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二)
“因为是小妹放出的谣言嘛,说什么四皇子要返京的谣言……”
说这句话时,长孙湘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谢安等三人难以置信的神sè,啪地一声合上扇子,用扇子一端碰了碰自己红润的嘴唇,自顾自地幽怨说道,“都怪舞姐姐最近都不与小妹来往,小妹实在太闷了,于是乎想找点乱子,所以小妹就对那位太子殿下说,只要他能有本事让舞姐姐站在他那边,他就可以不惧四皇子……”
“你……”梁丘舞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被捏碎了,满脸怒气地望着长孙湘雨,渐渐泛红的眼眸中,杀气越来越盛。
即便是谢安望见梁丘舞这幅表情,心中亦是胆战心惊,然而身为当事人的长孙湘雨却是视若无睹,依旧摆着一副委屈的神sè,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小妹也没想到,那位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急功近利……”说到最后时,她嘴角隐隐扬起几分莫名笑意,丝毫没有因为主导了此事而感觉内疚的意思。
“原来是你……”怒视着长孙湘雨半响,梁丘舞长长吐出一口气,冷冷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今rì前来,就是要我出丑么?”
“那倒不是,”摆了摆手中的折扇,长孙湘雨咯咯笑道,“只是……太闲了而已!”
望着长孙湘雨那不以为意的表情,梁丘舞紧咬着嘴唇,气得满脸通红,但终究,她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毕竟,对方并不是普通人,那是当朝长孙丞相的孙女,在她背后,是冀京五大豪门之一、是除四镇外最具权势的世家,长孙家。
换句话说,就算是她梁丘舞,也不能将对方怎么样……
终于,梁丘舞占了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累了,伊伊,送客!”
“是,小姐……”伊伊颔首,几步走到长孙湘雨跟前,眼中充满敌意。
长孙湘雨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在瞥了一眼梁丘舞后,起身笑吟吟说道,“既然如此,小妹也就不打扰姐姐歇息了……”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安打断了。
“等等!”
“咦?谢大哥不舍得奴家离去么?这样可不行呢,舞姐姐瞧着呢……谢大哥真是的,已有了舞姐姐,难道对奴家也有非分之想么?”长孙湘雨摆出一副可人的模样怯生生说道。
遗憾的是,谢安可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在被对方耍过一次后,心中暗怒的他又岂会再给对方好脸sè看,闻言根本就不理睬长孙湘雨,回头望向梁丘舞,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就这样让她走?就这样算了?”
此时的梁丘舞,背对着长孙湘雨,却侧对着谢安的,她紧紧咬着嘴唇,闷不吭声。
她的表情,让谢安心中微痛,他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长孙湘雨,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与厌恶,冷冷说道,“真是可惜了你那一副容貌……”
“……”长孙湘雨错愕地望着谢安,目光略微有些异样,在短暂的愣神后,弱弱说道,“谢大哥真是严厉呢!竟对奴家说这等伤人的话……”说着,她抬起左手,手指轻轻一触红唇,幽怨地望着谢安。
不可否认,望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即便是已经吃过一次亏的谢安,也难免有那一瞬间的失神。
“为什么要那样做?!”抬手指着梁丘舞,谢安沉着脸问道,“你们不是自幼相识的好友么?”
长孙湘雨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露出一副羡慕的神sè,望着梁丘舞轻声说道,“原来谢大哥这般在意舞姐姐呢,真是令奴家羡慕!什么时候奴家也能找到一位似谢大哥这般的夫君就好了……”说到最后,她忽然语气一变,眨眨眼睛调皮地说道,“要不,奴家嫁给谢大哥如何?”
“你……”即便是满脸怒气的谢安,听到这句话,一时半会不禁也是无言以对。
而与此同时,梁丘舞亦一脸恼意地转过身来,怒视着长孙湘雨,张口yù言,但是在瞧了一眼谢安后,她意外地没有说话。
“这么样,好不好嘛?”对着谢安眨了眨眼睛,长孙湘雨微微歪着脑袋,露出一副娇羞之sè,轻声说道,“其实奴家这次可是专程为谢大哥而来的呢……”
“为我?”谢安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嘴里,真是没一句真话!——在此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吧!”
“安乐王府的门客,九殿下身旁的书童,广陵人,谢安……对么?”
“……”谢安愣了愣,正要说话,却见长孙湘雨幽幽叹了口气,颇为失落地说道,“谢大哥真是薄情呢,竟已将奴家抛之脑后,可怜奴家每rì每夜还念着谢大哥的英姿……”说到最后,她身躯微颤,抬起右手,用宽大的袖子抹了抹眼角。
“姑爷,你……”伊伊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谢安。
望着伊伊眼中的几分不信任之sè,谢安气闷难耐,怒视着长孙湘雨,有些激动地吼道,“你够了吧?!”
“……”正用袖子抹着嘴角泪水的长孙湘雨缓缓放下了右手,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望着她脸上那肆无忌惮的笑容,谢安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尽管他从来不打女人,但是那丝毫不妨碍他表达心中的愤怒。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愤怒的神sè,长孙湘雨似乎有些畏惧,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埋怨道,“谢大哥怎得跟要吃了奴家似的……奴家可是对谢大哥有恩哟!”
“你?对我有恩?”谢安冷笑一声。
“难道不是么?”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长孙湘雨用扇子掩着半张脸,神sè幽怨地说道,“舞姐姐可是我大周最富盛名的女将,rì后还会继承梁丘家东国公之位,而谢大哥却仅仅只是安乐王府内的一介门客,若不是奴家叫人传出四皇子即将回京的消息,又挑拨那位太子殿下,谢大哥终此一生恐怕也不能与舞姐姐有什么接触的机会吧?更别说抱得美人归,如此说来,谢大哥不是要感谢奴家么?——奴家还以为谢大哥是知恩图报的人呢!”
“你!”谢安闻言大怒,想反驳却又哑口无言,毕竟长孙湘雨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他正巧撞破了太子李炜想对梁丘舞不利的事,仅仅只是九皇子李寿身旁书童身份的他,恐怕这一辈子也别想与身在高位的梁丘舞有什么交集。
但尽管如此,谢安依然咽不下心中这口恶气。
就在这时,梁丘舞长长吐出一口气,疲倦地说道,“安,莫要再丢人现眼,惹人耻笑了……让她走!”
谢安回头望向梁丘舞,望着她那不容反驳的眼神,继而一副颓废之态地坐起椅子上,双手忍不住握紧。
自来到大周以后,谢安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凭借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一向都是他耍别人,哪怕是当初对阵太子李炜身旁那些幕僚,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士子,谢安照样让对方铩羽而归,但是今天,他却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完全找不回丝毫的主动权……
“谢大哥,奴家要走了哟……”长孙湘雨娇笑着望向一副失败者表情的谢安。
谢安抬起头,愤怒地望向那个女人,默然不语。
口才,亦或是辩才,是谢安除了卓越的见识外少有的几项能耐,以前在学校时,和别人打嘴皮子仗,谢安从来没有输过,即便是来到大周,他也是未逢敌手,就连太子李炜身旁那些幕僚也不是对手,尽管那都是些有真才实学的士子。
但是今rì,他输给了一个女人,一个诡辩才能比他出sè数倍,让他从始至终没有找到任何破绽的女人,一个从头到尾都引导着对话主动权的女人……
“谢大哥怎得不说话呀?就不挽留一下奴家么?”长孙湘雨娇声唤道。
“……”谢安闷不吭声。
“真是……无趣!”见谢安久久不说话,长孙湘雨显然也没了兴致,收起那一副楚楚可怜的神sè,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望着长孙湘雨离去的背影,梁丘舞望了一眼有些受挫的谢安,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坐在谢安身旁,右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用略带责怪的语气说道,“叫你乖乖回房,你偏偏不听……”
谢安苦笑一声,抬头望着梁丘舞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低声说道,“对不起……”
“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梁丘舞微微摇头。
“不是,”谢安摇了摇头,歉意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叫你的闺中密友得知我和你之间的事,所以才叫我回房……对不起!”
梁丘舞愣了愣,秀目微眨,轻声说道,“你很在意么?你如今的身份?”
谢安沉默了,要说他不在意,那显然是谎言。
“既然你在意,那就设法去改变吧……”
“嗯!”
“作为你的妻子,我也会帮你的……”说着,梁丘舞倚过身来,缓缓搂住了谢安,看得出来,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而生疏,显然,她也不是很适应。
“谢谢……”谢安苦笑着望向梁丘舞。
角sè颠倒了吧,大姐?
你和我亲近,我没有意见,可你不应该是小鸟依人么?干嘛用这种男人搂女人的姿势?
不觉得有点怪么?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古怪的神sè,梁丘舞疑惑问道,“怎么了?”
谢安讪讪一笑,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刚才,你叫我[安],对吧?”
“嗯,因为我总觉得妻室连名带姓直呼夫婿,有些不妥……”梁丘舞愣了愣,很是认真地说道,“不行吗?”
谢安连连摇头,说道,“不,这样很好……”
“那就好……”梁丘舞微微一笑,看得谢安略微有些失神。
“那我rì后怎么称呼你呢?舞……儿?”谢安试探着喊道。
梁丘舞俏脸微微一红,摇头说道,“太软弱了,就叫我[舞]吧……”
软弱?
谢安为之汗颜,被梁丘舞轻轻搂在怀中的他,心中隐隐涌出几分暖意。
但是下一秒,他却忽然挣脱了梁丘舞的环抱,在她一脸不解的目光下,有些不适应地将她搂在怀中。
“果然还是得这样……”谢安讪讪说道。
被谢安搂在怀中的梁丘舞显然不理解谢安的动作,不过,也没有太在意。
“安……”
“嗯!”
“rì后,莫要与那个女人牵扯上什么瓜葛,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她……很危险!”
“比你还危险么?”谢安半开玩笑弱弱说道,“哈哈,开个玩笑,别介意,别介意……”
怀中的女人瞥了一眼谢安,继而正sè说道,“是的,比我还危险,至少,我不会害你……”
“……”
“另外,这种玩笑rì后休要再说!”
“呃,好吧……”
与此同时,伊伊正送长孙湘雨出府。
尽管她对走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充满了敌意,但依旧按照自家小姐所吩咐的,恭恭敬敬将她送出府门。
直到跨过府门的门槛,伊伊实在忍不住了,咬着嘴唇低声问道,“湘雨姐,你为何要这么做?”
长孙湘雨闻言停下脚步,恬然地望了一眼伊伊,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喃喃说道,“是呀,为何呢?我也不明白,多半是太闲了吧……”
“这种解释……”伊伊咬着嘴唇,露出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伊伊,你也只是凡人呐……”长孙湘雨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冀京,太安逸了,应该说,这个世道太安逸了,你看那个平民……”她举起手中折扇,指着远处大街上那些平民,用带着淡淡的嘲讽语气说道,“rì出起,rì落寝,白昼赚钱养家糊口,夜里则与家人团聚一堂,rì复一rì,rì复一rì,rì后他的子孙,亦是如此……再看那个!”
伊伊抬起头,顺着长孙湘雨折扇所指的方向望去,她发现,长孙湘雨所指的,是一位衣装鲜艳的公子哥。
“似此人穿着打扮,多半是官宦子弟,父兄在朝中为官,而他多半亦奔仕途而去,rì复一rì,rì复一rì,rì后他的子孙,他子孙的子孙,怕亦是如此……无论是冀京还是冀京内的人,今rì都在做与昨rì相同的事,明rì,也会去做与今rì、昨rì相同的事,所有的事物,都是一成不变……无趣!无趣!——沉闷地令人厌恶!”说到这里,她眼中露出浓浓的厌恶之sè。
“湘雨姐?”伊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长孙湘雨,却见她抬起头,将微微张开的折扇遮在眼前,冷漠地望着当空的艳阳,冷笑说道,“就连这天,亦是如此……”
“湘雨姐……”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长孙湘雨合起折扇,将扇子前端轻轻挑起伊伊的下颚,轻笑说道,“原以为冀京……不,是我大周即将有一场好戏上演,却不想才开幕,便被那谢安从中破坏,反叫他占了便宜,真是可惜了……”说着,她顿了顿,放了下书中的折扇,走向路边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替我向你家小姐道个不是,此次是我做的过分了,不过她也怪不得我,谁叫她那么傻,明知那家伙不安好心,还傻傻地去喝那家伙给她倒的酒……”说着,长孙湘雨踏上了那辆马车。
弯腰钻入车厢前,她摇头望了一眼天空的艳阳,即便那阵阵阳光再是明媚,也无法驱散她眼中的那一层yīn霾。
“难道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了么?”伸手撩起车窗,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幽幽叹了口气。
她的眼中,满是失望。
第十七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三)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三月十六rì,安乐王府--
谢安被东军神武营的士卒抓到东公府的事,李寿是知情的。
起初他此事相当担心,甚至还想过安排谢安悄然离开冀京,避避风头,直到梁丘舞派人向他转达了她的意思。
[rì后,他便不再是你安乐王府的门客了,更不再是你的书童……]
信函中的话,并没有写的太露骨,但是隐晦想要表达的意思,李寿多少还是能猜到的。
“真是好运啊,那小子!”坐在自己书房的的书桌后,李寿感叹地摇了摇头。
作为当今皇帝的第九个儿子,李寿今年也已十七岁了,比谢安长一岁,观他相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诚不失是一表人才。
而今rì,他又换了一身浅绿sè镶金边的华服上,上绣有锦绣花鸟,更衬着他气质儒雅非凡,但即便如此,比起他的那些哥哥们,李寿并不是太受皇帝宠爱。
原因就在于,他只是大周的皇帝喝醉酒时心血来cháo临幸了一位宫中的宫女而诞生的皇子。
由于这个尴尬的身份,李寿从小遭尽了白眼,哪怕是他的生父,当今的皇帝陛下,也对他颇为冷淡,敷衍般地封了他一个安乐王,在冀京朝阳街赐了一座府宅,从此便再无问津。
整个冀京都知道,九皇子李寿,只是一个流淌着皇室血脉,却无缘皇位的皇子,正因为如此,但凡有才能的士子,也不会选择来投奔他,而谢安,算是第一人了……
正因为如此,尽管也只相处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但是李寿却早已将谢安视为心腹之人,哪怕是前些rì子当谢安被东公府问罪,他依然坚持谢安,幸运的是,好在事态并没有发展到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毕竟他小小一个安乐王府,如何冀京四镇之一、东公府的对手?
“呐,王旦,那小子如今可算是飞黄腾达了!”
“呵呵,”在距离李寿几步外的椅子上,有一位手握书卷的文士笑了笑,摇头说道,“谢大人,可不是寻常男儿,他可是对殿下说出[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男人啊,如何会因贪慕东公府的权势,至殿下于不顾呢?”
观这位文士,身高七尺、体型消瘦、面sè苍白、双眼凹陷,看上去总感觉说不出的憔悴,远远看出,就好像衣服架子似的,但是他的眼神却颇为jīng神。
无疑,此人便是九皇子李寿身旁除谢安外仅剩的一位心腹,曾经担任过太子李炜幕僚的文士,王旦。
“呵,说的也是!”李寿笑了笑,站起身来,负背双手,感叹说道,“即便是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句话,看似是毫无志气,实则……”
“实则是睿智!”一抚下巴的长须,王旦轻笑说道,“众人皆道太子权势滔天,人人皆前往投奔,却不暗自思量,太子李炜身为一国储君,身旁岂会欠缺出谋划策之人?即便是你再有才华,恐怕也难以受到赏识,更别说重用;反观殿下,此时失势,身旁正缺少可用之人,只要稍有才学,便能得殿下重用,只可惜,世人鲜有能看清此事者……终归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却不想想,锦上添花,岂有雪中送炭受器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将那小子比作鸿鹄,这有些过了吧?”李寿笑着说道。
王旦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正sè说道,“谢大人可是在下受尝挫败之人呐!”
“你将他捧得太高了,”见王旦一脸敬佩之sè,李寿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不如我与他相处地久,那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人,我太清楚不过了,他可不是你所猜想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贪财好sè,为人又懒惰,喜投机取巧,硬要说有什么优点,恐怕也只剩下仁义二字了吧……”正暗自奚落着谢安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王旦望向书房门口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怪异。
因为他瞧见,谢安正黑着一张脸,就站在李寿背后,若瞧得真切,不难看到谢安额角的青筋正一颤一颤地跳动。
“怎么了?”或许是注意到了王旦那古怪的神sè,李寿一脸疑惑。
只见王旦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李寿这才瞧见,谢安正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嘴里咬牙切齿般吐出一句。
“李……寿!”
“哟,谢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寿有些心虚地打着招呼。
谢安嘴角的肌肉牵了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啊,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哄住了那位,解了我[禁足]惩罚,这不怕你们担心,回来瞧瞧,真是没想到啊,还说什么情同手足,我不在就这么诽谤我?——行!交朋友交你这样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谢安眼中那无尽的怨气,李寿不自觉后退一步,讪讪说道,“真是巧啊,我与王旦方才还夸你来者……”说着,他暗暗对王旦使了个眼sè,后者举起手中的书卷遮住脸,微微点了点头,看得出来有些心虚。
“夸什么呀?——夸我贪财好sè?为人懒惰?喜欢投机取巧?唯一的优点就是重情义?”谢安撇嘴冷笑着。
“这个……”李寿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一本正经地说道,“爱财怎么了,古人云,[千里做官只为财],好sè又如何?[子曰,食sèxìng也]!至于什么为人懒惰,喜欢投机取巧,这岂不在夸你足智多谋,每次都能想到更省力的解决办法么?”
“……”谢安无语地望着颠倒黑白的李寿,无奈说道,“三个月前,你没有这么会说话啊……”
“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这算是夸我?——嘛,我姑且当做是吧!”说着,谢安抬头望向了李寿,二人对视了一眼,忽而笑着说道,“总算是捡条命回来了!”
“啊!”李寿重重点了点头,望向谢安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与释然。
感受着他二人之间那不需用言语来表达的信任,王旦微微一笑,当初在太子李炜身旁为幕僚时,他可感受不到这种情义。
在些许寒暄过后,李寿叫府上的厨子炒了几个菜,又暖了几壶酒,与谢安、王旦把酒言欢,毕竟谢安已离府已有三rì,李寿与王旦少不了有些话题要与谢安聊,而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东公府的主人,梁丘舞。
在觥筹交错之间,谢安一五一十地讲述着这几rì来的经历,当说到他与梁丘舞已立下婚约时,李寿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她……舞将军在府上后院小祠,在梁丘家历代家主灵位之前,与你立下婚誓?”
“怎么这么惊讶?”谢安一脸古怪说道。
“你这家伙……”望着谢安平静的面容,李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感慨说道,“舞将军可是深受父皇信任的女将,冀京四镇之一,如今老梁丘公不在冀京,她便是名符其实的梁丘家当家,你小子却能与她结此良缘……当真是羡煞旁人啊!——我还以为他要将你大卸八块呢……”最后一句,他压低着声音嘀咕道。
“喂喂喂!”显然,谢安听到了李寿最后的那句嘀咕,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好像很乐意见到我死?”
“至少我耳根可以清净些……”李寿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这家伙……”谢安恨恨地咬了咬牙。
“好了好了,”王旦笑呵呵拉下了挽胳膊的谢安,继而正sè说道,“总的来说,谢大人此次是因祸得福,如此,于殿下的大业,也有助益……”
见王旦说起正事,李寿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sè,皱眉说道,“先生的意思是,东公府会因此偏向我?”说着,他转头望向谢安。
由于是讨论正事,谢安也就没再与李寿玩笑,摸了摸下巴,摇头说道,“我不这么觉得,舞……咳,据我这几rì的观察,她的xìng格很固执,为人也很有原则,她说过,冀京四镇,是不得插手干涉皇储之事的,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不认为她会相助!——而且,她的传闻,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可不敢与她对峙……”说着,他略有些歉意地望向李寿。
“确实,祖宗曾立下这条国法,冀京四镇,不得干涉立嗣之事……”李寿恍然地点点头,但是不免也有些遗憾。
“殿下与谢大人这么想就不对了,”王旦摇了摇手中的筷子,低声说道,“就算舞将军碍于国法,无法相助我等,但是看在谢大人乃她夫婿的身上,她多多少少也会对我等另眼相看……”
“有什么不同么?”李寿纳闷问道。
“殿下试想,”望了一眼谢安,王旦放下筷子,解释道,“以往王府与东军神武营,本来是毫无交集,是故,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就算殿下是王爷,那些士卒恐怕也不会对殿下多过客气,但是如今不同,在下以为,舞将军必然会知会她军中心腹副将,以免rì后谢大人万一与神武营的士卒起冲突,就好似上次那样……而得悉内中隐情的神武营将领,必然会对谢大人客客气气的,顺带着,也会如此对待殿下……而旁人则不知那么多,他们见神武营的将士都客气对待殿下,心中必然有所想法,这就叫[借势]!——哪怕舞将军无法主动出面相助我等,殿下亦大有利益!”
“言之有理!”李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见此,王旦又对谢安说道,“不知谢大人可已见过东军神武营的四将?”
“严开、陈纲、项青、罗超?——除了罗超整rì呆在军营没有见到过,其他三人已见过几次……”
“交情如何?”王旦问道。
“交情嘛……”谢安端着酒杯想了想,说道,“除了陈纲陈二哥对我态度很差外,严大哥与项三哥,倒是颇为友善,唔,交情最深的,怕还是项青项三哥吧!”
好到一起逛青楼,叫女人,吃花酒,这种关系,算铁了吧?
“甚好!”王旦抚着胡须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如此一来,谢大人能托关系请那位项副将向殿下推荐军中的将领,要知道那位项副将乃东军神武营的副将,平rì里自然结识不少军中将领,倘若殿下能拉拢其中一二,我等实力,必然大增!”
谢安歪着脑袋想了想,继而皱眉说道,“项三哥为人也重义气,让他介绍几位结识的将领,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军中势力大多归四皇子以及太子,要说动那些将领投靠,不是那么容易吧?”
“这也是我最顾虑的!”王旦闻言叹了口气,继而摇头说道,“但不管怎样,至少先混个脸熟吧,文臣心机颇深,心中想法平rì里不易表露在外,然而武人则直率许多,殿下若是能与其吃过几次酒,或许能有几分转机……”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过此乃旁门左道,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殿下有机会亲率军队,上战场立下功劳……”
“哪有这么简单!”谢安撇嘴说了一句,在他身旁的李寿亦是苦笑不已。
“罢了,终归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吧,对了,谢大人方才说[禁足],怎么?莫非舞将军这些rì子将你软禁在府上?”见李寿与谢安过于失落,王旦举起酒杯,岔开了话题。
“一言难尽啊,要不是我施展浑身本事,恐怕今rì还出不来……”谢安哭丧着脸说道。
“怎么回事?”李寿闻言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说道,“据我所知,舞将军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只要你解释那rì舞会,应该不会为难你……不对啊,她既然已与你立下婚约,按理来说她已放下那rì舞会,既然如此,她何以又要将你[禁足]府上?”
“这个嘛,谁知道呢,那个奇葩女人的想法很令人搞不懂的……”谢安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目光,他可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跟项青上青楼吃花酒,还叫了众jì饮酒作陪,结果被恼羞成怒的梁丘舞当场逮到。
“当真?”李寿有些不信任地望着谢安,他太了解谢安了,在他看来,多半是谢安做出了什么让那位舞将军无法容忍的事,所以她才下令将谢安禁足在府上。
“……”
“你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吧?比如说,调戏她府上的侍女……”李寿一副我很了解你的表情。
“你这家伙!——这跟你有一铜钱的关系啊?!”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当即岔开了话题,回顾王旦,认真问道,“对了,王老哥,你听说过一个叫长孙湘雨的女人么?”
“长孙湘雨?”王旦的神sè,变得凝重了。
第十八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四)
“长孙湘雨?莫不是当朝长孙丞相膝下的孙女,与舞将军并称为[倾国双璧]的长孙湘雨?”在片刻的沉吟后,王旦皱眉说道。
“对,就是她!”一想起自己昨rì被那个女人戏弄,谢安就恨地牙痒痒。
“谢大人见过此女子?”王旦惊讶问道。
谢安沉着脸点了点头,一旁李寿大吃一惊,瞪大眼睛说道,“你小子太好运了吧?”
“好运?”谢安歪着脑袋望向李寿。
李寿显然没有注意到谢安眼中的神sè,犹自说道,“那可是我大周第一美人啊,美艳冠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此女自幼jīng熟百家书典,尽知天下之事,就连当朝长孙丞相也曾承认,他的孙女智慧远在他之上……”说到这里,他终于注意到了谢安不悦的神sè,心下愣了一愣,神sè一正,正sè问道,“怎么回事?”
犹豫了一下,谢安便将昨rì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寿与王旦,只听地二人长吁短叹,一脸难以置信之sè。
“怎么可能?!——你说,那一rì的事,竟然是她暗中为之?”李寿愕然地望着谢安。
“她自己亲口承认的!”谢安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而王旦更是难掩脸上的震惊,无法释怀地说道,“谢大人,你……连你竟也不是此女对手?”
尽管谢安心中不服气,但是一想到昨rì那个女子始终主导着对话的主动权,丝毫不给他反击的机会,他不禁有些气馁。
“真是想不到,我素来以为此女贤淑,却不想心机如此之深,心肠亦如此歹毒……”李寿失望地摇了摇头,毕竟以他与谢安的关系,谢安是不会去骗他的。
“王老哥,朝中的丞相,是偏向太子李炜的那一派么?”谢安问王旦道。
“长孙丞相?”王旦闻言抚了抚胡须,摇头说道,“这个我倒不知,不过我当初在太子身旁为幕僚时,却未曾听说过此事……为何这么问?”
谢安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我只是有点不明白,那个女人干嘛要去帮那个惹人厌的太子!”
“帮?”王旦愣住了,继而连连摇头,说道,“谢大人,你错了,此女可不是在帮太子……”
“不是?——王老哥,你没糊涂吧?那rì若不是我正巧撞破,舞……咳,那个笨女人早就被那个混账太子得逞了……”
“是大人糊涂了,”摇了摇头,王旦压低声音,沉声说道,“大人以为此女在帮太子,事实上,她是要杀太子!”
“杀……太子?”谢安惊呆了,继而古怪说道,“你的意思是,借此事让太子被废?”
“不!——是杀!”王旦摇了摇头,继而抚着长须说道,“倘若在下猜得没错的话,此女主导此事,为的就是叫舞将军**于太子,若非是谢大人中途插手,破坏了此事,恐怕在北境的四皇子,早已率十万大军南下攻入冀京了……”
“四皇子?李茂?”谢安一脸愕然,不解说道,“这关他什么事?”
“咦?大人不知此事?”王旦惊讶地望着谢安,缓缓说道,“在下听说,早些年,四皇子李茂曾多次向老梁丘公提亲,但皆被婉言回绝……”
“不……不会吧?”谢安愕然望向李寿,却见李寿思忖了一下,点头说道,“先生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四哥确实对舞将军颇为爱慕,前些年上府提亲,但被老梁丘公回绝,说是舞将军乃梁丘一门最后血脉,rì后也要继承家业,即便四哥再是恳求,老梁丘公始终未松口,是故,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我怎么不知道?”谢安张大嘴愕然瞧着李寿,古怪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会儿我就被那位项王殿下盯上了?”
“不至于吧,只要这件事没传到北疆……嘛,反正你二人也没成婚,四哥如何会知晓?不碍事,不碍事的!”李寿连声说道,但是他的表情,怎么看都感觉有些心虚。
“……”谢安疲倦地拖了拖额头,回望王旦,没好气说道,“王老哥的意思是,那个长孙湘雨也不喜太子,是故,故意主导此事,为的就是让四皇子怒发冲冠为红颜,率军回冀京找太子算账?”
“嗯!”王旦点点头,皱眉说道,“传闻四皇子颇为爱慕舞将军,倘若得知太子对舞将军做那龌蹉之事,必然大怒,亲率十余万北疆士卒返京,然太子乃一过储君,无论是朝廷还是当今陛下,多半不会容忍四皇子的做法,到时,冀京必然一场血战……”说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期,冀京可用兵马不多,而东军神武营也必然因为舞将军之事对太子愤恨,如此一来,冀京可用兵马可是少之又少,而四皇子麾下北疆军队,乃是常年与外戎交战的雄壮之师,依我看,太子难有胜算,必然会被四皇子所杀……而四皇子若杀太子,则为反臣,自然也无缘作为皇储,这样想来,对得益的,恐怕就是置身事外的八皇子了……是故应当说,那位长孙湘雨帮的,是八皇子!”
“……”此刻的谢安,隐隐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混乱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叫做长孙湘雨的女人,她预谋的事,要比谢安所想到的更深远。
真是了不得啊,仅仅只是放出一个谣言,便能牵扯出那般严重的剧变,若不是自己恰巧撞见此事,恐怕这会,梁丘舞那个笨女人早已含辱自刎了吧,而那位坐镇北疆的四皇子,在得知此事后,恐怕也会一怒之下率军攻打冀京,到那时,冀京必然免不了一场血战……
想到这里,谢安不禁打了个冷颤。
因为他感觉,那个叫做长孙湘雨的女人太可怕了,若不是自己碰巧撞破,她险些就能将两位皇子殿下,以及冀京、北疆上百万人,甚至是整个朝廷、整个大周玩弄于鼓掌之内。
这等心机……
这等城府……
想到这里,谢安倒抽一口冷气。
舞说的对,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谢安暗自摇了摇头,在夕阳下朝着东公府的方向而去,因为他答应了梁丘舞,要在rì落之前回府。
因为走得急,他并没有注意到,那辆停在路旁的马车,窗帘悄然撩起了。
“哟,这不是谢大哥么?”
那熟悉的、带着浓浓亲昵口吻的语气,让谢安浑身一颤,他愕然转过头去,正巧望见那辆马车的车窗内,出现了一张他不想见到的笑靥……
长孙湘雨!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谢安如临大敌地凝眉望着车窗内的女人,那个据说是冀京第一美人的女人。
“[这个女人为何会在这里?]”红唇微启,长孙湘雨吐出一句让谢安满脸愕然的话。
“你……”
“猜对了呢!”长孙湘雨甜甜一笑,模样可爱地仿佛是向大人讨糖吃的小女孩。
然而谢安可不敢大意,在经过王旦的解释后,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笑得无比甜美的女人,可不是善茬。
不过,她怎么在这里呢?难道……
“你……”
“[你跟踪我?]”在谢安开口的瞬间,长孙湘雨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一时间,谢安的眼睛瞪大了。
“似乎又猜中了呢!”长孙湘雨笑吟吟地望着神sè不安的谢安,忽而轻笑说道,“不必费心猜测了,奴家既不会什么读心术,也不是特地跟踪你,只是凑巧在此碰到,与谢大哥打声招呼罢了!——若是谢大哥不弃的话,到车厢内吃杯茶?”
谢安皱眉望着长孙湘雨,说实话,他不想与这种心机深的女人有什么瓜葛,但是若要让他转身离开,这也有点不妥,毕竟谢安可不想承认他怕了眼前这个女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大哥冷冷说道。
盯着谢安望了半响,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戏谑说道,“[我倒是要瞧瞧,你到底耍什么花样!]——对么?”
“……”谢安心中一惊,要不知他坚信世上根本就没有读心术这种神乎其神的事,他还真会去望这方面想,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准确地把握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啊,不是读心术,而是察言观sè的本事,这个女人,能够从对方的神情把握内心的想法……
真是了不得的才能!
皱了皱眉,谢安瞥了一眼马车上为他撩起帘子的马夫,一弯腰钻了进去。
车厢内,除了长孙湘雨外,还有一个伺候的侍女,看年纪在十四五岁,粉扑扑的脸蛋算不上漂亮,不过很jīng致,也很可爱。
“谢大哥,坐呀!”长孙湘雨轻声唤道。
望了一眼那张小几旁的那一块垫腿的褥子,谢安也不客气,像长孙湘雨那样,正襟危坐。
说实话,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跪坐,这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小桃,替这位公子奉茶!”长孙湘雨吩咐自己的侍女道。
“是,小姐……”小侍女低着头替谢安倒了杯茶,放在车内仅有的那张小茶几上。
“谢谢!”随口道了一声谢,谢安暗自打量着车厢内的摆设,他有些错愕地发现,车厢内空间,大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粗粗估计,至少可以挤上四五人,倘若移开那些木质柜子,恐怕还能再添几人。
瞥了一眼神sè有些拘谨的谢安,长孙湘雨啪地一声打开手中那jīng致的折扇,娇滴滴说道,“谢大哥今rì怎得这般守礼了?奴家还记得,谢大哥昨rì一直盯着奴家瞧呢,还当着舞姐姐的面,羞死奴家了……”
“……”谢安不发一语。
要是说以往他或许多半还会被对方的美sè所迷,但是昨rì之后,尤其是今rì王旦说了那番话后,谢安心中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厌恶与忌惮,哪里还会起半分sè心。
举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谢安沉声说道,“茶已经吃完了,若是你没有什么事的话,谢某就告辞了!”
长孙湘雨眼中闪过几分异sè,咯咯笑道,“谢大哥怎得这般心急?哦,奴家知晓了,谢大哥是急着回去与舞姐姐相会吧?——明明与奴家待在一起,心中想的却是舞姐姐,真是伤人呢……”说到最后,她举起折扇掩着俏脸,身躯微颤。
“别再演戏了!”丝毫不理睬长孙湘雨那诱人的模样,谢安冷冷说道,“像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我一刻也不想与你多呆!”
“谢大哥真是严厉呢!——好嘛,奴家错了,rì后不敢了……奴家昨rì只是闲闷,与谢大哥开个玩笑嘛……”
“开玩笑?”谢安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冷意,冷冷说道,“教唆太子对舞不利也是开玩笑?真是不得了啊,你一个玩笑,差点就叫整个冀京陷入战火呢!”
“……”长孙湘雨闻言秀目一凝,脸上的甜甜笑容也逐渐收了起来,淡淡说道,“哎呀,被看穿了呢!——奴家真是没想到,谢大哥看上去傻傻的,不想这般聪慧……不过嘛,也只是这种程度罢了,倘若昨rì便道破,奴家倒是还会对谢大哥另眼相看,如今嘛……哼!”
望着她不屑一顾的表情,谢安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毕竟,即便是演戏,但是长孙湘雨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楚楚可怜,对谢安而言也有着莫大的杀伤力。
“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大哥指的什么?”举止优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长孙湘雨慢条斯理地说道,“是指奴家前些rì子那心血来cháo的主意?”
“心血来cháo……”谢安难以置信地望着长孙湘雨,愤愤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心血来cháo,会让数十万人遭罪!甚至是失去生命!冀京,大周的国都,亦会因此蒙受战火!——就算你是想帮八皇子,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帮八皇子?李贤?”长孙湘雨莫名其妙地望着谢安,失笑说道,“奴家可不是要帮他哟!”
“你就算狡辩也没用,会以为这件事而得益的,只有八皇子李贤!”
“都说了不是了……”长孙湘雨微微叹了口气。
“好!那你倒是说说,你真正想帮的,是谁?!”
长孙湘雨抬头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奴家谁也没打算去帮,只是闲着无事,想找点乐子罢了……”
“……”谢安惊呆了,潜意识告诉他,对面那个女人所说的,是实话。
这就意味着,王旦的猜测出错了,长孙湘雨并不是打算帮八皇子成为皇储,而是单纯地,想引发一些动乱而已。
这是何等可怕的女人……
如果是为了帮效忠的皇子成为皇储,谢安尽管无法接受她的做法,但是依然可以理解,然而这个女人……
“找乐子?”谢安的语气,略微有些颤抖。
“啊,”微微吐了口气,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冀京太闷了呢,所有人都在重复前一rì的事,rì复一rì,rì复一rì,实在无趣……”
“够了!”打断了长孙湘雨的话,谢安满脸愤慨,激动地说道,“就因为这样?只是因为这样?你便设计要挑起太子与四皇子之间的争斗,将整个冀京当做战场?这可是冀京啊!是大周的国都啊!”
“那又怎么样?这种沉闷、一成不变的城市,消失了才好……”
“你!”谢安气地满脸涨红。
什么叫做唯恐天下不乱,谢安总算是见识到了。
“那么做,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么?”
“好处?”长孙湘雨咯咯笑了笑,不屑一顾地望着谢安说道,“谢大哥也只是凡人呢……要说好处的话,就是,奴家不用整天对着这座沉闷的城市……”
“你就不怕战火牵扯到你么?”
“牵扯到也无所谓了,反正也是这般无趣地活着……”
“你这家伙……”谢安语塞了,他实在弄不懂眼前这个女人究竟再想些什么。
“说起来,谢大哥真的打算与舞姐姐成婚么?”
“什么意思?”谢安皱眉说道。
只见长孙湘雨咯咯笑了笑,忽而仿佛灵机一动般,眼睛一亮,望着谢安说道,“要不,你带着我私奔吧?”
第一次,她没有用奴家自称,也没有用谢大哥来称呼谢安。
谢安并没有注意到她语气的改变,因为他被她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蒙了,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半响,谢安这才摇头。
不知为何,长孙湘雨的眼中,隐约露出几分恼意,但她脸上的神sè,却更加甜美的几分。
“为何?难道奴家不美么?——别的不说,至少在相貌上,奴家还是很有自信的,另外,奴家还jīng读百家书籍,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天下间的事,没有奴家不知晓的,如此,岂不比只会舞刀弄枪的舞姐姐更讨人喜欢么?”
“……”
“谢大哥也注意到了吧,舞姐姐的皮肤与没有那般细腻白皙呢,平rì里打扮得也跟男人似的,xìng格也粗鲁……”长孙湘雨一个劲地说着梁丘舞的缺点,浑然没有注意到,谢安眼中的怒火越来越浓。
“够了!”谢安怒声斥道,“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眉。
“对,舞虽然也是美人,但的确长地没你好看,皮肤没有你白皙,甚至摸上去有些粗糙,xìng格也偏向男子……不过,就算这样,在我看来,她也要比你好一万倍!”
第一次,谢安在气势上压倒了长孙湘雨。
在长孙湘雨微微皱眉的目光注视下,谢安咧了咧嘴,冷笑说道,“你说你知道天下所有的事?好!那你告诉我,这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呢?——少给我扯什么鬼神之说,以你的才智应该不难猜到,事实并非那样!”
“……”长孙湘雨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知道天下所有的事?哼!”冷笑一声,谢安拿起面前的茶杯,随手将里面的茶水泼向角落,继而指着茶杯内侧的圆,冷冷说道,“那么你知道么,每一个圈,它的边缘长度与通过它中心点的直径都有一个倍率,多少来着,说呀!”
“……”
“食物和水,是人活着所必须的,但是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么?”
“……”
“你知道降雨时的水从哪里来么?知道闪电打雷的形成原因么?知道叫什么叫做重力么?知道什么叫做杠杆原理么?”
“……”
从始至终,望着神sè激动的谢安,长孙湘雨哑口无言,从小熟读百家书籍,自诩尽知天下之事的她,眼中隐约流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神sè,毕竟,谢安所提出的那些疑问,她别说知道,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知道天下所有的事?别笑死了!——你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罢了!”说着,谢安起身离去,在钻出车厢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丢下一句话。
“而且还非常令人讨厌!”
“……”
望着那犹自摇晃不已的车帘,长孙湘雨挪了挪身子,向车窗外望去,望着谢安那朝着东公府而去的背影。
忽然,她夕阳的余光照在她眼中,让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隐约间,她眼中那一层对世界的冷漠,似乎稍稍退散了一些。
“真是……意外,原来还有那么多事,是我所不知道的么……”她暗自喃喃说着。
“而且听上去,似乎很有趣的样子,嘻嘻……”
第十九章 噩耗
在踏过东公府的府门时,谢安依然有些想不通。
他想不通自己刚才怎么会突然小宇宙爆发,愣是说得那个女人哑口无言。
说实话,他对那个叫做长孙湘雨的女人充满了恐惧。
啊,是恐惧,对梁丘舞的畏惧不同,面对自己那位未婚妻时,不可否认谢安还是有些小小的害怕,毕竟他的这位未婚妻,既严格而又强大,但是,她的为人很正直,正直得甚至叫xìng格有些轻浮的谢安感觉有些不适。
但是长孙湘雨则不同,正如梁丘舞所说的,这个女人太危险了,她的眼神,是那种仿佛对世界都充满了失望与厌恶的眼神,简单地说,这类人不会被道德、礼法所束缚,甚至连家人亲情或许也很难影响到了她,谁也不知她看似无害的笑容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想到这个女人为了解闷,就险些让大周的国度成为两位皇子争斗的角斗场,谢安隐约感觉背后泛起阵阵凉意。
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己刚才小宇宙爆发,用后世人人知道的常识将那个自诩尽知天下之事的女人问得哑口无言,谢安便有些小小的得意。
“忽然感觉,我其实挺无耻呢!——嘿!真不好意思……”挠挠头,谢安笑嘻嘻地夸了自己一句。
话音刚落,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见过自己夸自己的,却没见过夸自己无耻的……有一套啊,兄弟!”
“诶?”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的谢安下意识转过头去,惊讶地望着正用揶揄目光瞧着他的项青。
“三哥?”由于与项青关系最好,是故谢安连姓氏都省了。
反观项青,他上下打量谢安的目光似乎有些古怪。
“看兄弟神sè,似乎过得不错呀……”
“那是,吃得好,睡得好……”谢安嘿嘿一笑,说着,“三哥这两rì过得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项青突然拉长了脸,露出一副愤慨的神sè,语气梗咽地说道,“真的想知道么?”
望了一眼项青,谢安本能地感觉心中一寒,忍不住退后一步,讪讪说道,“忽然,不怎么想听了……”
“你不想听我要也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安,项青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仿佛像一名被凌辱了的女子般,委屈说道,“哥哥昨rì与今rì,那可真叫惨啊,就为了履行那一rì与兄弟的约定,与兄弟吃了一顿酒,哥哥这两rì,脱光膀子与手下的弟兄们运了足足数百石的粮草,连手都抬不起来了,手下的弟兄更是每一个不抱怨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谢安有些心虚地挣扎了一番,不过心中早已猜到了原因。
“还敢说与你没关系?”项青恶狠狠地瞪着谢安,正要继续倒苦水,忽然,他身旁传来一个语气冷漠的声音。
“将军叫我等收队后到府上议事,时辰快要误了!”
“诶?”谢安愣了愣,他这才注意到,在项青的身后,跟着一位与项青穿着一模一样神武营副将甲胄的男人,年纪稍稍比谢安大一两岁,模样很是英俊,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别人欠他三五八万似的。
“小超,别这么扫兴嘛!”项青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在注意到谢安眼中的惊讶后,介绍道,“罗超,我们都叫他小超,就是兄弟至今还未曾见过的神武营四将最后一人,比兄弟略长几岁,兄弟唤他一声罗四哥就行了,都不是外人……”
“罗四哥!”谢安堆着笑容喊道,毕竟他可知道,神武营的这四位副将,其祖、父辈历代都是梁丘一门的家将,与其说是梁丘舞麾下的将领,倒不如说是她的哥哥一辈,别看平rì梁丘舞称呼他们也是严大哥,项三哥么?
但让颇有些失望的是,这位罗超罗四哥似乎也他很有意见,只是略微一颔首,神情很是冷淡。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眼中的古怪神sè,项青轻笑一声,解释道,“兄弟误会了,你罗四哥可不是针对你,他对其他人也这样……”说着,他压低声音,在谢安耳边说道,“这家伙是个怪胎,喜怒哀乐,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变,哦,对了,改名你要走运就去瞧瞧他笑起来什么样子,保管你吓到……”
“我听得到!”罗超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打断道,比起方才,他的语气略微有了几分波动,但是神sè却一如以往的平静、冷漠。
“哈,哈……”项青讪讪地挠了挠头,语气一转,又对谢安说道,“兄弟可别惹你罗四哥生气哦,他的枪法,可是我神武营首屈一指的哦!如今在营中兼任训练将士cāo练的督头一职,单论枪法jīng妙,连三哥也不是对手!唉,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他在营中比三哥与严大哥还要受小姐信任呢,兄弟也很意外吧?”
“不,完全不!”谢安很冷静地摇了摇头。
“诶?”项青错愕地望着谢安,正要说话,忽然神sè一动,转头望向府门方向。
谢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巧撞见严开与陈纲二人大步走入府上。
本来陈纲正与严开说笑,一见到谢安,脸上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右手也下意识地扶住到了腰间的佩剑,吓地谢安连忙躲在项青身后。
“严大哥,陈二哥……”谢安一脸讪讪地唤道。
严开笑着与谢安打了个招呼,然而陈纲望向谢安的目光,却依然是那副择人而噬凶狠劲,看得谢安不寒而栗。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四将与谢安一同走入了前院,在早已在前厅等候多时的伊伊的指引下,来到了会客的偏厅。
一踏足偏厅,谢安就注意到梁丘舞早已站在偏厅门口等待,在见到谢安时,梁丘舞的眼中略微露出几分惊讶,似乎对于谢安乖乖在rì落之前回府有些吃惊。
“将军!”四将不约而同地抱拳,神情很是肃穆,连带着谢安也不禁学着他们的动作抱了抱拳,让看在眼里的梁丘舞与伊伊二人感觉有些好笑。
“眼下并非在军营之内,不必这般拘谨,四位兄长请坐……”梁丘舞抬手招呼四将入席。
“多谢小姐!”四将微微一笑,也不客气,就自入座。
这时,梁丘舞这才转头望向谢安,轻声说道,“安,你也坐,抱歉,我还以为你不会这般准时回来,是故,不曾叫厨子准备酒菜……唔,这样吧,你与我同坐一席!”
“呃,这样不太合适吧?”顶着陈纲那杀人般的目光,谢安讪讪说道,“你们好像要商议什么大事,我在场,似乎有点不合适……”
是不合适啊,你个笨女人没瞧见那陈二哥正用那种凶狠的目光望着我么?!
显然,梁丘舞并没有长孙湘雨那般察言观sè的本领,见谢安这般说,她微微一笑,说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你也不是,坐吧!”
谢安心中苦笑不已,但鉴于梁丘舞话已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借口离去,而就在他还没坐下之时,忽然席下的陈纲一拍桌案,不悦说道,“你坐右边!”
“诶?”谢安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位陈二哥,就在他思索之际,却见梁丘舞轻轻在他肩膀一拍,平静说道,“不碍事,你就坐这里吧。”说着,她在谢安的右侧跪坐了下来。
纳闷地望了一眼席中四将那难以捉摸的神sè,谢安恍然大悟,要知道大周以左为贵,似他这般大刺刺地坐在主位,还在梁丘舞的左侧,也难怪那位陈二哥心中恼怒。
想到这里,谢安不禁对维护了自己的梁丘舞有些感动。
值得一提的是,谢安所坐的,那本是一人的席位,如今却坐了两人,难免有些拥挤,以至于他的胳膊无法避免地贴在梁丘舞身上。
谢安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很美妙,当然了,如果席下那位陈二哥没有用那种要吃人的目光望着他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眼下的状态,谢安不禁有些纳闷。
今天到底是什么rì子?
怎么这四位神武营的副将都来了?其他三人暂且不说,连一直留守在军营里的那位罗四哥也来了?
难道东公府或者神武营出了什么状况么?
感受着屋内的不明气氛,谢安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在谢安胡乱猜测时,梁丘舞抬手对席下四将抱了抱拳,正sè说道,“今rì请四位兄长前来,实则有一桩事关我神武营的大事要告知四位兄长……”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几分,谢安错愕地发现,刚才一直针对自己的陈纲,此刻也没工夫来理会他,眼中流露了几分惊sè,望着梁丘舞皱眉说道,“小姐,莫不是那件事,朝廷……”
“唔!”梁丘舞点了点头,皱眉说道,“今rì早朝,户部尚书将那份奏折上呈陛下,经过众朝官商议,朝中百官有七成支持削减我[四镇]军器资费,将这部分财政归于常备军……”
“减多少?”谢安记忆中一贯嬉皮笑脸没有正形的项青紧张问道。
梁丘舞呻吟了一下,沉声说道,“保守估计,至少五成……”
此言一出,席下四将面sè俱是一变,xìng格最为冲动的陈纲,眼中神sè已隐隐冒出火来,气愤说道,“什么?五成?!”
项青与罗超二人,亦是面sè不渝,低头不语。
“五成啊……”最为老成的严开抬手摸了摸胡须,惆怅地叹了口气。
见陈纲、项青、罗超神情激愤,梁丘舞抬手说道,“四位兄长稍安勿躁,户部尚书李大人也说了,这些年,我大周频频生事,先是北伐外戎,而后江南又生乱,如今,朝廷又西征洛阳平叛,国库吃紧,不得已出此下策,李尚书的意思是,朝廷分担过去的一半器械资费,而另外一半,便要靠我四镇自力为之……”
“如何自力为之?”项青冷笑不已。
梁丘舞皱了皱眉,补充道,“李尚书还说了,他知我四镇耗费颇大,如今国家财政吃紧,不得已行此下策,是故,他奏请陛下给我等四镇一道圣旨,叫我等四镇自行组织商队,可免过关之税、过城之税、过境之税,一切关卡税收皆免……”说着,她从袖口中摸出一份圣旨,摊在桌上。
“这有个鸟用啊!”陈纲勃然大怒。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听到,正歪着头望着那份圣旨的谢安,一脸轻笑地调侃着。
“这不是好事么?”
“……”
整个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包括梁丘舞在内,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谢安,尤其是陈纲,望向谢安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第二十章 出乎意料
“啪!”短暂的沉默之后,陈纲拍案而起,怒声斥道,“你这无耻小人,我忍你很久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抓桌旁的佩剑。
见此,项青连忙一把将他拉住,皱眉喝道,“陈二哥!”
“不要拦着我!”陈纲一把甩开了项青的手臂,一脸愤然地正要踏出席中,严开沉声喝道,“陈纲,当着小姐的面,你要做什么?!——坐下!”说着,他瞥了一眼谢安,咳嗽一声说道,“且听听谢兄弟对此事的看法!”
“这个无耻小人,能有什么高见?!”陈纲怒吼一句,不过还是坐了下来,看得出来,严开这位老大哥在四将中确实有着不低的威信。
而另外一旁,梁丘舞也正用隐隐带着几分责怪、几分诧异的目光望着谢安,正sè说道,“安,此事关乎我神武营两万余将士,莫要当儿戏……”
“我知道,”谢安笑了笑,安抚着自己这位对什么事都无比认真严肃的未婚妻,耸耸肩说道,“朝廷削减神武营的军用资费,确实是一件头疼的事,不过也没头疼到那种地步吧?圣旨上都说了,凭着神武营的军印,可免除大周境内一切关税,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好事啊……”
“那又怎么样?”梁丘舞不明所以地说道,“我神武营乃冀京四镇,乃我大周jīng锐之师,怎么可能自行组织商队去行商敛财?如此,军不成军,成何体统?”
谢安闻言笑了笑,摇头说道,“这份圣旨可没说让你们自己组织商队啊,这字里行间我只看到,朝廷削了你们五成的军用资金,不过却给你们一个[特权]作为弥补,就是印着神武营军印的路引,可以免除一切税收,其他的,可什么也没说……”
“这有什么区别么?”梁丘舞疑惑问道。
“区别大了!”谢安轻笑一声,右手拎起那份圣旨,摇头说道,“朝廷的意思,多半是见你[四镇]每年耗费庞大,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你等四镇又不得调离冀京,是故比不上大将军麾下的全国兵马有用,是故,朝廷打算削减你等的耗费,补充到可调用的军队……”
“确实!”梁丘舞点点头,也不掩饰,如实说道,“我东军神武营乃骑兵,兵器、铠甲、马匹、马甲,缺一不可,每年耗费,着实庞大,我神武营两万将士的耗费,甚至比地方军队十万人还要多,按理来说,我等也不可再奢求什么,只是这些年来,朝廷已屡次削减我四镇军费,为了维持我神武营必要的军用物资,我等不得不削减军中将士的军饷,下至士卒,上至将军,但是这一次,朝廷未免削减地太狠了……”说到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
“别急别急,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鼓起勇气拍了拍梁丘舞的肩膀安抚着她,谢安望着手中的圣旨戏谑说道,“我也瞧出来了,朝廷这次是想大幅度削减你等四镇军费,不过嘛,为了缓解你们的不忿,是故装模作样给了一点好处,可惜的是,这份圣旨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漏洞?”
“啊!换而言之,就是在起草这份圣旨的时候,那些户部的官员们疏忽了……”
“疏忽?”在座诸人都是一愣,连满脸怒气的陈纲也安静了下来。
“你看,”将圣旨平铺在桌上,谢安轻笑着对梁丘舞说道,“这里只写了,[凭神武营军印之路引,可免境内一概之税],但是没有特别注定,是否要你们自己去行商,朝廷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你们盖一份军印给家族的商队,免这支商队税收,作为弥补,对吧?”
“可我梁丘家世代为将,哪里有什么……”
“笨啊,所以我说这是个漏洞啊,梁丘家没有商队,难道冀京也没有么?我们可以印上几十、几百份路引,卖给冀京的商人啊……免国境内一概税收,这可是那些商人梦寐以求的事啊!”说着,他撇了撇嘴,不屑说道,“也不知是哪个笨蛋起草的拟诏,要是我们心狠点,多卖一些,恐怕户部今年要损失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两税收!”
席下诸将闻言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之余,忽然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围在梁丘舞与谢安那一席桌案前,仔细查看那份圣旨。
正如谢安所说的,圣旨上并没有注明,四镇是否能将印着神武营军印的路引转让给其他人。
“安,你……”梁丘舞望向谢安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此敏锐的直觉。
旁边,项青望了一眼谢安,拍了拍陈纲的肩膀,轻笑说道,“意外的……挺靠得住嘛!”
“哼!”陈纲正捧着圣旨仔细瞅,闻言抬起头,瞥了一眼谢安,虽然他的眼神表明他依然不喜谢安,不过,先前的那份厌恶,以及那份恨不得将谢安剥皮抽筋的狠劲,却似乎悄然退散了。
而对于谢安来说,四将对他的改观,还不如梁丘舞那一个吃惊的眼神更叫他得意,毕竟,那个男人不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展现本事呢?
“真是想不到,还能有这等转机……”一想到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难题被谢安几句话化解,梁丘舞倍感意外,不由自主问道,“安,那究竟又要以什么价格出售我神武营的路引呢?”
谢安摸着下巴想了想,思忖道,“按照我的想法,就五万吧,五万两白银一份!”
“五万两?”正低头议论的四将皱了皱眉,期间项青说道,“五万可不够弥补我神武营的耗费啊……”
“又不是卖一份,”谢安没好气地望了一眼项青,继而咧嘴笑道,“一份五万,一百份不就五百万两了么?”
“五百万?”即便是神武营的四将,闻言亦惊地倒抽一口冷气,连话不多的罗超都忍不住喃喃说道,“我神武营一年军费加军饷,也不过一百万两上下……能卖那么多?”
望着罗超那认真而严肃的目光,谢安不敢玩笑,就实说道,“冀京西南,大致有大小商家数十家,麾下商队更是不计其数,运气好的话,或许一家便能买上几份……哦,对了,期限的话,就定为一年吧!”
“兄弟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项青忍不住问道。
谢安苦笑一声,自嘲说道,“我是去年到的冀京,本想在那些商家找份差事,可惜的是,人家不是嫌我年纪太小,就是嫌我并非本地人士,再者,当初我落魄街头的模样实在也太惨了点,所以奔走了两个多月,还是没找到一份差事……拜其所赐,冀京西南城大大小小的商家与其相应的财力,我也算是略知一二了。”
见谢安的神sè越来越黯然,众人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一旁伊伊更是岔开话题问道,“姑爷为何不将期限定得高一些呢?比如两年,那样不是能卖出更加的价钱吗?”
“对啊!”项青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见谢安摇了摇头,正sè说道,“一年足够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朝廷吃了亏,但是碍于这个失误是他们犯下的,多半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只能暗认吃亏;但倘若贪心不足,定个什么五年、十年,恐怕朝廷就要来找我们的麻烦了,毕竟这可是钻了圣旨的空子,从户部的税收中得来的钱!”
“言之有理!”严开信然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件事还要尽快完成,否则一旦朝廷事后察觉,那今rì这番话,可打了水漂了……”谢安低声提醒道。
四将闻言面sè一惊,回顾梁丘舞抱拳说道,“小姐,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等四人当即派人去印制路引!”
梁丘舞站起身来,抱了抱拳,“有劳诸位兄长了!”
“哪里!”说着,四将望了一眼谢安,包括陈纲在内,都对谢安抱了抱拳,继而转身,急匆匆地朝着府外奔去。
目送着四将离去,梁丘舞这才转过头来,望向谢安,眼中满是欣慰与欢喜,拱手说道,“安,这次你做得很好!——我替神武营上下两万将士,谢谢你!”
谢安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心中也是暖洋洋的。
不过这人呐,免不了得意忘形,见梁丘舞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和蔼,谢安早将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抛之脑后,有些得寸进尺地嘿嘿笑道,“那,有什么奖励么?”
“奖励?”梁丘舞愣了愣。
“对呀,你看,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要不然,给一个让我心跳的奖励?”想到美处,谢安舔了舔嘴唇。
却不想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乃我夫婿,你帮我,乃你分内之事,何来奖励?——再者,何为让你心跳的奖励?”说到最后,她的眼中满是疑惑。
真是受不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一本正经的。
“……”谢安无语地拍了拍额头,梁丘舞的反应让他明白,以她作为对象开玩笑,实在是一个错误。
好在旁边伊伊的识趣,嘻嘻一笑,附耳在梁丘舞耳畔说了几句,只听得梁丘舞微微一愣,待望了一眼谢安后,脸上微微涌起几分红晕。
似乎是瞧见了谢安纳闷的目光,梁丘舞有些嗔怒地瞪了一眼伊伊,轻轻咳嗽一声,正sè说道,“总之,你这次做得很好,让我对你改观了,看来你还是有些希望的……”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谢安苦笑说道,“起初见你时,我真的很失望,哪怕我没打算让你帮我什么,但依然很失望,xìng格懦弱,为人又轻浮……”
“……我有那么多缺点,真是对不起啊!”
“不过眼下,我对你改观了,对你所说的,要相助九殿下一事,也稍微相信了几分……”
“……我可以认为这是在夸奖我么?”
“自然!——是夸奖啊!”
“……”谢安嘴角的肌肉牵了牵,不过对于梁丘舞眼中的赞赏与欣慰,他还是很受用的。
见谢安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伊伊连忙帮着梁丘舞称赞谢安。
“奴婢也没想到,姑爷原来是深藏不露呢!”
“那当然了!”谢安嘿嘿一笑,手下意识地抬起,捏了捏伊伊白嫩的脸,继而这才意识到梁丘舞就在身旁,慌忙放下手,说道,“我谢安别的能耐没有,敛财的本事还是挺自信的,想当年我在广陵的时候……”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连带着神sè也变得黯然了几分。
“在广陵怎么了?”梁丘舞疑惑问道。
只见谢安面sè变换,缓缓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太得意的事!”
梁丘舞正要问,却被伊伊拉出了,自家小姐瞧不出来,她可瞧得出来,自家姑爷当初在广陵时,肯定遇到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是故才这幅表情。
夜,深了。
谢安枕着双手躺在自己房间的榻上,眼睛略显失焦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屋顶。
他的神sè,有些凝重,很难想象,向来开朗乐观,甚至到有些轻浮地步的他,偶然也会露出这种神sè。
“广陵……”
喃喃念叨了一句,他长长叹了口气,正要闭目歇息之际,忽然,他听到屋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很轻。
“进来吧……”谢安随口说了一句,眼角的余光瞥见光线黑暗的屋内走入一个人影,轻笑说道,“伊伊,这个时候不去陪你家小姐,到我房里来做什么呀?”
那人影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谢安轻轻地走了过来。
见此,谢安玩笑之心更盛,忍不住调戏道,“难不成要陪我一起睡?”说着,他坐起来,一把将走到床榻旁的人影搂在怀里。
说实话,在得知伊伊rì后是自己的侍妾后,谢安这些rì子可没少占她便宜,虽然因为有些畏惧梁丘舞的态度是故没有吃了这个小妮子,但每次也弄地伊伊面红耳赤,别的且不说,至少伊伊胸前两团玉兔,谢安可把玩许久了。
也正因为这样,谢安不假思索地便将右手深入了怀中那个柔暖身躯衣服内,嘿嘿怪笑着摸向那两座山峰。
突然,他愣住了,因为他感觉,手中的两团玉兔,似乎并不是记忆中的伊伊那样柔软,而是紧绷的、充满弹xìng的……
一瞬间,谢安好似被雷击中般,一动不敢动,因为他已经察觉到,怀中的女人并非伊伊,而是那位能够挥舞重达八十多斤大刀的未婚妻。
尤其是当发现怀中的女人并非因为娇羞而身躯微微颤抖时,谢安后背隐约泛起一阵凉意。
“舞……”
“闭嘴!——什么都别说……”怀中的女人抬起头来,她那双眼眸,在屋内的黑暗下,隐约泛起几分淡淡的红。
“我闭嘴,我闭嘴……”谢安吓地连连点头,就在他思忖才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时,忽然,怀中的女人轻轻一推他肩膀,将他堆倒在榻上。
“你……”谢安瞪大眼睛望着那个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悉悉索索……”
一阵细微的声响过后,谢安隐约瞧见,那个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缓缓弯下腰来,火热的身躯仅仅贴着谢安。
那种触感,谢安哪里还会不知,她已解除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饰,甚至,她的手已深入谢安的内衣,替他解着衣服。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谢安傻傻地捏了捏大腿,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错觉。
原来是梦啊……
谢安浑身瘫软了下来,同时,心中隐约有些遗憾。
就在这时,趴在他胸口的女人在他耳边不渝说道,“安,你捏我做什么?”
诶?
诶??
“失误,失误……”
面sè呆滞的谢安甚至来来不及检讨自己方才的失误,继而便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被解开了,裸露的胸膛,仅仅贴着那具火热的娇躯。
“咕……”谢安咽了咽唾沫。
他的神sè有些激动。
“舞,我说……”
“我说过让你闭嘴!”
“呃,好吧……”似乎是注意到了女人语气中的不悦,谢安讪讪一笑,但是在想了想之后,他挠挠头,试探着说道,“能再说最后一句么?”
“……”女人抚摸谢安胸膛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那一双淡红sè的眼眸不悦地望着谢安,半响之后,她微微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最后一句!”
“万分感谢!——呐,舞,这一次,能让我在上边么?”
“说完了么?”
“呃,说完了呢,哈,哈,您继续……”
“……”
“……”
第二十一章 早,谢兄弟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三月十六日,伊伊起来比平时要晚上许多。
直到卯时三刻,她这才从睡梦中醒来,在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后,她慌慌张张地从榻上起来,穿衣叠被。
“小姐,没回来呢……”
望见床榻上另外一床被褥丝毫没有动过,伊伊的脸颊有些泛红。
坐在榻旁的她,呆呆望着那一床丝毫没有动过的被褥,眼珠微转,胡思乱想着。
昨夜也是这样,当梁丘舞披着外衣离开房间后,伊伊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以至于到了后半夜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伊感觉有人推她的肩膀。
下意识一抬头,伊伊突然望见梁丘舞正站在她面前,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望着她。
“小、小姐……”伊伊面红耳赤地站了起身。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有呀……”伊伊低着头含糊问道。
“……”不解地望了一眼伊伊,梁丘舞没有再问,径直走向屋内屏风旁的那一排存放衣物的木柜,打开柜子的门,随意地从里面扯出一套洗干净的袍子,当着伊伊的面,换起了衣服,一面换,她一面说道,“时辰还早,我先到后院舒展一下筋骨,回头到了用饭的时辰,你来唤我一声……”
说完,已换好衣服的梁丘舞走向门口,将依在门旁的那一柄足足比她人还高的刀握在手中。
“小姐慢走……”伊伊恭送道。
“唔!”点点头正要踏出屋外,梁丘舞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说道,“安那个家伙还睡得很沉,我唤不醒他,待你洗漱完毕,去给我叫他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每日起地那般迟,真是不像话!”
“是,小姐,奴婢回头就去……”
“唔!”应了一声,梁丘舞踏出了屋外,沿着走廊径直朝后院方向去了,只留下面红耳赤的伊伊,捧着自己通红的脸颊,瘫坐在榻旁。
伊伊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在自家小姐换衣服的时候,她腰际上边,隐约有几条指印,至于究竟做什么才会留下那些道手指印,只感觉自己心跳加快的伊伊不敢再细想下去。
估摸一刻后,简单洗漱了一番的伊伊来到内院的厨房,打了一盆热水,来到了谢安的厢房外。
在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后,她轻轻推开房门。
“咦?”
推开房门后,伊伊惊讶地发现,梁丘舞口中那怎么唤不醒的谢安,此刻正穿着内衣坐在屋内的桌子旁。
“是伊伊啊……”谢安释然地松了口气。
“姑爷以为是小姐?”伊伊纳闷问道。
“怎……怎么可能!”谢安讪讪一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那僵硬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歪着脑袋纳闷地盯着谢安望了半响,伊伊摇摇头,将手中那盆热水放在桌上,在她看来,自己这位姑爷做事,有时总会让人摸不着头脑,也不是什么太值得叫人惊讶的事。
“方才奴婢碰到小姐了……”
“她说什么?”正装模作样喝水的谢安面上表情一变,打断了伊伊的话,很是严肃而紧张地问道。
疑惑地望着谢安,伊伊不明所以地说道,“没说什么呀,小姐只是说,她唤姑爷好几次,不过姑爷睡得很沉,她怎么也唤不醒……”
“哦,这样啊……”谢安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隐隐露出释怀的神色。
望着谢安这副神色,伊伊心中更觉奇怪,疑惑问道,“姑爷今日怎么了?”
“什……什么怎么了……”说话时,谢安的表情似乎显得有些心虚。
“奴婢总感觉,今日姑爷有点不对劲呢……”
“错觉!——那是你的错觉,知道么?我好好的……”
“可奴婢看姑爷,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谢安愣住了。
只见伊伊小脸一红,低着头说道,“自姑爷住到府上,每日奴婢来替姑爷整理睡榻,姑爷总是要对奴婢动手动脚,但今日……”说着,她满脸羞涩地望了一眼谢安,继而好似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莫不是姑爷得病了?”
“……”望着伊伊紧张担忧的面色,谢安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半响之后,谢安暗自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朝伊伊勾了勾手指。
“过来!”
“……”望着那熟悉的动作,伊伊小脸一红,在几番犹豫之后,走到谢安身旁,继而被他轻轻搂在怀中。
双手肆意地侵略着伊伊的身躯,谢安没好气说道,“还觉得我病了么?”
伊伊面红耳赤,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在谢安第二次重复后,这才满脸羞涩地缓缓摇了摇头。
一段令谢安颇为无语的小插曲之后,伊伊服侍着谢安穿上了衣服,继而便去整理屋内的那一张床榻。
不得不说,当看到榻上那一片狼藉的被褥后,伊伊只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心跳不止。
也难怪,虽说伊伊才十六岁,才刚刚是及笄的年龄,但是对于男女之事,她却要比梁丘舞知道地更早,知道地更多。
要知道,但凡大户人家,其家中小姐必定会有一名贴身侍女,婚前伺候小姐的起居生活,而在自家小姐成婚后,她担当着洞房时半个老师的职责,负责教导该对新婚夫妇男女之事,以免出现差错,甚至还要在自家小姐前亲身示范,这也是为何世家千金的贴身侍女,在嫁人后,往往都会成为该姑爷的侍妾的原因。
屏着呼吸将榻上那层满带羞人之物的褥子抱起丢在一旁,伊伊从屋内的衣柜中拿出一条崭新的被褥,铺好在榻上,随即脱下靴子,跪趴在榻上,用小手仔细抚平被褥上每一寸褶皱。
她那圆润微翘的臀部,正对着谢安。
若是前两日,谢安恐怕早已按耐不住,上前去调戏伊伊,但是今日,看得出来,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兴致不大。
“呐,伊伊……”
“咦?”
“舞,还有说什么么?”
用右手将被褥的边缘一角抚平,伊伊转过头来,纳闷说道,“小姐说她去后院校场习武,在用饭前,叫奴婢去叫她……”
“哦……”谢安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水,继而有些犹豫地问道,“那,她有说什么关于我的事么?”
“小姐叫奴婢来叫醒姑爷,说姑爷每日起地那般迟,不像话……”
“不是不是,我说另外的,特别一点的……”
“特别一点的?”伊伊侧身斜过来瞧了一眼谢安,不明所以地摇摇头,继而疑惑说道,“姑爷为何这么问?难道姑爷与小姐又吵架了?——不对呀,方才奴婢见到小姐时,小姐也没什么不对劲呀……前一次姑爷与小姐争吵,小姐可是很生气呢!——反倒是姑爷,奴婢瞧着不太对劲呢……”
“我?”谢安一脸错愕。
“嗯,”伊伊点点头,继而小脸一红,有些羞涩地说道,“莫不是姑爷对小姐昨日的[奖励]不满么?——唔,倘若姑爷想……想那样的话,必须点征得小姐的同意呀,否则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来……”
不得不说,谢安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伊伊在说些什么,只是他注意到伊伊的面庞越来越红,这才反应过来。
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不想有这等殊荣啊,只不过嘛……
唉……
“下次吧,下次吧,有机会的,有机会的……”在伊伊羞涩难当的目光下,谢安第一次在这种问题上含糊敷衍。
“姑爷?您真的没事吧?”显然,伊伊也瞧出来了,今日的姑爷,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我?我好好的呀!”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伊伊怀疑的目光,谢安站了起来,讪讪笑道,“你先忙,我到院子里走走,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说着,不待伊伊说话,自顾自活动着四肢,走出了屋外,只留下用一脸不解之色望着谢安的伊伊。
耻辱啊,耻辱啊!
面色呆滞地站在院中的草地,谢安欲哭无泪。
他不得不承认,昨日,梁丘舞的身体给予了他莫大的刺激与享受,让他迷恋不已。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有那样的好体力……
第一次时明明没这么耐久啊……
等等!
话说回来,那一次,这个笨女人记得是喝下了带着药的酒……
换句话说,这次才是正常水平?
我去……
果然是自幼习武的女人么……
谢安一脸悲愤地望着院中小池内平静的池水。
家财万贯、妻妾成群……
三个月前,尝尽了饥寒交迫之苦的谢安曾默默发誓,他不能这样活着,有朝一日,他要做高官,喝最好的酒,娶最美的女人,一位不够娶两位,两位不够娶三位,让天下所有人都羡慕自己……
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只可惜,现实太过于残酷……
别说什么大被同眠,谢安甚至连梁丘舞那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回想起昨夜她那惊讶而又愕然的目光,谢安羞愤欲死。
哪里是她唤不醒他,分明是他故意装睡,说什么也不睁开眼睛罢了。
男人的尊严……
难道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就虚弱到这份上么?
谢安泪流满面,丝毫未注意到,在院子的斜对过,一脸喜色的项青以及一贯面无表情的罗超正沿着院中那石头铺成的路径走过来。
看得出来,两人有些疲倦,毕竟是一宿未睡,忙着叫城中的工匠刻字印刷,制作路引,最后还要一张一张地盖上神武营的军印。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已经忙完,这不,他们回来向梁丘舞汇报,只等着严开将城中那些商家请来府上,那些路引,便能换成大把大把的银子。
想到美好处,项青乐滋滋地咂了咂嘴,毕竟根据昨天谢安的计算,他们这一次,至少能赚五百万两银子,就算是对项青等神武营的副将而言,这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忽然,项青的神色一愣,他远远地便瞅见了正呆站在水池旁的谢安。
他笑了笑,抬起右手挥了挥,打着招呼道,“早,谢……”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水池旁的谢安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脸悲愤地冲着项青大吼。
“泄你妹啊!——你才早泄!你全家都早泄!”说完,谢安一脸愤慨地跑远了。
“……”项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傻傻地举着右手,迟迟未放下。
望着谢安愤慨远去的背影,罗超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一脸莫名其妙的项青放下右手,哭笑不得。
第二十二章 敛财
紧跟着项青与罗超二人之后,便有四名神武营的士卒东公府的偏厅,那四名士卒,肩膀上合力抬着一只铁皮木箱。
“小姐,都在这箱子里了……”项青指着那只铁皮木箱向梁丘舞说道。
“有几份?”梁丘舞问道,说话时,她右手的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直到方才,她还在自己房中沐浴,要知道她今早在后院的校场习武,流了一身的汗,虽然勉强坚持与谢安一同用完早饭,但说到底,她终究也是女子,如何能容忍自己身上的汗味?
然而待她听闻项青与罗超彻夜赶工的路引终于完工,已送至府上时,她沐浴中途便急急忙忙擦汗了身体,换上一身宽松的袍子,连头发都来不及便赶了过来。
毕竟这个箱子内的东西事关她东军神武营的军费,不怪她如此心急。
“两百份!”项青抱拳说道。
“这么多?”梁丘舞秀眉一挑,继而便明白过来。
要知道,从朝廷这些年的态度来看,[四镇]军费要恢复到当年的程度,那几乎可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甚至相反的,还会越削越少,因此,项青等人多半想未雨绸缪,趁此机会大捞一笔,为rì后考虑,毕竟这种机会可不多。
说实话,钻朝廷的空子,这有违于梁丘舞的原则,不过她也气恼这些年来,户部一次又一次地削减四镇的军费。
何为四镇?
那可是冀京最jīng锐的四支不轻易调动的兵马,是维护冀京稳定的最后防线,说句不好听的话,[四镇]可是老祖宗定下的国策,岂容那些户部的小儿干涉?
不得不说,军队与掌权财物的税收部门之间,永远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安,对于待会与冀京的那些商家交涉,你有什么建议么?”梁丘舞回头望向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谢安,走过去轻轻拍了怕他肩膀。
说实话,她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夫婿如此安静,安静地甚至有点不习惯了,好似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心事一样。
“啊?”正低头思索着什么的谢安被梁丘舞一拍,吓了一跳,望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梁丘舞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又重复了一片。
“建议?也没什么建议了……就是将这些东西卖给那些商家……你要是嫌麻烦的话,我来与那些商家交涉好了……”谢安的眼神,隐隐有些闪烁,不敢直视已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的女人。
“当真?——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不出面,就在内屋观瞧,另外,我叫项三哥与罗四哥在旁助你……”梁丘舞看似有些欢喜,也难怪,毕竟东公府上的这几位世代都是军中将领,对于商人间的交易,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甚至于,他们很是看不贯那些尔虞我诈的商人。
“哦……”谢安应了一声,依旧低着头。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饶是梁丘舞再是迟钝,这回也看出来了,谢安似乎并不开心。
“没……没有啊……”谢安有些心虚地吹着口哨。
“当真?”
“唔……”
梁丘舞越看越怀疑,不过鉴于谢安不肯言明,恪守妻室本分的她,自然也不好逼问,只是叫过伊伊,两人低声附耳交流着什么。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前去分发请柬的严开、陈纲二人回来了,在从梁丘舞口中得知,她已将此事交给了谢安处置后,二人也没多说什么。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东公府前前后后便有客人手握请柬上门拜会,毋庸置疑,这些人都是冀京大小商家的业主,亦或是业主信任的代表,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商家主人此刻都在冀京。
不得不说,这些冀京商业的巨头门,在受到东公府的请柬后大感意外,毕竟东公府素来与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今rì突然分发请柬,请他们到府上赴宴,实在有些叫他们吃惊。
好在东公府名气不小,口碑也不错,尤其是当这一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部分都到齐了之后,他们心中的紧张,这才稍稍缓解。
“这不是[贯汇宝行]的李老哥么?”
“哟,[丰承钱庄]的钱庄主……”
“[通宝行]的赵公,好久不见,最近可好啊……”
“哎哟,周老弟,别来无恙啊!——说起来,老哥最近正打算找你[滇青纺]做笔买卖……”
“哎,孙爷,近期你[丘阳纱庄]可是大赚了一笔啊,叫小弟颇为眼红……”
“哈哈,少来这套了,苏老弟前几rì运来的蜀绸,质地上可压了老哥一筹呢,老哥这次可亏惨了……”
站在里屋门口,谢安抬起右手微微撩起门帘,打量着堂中那些冀京的富豪财主们。
半响之后,他轻笑一声,撩起门帘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径直在主位前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屋内的富豪们停下了寒暄、议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待看到谢安仅仅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童时,眼中隐约露出几分异sè。
好在这些都是在商业中摸爬滚打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jīng,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是故,倒也没有露出太明显的轻视,不得不承认,大周的富豪、商人,在修养方面都有着不低的造诣。
反倒是谢安,心中隐约有些感慨,想当初他在冀京落魄街头时,屡次到眼前这些位富豪名下的商家寻找工作,但可惜的是,每一次都该店铺的管事、掌柜回绝、赶走,谁会想到,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已然能站在那些管事、掌柜雇主的跟前,与他们平起平坐?
想到这里,他略微吸了口气,抱拳拱手道,“诸位,小子谢安,奉东公府之主舞将军的差遣,在此招待诸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诸位大哥、大伯,看在小子年幼的份上,多多包涵!”
底下的富商们面面相觑,瞥了一眼站在偏厅左右、身着神武营副将甲胄的项青与罗超二人,暗自猜测着谢安的身份。
众富商纷纷以抱拳回礼,一来是他们已猜到谢安身份不简单,不敢造次,二来嘛,谢安说话也很客气,让这些地位在[士]以下的[商]人们,对他颇有好感。
“既然如此,小子年幼,托个大唤诸位一声老哥,诸位可莫要介意哟!”谢安半开着玩笑说道。
底下众商家相识一笑,纷纷说道。
“哪里哪里……”
“小哥太客气了……”
“我等这些,只是虚长几岁罢了……”
见双方的气氛变得融洽了许久,谢安也不再废话,毕竟他也算半个商人,知道商人更看重的是利益,而不是这种虚伪的客套,因此,在略微几句寒暄后,他顿了顿,语气一降,神秘兮兮地说道,“今rì舞将军请诸位老哥前来府上,不为别的,只为送一桩天大的财富于诸位!”
此言一落,底下众人鸦雀无声。
谈买卖讲究先声夺人,吊起对方兴趣,不得不说,谢安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以至于,从始至终,项青与罗超呆呆地望着谢安手握一张路引,一面走动在众商家身边,一面天花乱坠地说着,仿佛他手中那薄薄一张纸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反过来说,也只有这些沉浸商贾之事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富豪,才懂得谢安手中那薄薄一张纸所蕴含的利润。
“小哥的意思,是要将这些可免一概税收的路引出让给我等咯?”一位中年富豪忍不住开口说道,他的语气,略微有些紧张,显然,他已看到了那小小一份路引背后的财富。
“正是!”再度走回主位,谢安毫不掩饰什么地说道,“诸位老哥恐怕也在想,朝廷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小子也不瞒诸位……”说着,他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随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诸位应该也想到了,这次是户部拟诏时的疏忽,我等这么做,也是钻了户部、钻了国家的空子,可是,谁叫户部那些人针对我[四镇]呢?”
“倘若朝廷rì后追究起来……”底下众商人面面相觑,不可否认,他们很是心动,不过一想到朝廷rì后若是追究起来,他们也有些担忧,毕竟他们之中有些只是纯粹的商人,不比东公府有权有势。
谢安闻言一笑,戏谑说道,“怕什么!——我等可是完完全全按照圣旨上所写的办事,就算朝廷rì后要追查,也奈何不了我等,要怪,就只能怪拟诏的户部官员疏忽!渎职!”
“既然是朝廷的失误,那万一朝廷察觉,那这些路引……”
抬头望了一眼那位发问的富豪,谢安笑着说道,“何为圣旨?圣旨便是当今陛下金口玉言,岂容朝令夕改,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小子写一份百年的路引,朝廷也只能咬断牙齿往肚里咽!——当然了,如果是百年的路引,就算小子敢写,诸位老哥恐怕也不敢买吧?”
“哈哈哈……”底下的富商们相识一笑,他们哪里会不明白谢安的意思。
“总之,这份路引时限为一年,在这一年里,不管是多少规模的商队,只要带着这份路引,便可免去我大周境内一概税收,换句话说,商队所赚到的利润,便可直接藏入诸位老哥的腰包,不必再交付税收……至于价格嘛,一口价,五万一份!”
先前还其乐融融的众商家,闻言微微一惊,其中有一人忍不住说道,“既然一份路引只能用于一支商队,可五万两银子,恐怕有些多了吧……”
“是啊是啊……”其余商人亦是纷纷附和。
“多么?”谢安轻笑一声,在众商人诧异的目光下,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翘起右脚搁在左腿上,戏谑说道,“一支商队,以三十辆拉货的马车算,从冀京出发,拉上香油、海盐、面粉等物,运往北疆卸货,再从北疆购得铁矿,运回冀京,打造成兵器,售于冀京的兵器署,如此来回只要两个月,诸位老哥能否告知小子,期间税收究竟要花费多少?”
底下众商人中,做着这方面业务商人点头微笑不语。
“再比方,从冀京拉上香油、海盐、茶包,运到益州,从益州拉上丝绸、香料,再回冀京,来回六个月,期间的关税、城税,又要多少?”
富商内有些人抚摸着胡须算了一下,暗自点了点头,但是依然还有一部分人,认为五万两买一张路引,有点贵了。
虽说稳赚不赔,但是赚得少,打个比方,假如一年一支商队要支付的税收要六七万两银子,如今因为花了五万两,买了神武营的路引,可以不必再支付各地的税收,那也仅仅只是多了两万罢了。
他们辛辛苦苦一年才多得两万,而东公府什么也不用做,就得五万,也难怪有些人心中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猜到了众人心中的想法,谢安笑了笑,站起身来,随意地走到一位面带不渝之sè的商人身旁,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老哥贵姓?”
“不敢……草民贱姓韩……”
“那就是韩老哥了,”谢安笑了笑,望了一眼都用目光望向这里的众商人,轻笑说道,“韩老哥啊,倘若小子有一rì与你外出逛街,在路上捡到十两无主的银子,商议一番后,我二人打算分了他,但是呢,小子又贪心,要其中的九两,只分给老哥一两……摆在老哥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老哥收下那一两,小子得九两;要么,老哥嫌我贪心,一气之下,连自己的那一两索xìng也不要了,如此,我二人只能将这无主的十两银子上缴给卫尉署,如此一来,小子也就没了那九两,而理所当然的,老哥的那一两,也就没有了,试问,这一两,老哥要是不要?”
那位韩姓的商人一脸不解之sè,疑惑地瞅着谢安,继而眉头一展,笑着说道,“当然要!——收下好歹还有一两,若是拒绝,可就连一两都没有了,损人不利己啊!”说着,他站起身来,朝着谢安拱手抱拳,满脸惊叹说道,“非谢小哥点明其中之事,老哥恐怕还当局者迷……小哥不去行商,实在是可惜了!——这一两,我要了!”
而这时,底下其余的商人也逐渐明白过来,毕竟是在这行业摸爬滚打的人jīng,哪里会不明白谢安话中的深意,甚至于,在明白过来后,对于说出这番道理的谢安,心中更是高看了几分。
有了第一个人,此后的事,就顺利许多了,在偏厅内的商人,纷纷出府通知了等候在府外的家仆、家丁,叫他们回自己府邸准备银两,有些心急的,甚至骑了马就往自己府上赶,毕竟谢安有言在先,朝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察觉,倘若在朝廷察觉之前,他们已从东公府购得了那些路引,朝廷自然无话可说,但倘若朝廷快上一步,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当然了,对于东公府而言,亦是如此。
前后不过大半个时辰,这些商人纷纷去而复返,用银票交易了路引,有些是国字号钱庄的银票,有些是他们自家钱庄的银票,但不管怎样,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银子,毕竟商人以诚信为本,哪怕是砸锅卖铁,他们也不会昧他人半两银子而坏了自己的招牌。
其中,有买一张的,有两张的,也有买三张的,但是当谢安提出买四张可白送一张后,那些位商人的热情顿时被激发了出来,以至于那两百份左右的路引,竟然一售而空。
毕竟他们是商人,知道这等商机不可错过,就算自己用不到那么许多,难道还不会卖给其他人么?又不是只有冀京才有他们这样家财万贯的商人。
总而言之,东公府众人的忙碌没有白费,那两百张薄纸,换成了大约七八百两银票,将那只铁皮木箱塞得满满的。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望着那箱子里白花花的银两,项青难掩脸上的喜sè,回顾梁丘舞欢喜说道,“小姐,这足足可抵我神武营四五年的军费了,要不是谢兄弟说太贪心会惹来朝廷不满,我真想再去赶引几百份……”
“嗯!”梁丘舞眼中亦露出几分喜sè,连连点头说道,“回头召集全营将士,补发这些年来削减的军饷,且犒赏全军……”
“不太合适吧?”老成的严开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我军今rì占了大便宜,就算朝廷rì后不追究,弄地太张扬也是不好,犒赏全军就算了吧,补上这些年削减的军饷,再增加一些也就是了,否则弄得太张扬,难免会有小人在背后说闲话……”
“这倒也是!——那就这样!”梁丘舞点点头同意了严开的观点,继而转过头,望着谢安欢喜说道,“安,此次多亏你了!”
“哦……”谢安望向梁丘舞的目光,依旧有些闪烁,趁着梁丘舞与吩咐众人的时机,他悄悄将项青拉到了一旁。
“三哥,我跟你说一件很紧迫的事……”
此刻的项青,依旧沉浸在那些饮银票所带来的狂喜之中,闻言错愕地望着谢安,见他表情异常严肃,心中亦是一惊,连连点头说道,“你说你说……”
只见谢安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三哥府上有什么存货?”
“存货?”项青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像什么虎鞭啊、鹿鞭啊之类的,你给小弟弄个百八十条来……”
“……”项青傻傻地望着谢安。
“……”
“呵,呵,呵……”短暂的呆滞过后,项青忍不住笑出声来,直笑得谢安恼怒不已,满脸涨红。
“这就是你说的,紧迫的事?”
“非常紧迫!”谢安咬言咂字地说道。
望着谢安严肃的表情,项青总算是明白为何今rì早上这位兄弟会那种神态,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后,他伸手搂过谢安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百八十条会吃死人的,再说哥哥府里也没那么些,回头,哥哥先叫人送两条过来……”
“可别告诉其他人……”
“知道知道!”项青露出一个[你还不相信我么]般的眼神。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浑然没注意到,在他二人身后,梁丘舞正用极其不信任的目光望着那勾肩搭背的二人,面sè隐约有点发黑。
“项三哥,那三千石粮草,你押运完了么?”
“呃?”正与谢安嘿嘿贼笑不已的项青闻言一愣,一转头,正巧望见,梁丘舞正一脸冷意地望着他。
“呃,还没……”
“那项三哥还等什么呢?”
“……”张了张嘴,已听懂梁丘舞话中深意的项青,讪笑着离开了。
瞥了一眼灰溜溜离去的项青,梁丘舞深深望了一眼明显有什么心事的谢安,几步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安,上次你跟着项三哥出入那等污秽庸俗之地胡闹,我念你初犯,饶你一次,倘若还有下次,家法伺候!”
“家……家法?还有家法?”尽管谢安不明白梁丘舞为何要说这些,但依然不妨碍他表达心中的愕然。
“啊,你可以试试!”梁丘舞眼中那严厉的jǐng告之sè,令谢安心中一寒,毕竟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不是那种你跟她有了夫妻之实就可以整天与她嬉皮笑脸的女人。
不过……
讨两根虎鞭就要家法伺候?
不至于吧?
--与此同时,丞相长孙府--
那位叫谢安心惊胆战的女人,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长孙湘雨,正侧身倚在书房内那一张书桌旁,低下头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那几份奏章。
在那张朱红sè的檀木书桌后,年过六旬的老丞相长孙胤正用无可奈何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位他最疼爱的孙女。
“笃笃!”长孙湘雨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皱眉说道,“祖父,你桌上这份草诏,是何人拟写的?”
“叫爷爷吧……算了,”老丞相微微叹了口气,不解问道,“是户部侍郎田大人,怎得?”
“祖父可曾观阅?”
“这,只因是回报老夫这边的诏书拟本,是故老夫还未曾翻阅,怎么?”
“不用看了,”长孙湘雨手中的折扇在那份奏折上一敲,面无表情地说道,“拟这份草诏的蠢货,直接拉到午门斩首吧!”
“……”正捋着胡须的老丞相,闻言愣住了。
第二十三章 后续的风波
--大周弘武二十年十七rì傍晚,丞相府--
此正值晌午用饭时辰,然而长孙家的家主胤公依然在自己府上书房,批阅近期的奏章。
胤公,姓长孙,名讳胤,自当今天子李暨在其五十岁大寿时亲自到府赴宴,并赠送了一副当中写有[胤公]的亲笔贺词后,冀京的人,便开始用胤公来称呼这位长孙丞相。
至今,已有十余年。
“吱嘎……”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曾与谢安有过几面之缘的长孙湘雨挽着秀丽的长袍走了进来。
胤公一抬头,眼睛一亮,笑呵呵说道,“稀客稀客,真是稀客啊,乖孙儿,今rì怎会有空来看望爷爷呀?莫不是又与你父亲争吵起来了?”
听到胤公用乖孙来称呼自己,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眉,平淡说道,“似那等肤浅庸俗之人,与其争论不休,又有何意义?”
“竟用[肤浅庸俗之人]来称呼自己的父亲……”胤公苦笑着摇了摇头,“乖孙,告诉爷爷,你父亲又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啊?”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自作主张地替我张罗了一桩婚事而已……”长孙湘雨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是从她眼中的神sè可以看得出,她对此事相当恼火。
“呵呵呵,”胤公捋着花白的长须笑了笑,带着几分捉狭的语气,笑着说道,“莫不是昨rì在东渠街西侧,被几个我冀京的纨绔子弟打成重伤的王家公子?”
“……”长孙湘雨的目光,突然间冷了下来,继而噗嗤一笑,咯咯笑道,“哎呀,还有这等事呀?——真是大快人心!”
胤公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继而长叹说道,“乖孙,你做得太过了,倘若不满意你父替你张罗的婚事,你跟爷爷说便是,爷爷自会去找你父理论,何以要煽动城内那些纨绔公子哥,去加害那位王家公子呢?还叫他们威胁对方,rì后离你远点……你可知,那王家公子乃刑部尚书家中三公子,得知此事,王尚书勃然大怒,当即将主导了此事的张姓公子抓到刑部问罪,并施加重刑,而后,那位张姓公子的叔伯,我朝太史令张文庭慌忙前去讨人,见其侄被酷刑打成重伤,亦是大怒,以至于今rì早朝,两位朝官相互弹劾,王尚书参张大人纵容侄子当街行凶,张大人参王尚书滥用刑法、公报私仇,整个朝会,弄得乌烟瘴气……”
“呵,”长孙湘雨轻笑一声,转头打量着屋内挂在墙壁上的字画,淡淡说道,“那可真是喜闻乐见呐!”
“你……”胤公又好气又好笑,闻言忍不住地摇头,继而叹息说道,“罢了罢了,就算爷爷说得太多,乖孙恐怕也不会听进半句……这次打算在爷爷府上住几rì呀?——别院,爷爷可是每rì都有叫下人打理呢!”
“先住个三、五月吧!”倚在祖父那张书桌旁,长孙湘雨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桌案,见桌上摆着几封奏章,很随意地用手中的折扇一端挑开一宗。
三五月?
还先住个?
胤公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却见长孙湘雨左手敲了敲桌面,淡淡说道,“祖父,这份草诏,是何人拟写的?”
“叫爷爷吧,又无旁人……罢了!”胤公微微叹了口气,不解说道,“是户部侍郎田大人……”
“祖父可曾观阅?”
“这……只因是回报老夫这边的下诏拟本,是故老夫还未曾翻阅,怎么?”胤公愣了愣,要知道所谓的下诏拟本,指的就是在皇帝已发出了圣旨的情况下,尚书台还要另外拟一份一模一样的下诏,送到丞相府,为的是让丞相观阅,让他得知此事,然后,丞相府名下的官员,也要在事后将这份诏书再送至御史台,叫御史台的官员妥善保管起来,作为rì后的依据。
正因为不是急着下诏的拟本,是故胤公倒也不急着翻阅,而如今见孙女一说,顿时低头仔细观阅起来。
“不用看了,”长孙湘雨手中的折扇在那份奏折上一敲,面无表情地说道,“将拟这份草诏的蠢货,直接拉到午门斩首吧!——拜那个蠢货所赐,今年的户部,恐怕至少要亏损数千两万白银的税收!”
“数……数千万两?”饶是胤公身为丞相,闻言亦不禁面sè大变,但是,当他低头仔细观瞧那道下诏时,却疑惑地发现,诏书内用词严谨,不觉得有什么疏忽。
可是转念一想,胤公可不认为自己这位聪明绝顶的孙女会信口开河,继而又仔仔细细地从头看了一遍。
突然,他的双眉紧紧皱了进来,总归是在丞相这个位子上坐了三十余年的老臣,在得到孙女的提醒后,哪里还会看不出这道下诏字里行间的疏忽。
“如乖孙所言,那位田大人当真该死!”胤公叹息着摇了摇头。
“放心吧,祖父你起初都瞧不出来,一般人哪里会看穿其中疏忽……”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尽管她是在安慰自己的爷爷,但是话中语气,隐约也带着几分讽刺,讽刺胤公这位在位三十余年的老丞相,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那份下诏中的破绽。
胤公闻言也不恼,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略带几分玩笑口吻地说道,“乖孙早些年不就将爷爷也划到[凡人]那一类去了嘛,如今出现这种疏忽,也在常理之中,不是么?”说着,他眨了眨眼睛,捉狭地望着自己的孙女。
长孙湘雨愣了愣,不知为何,眼中的冷漠稍稍退去了几分,淡淡笑道,“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嘛,虽是凡人,不过也是凡人当中的佼佼者了……”
“哈哈哈,”胤公闻言大乐,朗声笑道,“能得乖孙赞誉,爷爷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那当然!”长孙湘雨闻言也不客气,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淡淡说道,“能叫我看的入眼的,纵观整个大周,至今也只有寥寥六人,祖父算一个……”
“哈哈,可真是叫爷爷……唔?”正说着,胤公愣了愣,抚着白须诧异问道,“年前不还是五人么?何时多了一位?”
“这个嘛……”长孙湘雨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露出一副不愿意说的表情。
见孙女不愿意表露那一人的身份,胤公也不在追问,只是抚着白须笑道,“第一人,多半是乖孙那位闺中密友,梁丘家的小丫头,第二人与第三人嘛,应该是四皇子与八皇子……唔,此三人皆乃我大周百年不遇的人才,似老夫这等凡夫俗子能排在第四,倒也足慰此生了!”
“谁说祖父就一定排第四?”
“呃?这……”胤公愣住了,他如何听不明孙女话中深意,闻言诧异说道,“爷爷身为朝中丞相,即便比不过那三位奇才,但第四这位置……”
“看看再说吧……”长孙湘雨撇了撇嘴。
“看看?”
“啊,最近结识一个蛮有意思的家伙,倘若不出意外的话,那家伙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微微皱了皱眉,长孙湘雨淡淡说道。
“连乖孙都不知的事?”胤公眼眉一挑,看得出来,他很是吃惊,毕竟自己这位孙女的才能,他可是清楚的,比起她那个不成器的父亲,简直就是不可同rì而语,甚至于,连胤公自己都没有把握胜过这个小丫头。
胤公还记得,十七年前那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他以及他的儿子长孙靖站在后院的院子里,满怀期待等着长孙家第一个孙辈成员的降生。
继而,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冲散了院子里的紧张与不安。
何以世家能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经久不衰?
靠的是财富?是权势?是地位?
不!
是人丁!
在冀京,有的是传承几十年以及上百年的家族,其家谱内的族人,就好像大树一样,有着数不尽的枝梢,父子,叔侄,两代人合到一起,少则数人,多则数十人,这些人中,虽说或多有少都会出现一些庸才,败坏家门,但至少也会出现一两名可造之材,而这一两位,便足以肩负起家族至少三十年的兴旺。
即便是胤公,亦难以免俗,他迫切希望长孙家能诞生孙辈的男丁,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他儿子那位临产的侍妾王氏,却生了一个女婴。
不可否认,女婴的父亲与祖父都很失望,要知道在此之前,这对父子正打算将早已取好的名字[晟],作为家族中第一个孙辈成员的名字,却不想老天如此出乎意料,生下的,是一个女婴。
[就叫……湘雨吧!]
抬头望了一眼细雨蒙蒙的天,胤公有些失望地说道。
长孙湘雨……
有些随意地,胤公替自己的长孙女命名了,那时的胤公哪里会想到,他长孙家,诞生了一位妖孽般的奇才!
一个在九岁时便能耍弄心机、耍弄手段,险些将整个长孙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世间奇才!
但是一想到这位奇才的xìng子,胤公暗暗叹了口气。
自从自己这个孙女的生母王氏在三年前逝世之后,胤公便逐渐感觉到,她越来越不服管教、不受约束,在她眼里,长孙家的名号,一文不值。
若不是她那位xìng子温顺、知书达理的母亲临终前嘱咐过她,或许她早已离去,离去了这个对她而言可有可无、同时也感受不到几分亲人温暖的长孙家。
对此,胤公亦是毫无办法,他只能用仅存的一丝亲情维系着她与长孙家之间的关系,但是,这能维持多久呢?
胤公暗自叹了口气,忽然,门外传开了笃笃笃的叩门声,继而,他唯一的儿子长孙靖迈步走了进来。
一瞧见自己的女儿长孙湘雨,长孙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劈头盖脸怒声斥道,“孽子,看你做的好事!”
回想起昨rì东渠街的那场闹剧,以及今rì早朝时的闹剧,即便是他才能不足,也不难瞧出,那两件事,皆与自己的女儿有着无法撇清的关系。
毕竟这种事已不止一次发生过。
“哼!”长孙湘雨轻笑一声,淡淡说道,“父亲指的什么,女儿可不明白……”
长孙靖闻言眼中愠sè更盛,怒视斥道,“收起你那副虚伪的笑!为父还不知你这孽子秉xìng?”说着,他走过去,抬起右手便要打向自己的女儿。
见此,胤公皱眉喝道,“靖儿,还不住手!”
长孙靖闻言一愣,下意识转头望向自己的老父,见他面带恼怒,慌忙收回了抬起右手,拱手说道,“是,父亲!——孩儿住手便是,父亲大人莫要气恼!”
“呵!”一旁,长孙湘雨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她脸上那暗带讥讽的笑意,让长孙靖心中怒火更甚,只是碍于老父在场,不好发作罢了。
“好了好了,乖孙也退让一步,莫要挑拨你父气恼……乖孙不是说他是一个凡夫俗子么,与他争执,乖孙就不怕失了身份?”胤公半开玩笑的话,总算是说动长孙湘雨不再刺激自己的父亲了。
“父亲大人,您这般维护这孽子,实在是……”
“好了好了,”见这对父女二人不再闹,胤公摆了摆手,说道,“靖儿,小湘雨的事,我都知晓了,她既不愿意嫁,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这样,乖孙在老夫府上先住些rì子,待过些rì子,再回你府,如此可好?”
“父亲开口,儿子岂敢不从……”
“这样就好,反正你府相距府上也不过一堵墙,倘若小湘雨在老夫府上呆得闷了,自会回去……”
“是……”
满意地点点头,胤公这才想起儿子进门时那急促的脚步,说道,“方才你走得那么急,莫不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见胤公问起,长孙靖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行礼说道,“是,孩儿方才前往韩大人府上赴宴,不想于途中听说一件紧要之事,感觉不对,是故急忙回府,向父亲禀告……”
“何事?”
只见长孙靖稍一停顿,面带焦急之sè说道,“昨rì陛下不是颁布了那道削减四镇军费的圣旨么?——就在方才,孩儿听说东公府连夜赶制路引二百份,出让与我冀京城内富豪商家,每份路引,价五万两白银……”
胤公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喃喃说道,“真是没想到,方才小湘雨还在与为夫谈论此事……”说着,他愣了愣,捋着白须暗自嘀咕道,“东公府竟然有人能看出那道圣旨的破绽?真是不简单,老夫还道他府内都是些舞刀弄枪的莽夫……”
“……”瞥了一眼皱眉叹息的祖父,长孙湘雨秀目一转,脑海中浮现出谢安的身影。
还不错嘛……
谢安……
越来越对那个家伙感兴趣了,唔,明rì瞧瞧去吧,顺便问问,那一rì那家伙所说的东西……
嘻嘻!
用打开的扇子遮掩着自己的面庞,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难以琢磨的笑意。
想到这里,长孙湘雨径直走出了书房,浑然不管她的父亲,正用恼怒的目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孽子,竟如此不遵礼数!”
望着自己儿子气地满脸通红,胤公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四镇中,其余三家,有何动静?”
长孙靖闻言欠了欠身,恭敬说道,“孩儿打听过,南公府也曾暗中叫家仆准备这类路引,不过比起东公府要少的多,大抵是七、八十份左右,至于期限以及售价,这两家一致,都是五万两银子,限期一年!——其余两家,没有动静!”
“哦?”见借此机会敛财的不单单只有东公府,还有南公府,胤公不禁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到梁丘家与吕家这些年来交情不浅,他也就释然了。
“多半是东公府的那个小丫头,暗中提醒吕家的吧,亦或是……”说着,老丞相眯了眯双目,喃喃说道,“亦或是南公府内,也有那能够看破圣旨破绽的能人!”
“父亲,此事该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胤公苦笑一声,继而沉声说道,“你亲自走一趟皇宫,奏请陛下补一道诏书,倘若另外两家也察觉此事,掺乎进来,那今年户部的亏损,可就不止四五千万两了!——速去!”
“是,父亲!”点点头,长孙靖转身疾走而去,只留下负背双手,站在书房门口的胤公。
“梁丘家那个老家伙眼下不在冀京,按理来说,那个小丫头,应当看不出那道圣旨的破绽才对……究竟是何人?”
望着书房外花圃内的草木,胤公微微皱了皱眉。
次rì清晨,正如谢安所料,朝廷果然察觉到了那份圣旨中疏忽之处,急忙补发了一道圣旨,叫四镇不得私造路引出让给冀京的商人,但对于已经卖出去的路引,朝廷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此次的过错在于户部官员的渎职。是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该rì,那名拟写诏书的户部侍郎田大人,被革职查办,交于刑部问罪,虽说罪不该死,但至少,他户部侍郎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毕竟,根据户部官员的统计核算,那些已售出的路引,要让户部亏损八千两万、乃至一万万两白银上下,这几乎已接近于大周全国境内一年总税收的一成左右的份额……
第二十四章 找上门来的女人
次rì清晨,睡醒后的谢安在伊伊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来到前院偏厅用饭,而此时,梁丘舞早已离开府邸,前往军营。
闲着没事,谢安本想调戏调戏伊伊这位自己未来的侍妾打发打发时间,但是没想到,他找遍了整座府邸也找不着伊伊的踪影。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谢安随便在内院那专门用来洗衣服的池子旁叫住了一名府上的侍女,询问伊伊的下落。
好在内院的侍女都认得谢安,也知道谢安的身份,听闻谢安问起,连忙行礼说道,“启禀姑爷,伊伊姐一大早便叫上十几个外院的家丁,与她一起上西南城的市集购置府内所需去了……”
“府内所需之物?”谢安愣了愣,诧异说道,“不是应该专门有人送到府上么?”
要知道谢安以前在李寿的安乐王府时,他就是管家,所以他知道,但凡大户人家,只要事先约好,集市内的商家每三天便会专程派人将所需的东西送到府上,至于结账,一般是半月一次,或者一月一次,快捷地很,怎么东公府……
可能是注意到了谢安疑惑的神sè,那名侍女解释道,“此前府上亦是这般,不过伊伊姐嫌那些屠家送来的肉太肥,蔬菜也不是很新鲜,是故,伊伊姐每隔几rì便会带人到西南城的集市,亲自挑选……”
“哦!”谢安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暗称赞伊伊仔细,毕竟他此前在安乐王府的时候,可从来不管送来的肉肥不肥、鲜不鲜。
想到这里,谢安暗自感觉有些尴尬,挠挠头正要离开,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那名侍女道,“这种事不是应该由管家打理么?”
那名侍女疑惑地望着谢安半响,继而才低声说道,“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府上的大小事务,皆是由伊伊姐cāo持的……”
诶?
谢安愣住了,他没想到,动不动便被自己调戏地面红耳赤的伊伊,竟然这么能干,将偌大的东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真是了不起啊,那两个女人……
暗自感慨着,谢安摇摇头离开了。
想来想去,谢安打算去一趟安乐王府,毕竟梁丘舞与伊伊都不在府上,他一个人怪闷的。
而就在谢安即将要踏出东公府府门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人。
起初谢安还不怎么在意,只是待他一抬头,瞥了一眼那人后,顿时,他的脸上堆满了骇sè,指着那人失神叫道,“长长长长孙湘雨……”
谢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目光满是戒备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今rì的她,换了一套紫sè的长袍,袍上以金丝绣出几支竹子的图案,衣襟、领口、袖口的地方,用银线层层打底,做工很是jīng致,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毛糙。
她没有带首饰,应该说,前两次碰见,她都没有带首饰,除了她头上束发的玉冠,以及她手中那把碧玉作为扇骨、似乎从未离身的小扇。
不愧是丞相府的千金,穿着这般奢华,还招摇过市……
谢安暗自撇嘴。
多半是好笑于谢安看到自己时的震惊,长孙湘雨咯咯一笑,一脸戏谑地打着招呼道,“早,谢……”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安一脸愤慨地打断了。
“住口!”
“……”饶是长孙湘雨再怎么聪慧过人,恐怕也难以猜到谢安心中的龌蹉,闻言一愣,手中的折扇微微遮着面庞,不解地望着谢安。
她不明白,谢安为何会这般激动。
望着长孙湘雨那诧异的目光,谢安一头冷汗,连忙解释道,“抱歉,我可不是有意吼你的,我只是不习惯别人这样和我说……”
糟了糟了,吼谁不好,吼这个女人……
回想起面前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谢安心中暗暗叫苦。
“谢大哥似乎有些畏惧奴家?为何?奴家很可怕么?——真是伤人,奴家又不是吃人的土jīng木怪……”长孙湘雨一脸委屈地说道,此时的她,有种一种无法言喻的动人,叫人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倍加怜惜。
即便谢安深知此女的厉害,一时之间不禁也有些失神。
“你……你到底来这做什么?——舞不在府上,如果你找她的话,那你可要失望了!——请回吧!”回过神来的谢安一气呵成地说道。
长孙湘雨闻言心中暗笑。
她认识梁丘舞也有将近十年,怎么可能不知这个时候梁丘舞在不在东公府上?
眨了眨眼,她故意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喃喃说道,“哎呀,那还真是叫奴家失望呢……”说着,她抬头瞥了一眼谢安,语气一转,娇声说道,“既然如此,谢大哥就陪陪奴家吧……”
起初见长孙湘雨一脸失望,似乎有想要打道回府的意图,谢安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想到长孙湘雨话锋一转,竟然叫他陪她……
望着她那双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玩具般的目光,谢安暗自大吸了一口冷气。
开什么玩笑?!
见到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我躲还来不及,还陪你?
做梦吧你!
想到这里,谢安连连摇头,断然拒绝。
望着谢安脸上的冷淡表情,长孙湘雨咬了咬嘴唇,可怜兮兮地说道,“谢大哥就这么讨厌奴家么?这让奴家……”说着,她的双肩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好演技!
谢安暗挑大拇指,神sè不变,抱着双臂,依在府门内,神sè冷淡地望着长孙湘雨,丝毫不为所动。
见谢安这幅作态,长孙湘雨眼中闪过几丝恼意,脸上那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模样顿时收起,冷冷地盯着谢安,“当真不陪奴家?”
嘿!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告诉你,一样没戏!——哥软硬不吃!
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法子!
暗自冷笑一声,谢安缓缓摇了摇头。
倒不是说他这会突然就不畏惧眼前这个女人了,应该说,正是因为畏惧,他这才迫切要与这个女人划清界限,就如梁丘舞所说的,不与她牵扯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谢安也不认为这个女人会这样善罢甘休。
然而出乎谢安意料的是,长孙湘雨在深深望了一眼他后,忽然张口说道,“既然谢大哥不愿意,奴家也不就强求了……”
不会吧?
她这样就认输了?
谢安有些惊讶,试探问道,“当真?”
“自然!”长孙湘雨轻哼一声,淡淡说道,“奴家向来不强迫他人,只是……谢大哥,你想知道奴家最讨厌的是什么么?”
“不想!”谢安摇了摇头。
“奴家觉得,还是对谢大哥说了比较好,”说着,长孙湘雨瞥了一眼谢安,咯咯笑道,“奴家呀,平生最讨厌闷了,而整天呆在府里,闷死了!所以呀,烦闷的时候,奴家都会忍不住想找点乐子,比如说,撮合舞姐姐与谢大哥的那件事……”
“你……”谢安双眼瞪大,气地说不出话来。
撮合?
那叫撮合?
“而眼下,奴家感觉很闷,相当的闷……”最后四个字,长孙湘雨说的非常慢。
“……”谢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尽管长孙湘雨的语气很平缓,很温和,但是他却从中听到了浓浓的威胁口吻。
她并不是在说笑!
轻笑着瞥了一眼谢安,长孙湘雨一甩衣袍的衣袖,缓缓朝着府门走去,边走边说道,“好闷好闷,回府去想想这回算计谁好了……”
她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谢安倒抽一口冷气。
毕竟长孙湘雨已说得明明白白,一旦她觉得闷了,就会去想法子算计解闷,就像上次唆使太子李炜使诈侵犯梁丘舞一样,差点就让整个冀京成为战场,天知道这个女人这回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谢安紧忙紧走几步,一把抓住了长孙湘雨的左手。
“怎得?谢大哥终归还是舍不得奴家嘛!”长孙湘雨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浑然没有注意到谢安额角那一挑一挑的青筋。
“算你狠!”谢安咬牙切齿地说道。
“咯咯,”长孙湘雨轻笑一声,说道,“谢大哥就当是做好事咯,你想呀,倘若谢大哥能哄得奴家开心了,不闷了,奴家自然无暇再去算计他人,这样一来,奴家安稳了,谢大哥安稳了,舞姐姐安稳了,这沉闷的冀京,也就安稳了,不是么?——谢大哥就当是做了一件造福苍生的事咯!”
“好一个造福苍生的事!”谢安气急反笑,嘴里冷冷迸出一句话来。
不过,在听到那番话后,他还真不敢让她就这么离去,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这个智谋超绝、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倘若她怀恨在心,暗中想法子针对他与梁丘舞,那可不是说笑的。
想到这里,谢安长长吸了口气,没好气说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长孙湘雨啪地一声合上手中折扇,歪着脑袋思忖着。
本来,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谢安那一rì在马车中对她所说的那些事,不过她也知道,此刻的谢安必然是心中恼怒,就算她问,他多半也不愿意回答,甚至于,给她一些错误的解释,这是她所不想看到的。
“这样吧,今rì,你就带着我随便走走吧,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唔,最好是别太闷的地方,奴家可闲不住,哦,对了,我想吃糕点的时候,你要替我去买,至于傍晚,你要送我回府,来时的马车,我已叫他们回去了……”说着,她陆陆续续又提出了大一堆的要求。
谢安只听地心中火气越来越大,忍不住张口奚落道,“好嘛!——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玩,要不要我陪你睡啊!”
长孙湘雨正说得兴致勃勃,闻言面sè一滞,俏脸竟微微有些泛红,在望了一眼谢安后,忽而调笑说道,“也不是不可以哟,只要你……降伏地了我!”
“……”
第二十五章 转机?
[只要你……降伏地了我!]
她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挑衅?
还是说……
谢安回头瞥了一眼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那个满脸是[我很闷]表情的女人。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让这个女人早点滚蛋,只可惜这样做的后果,未免太过于严重。
算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失意,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就让那个女人呆着好了,等她感觉到呆在自己身边还不如她一个人有趣的时候,她自然会离开,在此之前,能忍就忍吧,不能忍,也……
咬牙忍吧!
谢安暗自安慰着自己。
“喂,谢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呀?——你不是说那李寿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么?可如今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托着香腮不渝地望着谢安,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sè。
“拜托!进府才不过一刻,哪来一个时辰?”谢安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继而铺开书桌上的纸张,右手提起笔来,淡淡说道,“稍安勿躁,府上的下人不是说了么,九殿下出府办事去了,过不了多久便能回来……”说着,他抬手在纸上写了一个硕大的忍字,借此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管!——我不要呆在这里,闷死了!”女人愤愤地站起身来,连连跺脚不已。
“刚才怎么说的?[今rì随便你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谁知道你选择的地方这般无趣!”女人颇为郁闷地说道。
“啊,那还真是对不起啊……”谢安一副敷衍的口吻。
女人气闷闷地瞅着谢安,这才发现谢安似乎在提笔写着什么,眼珠一转,颇为好奇地走到书桌旁,侧着头打量着谢安所写的字,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琢磨的神sè,喃喃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着她那惊讶的语气,谢安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夸别人……”
“夸你?”长孙湘雨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谢安,略带几分讥讽地说道,“你怎样才会听出我这是在夸你?”
“不是么?”谢安吃惊地问道。
“……”望着谢安瞠目结舌的呆滞模样,长孙湘雨无语地摇了摇头,手中的折扇点了点纸上的字,没好气说道,“就这字,三岁孩童就要比你出sè,你瞧瞧你写的字,毫无气势,扭扭曲曲跟一条虫子似的……我要是你,就赶紧将这张纸吃了,不提此事!”
“你!”谢安面sè一红,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笔字很丑,但是像这样被长孙湘雨数落地体无完肤,他心中不禁也很是恼火,闻言狠狠瞪了一眼女人,气愤说道,“你写个我瞧瞧!”
“哼!”见谢安恼羞成怒,长孙湘雨轻哼一声,挪步走到谢安身旁,轻轻拿起他手中的笔,淡淡说道,“铺纸!”
谢安恨得牙痒痒,一脸没好气地将一张未用过的纸铺在桌上。
“写什么?”长孙湘雨问道。
谢安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就写[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要是你写地好,我就叫人裱起来,挂在我房里!”
聪慧如长孙湘雨,哪里会听不出谢安这话是故意针对她,闻言失笑地摇摇头,奚落道,“看不出来,你还真小家子气呀……堂堂七尺男儿,却与奴家一个妇道人家怄气,你还真有出息!”说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脆生的笑声,在谢安听来是那般的刺耳,让他不由面sè发红。
“少废话!——你到底写不写!”
“瞧你急的……”不屑一顾地瞥了一眼满脸怒sè的谢安,长孙湘雨也不再刺激他,握着笔皱眉望着桌上的纸,在略微一沉吟后,挥笔疾书。
谢安愣了愣,他只感觉此时的长孙湘雨,有着一股书香门第的气质,与记忆中那个xìng格恶劣到极点的女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眼下的她,仿佛是一位沉浸此间数十年的文士,那架势、那气质,让谢安忍不住想起了每rì早晨在后院习武时的梁丘舞。
仅仅只是数息的工夫,长孙湘雨笔势重重一顿,继而随手将手中的毛笔丢在一旁,拿起摆在桌上的折扇,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叫人裱起来吧!”
“这么自信?”谢安冷哼一声,走过去低头一瞧,惊地险些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纸上字迹每一笔都是气势十足,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那十二个字,犹如十二只张牙舞爪的猛兽,气势磅礴,让人不觉战栗。
即便谢安处心积虑想要找出几处败笔讽刺讽刺这个骄傲自大的女人,但是望着着这幅字,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书法上的造诣,实在是世间罕见,以至于他愣是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缺陷来,这让他有些气馁。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那古怪的神sè,长孙湘雨轻笑一声,淡淡说道,“这冀京想要本小姐墨宝的人多了,排着队来府上求字,我都懒得理睬他们,方才我替你写的那幅字,至少值三千两!”
“三……三千两?”谢安闻言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字。
说实话,尽管谢安在李寿的安乐王府当了三个月的管家,又帮梁丘舞赚了一笔七八百万两的巨款,但是他私人的小金库中,却仅仅只有寥寥几十两的存款……
先前是因为与李寿关系极好,不好意思中饱私囊,而到了东公府后嘛,却又因为与项青那rì去青楼吃酒一事,使得梁丘舞在银子方面对他管得很严,生怕他偷偷又溜到青楼鬼混,是故,梁丘舞特地嘱咐了伊伊,谢安想要什么都满足他,唯独不给他银子。
当然了,就算梁丘舞网开一面,谢安恐怕也不好意思要,毕竟她是他的女人,向女人要钱这种事,谢安可做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安辛辛苦苦攒了三个月钱,也只有区区几十两,然而眼前这个女人一幅字,却竟值三千两……
“当……当真?”谢安的双手,略微有点颤抖了。
皱眉望着前后态度大变样的谢安,长孙湘雨好似想到了什么,用折扇遮掩住自己半张容颜,yīn测测地说道,“你不会是想将本小姐的字给卖了吧?”
“怎……怎么可能!”被一语说破心事的谢安讪讪一笑,连连摇头说道,“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我当然是按照方才说的,叫人裱起来挂在房里咯……”
“那就好!”长孙湘雨啪地一声合上了折扇,似笑非笑地说道,“反正东公府我也熟,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去你屋里坐坐,顺便瞧瞧你说要挂在屋里的这幅字……到时候你可别说什么[找不着了]之类的借口,倘若你敢将本小姐送你的这幅字换成银子使唤……”说到这里,她的那双秀目眯了起来,露出几分相当危险的眼神。
“不会不会……”谢安连连摇头,慌忙叫来一名府上家丁,叫他带着这幅字上街,叫人裱起来送至东公府。
那名家丁也认得谢安,闻言自是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地接过字,一路小跑着离去了。
而这时,恰巧李寿与王旦二人从走廊走过来,瞧见站在屋门处的谢安,很是意外,开着玩笑说道,“哟,谢大老爷怎得今rì不在东公府享福,跑到我这个穷王府……”
说到这里,李寿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屋内除了谢安,还有一个女人。
长孙湘雨!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府上?
李寿与王旦对视一眼,一脸不解之sè。
他们可是认得这个女人的相貌的,毕竟李寿是九皇子的身份,在许多次宴席上都见过她,而王旦则曾经是太子李炜身旁的幕僚,有幸也见过几面。
本来,他二人也颇为爱慕这位才艺双绝、倾国倾城的女子,但是当谢安前几rì将她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李寿与王旦后,二人深深震惊于这个女人的心机。
而如今,见谢安带着这个女人来到府上,二人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会在这里?”几句寒暄后,李寿不动声sè地将谢安拉到一旁,有些紧张地问道。
“一言难尽……”谢安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好似想到了什么,纳闷问道,“说起来,你与王老哥方才做什么去了?”
只见李寿颇为在意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长孙湘雨,压低声音说道,“不若到我房中再议?”
顺着李寿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见她正百无聊赖地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卷,随意翻阅着,他苦笑说道,“我可不敢丢她一个人在这里,说吧说吧,没事!”
“这……”李寿显然还有些犹豫。
见此,谢安叹了口气,转身头去,冲着长孙湘雨喊道,“九殿下要与我商议一些要事,如果你能保证不和别人说,就可以留在这里听,如何?”
“要事?能有什么要事?”正翻阅手中书卷的长孙湘雨抬起头瞥了一眼不远处围坐在书桌旁的李寿、谢安、王旦三人,淡淡说道,“莫非还想争夺皇位不成?”
李寿与王旦闻言面sè微变。
“哟!还真是呀?”清楚瞧见二人面sè改变的长孙湘雨秀眉一挑,继而轻笑一声,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望着手中书卷,不以为然地淡淡说道,“就这么几个人,还想争夺皇位,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九殿下,还有那个谁,你们两个想找死,本小姐懒得理会,不过,最好别拉着那谢安,本小姐如今还指望他替我解闷呢,要是他被你害死了,本小姐找谁去?”
“……”李寿闻言表情呆滞,愕然望着谢安。
“对她,我可什么都没说!”说着,谢安转过头去,没好气地冲着长孙湘雨嚷道,“好,谢谢你,现在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了!”
长孙湘雨闻言秀目白了一眼谢安,顾自翻着手中的书卷,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最好快点,我可不想这一下午的时辰都在这里打发!”
“是是是!”谢安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继而见李寿与王旦依然还有些不安,低声说道,“放心吧,那个女人的秉xìng我也算是了解一点了,她不感兴趣的事,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不是不感兴趣,只是不指望你们三个人就能扰乱这个冀京罢了!”不远处的长孙湘雨淡淡地补充道,显然,她丝毫也不看好李寿。
李寿闻言哭笑不得,不过倒也不再怀疑,毕竟,就算他信不过长孙湘雨,不过对于谢安,他还是相当信任的,在沉吟一下,道出了方才离府的目的。
“是这样的,昨rì王先生对我说起,像他一样被太子逐出府邸、无颜返乡的士子,城中义舍还有许多,是故,今rì我跟王先生便去瞧一瞧……”
“如何?”谢安问道,他意识到,李寿与王旦已经开始在收揽可用之人了,毕竟争夺皇位可不是儿戏,没有人才相助,单靠他三人,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李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今rì只是见了一面,还远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是故,有些话还不好说……”
谢安知道李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闻言问道,“不请他们到府上谋事?”
“这个嘛……”李寿苦笑一声,无奈说道,“总归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不到万不得已,恐怕是拉不下这个脸面吧,总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就看他们如何思量了……”
“嗯!”谢安点了点头,在他身旁,王旦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女人,见她一副事不关己、兴趣缺缺的模样,遂轻声问谢安道,“谢大人那边如何?可曾与知会项副将?”
“哦,此事我已与项三哥说过了,他会帮忙安排的,不过,三哥也说了,他不是很清楚那些人中有没有太子或者其他几位殿下的人,是故,让我们行事谨慎一些……”
“这个自然!”李寿点了点头。
在随后,三人又谈论了一些关于rì后之事的话题,他们自是聊得兴致勃勃,仿佛那皇位已是唾手可得,浑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坐在书桌后的长孙湘雨,无力地揉了揉额头。
终究,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三人的话。
“喂,你们三个,你们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么?——在这个节骨眼招揽人手?你们真当这座城里的人都是傻子啊?”
第二十六章 转机?(二)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就不能闭上嘴不说话么?”谢安有些生气地望着长孙湘雨。
也难怪谢安会生气,毕竟方才他与李寿、王旦三人正兴致勃勃地憧憬着rì后的宏伟蓝图,却没想到,长孙湘雨却迎面浇来一盆冷水。
长孙湘雨冷笑一声,讥讽道,“我不在这个时候打断你,你就死了,知道么?”
“什么意思?”
“还没察觉到么?”长孙湘雨失望地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满脸愕然的李寿等三人,讥讽道,“一个自小被安置在宫外、不知宫中勾心斗角之事的懦弱皇子,一个投机取巧、没念过几年书、只仗着口齿伶俐的无礼家丁,外加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穷酸书生,就你们这样的,还打算学人家夺嫡?”
“你……”谢安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余李寿、王旦二人,面上表情亦是难看。
“唉,”微微叹了口气,长孙湘雨摇头说道,“本来,你们死活,都与奴家无关,只不过……”说着,她望向谢安,皱眉说道,“谢安,本小姐对于你那rì所说的事颇感兴致,是故,你最好听我的话,少跟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混在一起!”
“喂!”谢安一脸不渝地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却被王旦拦住了。
只见王旦拱手抱拳对长孙湘雨施以一礼,皱眉说道,“在下王旦,素知长孙小姐才高八斗、学究天人,胸有藏书万卷,然在下斗胆还是要向长孙小姐请教,不知在下那些建议中,究竟有何不足之处,以至于长孙小姐如此诋毁!”
“哦?”长孙湘雨轻笑一声,啪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戏谑说道,“那些愚蠢透顶的建议,就是你提出来的?”
王旦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面sè不改,语气沉重地说道,“是!——还请长孙小姐指点一二!”
“呵呵!”长孙湘雨轻笑一声,她很清楚面前这位文士不服气,闻言也不在意,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听着罢!”
“在下洗耳恭听!”王旦沉声说道,看得出来,他对于长孙湘雨将自己的建议评价为愚蠢透顶之事感到非常不满。
瞥了一眼王旦,长孙湘雨缓缓收起了脸上的冷笑,轻笑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曾经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幕僚,对吧?”
“不错!”王旦隐约露出几分自负的神sè,撇开太子李炜的为人不谈,能担任一国储君的幕僚,如何不是一件值得自傲的事?
没有真才实学,岂能在太子身旁脱颖而出?
“那就是了,”长孙湘雨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足下最大的疏忽,就在这里……在小女子看来,足下多半是沿用了当初辅佐太子殿下的路子帮助如今的主子,也就是九殿下……”
“……”
“然足下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与九殿下是不同的,并不是指实力的强弱,而是身份!——太子殿下可以明目张胆地招揽势力,因为他是太子,是储君,他有这个资格!——但是九殿下没有,九殿下乃是臣,身为臣子,结党营私,你真当朝中的御史监是摆设?——你以为那些御史大夫没有去找太子的麻烦,就自信地认为他们也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真是可笑!”
在李寿与谢安愕然的目光下,王旦被说得哑口无言,半响之后,这才辩解道,“自然是行事小心谨慎,如何能叫御史大夫知晓?”
长孙湘雨闻言哂笑一声,不屑说道,“你以为这是在何处?此乃冀京!乃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卫尉署、御史监、大寺狱,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座城池?就算再是小心谨慎,难道就能保证不走漏风声?——除太子、四皇子李茂、八皇子李贤以外,你以为其余几位皇子对皇位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们为什么不敢轻举妄动?无非就是因为有太多的眼睛盯着!”
“……”王旦只听得额头冷汗迭出,面sè涨红,无言以对。
“人家都不敢动,你们倒是好,一个说什么招揽落魄的士子,一个说什么联络军中有兵权的将领,你们想做什么?生怕别人没注意到你们是吧?——我告诉你们,你们与那些军中将领吃顿酒,还不等你们吃完酒,这个消息便早已写成奏章,摆在当今丞相书桌之上了!”说到这里,长孙湘雨不禁也有些郁闷,毕竟她好几次都有想过要逃离这个沉闷的冀京,可惜的是,每次都被她的祖父胤公派人接回去。
一想到那些事,长孙湘雨心中气闷,语气更是凌厉,一番恐吓,唬地谢安、李寿、王旦三人心中惊骇。
“见你们有意要争夺皇位,我还道你们有些本事,没想到尽是一些愚蠢透顶的主意!——如此,安分守己不是更好?”讽刺了一句,长孙湘雨在谢安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露出一副轻蔑之sè。
“喂,你说够没?”谢安怒声斥道。
“谢安,不得无礼!”拦住了愤愤不平的谢安,李寿站起身,抱拳说道,“非长孙小姐一番话,我等实在是……”
王旦亦满脸苦涩说道,“久闻长孙小姐聪慧过人,满腹才学,今rì一见……唉,方才在下有所冒犯,还望长孙小姐莫要在意!——总之,多谢长孙小姐指点迷津,若非小姐之言,在下险些酿成大祸!”
然而,尽管李寿与王旦神sè再是诚恳,长孙湘雨脸上表情亦未曾改变半分,闻言淡淡说道,“不必在意!——小女子只是瞧不惯蠢人、听不得蠢话罢了,总忍不住想提醒他们别再犯傻……”
她话中的讽刺意味,叫李寿与王旦二人面sè难堪。
望着长孙湘雨那泰然自若地讥讽着三人,谢安心中大怒,张口说道,“少自以为是了!——你说我们犯傻?好!我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长孙湘雨失笑地望着谢安,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淡淡说道,“奴家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打算叫奴家替你等出谋划策?——呵,奴家为何要帮你们?”
“哼!其实你也没什么好主意吧?”谢安冷笑着说道。
“咯咯咯,”长孙湘雨闻言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轻叹道,“何等露骨的激将法!——谢安,奴家以为,你还可以掩饰地更好……”
谢安闻言面皮一红,说道,“少废话!——你说要我陪你解闷,还要管你吃喝,好歹,你得支付一些报酬吧?”
长孙湘雨抬头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沉思道,“既然你说到这份上……好吧,多多少少给你等一些建议吧!”
李寿与王旦一听,不由露出几分喜sè。
只见长孙湘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桌面,望着李寿与王旦二人,轻笑说道,“眼下,不必急着招揽人手,学学其余几位皇子,他们其实比你们还着急呢!——那个谁,方才你说的建议,大致是不错的,只不过,有些急功近利了,既然你清楚九殿下的[优势]在于他没有丝毫势力,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应当继续保持这份优势……太子,留给四皇子与八皇子,至于四皇子与八皇子,则留给其余几位皇子……”
“将太子留给四哥与八哥……换而言之,我什么都不做么?”李寿皱眉问道。
望了一眼李寿,长孙湘雨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本来就没什么希望,着什么急,要着急也是那几位有些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殿下……好好发挥这个优势吧!”
李寿苦笑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望着他这幅神sè,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眉。
而另外一边,谢安从始至终一直盯着长孙湘雨,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虽然心机深沉,好似有一肚子坏水,但是把握局势的jīng度,却要远远胜过屋内任何一个人。
忽然,他心中一动。
如果能说动这个女人真心实意相助的话,凭借她的才智,扳倒太子自然不在话下,甚至于,或许还能有希望让李寿成为储君……
半个时辰后,谢安辞别了李寿与王旦,驾着那辆从东公府前院找来的马车,载着长孙湘雨慢悠悠地行驶在冀京的街道上,毕竟时辰已不早了,他得送这个女人回她自己的家。
半途,驾着马车的谢安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个诱人的想法。
说实话,王旦的本事,谢安是很清楚的,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曾在太子府那般多士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子李炜的幕僚,没有真才实学,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然而此刻马车内的那个女人,却要王旦还要厉害,可不只是厉害地一丁半点,比较王旦,她要更厉害地多……
只是,怎样才能说服这个替自己等人出谋划策呢?
要知道谢安方才瞧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对于争夺皇位之事,丝毫不感兴趣……
“喂,你要把我带到何处去呀?”忽然,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谢安的思绪。
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到长孙湘雨不知何时撩起了马车的帘子,跪趴在车内的席子上,没好气地瞧着自己。
“将你带到何处去?”一脸莫名其妙谢安闻言望了望四周,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将马车驶到了城中偏僻的角落。
“你……你……”长孙湘雨望向谢安的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惊惧之sè,双手仅仅捂住前胸,隐隐带着几分哭腔,说道,“将奴家带到这种无人的地方,你……你不会是想……”
谢安额角的青筋挑了挑,没好气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喂,你知不知这是哪啊?”
“嘁,无趣!”长孙湘雨撇了撇嘴,甩了甩脑后的长发,靠近谢安,朝马车外张望了几眼,冷静地说道,“应该是左安街附近一条偏僻小巷吧,将马车掉头朝北……”
谢安闻言,当即拨转马头,朝着长孙湘雨所指的方向前行。
“呐,你和那李寿,与太子有什么恩怨么?”忽然,长孙湘雨问道。
“……”正驾着马车的谢安闻言一愣,回过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你二人提及太子之时,总有种深藏的恨意……如此想来,你那rì或许也不是凑巧才撞见太子yù对舞姐姐不利,很有可能,你最初就跟踪着太子李炜,一直来到了那个房间……”
“……”
“不会是想找机会刺杀他吧?”
“喂喂喂,别找机会就给我扣上这种要杀头的大罪!——那只是你个人的猜测吧?”
“咯咯,奴家的猜测,可一向是很灵验哟!——谢安,离那个太子远一些,太子背地里的势力,要比摆在台面上的更强大……除非你们拥有像四皇子那样的势力,否则,斗不过太子的!——奴家对你颇感兴趣,别这么急着去送死!”
“喂喂喂……”谢安闻言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
背地里的势力么……
如果是那个的话,自己与李寿早已碰到过了……
啊,碰到过了……
第二十七章 夺回男人尊严的日子
当谢安送完长孙湘雨再回到东公府时,差不多已是黄昏前后了。
将马车还给了东公府前院的家丁,谢安唉声叹气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美好的下午,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他本来还打算和李寿、王旦他们好好喝几杯呢,结果那个受不得烦闷的女人一个劲地在旁边催,弄地谢安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
好不容易把那个女人送回了丞相府,没想到她却说,明rì早晨,她还会去东公府找谢安,叫谢安提前准备一些有趣的事,这让谢安颇为郁闷。
“姑爷下午做什么去了?府上的下人说姑爷晌午前便出门了……”
在回去自己房间的途中,谢安碰到了伊伊,这个小妮子对于谢安整个下午都不在府上一事,感到有些担忧,毕竟梁丘舞曾千嘱咐万嘱咐地叮嘱伊伊,叫她看着谢安,以免这家伙又偷偷溜到城中的青楼吃酒。
毕竟根据梁丘舞早前的调查,谢安这家伙以往可没少去那种地方玩耍解闷,而这对于梁丘舞而言,实在难以容忍。
“放心,只是去了一安乐王府而已……”
伊伊闻言望了一眼谢安,低着头,轻声说道,“既然是去安乐王府,为何姑爷不让府上的家丁一同前往呢?好歹也有个照应……姑爷不会是……”
谢安闻言有些气闷。
确实,下午出门的时候,前院的家丁本想随同伺候,不过却被谢安拒绝了,并颇为严厉地jǐng告他们别跟着自己,至于其中原因,无非就是他整个下午都跟长孙湘雨那个女人呆在一起,尽管这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他也不想叫梁丘舞以及伊伊知道,毕竟梁丘舞曾说过让谢安离那个女人远点,谢安可不想节外生枝。
搂过伊伊,在她的翘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伊伊吃痛娇呼一声,望向谢安的表情有些委屈。
“叫你胡乱猜测!”谢安板着脸唬了一句,不过待望见伊伊那委屈、失落的表情时,他的心不由一软,轻轻搂着她,在她耳边说道,“我上次不是说了么,以后要喝酒解闷,一定找伊伊陪我,我的伊伊可比青楼中那些姐姐们漂亮多了……”
伊伊闻言全身一颤,尤其是当谢安口中的热气吹在她耳畔时,她整张俏脸变得通红,微微咬着嘴唇,似嗔似羞说道,“姑爷怎可以如此作践奴婢,将奴婢比作青楼中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听到谢安夸她美貌时,她眼中不由隐约露出几分欢喜之sè,软软倒在谢安怀中,不敢抬头。
谢安也知道但凡梁丘舞、伊伊这等出身大户世家的女人,向来轻视青楼中那些为了赚钱而取悦男人的风尘女子,闻言也不在意,只是好言哄着她。
哄着哄着,谢安忽然瞧见自己房中的桌上,摆着一个红布包裹。
“那是什么?”谢安诧异问道。
伊伊顺着谢安的目光望了一眼那只红布包裹,轻声说道,“方才项副将来过一趟,见姑爷不在府上,便留下了这个包裹……”
“项三哥?”谢安愣了愣,继而好似想到了什么,jīng神为之一震,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问道,“伊伊,你没看这个包裹里面的东西吧?”
伊伊摇摇头,说道,“项副将说,叫奴婢莫要动这个包裹,待姑爷回来,是故,奴婢没敢动……”
“伊伊真乖!”谢安闻言忍不住在伊伊脸蛋上亲了一下,继而松开面红耳赤的伊伊,站起身走向桌子,伸手捏了捏那只红布包裹,继而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角。
被谢安偷袭成功的伊伊面sè通红,双手捂着面颊好奇问道,“姑爷,是什么呀?”
此刻谢安已瞧见了那个红布包裹里面的东西,见伊伊走过来,慌忙将那个包裹又重新扎好,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个嘛,是我前两天托项三哥带来的东西……”说着,他见伊伊一脸好奇地望向那个包裹,不动声sè地将它挪了挪,挥挥手嘿嘿笑道,“别在意,别在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伊伊歪着头望着谢安,眼中充满疑惑。
好不容易哄地小妮子不再追问包裹内的东西,谢安找了个机会,趁着伊伊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到了内院的厨房。
东公府的内院,有三个厨房,至于掌厨的厨子,更有十几人之多,毕竟东公府上上下下有百来个家丁、侍女,要是掌厨的厨子不够多,一rì三餐还真不好打理。
而这十几个厨子之中,有一个姓张的厨子,他是这里的头头,进府也有些年头了,手艺比其余厨子要高上不少,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伊伊才任命他为这里的管事,而眼下,谢安要找的,便是他。
隔得老远,谢安在厨房外的水井旁瞧见那位体型魁梧、肥头大耳的张厨子。
“胖厨哥!”
因为伊伊一贯称这个张厨子为张胖厨,是故,谢安也跟着叫,至于后面的[哥],那则是谢安个人的习惯。
自幼是孤儿的谢安,深知为人处世得要圆滑的道理,除非是有深仇大恨的,否则,谢安与别人说话时,向来很客气。
在谢安看来,说几句别人乐意听的好话又花不了多大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姑、姑爷?”正提着一只水桶的张厨子听闻喊声,回头望了一眼,慌忙放下了手中的水桶,堆着满脸笑容迎了上来,苦笑着说道,“姑爷这般称呼,可是折煞小的了……”
作为内院厨房的管事,张厨子自然知道谢安的身份,毕竟梁丘舞、谢安、伊伊三人每rì的饭食,就是他亲自准备的。
“诶!”谢安一抬手,扶起了正要行礼的张厨子,笑着说道,“胖哥的手艺,小弟可是很推崇的,不瞒胖哥,我过去在王府当差,王府里的厨子,那手艺,与胖哥相比,实在是……”说着,谢安摇了摇头。
张厨子闻言面sè一喜,连连摆手说道,“姑爷过奖了,小的可不难当……”说着,他略微低下头,低声说道,“姑爷今rì前来厨房,不知有何差遣?”说到底,这个张厨子也不是笨人,知道谢安此来多半有事。
“嘛,小弟想请胖哥帮个忙……”
“姑爷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谢安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项副将今rì送小弟一份吃食,小弟又不懂如何料理,是故……”说着,他将手中的红布包裹递给张厨子。
注意到谢安神sè有异,张厨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裹,拆开瞅了几眼,继而,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连声说道,“原来如此,姑爷请放心……”说着,他眨了眨眼睛。
“舞那边……”
“姑爷放心,小的绝不会向小姐以及伊伊姐多嘴……”由于伊伊在府上的身份不一般,是故张厨子称呼伊伊时,也是冠以尊称。
“那,有劳胖哥了……”
“哪里哪里,姑爷客气了……”说着,张厨子顿了顿,压低声音对谢安说道,“小的这就去用文火炖开,炖上两个时辰,待戌时前后,送至姑爷房中……”
“有劳胖哥了!”
“不敢不敢……”说着,张厨子向谢安拱手抱拳一番,提着那只红布包裹走入了厨房。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谢安忍不住嘿嘿笑了笑,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今rì似乎心情不错?——碰到什么好事了么?”在傍晚用饭是时候,梁丘舞显然注意到谢安脸上那眉开眼笑的神sè,不经意地问道。
“嘿嘿嘿!”谢安抬起头,望着正举着汤碗的梁丘舞,心中恶狠狠地笑了笑。
等着吧,你个笨女人!
看哥哥晚上怎么收拾你!
“……”梁丘舞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谢安,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自己的夫婿,似乎在图谋着什么。
至于究竟是什么,梁丘舞没有追问的兴致,在她看来,只要谢安每rì能安分守己,别做出什么败坏她梁丘家门风的事,其余的事,就算由着他,也是无妨,毕竟谢安也是知道轻重的人。
用过晚饭,洗漱了一番,谢安早早便回了房。
闲来无事的他,躺在床榻上,望着另一面墙壁上所挂着的那副字。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不得不承认,长孙湘雨所书写的这幅字,极具气势,至少比谢安记忆中的那些什么书法家要好地太多,更别说他自己。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枕着双手,缓缓闭上眼睛,谢安缓缓念着这两句话。
其实长孙湘湘雨误会了,这两句话并不是谢安单单针对于她的,应该说,那只是谢安为人处世的原则。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睚眦之怨,亦当十倍偿还!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为何你要这样帮李寿?]
望着那幅字,谢安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长孙湘雨那不解的问话。
说实话,不只是长孙湘雨,梁丘舞以及伊伊都不明白,谢安为何要帮李寿。
她们不会明白,谢安之所以帮李寿,一是为报恩,二则是为了恕罪,尽管那次的错,并不在于他……
戌时前后,厨房的张厨子按照先前谢安所吩咐的,送来了一小坛瓦罐的热汤。
深吸一口气,谢安将脑海中那些糟糕的回忆驱散,端起那只瓦罐,也不用勺子,咕嘟咕嘟灌了大半坛。
不得不说,这种壮阳的汤确实效果不凡,喝下没多久,谢安就感觉浑身上下燥热不已,恨不得当即与梁丘舞大战三百回合。
但是令他颇为诧异的是,随着天sè越来越黑,梁丘舞却迟迟不来他房中。
莫不是她今天不来了?
没有这么坑人的吧?
谢安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被心头yù火搅得一丝一毫的睡意也无。最后没办法了,谢安只好跑到后院的水井旁,打了一桶冷水冲了个冷水澡。
但即便如此,他心头的yù火亦未曾有半分退却。
“可恶啊!——那个笨女人今天来大姨妈么?竟然爽约?”骂骂咧咧地,谢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踏入房中的瞬间,谢安愣了愣,因为他发现,屋内的烛火不知被谁吹灭了。
隐约间,他好似瞧见床榻好似有人……
嘿嘿!
一想到前两rì的耻辱即将洗刷,已被那罐壮阳的浓汤弄得yù火大起的谢安,当即扑了上去……
滴滴滴,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今夜,便是夺回男人尊严之时!
第二十八章 夺回男人尊严的日子(二)
谢安始终无法忘却那一rì……
那一rì,他跟着李寿到朝中九卿之一、少府卿宗庆涟府上赴宴。
谢安最初以为这是为了庆贺四皇子李茂在北境取得大捷的祝贺宴席,但是后来与王旦说起此事,谢安才明白,那是太子李炜为了拉拢朝中大员所做的布置,为的就是在四皇子李茂返回冀京之前,尽可能拉拢朝中的官员。
现在想想,那个消息,仅仅只是长孙湘雨为了解闷而故意放出的谣言罢了……
那一rì,太子李炜中途离席了,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悄然离开了宴席,而一直注意着他的谢安,亦悄悄地跟了上去。
谢安发现,太子李炜撇开了大堂的众宾客,将大周唯一的女将,东军神武营上将军梁丘舞约到了少府卿宗庆涟府上一个偏僻的屋子。
关于两人所聊的话题,躲在屋外观瞧的谢安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几句,想来,太子李炜多半是想劝服梁丘舞站在他这一边,但是梁丘舞当时拒绝的态度却很坚决。
太子李炜服软了,给梁丘舞倒了一杯酒作为赔罪,当时的谢安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太子,一国储君,竟然在酒水中下了chūn药,意图对梁丘舞不轨。
在窗户纸的缝隙中瞧见太子李炜将那个美貌如仙的女子抱上榻,本就因为某些事对太子李炜怀恨在心的谢安,哪能无动于衷,在谢安看来,只要是太子的图谋,他势必要将其破坏!
因此,他故意学着府上下人的口吻,敲了敲门,将太子李炜骗了出来,还没等对方瞧见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就用手中一根木棍,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一棍,将他敲晕了。
正如长孙湘雨所猜想的,若不是当时府上人太多,谢安真有打算暗中了解了这个他深恨的太子,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一来是他没有杀过人,没有那个胆量,二来嘛,怕此事rì后事发,牵扯到他以及李寿二人。
因此,谢安只是找了一条绳子,将太子紧紧困了起来,在用布蒙住了他的眼睛后,又在他嘴里塞了一团布条,免得他醒来后大呼小叫,引人前来。
而做完这些事后,谢安这才想到了那个被太子抱到榻上的女人……
当时的谢安,还不清楚梁丘舞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女人,在他想来,这个叫做梁丘舞的女人,必定有着强大的后台,否则,年纪轻轻,而且还是女儿身,怎么就能当上将军呢?
站在床榻旁,谢安望着床榻上媚眼如丝、娇喘不已的女人,说不心动,那显然是骗人的。
他知道,似梁丘舞这等地位高贵的女人,是他所惹不起的,但遗憾的是,床上这个女人的娇喘声,让谢安实在有些挪不开脚步。
那时候的他,脑海中忽然萌生一个邪恶的念头,继而咽了咽唾沫,轻轻解开了女人的衣衫……
本想瞧一副活chūn宫,再顺便揩揩油、占占小便宜,却没想到,榻上的女人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在谢安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愣是骑着他足足扭动身躯大半个时辰……
嘛,感觉是不错啦,撇开当时生怕被人发现的恐惧,以及事后那个女人充满愤怒与杀意的目光……
前两rì也是,谢安帮那个女子赚了七八百万两的银子作为东军神武营的军费,可能是出于感激吧,那个女人夜晚偷偷来到了他房中,与他颠鸾倒凤……
上一次,由于谢安太害怕被人发现,其实也没多大情趣,但是这一次,他总算能光明正大地享受身上那个女人带来的快感,毕竟与上一次不同,眼下的她,已算是他的妻室。
但是谢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由于这次没有外界因素的干扰,以至于他在短短些许时后,竟缴械投降,没有了作战能力。
[完了?]
眼中尚且有勃勃兴致的她,好似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shè入体内,一脸愕然地望着谢安。
望着她兴趣缺缺、带着几分失望之sè,披上外衣,独自到院中水井打了一桶水,继而回到房中清洗身子。
耻辱啊……
谢安满脸羞愤。
当榻旁的女人在清晨唤他起床时,谢安硬是咬牙紧紧闭着双目,不敢睁开。
……
往事,不堪回首。
但是今夜……
感受着体内那股无法言喻的热量,谢安邪笑着望着身下的女人。
也不知是不是被谢安的气势所制,床上的女人竟失去了前几rì那样的强势,被谢安推倒在榻上,任他轻薄。
水到渠成,谢安嘿嘿一笑,一提那杆小枪,刺入了身下女人的下体,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哭泣……
“痛……好痛……”
诶?
诶?
梁丘舞那个比男人还要强壮的女人,竟然也会喊痛?还是这般娇滴滴地喊痛?
不对,这个声音是……
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谢安捏了捏右手中那团柔暖的物体,他这才发现,那份柔暖,显然不是他记忆中梁丘舞的身躯,毕竟那个女人的身体,要紧绷有弹xìng地多。
“伊伊?——怎么是你?”谢安满脸震惊,被怀下女子的哭泣吓地一动都不敢动。
身下的女子依旧在小声啜泣,闻声怯怯说道,“小……小姐今rì说她在军营中cāo练了一天的将士,有些累了,是故,是故叫奴婢来侍……侍寝……”
“这可真是……”谢安闻言苦笑不得,他这边准备充分想找梁丘舞怒战几百回合,却不想那个笨女人自己先睡了,叫伊伊来与自己侍寝。
“奴婢……不行吗?”伊伊小声说道,语气隐约有些失落。
“不不不,不是,只是有点惊讶,我还以为是舞呢……还疼么?”
“……”伊伊双手捂着脸庞不说话,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疼痛,毕竟,她刚才可是哭出声来的。
感受伊伊那微微颤抖不止的娇躯,谢安暗自给自己一个嘴巴,暗骂自己yù火上头,连怀中的女人到底是谁都没分清,就急着提枪上阵,连必要的前戏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其实这也怪不得谢安,毕竟前两rì晚上来谢安房里的,都是梁丘舞本人,这个笨女人相当虎猛,在与谢安行房事时,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前戏,可能是她并不怎么了解这方面的事吧,也正是因为这样,谢安每一次都早早地缴械投降,毕竟男人在这方面的耐力哪有女人来得强?更别说梁丘舞这等自小习武的女人。
眼下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呢?
谢安有些头疼了,毕竟他那杆小枪,还陷在伊伊体内,进不敢进,退不敢退,生怕弄疼了怀中这位娇弱的女子,说到底,似梁丘舞这等虎猛的女人,终究算是异数,其他的女子,多半还是像伊伊这样,娇弱而惹人怜惜。
“要不,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憋了半天,谢安讪讪说道。
“姑爷莫不是嫌弃奴婢……”
“怎么可能!”打断了伊伊的自怨自艾,谢安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这不是怕弄疼了你嘛……”
“奴婢不碍事的,愿姑爷稍稍怜惜奴婢几分,莫要像方才那样……”
谢安一头冷汗,连忙解释道,“我刚才误会了,我还以为是舞呢……”
“姑爷对小姐也是这般粗暴么?”伊伊的声音,听得出来很是羞涩。
粗暴?
那个笨女人的动作比我还粗暴好吧?
谢安苦笑着摇摇头,讪讪说道,“是……是吧!”
“这样的话,那奴婢……”
“别!”谢安慌忙打断了伊伊的话。
开玩笑,梁丘舞那个笨女人,空手都能捏碎石手,浑身上下,肌肉、皮肤紧绷地跟橡胶似的,能比么?
想了想,谢安只好压下体内那股熊熊燃烧的yù火,从头开始施为,补上方才所忽略的前戏。
说实话,事到如今叫他作罢,着实也有些困难了,毕竟那罐壮阳的浓汤,简直可以说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说不出的难受。
“伊伊……”
轻唤了一声,谢安低下头,如同婴儿般吮吸着着伊伊那水嫩柔暖的Ru房。
“姑……爷……”伊伊浑身一颤,娇喘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谢安的后背。
“别叫姑爷……”说话时,谢安的舌尖轻轻舔着伊伊的**,每一次都让伊伊禁不住全身颤抖痉挛。
“那……那叫什么?”
“叫夫君,或者叫我安,都可以啊……”谢安邪笑着说道。
“奴……啊,奴婢不敢,那只能由小姐叫……”
“有什么好不敢的?”谢安抬起头,亲吻着伊伊的嘴唇,继而微微侧过脸,在她耳畔吐着热气。
“叫安哥哥也可以……”
此刻的伊伊,媚眼如丝、娇喘不已,闻言羞涩说道,“奴婢明明比姑爷还长一岁……呀!”说到这里,她的身躯仿佛触电般猛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谢安的舌尖在她耳垂轻轻舔了一下。
“叫不叫啊?”谢安在伊伊耳畔坏笑道。
伊伊羞得满脸通红,带着几分哭腔,颤抖说道,“姑爷莫要……莫要再欺负奴婢,奴婢叫……叫就是了……”说着,她顿了顿,蚊音般低不可闻地唤道,“安哥哥……”
不得不承认,伊伊那娇滴滴的声音,显然要比梁丘舞那充斥着几分霸气与命令口吻的[安],更让谢安感到血脉喷张,兴奋异常。
然而随带的,那种强忍着yù火的煎熬,亦是越来越强烈。
“伊伊,可以吗?”亲吻着伊伊,谢安柔声问道。
伊伊没有回答,多半是过于害羞吧,只是双手搂紧了谢安那并不算强壮的后背,微微张开的双腿,亦攀在谢安腰间,娇躯微微颤抖。
“啊……”一声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的娇吟声中,伊伊总算是完成了从少女到女人的蜕变。
从始至终,谢安的动作都很温柔。
说实话,除了心里上的一些喜悦外,其实谢安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快感,甚至于,他几乎可以说是在为伊伊服务。
没办法,谁叫伊伊是他的女人呢?而且还是他非常喜欢的女人……
为了自己的私yù,让自己的女人受到伤害,这种事谢安可做不出来。
听着伊伊那婉转的呻吟逐渐变得有些嘶声力竭,在一声娇喘后,紧紧抱住了自己,谢安暗自叹了口气。
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前两rì梁丘舞的感觉了,这稍微让他得到一些安慰……
听着耳畔伊伊那带着几分疲倦的细微鼾声,谢安轻轻将其搂在怀中,尽管他体内依然有一股仿佛火烧般的难受,但是,隐约却有种莫名的满足。
无关乎情yù,只源自梁丘舞、伊伊这两位女子对他的感情,那是能够媲美亲人关怀的温暖……
真不错啊,这种感觉……
只不过……
“早知道,就不喝半罐了……”望着漆黑的屋顶,毫无睡意的谢安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第二十九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不得不承认,昨晚那半瓦罐的浓汤,在药效方面相当惊人,直到后半夜。
听着她那平稳而安心的呼吸声,谢安愣是睁着眼睛望了一宿漆黑的屋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她,以至于当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几分亮光时,谢安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嗯……嗯……”
伴随着一声轻吟,谢安怀中的女人幽幽转醒了,继而缓缓睁开略显失焦的眼睛,露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呆呆地望着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嗨,早!”望着她渐渐泛起神采的目光,谢安没好气地打着招呼。
或许是察觉了自己此刻的尴尬处境,伊伊的脸顿时就红了,低着头,搂着谢安身体的左手,亦不禁有些无措。
“姑爷……”伊伊小声唤道,她的声音,有些紧张,就连呼吸也变得不平稳起来。
见此,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轻笑一声,缓缓搂住了伊伊,在她耳畔戏谑说道,“昨晚可是叫我安哥哥的哟……”
伊伊一听,双颊更是绯红,羞涩地埋入谢安怀中。
倒不是说谢安色心又起,又想去调戏怀中这个惹人怜爱的女人,相反的,他故意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为的就是缓解伊伊心中的羞涩,让她早点接受二人的关系罢了,至于其他,睁着眼睛挺尸般在榻上躺了一宿也没睡着的他,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哪有……”伊伊那红扑扑的脸蛋埋在谢安怀中,躲闪不定的目光中,满是羞涩。
“真的没有么?”谢安捉弄般在伊伊耳畔吹了口热气,惊地伊伊浑身一颤,抬起头,委屈地说道,“姑爷欺负奴婢,奴婢明明比姑爷长一岁,姑爷却要奴婢叫姑爷安……安……”说到这里,面红耳赤的她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关系嘛?”
“什么什么关系……”望着谢安浑然不在意的目光,伊伊嘟了嘟嘴,小声嘟囔道,“姑爷就知道欺负奴婢……”
谢安哭笑不得,他知道伊伊脸皮薄,叫不出口,闻言也不在意,轻笑着说道,“要不我叫你好了,伊伊姐?”
“……”伊伊听闻娇躯微颤,吃惊地望着谢安。
或许是没有注意到伊伊眼中的惊色,谢安轻轻搂着他,轻笑说道,“既然你不愿叫我安哥哥,那我只好叫你伊伊姐咯,至于你嘛,以后就叫我安吧,别再什么姑爷、奴婢的,太生分了……伊伊姐可别忘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哟!”最后一句,他故意凑到伊伊耳边,用最温柔的口吻述说着,这句话堪比最甜蜜的恭维,只说得伊伊羞喜交加,心花怒放。
“这样不太好吧,姑爷与奴婢,身份……”
“别提什么身份,”谢安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伊伊那薄薄红唇,温柔说道,“我谢安向来不在意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伊伊姐是我的女人,舞也是,以后就叫我安吧,如果再让我听到什么姑爷……”说着,他坏笑一声,
“记住了没?!”谢安故意板着脸说道。
“……”望着谢安脸上的几分坏笑,伊伊委屈地点了点头,但脸上却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羞涩与欢喜。
毕竟,她只是侍妾的身份,然而谢安却用伊伊姐来称呼她,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尊重的表示。
在大周,除非是血亲,否则男人一般绝对不会这样称呼女子,毕竟这对他们而言,有失颜面,也只有某个没羞没臊、一心只想哄自己女人开心的家伙才会这般厚颜无耻。
一番甜言蜜语,总算是哄得怀中的女人渐渐忘却了心中的羞涩,逐渐接受二人如今的关系,安心地埋首在谢安怀中,只不过,时而谢安忍不住在她身上占便宜的动作,依旧有些叫她羞涩难耐。
也不知过了多久,趴在谢安怀中,一脸幸福之色的伊伊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声说道,“糟了,这个时辰,小姐应该起来了,奴婢……唔,奴家得过去伺候小姐了……”说着,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结果秀美一皱,吃痛般抽了口冷气,又倒在谢安怀中,久久挣扎不已。
“伊伊姐,怎么了?”伊伊的异样,谢安自是心知肚明,却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关切地询问着,遗憾的是,他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的几分坏笑却不慎露出了马脚。
“姑……你真是的!”起初伊伊还没注意,只到谢安关心自己,心中很是欢喜,然而待她望见谢安脸上的坏笑,哪里还会不明白,又羞又气地轻轻一锤谢安的肩膀,一脸埋怨地望着谢安。
谢安失笑地摇摇头,伸手搂住伊伊说道,“伊伊姐,今天就好好歇息一下吧……”
“不行,”伊伊摇摇头,皱眉说道,“平日小姐起身身,大多都是奴家在旁伺候,若是没有奴家在旁,小姐或许会找不着要穿的衣服……”
“不会吧?”谢安闻言有些惊讶,虽然他早已知道,梁丘舞在生活起居上非常依赖伊伊,但是没想到依靠到这种地步。
就在他暗自惊讶之余,忽然,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仅仅裹着一件单薄衣衫的梁丘舞拎着一套甲胄走入了房中,皱眉望着榻上拥着伊伊的谢安。
望着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谢安瞪大了眼睛。
喂喂,敲门啊,姑奶奶!
你以为这是你家啊?
嘛,确实是你家……
“你……你想做什么?”谢安咽了咽唾沫问道,毕竟眼前这位,才是他的正室。
在他身旁,伊伊亦手忙脚乱地摆脱了谢安的搂抱,扯过一条毯子掩住胸口,怯生生地唤道,“小姐……”
“唔!”梁丘舞应了一声,继而面无表情地说道,“伊伊,帮我穿上这身甲胄!——有些地方,我够不着!”
“是,小姐……”伊伊点点头,用毯子裹住娇躯,挣扎着正要站起来,却不想双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唔?”梁丘舞皱了皱眉,随手将手中的甲胄放在桌上,大步走了过来,在谢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以及伊伊羞涩难耐的惊呼声中,一把撩起了榻上的被褥,将伊伊按在榻上。
好……
好家伙!
何等虎猛!
谢安下意识紧贴在墙壁上,呆若木鸡,傻傻地望着羞涩挣扎的伊伊,以及她那仿佛求饶般的声音。
“小姐,不要……”
“别动!”梁丘舞轻斥一声,在谢安暗咽唾沫的目光注视下,在伊伊下身受创的部位检查了一番。
从始至终,谢安睁大眼睛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丘舞这才放开面色红地仿佛要滴出汁来般的伊伊,继而猛地抬起头来,愤怒地望着谢安。
“谢安!——你太过分了!伊伊身体不比我,你怎得可以如此粗暴对她?”
谢安愣了愣,苦笑不迭。
拜托,姑奶奶,又不是每个女人都像您这样凶猛……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身体坚韧地跟怪物似的……
当然了,这种话谢安是说不出口的,如果他不想被眼前这位活活给生撕了的话……
“小姐,此事不怪安……唔,不怪姑爷,姑爷昨日待奴婢很温柔呢,只能怪奴婢身子虚,不争气……”在旁,面红耳赤的伊伊用双手紧紧拉扯着毛毯遮盖住身体,替谢安说着好话。
“当真?”梁丘舞皱眉盯着伊伊的神色。
或许是回想起昨日谢安对待自己的温柔,伊伊连忙点头,继而又满脸羞涩地低下头去,略带春意的眉梢,示意着她对于昨晚房事的愉悦程度。
见此,梁丘舞脸上的怒意这才稍稍退去,说到底,她也怕谢安看轻伊伊侍妾的身份,在她背后欺负伊伊,不过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总之,绝不许欺负伊伊!”梁丘舞望着谢安警告道。
“是是!”谢安无奈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撇嘴。
欺负她的人是你好吧,随随便便闯进来不说,还……
一回想到伊伊方才满脸羞涩、在梁丘舞替她检查受创部位时挣扎不已的情景,谢安隐隐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压下的火,似乎又有被挑起来的迹象。
“伊伊,今日你就在我房内好好歇息吧,我待会吩咐厨房,叫他们将饭菜送到房里,至于府上的事,今日就莫要管了……对了,我房里有些伤药,对皮外伤效果不错……”说着,梁丘舞抱起伊伊,径直走出了屋外,回自己房间去了,只留下一副目瞪口呆之色的谢安。
这个笨女人,真是不懂得看气氛啊……
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穿起衣裤来,就在他刚刚穿戴整齐,梁丘舞又回来了,指着桌上那套甲胄,用仿佛命令般口吻说道,“安,帮我穿戴!”
“是,姑奶奶!”一脸没好气的谢安怪模怪样地行了一个礼。
不得不说,那套甲胄异常繁琐,最麻烦的是,穿戴有个顺序,需要先穿上胸甲,再穿臂甲、裆甲,还要用类似麻绳一般的细线将这些甲胄的部件串起来,而让梁丘舞一个人穿戴,着实有些困难,毕竟穿上胸甲的她,是无法弯腰的。
“安,方才的事,抱歉……我以为你欺负伊伊,是故……”
期间,梁丘舞诚恳地说道,想来,她在自己房中替伊伊涂抹伤药的时候,多半也问起了昨日的事。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怎么可能会去欺负自己的女人……”说着,他蹲下身,去替梁丘舞绑紧了战靴上的细绳。
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谢安,梁丘舞眼中露出几分惊色,急忙说道,“这个我自己来吧……”
“你弯得下腰么?”
“那……那叫府上下人……”
“行了,别动!”
“……”
数息过后,谢安站起身来,拍了拍梁丘舞肩膀上那坚硬的铠甲,说道,“好了!”
梁丘舞深深望着谢安,继而忽然展颜微微一笑,点头说道,“谢谢!”说着,不管面色惊讶的谢安,顾自活动了一下四肢,见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安,这些年来,尽管血缘不同,然而我始终将伊伊视为亲姐妹……你方才说,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虽然说得很粗俗,不过……这很好!——牢记你所说的话,莫要亏待伊伊!”在转身离去之前,梁丘舞正色对谢安说道。
“我的女人,不只是伊伊吧?”谢安一脸坏笑地说道。
正要转身的梁丘舞闻言一愣,面颊罕见地浮现出几丝绯红,继而轻哼说道,“伊伊性子柔弱,面皮也薄,若是吃亏,多半深藏心中,不会言及。至于我……你若亏待于我,我自会找你算账!”
“喂喂喂……”谢安苦笑不得,正要发几句牢骚,拾起挂在桌旁的披风,披在肩上,大步走出了屋外。
临走前,她丢了一句让谢安颇为诧异的话。
“你很好,安……”
呆呆望着梁丘舞在消失在门外,谢安愣了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脸庞的肉。
痛!
这个笨女人……有时也挺可爱的嘛!
想到这里,谢安摆出一个鬼脸,乐哉乐哉地回到房中,准备睡一个回笼觉,毕竟他昨夜根本就没有睡好,这会儿困意已经涌上来了。
将床榻上一片狼藉的被褥随意丢在房间角落,谢安扯过盖被,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他似睡不睡,困意涌动之际,忽然,他感觉有人一把扯走了自己身上的盖被。
隐约时,他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女人的声音……
“喂,谢安,本小姐可是在府外足足等了你一刻时辰,你倒是好,日上三竿,犹卧眠在榻……给我起来!”
得!
还打算补个觉呢,忘了还有这一位……
尚且睁开眼睛,依旧处在昏昏欲睡状态下的谢安,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口气。
第三十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二)
昨rì整整一宿没睡,好不容易涌上困意的时候,却又来了这位姑nǎinǎi,说实话,谢安死的心都有。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女人,是故,只好强打起jīng神,为她讲解当rì在马车中所述的种种。
“首先,你要理解[赏识]这个概念,那一rì我在马车内与你说的,都是在我那里众所周知的东西,所以叫常识……”
“你那里?”长孙湘雨显然捕捉到谢安用词的漏洞,皱眉问道,“你不是说你是广陵人么?”
“……”被打断的谢安张了张嘴,没好气地望着长孙湘雨,眼下的他,说实话连辩解的jīng力都没有。
望着谢安这幅表情,长孙湘雨嘟了嘟嘴,说道,“好好好,你说,我不插嘴就是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谢安总结xìng地说道,“总之,赏识,你可以理解为最基本的知识,而我接下来要对你讲述的,都在这个范畴内……”说着,他想了想,沉声说道,“这样吧,今天就说说[天与地]这个概念吧……”
“哪有什么好说的?”长孙湘雨托着下巴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一脸兴趣缺缺地说道,“头顶上的是天,脚下踩的是地咯……”
“……”无语地望着长孙湘雨良久,谢安装作没有听到般,自顾自说道,“古代的人,对于天与地只有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他们认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笼罩着大地,大地由四根柱子挺起,甚至还编出了一些神话故事……”
“这个我知道哦……好嘛,我不插嘴!”
“总之,[天圆地方]这个概念是错误的,”说着,谢安抬手拿起毛笔,在书桌上平铺的纸中画了一个圈,继而指圆的一侧,沉声讲解道,“我们脚下的所踩的地,它其实是一个圆,更确切地说,它应该是一个球,所以在我们那里,我们称脚下的地,为[地球]!”
“画地好丑……不是,你的意思是说,就像女儿家用来玩耍绣球那样?”瞧见了谢安不渝表情的长孙湘雨,慌忙中途改口,好奇问道。
她口中所指的绣球,谢安也见到过,就是一种用细竹丝、以及草苇编成的球,专门给小孩子玩耍用,如果是做工jīng致些的,外面还要裹上动物的皮毛,有点类似于古代的蹴鞠,不过比那个要小,要轻,基本上就是给小孩子抛球玩的。
“……形状差不多吧,不过比那个要大,大许多,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站在一个球上?”疑惑地望了一眼谢安,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忽然指着画中的圆问道,“就算上面能站人,左右两侧与下面,又怎么站人?”
“错!对于这个球来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上下之分,它是一个运动的球体,就像这样,”说着,谢安用左手食指按住画中圆的中心,右手微微用力移动边缘,使画中的圆缓慢地转动起来。
“可就算是这样,左右两侧与下侧的人,还是会掉下来呀……”
谢安闻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女人理解错误了,遂取笔在画中的圆上画了四个小人,都是脚挨着圆的边缘。
“是这样子的!”谢安比划着解释道,没想到长孙湘雨却望着那画中那四个怪模怪样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对不起啊,我画地这么丑!”望着她用折扇遮住脸庞,笑地娇躯微微颤抖,谢安气不打一处来。
或许是注意到谢安的脸sè越来越差,长孙湘雨这才止住笑,讨好般说道,“好嘛好嘛,别生气了……不过,你这样画,不是更奇怪了么?”
“……你说得对,在普通情况下,这样子确实无法站立的,但是,我们脚下的地面,却有一股称为[重力]的引力,从这个圆的圆心出发,垂直作用于圆的边缘……”
“[重力]?那是什么?”长孙湘雨纳闷问道。
谢安闻言也不回答,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崭新的纸,将其团个一个人,继而在长孙湘雨眼前晃了一下,垂直往上抛,最后,又在这个纸团到达最高点,并开始下落时,将它接在手中。
“告诉我,为什么我明明是往上抛的,但是这个纸团,最后却又落下来了呢?”
长孙湘雨总归不是普通的女人,在一番深思后,便明白了谢安想要表达的意思,犹豫问道,“你是说,这是因为那个什么重力?”
“不错!——正是因为有这一股重力,我们才能稳稳当当地站在这个圆的边缘,无论是上下还是左右……”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怎么能够证明你说的是正确的呢?”长孙湘雨眼中的神sè,逐渐变得严谨而认真起来。
望着她那认真好学的表情,也不知为何,谢安一时之间竟不感觉困了,兴致勃勃地替她讲解起地球自转与公转,以及一年四季的形成原因。
从始至终,长孙湘雨便像一位勤奋好学的芊芊学子般,吸收着谢安替她讲述的知识。
她掌握的速度,实在有些惊人,甚至于到最后,竟然能举一反三地回答出谢安所提出的问题,虽然那些问题比较简单,但是对于从来没有涉及到这方面事物的她而言,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不得不承认,一位聪明的学生,往往能激发一个人授业的兴趣,此刻的谢安亦是如此。
起初,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致替长孙湘雨讲述那所谓的常识,但是说着说着,他渐渐有了些兴趣,或许他也想看看吧,看看面前这个多智近妖的女人,是否能够理解他那超越这个大周至少上千年的知识。
“……降雨,这是一个过程,总地来说,先是湖泊、河流、甚至大海中的水蒸发,变成水蒸气上升到半空,在半空晕云层中的灰尘凝结,形成晶体,当晶体凝聚到一定规模时,就会变成水珠,受重力的影响坠落,也就降雨现象……但是,上空的云层它并不是固定在一处的,它会受到风力、气流的影响,从而改变位置,打个比方说,在冀京形成的雨云,并不一定就在冀京引发降雨,如果雨云飘到了别的地方,那就会在别的地方形成降雨……”
“原来如此……”长孙湘雨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收了起来,望着谢安皱眉说道,“怪不得前些年,明明处在黄河沿岸的河内等地,会发生那样的干旱,数十rì不见降雨……”
“聪明!——不过那也只是特例,简单地说,就是当地形成雨云的时候,恰巧刮大风,是故将那些还未形成降雨的雨云吹到了别处……这种事不会发生太多,与其说是吹走了雨云因而造成了河内的大旱,倒不如说河内境内的水源分布本身就存在问题……”
“存在问题?”
“啊!有可能是人为的砍伐林木太过于频繁,使得该处上升的水蒸气不足,无法构成降雨,也可能是某些河流的上游出现断流、水道改变等情况,使得某些本来经过河内的河流,改变了方向,这样一来,下游的湖泊得不到水源的补充,便逐渐干沽……而湖泊、河流干枯,上升的水蒸汽不足,自然也难以形成降雨,这样的恶xìng循环,使得最终爆发干旱……”
“……”长孙湘雨静静地听着,在等谢安说完后,喃喃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能拓宽上游的河道,让其继续原本的水势流向,便能根除干旱么?”
“只能说减少干旱的发生,而不是彻底根除!”谢安着重提醒道。
长孙湘雨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谢安方才所说的种种[常识],足足过了半响才再次睁开眼睛,她望向谢安的目光,与前几rì想比,已有了极为明显的区别。
“你说的这些,我真是闻所未闻……”说着,她缓缓坐直身,望着谢安,笑嘻嘻地说道,“呐,谢安,你把你知道的全部教给我好不好?”
望着她那副兴致浓浓的表情,谢安嘿笑一声,撇嘴说道,“为什么要教你?——给我一个理由!”
“唔,你说的这些,可比去算计别人解闷有趣多了……如果你教我的话,我以后就不用去算计别人来解闷了呀……”
“这关我屁事啊!”谢安闻言苦笑不得。
“不算嘛?”长孙湘雨眨了眨眼睛,凑过身来,甜腻一笑,只笑得谢安毛骨悚然。
“总之,我想得到的,从未失手过,与其逼你就范,我劝你还是乖乖收下我这个学生,老老实实将你知道的东西都教给我,至于报酬嘛,我可以用我祖父以及我长孙家的势力,尽可能地妨碍那位太子殿下追查那一rì偷袭他的人……”
“什么?——你说那个太子再追查那件事?”谢安闻言一惊。
“你好似很惊讶?”长孙湘雨失笑地摇摇头,讥讽道,“别忘了,你可是破坏了他的好事呢,你以为他会轻易地放过你?要是被他查到,那rì是你敲昏了他,将舞姐姐变为了自己的女人,以太子殿下的xìng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如何?稍微变得想收小女子这个学生了么?”
“你真是……”望着长孙湘雨那笑嘻嘻的脸庞,谢安无奈地吐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心中一动,望着面前的女人皱眉说道,“你早知太子在派人调查那件事?”
“对呀!”
“但是你此前却一句话都没有提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我所说的事物,并不能让你对此感兴趣的话,你就会将那件事的本末,故意透露给太子,然后像之前那样,躲在一旁看好戏?”
“咦?”长孙湘雨惊讶地望着谢安,她嘴角旁几分难以琢磨的笑意,让谢安不禁感觉后背冰凉。
喂喂喂……
这个女人真的是太危险了!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那隐约带着几分忌惮的目光,长孙湘雨起身走到外屋zhōng yāng的圆桌旁,倒了一杯茶,继而双手捧着茶盏将其递给了谢安,咯咯笑道,“真是小家子气啊,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嘛,你看,人家亲自还倒水给你喝……放心啦,你今天对奴家所说的[常识],奴家很感兴趣,不会害你的……”
“是在把我所知道的东西都挖空之前不会害我吧?”接过茶杯,谢安冷笑着说道。
“别说地那般露骨嘛,怪羞人的……”长孙湘雨咯咯一笑,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谢安嘴唇上,继而俯下身,压低声音笑道,“但反过来想,如果你始终能让奴家对你感兴趣的话,不就没事了么?——太子那里,奴家会尽可能地帮你遮掩的……”说着,她放下右手,轻轻一拖谢安端着茶杯的手。
不得不说,那只小手确实柔嫩白洁,让谢安的心绪略微有些萌动,只可惜这只小手的主人,却是一个那般富有心计、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不过,在自己还有东西可教她的情况下,她应该会稍微变得乖一些吧……
想到这里,谢安舔了舔嘴唇,将手中那碗茶一口饮尽,毕竟说了那么久,他也有些口渴了。
忽然,谢安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睁大了眼,低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茶碗,语气颤抖地问道,“你……你给我倒的,什么东西?”
依旧侧坐在书桌一角上的长孙湘雨露出几分不解之sè,微微侧过身,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不远处圆桌上的瓦罐,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就是那个罐子里的呀,难道不是府上厨子准备的驱寒茶水么?我瞧着挺浓郁的……”
谢安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熟悉的瓦罐。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