都没想到,夫君这次一去,今早就回了,更带来一纸休书。
不过一夜,就被贱蹄子收了心,蝉儿是嫡女,怎能交给姨娘?那可是她的女儿,凭什么!
“好你个秦衡,非但抢走女儿,给出身勾栏院的女人养,还要休我,良心呢!”
来农庄那会,秦衡被打成什么样了,不还是她茶碗伺候床前。现在好了,能吃能睡,转头就来针对她!
那副恶狠狠的样子,秦衡瞧着就来气,多少年了,成了个悍妇。如果不是她性子太燥,蝉儿用得着受这种苦?
“方佟,你以母亲自居,为了那虚荣心,何时替蝉儿考虑?因为你,她差点丢了命!”
这事可不小,什么叫丢命?蝉儿到底怎了,方佟急了,也不顾休书,忙扯着秦衡。
“怎么回事,是不是秦云舒要弄死她?”
说到这,她立即松手,直往屋门奔,“这丫头心思歹毒非常,故意弄走我们,身为长姐,对蝉儿下手。我必须回去,搞死她个恶妇!”
口口声声骂骂咧咧,语气极为不善,因为极度气愤,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啊……!”
砰,还没走几步,突然被秦衡拉了回来,双腿还没站稳,啪,接连两记巴掌。
“血口喷人,如果不是舒儿,蝉儿性命不保。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是你出的馊主意,要蝉儿服寒丸!”
平日里,秦衡不和方佟多嗦,因为这娘们叨叨起来没个消停,但他也是有脾气的。
方佟瞳孔骤然紧缩,蝉儿竟吃了寒丸,那东西对女子伤害极大,谁给她吃的!!!
“秦衡,你清醒点,肯定是秦云舒设局,我怎会给蝉儿服用至寒伤本的药物?肯定是秦云舒,她强行灌下,出事后倒打一耙,挑拨……”
啪啪,突如其来的两巴掌直接把方佟打懵了,捂着脸僵僵的看着秦衡。
“天下间,没有哪个女子有你恶毒!这封休书,无论你拿不拿,我都给定了,从今以后,你再不是秦府二房夫人!”
关系甩的极为干净,他真是受够了这个女人。从今以后,他的蝉儿,必不能由她插手。
眼看他要走了,方佟顾不得脸上的痛,急急的追了出去,却在屋门处被突然出现的婆子拦住。
“二老爷下令,念及以往伺候他的份上,你能一辈子住在庄里,衣食无忧,但没有允许,不可出去。”
婆子一板一眼的说道,也不再称呼她为夫人,随即用力一甩。
方佟敌不过粗大的膀子,狠狠的跌落在地,再次爬起时,却不见秦衡的身影。
“我不信你们,这番说辞定是秦云舒教的,离间我们夫妻,休想!”
她恨恨的说道,双手撑地发了狠的往前冲。
每一次都被婆子阻去,更听冷冷的一声,“您也看到了,二老爷亲自送休书过来。若您想出去,乖乖等着。”
现在已不是二夫人,她们不需要再客气。
“不!我没答应,你们这群……”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屋门被紧紧关上,更落了锁,一室寂静,只有倒在地上的方佟。
视线所及便是那封休书,念及以往,她眸色沉沉,指甲尽数抠在掌心,痛麻痹着她。
“啊!!!”
尖刻响亮的妇人声,随之纸片如雪花般飘落,休书撕的七零八落。
想到夫君不要她,女儿交给秦柔的娘,她的心就如刀割般痛楚。
秦云舒,你好生厉害,一招离间,让我失去最亲的人!
第255章 掌谁的嘴?
农庄的事过了晌午全部由府门管事禀告,秦云舒尽数知晓,她料到二叔会发怒,又经由她下令传播的消息,和二婶关系定不好,但没想到竟有休书一事。
既然写了,便不再是秦府二房夫人,在别庄住着,丫头婆子伺候,也是恩待。
“她那个性子,闹了吧,除了砸东西,可有想不开做出不好的事?”
“倒没有,撕了休书,辱骂二老爷,除此之外,还说了许多大小姐……”
说到这,府门管事不再多言,实在是不堪入耳。
秦云舒并不生气,丝毫不畅快都没,有的只是爽快。骂的越多,证明心中怨气多,如此,不是正中她的意?
“任她骂,没了夫君和女儿,到底受不住,二叔可回了?”
并未听奴仆说二老爷回来,府门管事都从农庄回了,二叔定早一步才是。
“二老爷去酒馆了,心事重重,喝几杯酒解解心思。”
秦云舒点头,“嗯,下去吧,我去趟二院。”
说着,人便从榻上起身,出了厅门,并未带院中丫鬟,只因如今二院,能办事的奴仆都是大院的。
还没进院门,守在外头的丫鬟就已福身行礼,事无巨细全部告知,“三小姐醒了,不见刘嬷嬷闹到现在,更得知自己已交由四姨娘,疯了般,大小姐还是别进去。”
实在怕三小姐无意中做出什么,伤了大小姐。昨日那药浴实在厉害,口含人参到现在,精神气恢复不少。自然,人也嚣张了。往常挺胆小的,现在真是……
“我去看看疯成什么样。”
秦云舒轻言而语,随即步入院子,几步伸手推开屋门。
还没挑帘进入内室,砰擦,花瓷盏被狠狠摔在地上,正落在秦云舒脚边。
“我是二房嫡女,有母亲,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更别说出生,勾栏院里的,也配?”
声音不似昨天,确实有精神了。
“怎么,至少姨娘没叫自己女儿服用寒丸。比你年长几十岁,怎不配?就说嫡女……”
清亮的女子声响起,秦云舒缓缓走来,一双晶明的眼上下打量她,“铜镜拿来。”
伺候在侧的丫鬟不敢耽误,忙呈了过来。
一个翻转,铜镜朝着秦蝉而去,镜中女子披头散发,不着边际,面色透着苍白。
人前,嫡女光鲜亮丽,人后娴熟温婉,哪有半分嫡女样?
秦蝉移了视线,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捋顺头发,“我生了大病,你何故有意羞辱?你答应过我,今日便可见爹娘。结果呢?四姨娘却要搬到主屋,住我母亲的屋子!”
严格来说,秦太傅给了二房安住地,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分家。这里算不得二院的地盘,更没有屋子是谁的说法。
换句话说,只要秦云舒下令,谁都可以住。
“自古有云,嫡庶不分,家宅难安。身为长房嫡女,非但叫个姨娘暂代掌家,还想越距插手二房,坏了纲常。”
她秦蝉是胆小,但她也在努力改变,不能任人欺负到这头上!更不能让四姨娘住进来,否则秦柔岂不是骑到她头上了。
秦云舒瞧着这张不断开合的苍白小嘴,身体没有完全好都这样,好了后呢?倒有几分二婶的影子。
不过,她也是有脾气的,索性摆手示意旁侧丫鬟,“掌嘴。”
轻飘飘的两个字,不仅丫鬟愣住了,秦蝉更是僵直。
“大姐,什么掌嘴,掌谁的嘴?”
面对她的浓浓疑惑,秦云舒并未答话,侧步而立看向窗外。
这时候,丫鬟反应过来了,“奴婢遵命!”
“做什么,掌我的嘴?为……”
话还没说完,啪啪,速度快力道大,秦蝉的头都被打歪了,身子到底没有大好,耳朵一下子嗡嗡作响。
“素来被宠惯,今日便教教你,做个教训。”
秦云舒转了脚步,目光淡淡的看着秦蝉,“不愿四姨娘搬来也行,你搬去她院中,去去满身骄躁,你母亲教你的那些,尽早忘记。”
秦蝉终于缓过神来,沉沉的看着秦云舒,“在你眼中,我母亲,你的亲二婶,竟比不过一个姨娘?”
话音尽是讽刺,双手撑着床板,“我不会搬走,她也不能搬来,把我逼急了,我就寻死!”
说实话,她很怕死,但她知道,现在能威胁秦云舒的只有性命。闹出人命,有损大小姐名声。
还是自私,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牵连自身开始担忧。
“三妹妹有这么个心愿,不知准备哪种死法?上吊投河还是喝药,或者取几粒寒丸,一下子吞了。”
秦蝉愣了下,眼神僵硬的看着秦云舒,“大姐竟是想我死,安的什么心!”
“话已至此,两条路自己选。”
话落,不再看秦蝉一眼,径自走出,只剩微微摇晃的珠光门帘,证明有人来过。
“三小姐,听奴婢一句劝。大老爷最重礼仪规矩,二夫人屡屡触犯,您可不能再说刚才那些话。若大小姐要你死,何必请大夫诊治?”
见秦蝉仍愤愤,丫鬟只好又道,“寒丸已被查出,刘嬷嬷认罪,是她偷偷给你吃的,已被毒哑发卖了。”
听到最后一句,秦蝉的心猛然一跳,也不管这丫鬟先前打她了,“有资历的老嬷嬷,竟被毒哑发卖?”
“秦府规矩,寒丸不可碰,无论谁都要严惩,即便是主子,也要重罚。”
这一刻,秦蝉觉得脖子仿佛被掐住,是她主动食寒丸,刘嬷嬷替她挡罪。如果查出是她,是不是直接被赶出秦府?
心底嗖嗖的凉,手不禁死死拽住被子。
“三小姐,早做打算,不然四姨娘傍晚时分就要搬来。”
秦蝉抿了唇,双眸一片暗沉,她不能忍受母亲的屋子被姨娘占据,二姐的娘以前很会争抢,不是善茬。
思虑良久,她心一横,“收拾东西,我现在就搬过去。”
二院主屋就空着,旁人休想霸占,她会坚持到父母回来。
“是!”
丫鬟手脚很利索,三两下就给收拾了,秦蝉搬到四姨娘院子后半个时辰,秦云舒就已得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