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左右为难
大周开国至今数百年,子孙兴旺,在皇族李姓中,除前天子李暨这一支宗家外,尚有分家三十一支封国于大周境内各地。
而其中与冀京李氏宗家走得最近的,便是丘阳王李异,当年李暨提出要覆灭南唐的计划时,朝中大臣并不是很看好此事,毕竟南唐国力丝毫不逊sè大周,一旦两国开战,非同小可,或许会使得生灵涂炭。
可惜的是,前天子李暨初上位时正值壮年,年轻气盛,听不进当时朝中老臣的觐见,重用寒门子弟长孙胤,也就是如今的胤公,与东公府梁丘家,南公府吕家等心腹将领筹备军资,扩充军队,并且广派使者,希望能得到各同族分家的支持。
而当时,丘阳王李异率先响应李暨号召,带着境内为数不多的丘阳国士兵,前往冀京支持李暨,此后,又担任西路大军主帅、南国公吕崧的副将,兵袭荆州,为李暨覆灭南唐做出了极大贡献。 ..
因此,李暨在覆灭南唐后,很是感激于以丘阳王为首的、第一批前往支援他统一霸业的同族兄弟,对其大加封赏。
正因为有这一段交情,丘阳王李异与前天子李暨的关系极好,二十余年来前后亲自到冀京三十余次,一是向天子李暨献贡珍宝,二嘛,便是叙叙交情。
每次丘阳王李异抵达京师,天子李暨几乎都是亲自接待,只是后来龙体不适,这才叫前太子李炜代为招待,因此,丘阳王一支与前太子李炜走地挺近。
却不曾想,前太子李炜竟然在争夺皇位的战争中非但落败,甚至丧命。这让以丘阳王李异为首的三十一支皇族分家感到有些不安,要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坐稳王爷之位,无非就是当年李暨感激于他们的支持,可如今,新任的大周皇帝李寿对他们可没什么好感。
在这方面上。丘阳王李异还算是好的,因为他以往到冀京时,并没有对李寿如何如何,反过来说,但凡设宴,每次也有请当时尚未得势的李寿到场,只是有些时候,李寿愤恨于自己的出身、以及其余旁人对他的看法,托病推辞罢了。
然而其余分家的王爷可没丘阳王这一支这么好运。他们如何想得到,以往一个庶出的皇子,如今竟然一跃成龙,坐拥大周江山,他们有些心慌了,毕竟他们此前为了讨好前太子李炜,对李寿没少加以羞辱。
或许是想到李寿有可能会向他们报复以往的事,三十一支李氏皇族分家。当即请出了最具代表的四位王爷,遵从了李贤的邀请。赶赴京师。
不过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新任大周天子李寿似乎并没有要报复他们的意思,可尽管如此,诸位王爷亦难心安,于是乎,丘阳王李异、衡阳王李祁、历阳王李郴、汝阳王李裴四位王爷将自己的嫡子留在了冀京。二来是作为人质,向朝廷表达忠心,二来嘛,便是助长如今的当朝丞相李贤之势,相互做个照应。
不可否认。四位王爷的想法不算差,可他们的儿子却为此有些不满,就拿汝阳王世子李弛来说,这家伙可谓是十足的二世祖,以往在自己的封国便是嚣张跋扈,借着其父王的地位强抢民女,以此寻欢作乐。
也是,作为一位王子,在自己封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将拿他怎样?
在此不得不说一句,大周李氏皇室宗家、与大周境内各封国李氏王室分家,两者间教育子嗣的方式,大有不同。
看看人家前天子李暨的儿子,有几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庸才?
大皇子李勇文武兼备,暂且不提,其余二皇子李炜、三皇子李慎、四皇子李茂、五皇子李承、八皇子李贤,哪一个不是身具王者潜质的枭雄,为了谋得皇位,与兄弟勾心斗角,施展各自神通,然而那些李氏分家的儿子们呢,仅仅到冀京没几rì,便已耐不住寂寞,当街掳走良家女子,意图不轨,实在差的太远。
倒不是就说前天子李暨这支血脉优秀,生下的儿子皆非寻常人物,只是,李暨的儿子一直处在竞争之下,奋发图强,然而那些王室分家的世子们,却因为向来养尊处优,早已失去了锐气,整天到晚只顾着享乐,十足的纨绔子弟作风。
这不,当到冀京没多久,便与眼下李寿朝廷内第一权贵、刑部尚书谢安对上了,甚至于,已有xìng命之危。
说实话,谢安真的很看不起这些外封王爷家的世子,看看那个衡阳王世子李绍,方才在苏婉面前那是何等的嚣张、威风,而眼下呢,刀刃加身,竟恐惧地浑身战栗,若不是他身后的东岭众刺客押着,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想想前天子李暨的二子李炜,那是何等手段狠辣的皇子,非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亦是如此,逼宫当夜在养心殿内,身中十余弩箭,尚提着三尺寒芒之剑,yù弑杀其亲父李暨,为弟弟李承登基为帝扫除最后一道障碍,最终鲜血流完,力尽而死,何其壮哉?!
尽管谢安与李炜有着一段血海深仇,但也不得不承认,李炜不愧是离皇位最近的皇子,难得的枭雄人物。
而眼下这几个……
庸才!
十足的庸才!
冷眼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位皇族分家世子,谢安在心中暗自鄙夷。
同样是贪慕美sè,皇五子李承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从御乐坊挑走的乐官女子,那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相比与此,眼前这几个家伙,简直就是披着大周李氏皇亲外皮的强盗、yín贼。
当街强行掳走良家女子……
连你家谢大人都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只当是深藏在心中的生平夙愿,可这帮家伙……
抢别的女人也就算了,你家谢大爷也不是什么嫉恶如仇、一心要扫除天下不公的卫道士,看在如今与李贤政见一致的份上,就像路上撞见。给你等让个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可你等抢女人竟然敢抢到你家谢大人的头上来了……
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岂有此理!
怀着心中诸般愠怒,谢安冷冷地望着丘阳王世子李博,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家伙究竟想说些什么。
谢安挥了挥手。见此,那四名东岭众刺客退后一步,松开了丘阳王世子李博等人。
除了丘阳王世子李博之外,其余三名李氏王家世子竟毫无尊严地瘫倒在地,一脸惶恐不安之sè。
倘若旁人瞧见此事,想必会大笑嘲讽,可谢安没有,不难猜测,他此刻心中究竟有多么的愤怒。丝毫没有嘲讽的兴致。
而丘阳王世子李博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额头冷汗冒得更勤,因为他看得出来,谢安方才当真有要杀他们的心思。
别看他们几个身份尊贵,可在这种四下无人的环境下,只要谢安杀人弃尸、事后矢口否认,李贤也不好拿谢安如何。
想到这里,李博计上心来。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的泥土。拱手说道,“我等初至冀京,冒犯了谢大人,还请谢大人恕罪……”
谢安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客套就免了。本府并没说过要饶过你等!”
李博闻言心中苦笑,待深深吸了口气后,拱手正sè说道,“既然如此,敝人便言归正传!谢大人可知。贤王殿下请我等来冀京,所为何事?”
不就是为了夺权么?
谢安心下撇了撇嘴,可待他细细一思,却感觉有些不妥。
莫非……
“不错!”也不知是否是看出了谢安的心思,李博沉声说道,“我等乃为皇四子、李茂而来!据贤王殿下所知,燕王的北疆军队,已在前来冀京的途中……”
“那又如何?”
“贤王殿下提到过,寿殿下登基为皇时,燕王并不是在场,以燕王的xìng格,多半不会认同此事,携怒挥师返京,也不是没有可能……谢大人恐怕有所不知,我李氏分家三十一支,已联合一致,遵从贤王殿下召唤,助朝廷抵挡燕王……”
“就凭你等?”谢安冷笑地瞥了一眼瘫坐在地的其余三位世子。
李博闻言苦笑一声,想来他也瞧见了众堂兄弟的不堪,轻叹一口气,正sè说道,“关键并非在于我等,乃在于我等的身份……朝廷眼下已封皇四子李茂为燕王,倘若燕王尚不知足,在大义上便站不住脚,倘若当真一发不可收拾,大人以为,究竟由何人出面陈述燕王罪行更为合适、更为妥善呢?陛下?朝廷?贤王殿下?还是说,由我大周三十一支李氏分家……”
谢安闻言微微皱了皱,经李博这么一说,他这才逐渐意识到李贤的意图。
对,燕王李茂亦是前天子李暨的儿子,在未传召他的情况提前叫李寿登基为帝,尽管朝廷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但归根到底,此事确实做得不地道。
因此,倘若由朝廷出面,不占道义,而由李寿、李贤出面,也不是很妥善,毕竟李寿与李贤亦乃李茂兄弟,世人不免会猜想,是否是李寿与李贤暗中勾结,篡夺了李茂的皇位。
而由那三十一支皇族分家王爷联名出面,这xìng质就不同了,毕竟他们与皇位没有一丁点的直接利害关系,不至于叫世人联想到其他;而反过来说,倘若李寿、李贤二人,以及朝廷,以及那三十一支皇族分家王爷联手一致,那么,只要李茂敢轻举妄动,本来就不占大义的他,无疑便成为众矢之的。
那时世人就会觉得,这不就是李茂的错,若非如此,李氏宗亲又岂会一致排挤他?李寿、李贤与李茂是亲兄弟,勉强暂且不论,可其他三十一支皇族分家王爷,总不至于会陷害李茂吧?
到时候,李茂就算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如果他敢率军攻打冀京,便会被世人认为是大周李氏皇族内的叛逆之人,受到天下士子唾骂。
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好处。也就是所谓的……
想来李博便是在暗示谢安,与其叫一帮不相干的人去陷害李茂,他们作为大周李氏皇族成员,在这件事上更有说服力,更能叫世人信服,因此。谢安杀不得他们,否则,三十一支李氏分家,或许会改变矛头针对朝廷,到那时,那就是李茂占尽先机了……
这个家伙……
这群纨绔子弟中亦有出彩之人么?
谢安闻言皱眉打量着李博,眼中的杀意稍稍退下了几分,毕竟他还是清楚孰轻孰重的,如果真叫李茂得势。占领了冀京,谢安非但保护不了苏婉,甚至于,连他府上其他四位爱妻都护不住,而其余亲朋好友、心腹手下,更不知会牺牲多少。
可低头一瞧怀中的苏婉,谢安心中的怒火腾一下就冒了上来。
谢安很清楚,倘若他方才若是晚到一步。苏婉究竟会遭遇何等的侮辱,与其说他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恐惧,对自己方才若是无法及时赶到尚心有余悸,甚至于,万分惊恐。
而李博显然也注意到了谢安眼中的犹豫与为难,转身对方才意图侮辱苏婉的历阳王世子李炅说道,“炅弟。将你右手伸出来?”
“为何?”历阳王世子李炅惊惧之余不解地望了一眼李博,不及细想便将右手伸了出来。
却见李博深吸一口气,双手捏住李炅手腕狠狠一掰,只听咔嚓一声,李炅的手腕顿时呈现一个诡异的角度。痛地他满地打滚,惨叫不已,口中骂道,“李博,你做什么?”
然而李博却不理睬,转头望向谢安,拱手说道,“大人,看在尚且用得着我等的份上,姑且饶我等一命,如何?方才行凶之人,敝人已替大人稍加惩治,rì后,我等四人当亲自登门,向大人以及这位……唔,赔礼致歉……倘若此事闹大,对眼下局势不利,望大人息怒!”
这家伙……
谢安心中微微一惊,惊讶地望着李博。
李氏分家中亦非各个庸才、脓包,亦有了不得的家伙……
正如此人所言,眼下杀了他们,李贤确实奈何不了自己,但是,这四人无辜失踪,那三十一支王室分家又岂会善罢甘休?万一传出什么风声,叫这帮人一怒之下转投了李茂,那可大大不妙。
只是……
就在谢安心中犹豫之际,忽听怀中苏婉低声说道,“小安,总归妾身安然无恙,你莫要再造杀孽了,你如今是当朝大官,不宜四面树敌,得饶人处且饶人……总之,听妾身一句劝,好么?”显然,她也不想谢安因为她而四面树敌。
望着苏婉一如旧rì温柔的目光,谢安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苟贡,将此四人押入大狱寺重牢,叫李贤亲自来提人!倘若他管不好自己手底下的人,本府来替他管!”
“是!”苟贡拱了拱手。
见此,李博长长松了口气,在朝着谢安与苏婉拱了拱手,任凭东岭众刺客将其押走,然而其他三人却没有他这么合作,哭喊着求救、怒骂,着实叫人心烦。
终于,这里又只剩下了谢安、苟贡以及苏婉主仆二人,哦,还有站在远处,目不转睛望着苏婉轻搂着苏婉的漠飞。
“咳!”伴随着一声轻咳,苟贡不知何时出现在漠飞身后,摇着手中的铁扇,微笑说道,“三弟,有些时候,可需分清主次尊卑啊……”
“……”漠飞闻言眼神一凛,回头望了一眼二哥苟贡,继而一跃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小子……”苟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而走向侍女映梅,却见她瞪大着眼睛望着尚且在谢安怀中的自家少nǎinǎi,一副惊愕莫名之sè。
而苏婉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侍女的惊愕目光,轻轻推着谢安的胸膛,低声说道,“小安,快放开妾身,映梅那丫头看着呢……”
见苏婉又恢复了平rì里的端庄贤淑,谢安暗自感觉可惜,一脸不情愿地放开苏婉,继而见苏婉身上衣服被撕破大半,遂将自己那件殷红的上衣大褂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谢谢……”苏婉低声道了声谢。尚因为方才之事面sè羞红的她,不敢抬头望向谢安的眼神,在轻轻咬了咬嘴唇后,幽幽说道,“时候不早了,妾身该回去了……”
“那……那我送送你?”
“嗯……”
一行人徐徐步行。不多时,谢安的马车便来到了,众人乘坐马车,径直来到了南公府吕家府门前。
“我……我回去了……”途中不曾说过一句话的苏婉轻声说道。
“哦……哦……”谢安怅然若失地应了一声,将苏婉扶下马车,眼睁睁看着她缓缓走向吕府的府门。
没走几步,苏婉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满脸微笑说道。“小安,方才你那般心紧姐姐安危,姐姐真的很高兴……”
“……”谢安闻言面sè微微一变,勉强堆起几分笑意,涩涩说道,“当然,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到你……”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的表情。苏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一丝决然,盈盈行了一礼。继而迈入了吕家府门。
望着苏婉离去的背影,苟贡走到谢安身旁,正要说话,却见谢安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呐。苟贡……她,不会再见我了,对么?”
“……”苟贡张了张嘴,yù言又止,最终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谢安暗自神伤地回自家府邸时。苏婉披着谢安的外套回到自己的屋子。
期间,注意到自家公公吕崧站在书房门口,遂盈盈向他行了一礼。
“你二人外出散心,如何?”
“挺好的……”苏婉微笑着说道。
吕公闻言笑着抚了抚胡须,点头说道,“这样就好,rì后若是无事,不妨叫那小子陪你到冀京到处走走,你还未逛过京畿附近的景致,对吧?”
苏婉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多谢公公好意,只是……一次就足够了……得知小安他一切都好,这就足够了……”说话时,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拽紧了披在身上的殷红外套,默默地回去自己的屋子。
“……”
望着儿媳默默离去的背影,吕公长长叹了口气。
“言下之意,从今以后再不见他了……是么?这孩子,唉……”
摇头叹息着,吕公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坐下书桌后,阅读兵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房门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
“进来!”吕公随口应道。
伴随着房门吱嘎一声,苏婉的侍女映梅走了进来,轻咬嘴唇,一副yù言又止之sè。
瞥了一眼前那个小丫头,吕公放下手中书卷,微笑说道,“何事?”
映梅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道,“老爷,并非是奴婢乱嚼舌根,只是……少nǎinǎi与那位谢大人暗中似乎有私情,方才,谢大人还抱着少nǎinǎi……”说着,她便将方才所发生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吕公,只听得吕公皱眉不已。
“可恶,不过是几个仰仗父辈地位的纨绔,竟敢这般轻视我南公府……岂有此理!老夫征战沙场之时,尔等还在你娘怀里吃nǎi呢!不知天高地厚!”得知那几个李氏王室分家子弟那般出言不逊,吕公勃然大怒,额角青筋绷紧。
此后待听说向来胆小、柔弱的儿媳苏婉竟义正言辞地唾弃历阳王世子李炅,吕公一愣之余,心中更是苦涩。
“想不到,竟发生了这等事……”微微叹了口气,吕公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是……老爷,那位谢大人究竟是少nǎinǎi什么人?为何二人那般亲近?”
吕公闻言皱了皱眉,板着脸唬道,“此事并非你可以妄自猜测,下去!谨记,要将这件事烂在心底,知道么?”
“是……”见自家老爷似乎有发怒的迹象,映梅缩了缩脑袋,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真是一位难得的好女人……”轻叹着,吕公站起身来,走向墙边,默默望着墙上所悬挂的一张人物画,画旁小神龛上,香烟袅袅,烛火跳跃。
“你亦这般认为,对么?可亭?”
仔细看着神龛上所供的排位,正是吕公的独子,吕帆、吕可亭。
“只是这样一来,更叫为父心感我吕家有愧于她啊……唉!”(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异人而思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还出了这等事……”
在谢安与苟贡将苏婉主仆二人送回南公府吕家之时,漠飞已来到谢安府上书房,向府上二夫人长孙湘雨汇报今rì监视的所见所闻,当得知那四名封国的王子所做出的事时,长孙湘雨嘴角扬起几分戏谑的笑意。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后啊,那几个小国的王室世子……几个乡下的土财主,以为冀京也如同他们的封国么?可以肆无忌惮?——后来呢?我夫可曾杀了那些家伙?”
低着头听着长孙湘雨的戏谑嘲讽,漠飞低了低头,心中涌起几分古怪,想来,敢一脸不屑地将封国王子说成是乡下土财主的,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主母了。
“不曾!”抱了抱拳,漠飞言辞简略地说道,“那四个人中,有一个叫李博的,他说动了大人,因此,大人饶了他们一命,将四人关入了大狱寺重牢,并说,叫八贤王李贤亲自来提人!”
“李博……丘阳王世子李博么?”长孙湘雨用手中的玉扇轻轻敲击着书桌,点头说道,“那几个乡下纨绔,也就是李博还算有点才识……唔,爱哭鬼也是,明知那几个家伙不会安分,却还这般大意,看来这几rì是忙地无暇顾及其他了……漠飞,那个叫苏婉的女人呢?”
“大人亲自将其送回吕家了……”
长孙湘雨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戏谑问道,“期间有发生什么么?”
“……”漠飞抬起头来,尽管黑布蒙着脸,不曾看清他脸上表情,但是不难看出。他似乎显得有些犹豫。
“唔?”长孙湘雨疑惑地望了一眼漠飞。
“不,没有……”犹豫了一下,漠飞低了下头。
“……”深深望了一眼漠飞,长孙湘雨眼中的疑惑渐渐退去,取而代之是却是几分莫名的笑意,望着漠飞意有所指地微笑说道,“被jǐng告了?”
“……”
“看来是了,何人?——我夫?”
“……”
“唔,看样子是苟贡了……咯咯咯。不枉我夫那般器重他……好了,既然觉得为难,那此事就作罢吧,终归我夫才是这家中主人……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且回皇宫吧。哦,对了,去给李贤送个口信……”
“是!”漠飞拱了拱手,继而跃出窗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瞥了一眼窗外的天sè,长孙湘雨把玩着手中的玉扇,一脸所有所思之sè。
“咯咯。拉拢三十一支李氏王室分家,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呀,爱哭鬼……不过,单单如此。就不能叫李茂那头孤狼乖乖就范呢,但愿你还藏着什么后招,要不然……若你无法将李茂逼退,你这个丞相。还不如由奴家来当算了,咯咯咯咯……希望你已经想到了。奴家眼下单单家务事就忙得很呢!——唉,奴家真命苦,嫁一位如此不叫人省心的夫婿,这成婚还过没几rì呢,又招惹一个……”
就当长孙湘雨在府上书房中自怨自艾,大倒苦水之际,在朝阳街贤王府内书房,李贤正在烛火下对着满桌的公埋头整理,他在整理一些明rì早朝时需要在朝会上提及的政令。
而在书桌的一旁,已担任吏部尚书的季竑充当着助手,帮助自家主子拟写朝廷政令的草。
忽然,书桌上的烛火闪了一闪,率先察觉到此事的季竑微微皱了皱眉,见屋内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名身穿黑衣的刺客,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殿下,关仲来了!”
李贤闻言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站在书桌前抱拳拱手的黑衣刺客,点了点头,依旧批改着公,漫不经心说道,“关仲,小王不是叫你等莫要在深夜随意行动么?——冀京夜里,满城都是金陵众与东岭众的人马,小王不希望你等与他们发生任何冲突……”
那位名叫关仲的黑衣刺客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拱手说道,“殿下放心,此前我已派人与东岭众的漠飞、金陵众的丁邱二人接触过,说我卫地刺客绝不染指冀京地盘,因此,东岭众与金陵众,倒不至于再为难我等……”
“接触过了?小王不是叫你等……”李贤皱眉抬起头,继而好似想到了什么,点头说道,“算了,你等也有你等的规矩……这样也好,提前知会一声,倒也不至于产生误会……说吧,深夜到访,究竟为何?”
关仲闻言抱了抱拳,压低声音说道,“方才,那几个弟兄回来了,只是因为城门关闭,被堵在城外,因此,在下以殿下交付的通关令牌,将那几个弟兄接入了城中……”
“些许小事不需禀告于小王……”说到这里,一脸漫不经心的李贤好似突然意识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面sè一正,望着关仲沉声问道,“你是说,那些弟兄回来了?”
“是!”关仲点了点头,走前几步,低声说道,“按照殿下吩咐,在下那些弟兄追上了的车队,跟了很长一段路,到邺城地界时,方动手将其刺死于郊外官道……”
“当真?”李贤眼中爆发出一阵无限欢喜的神sè,继而,他忽然皱了皱眉,古怪说道,“这般轻易得手,小王倒是……关仲,那车队中是否单单李慎一人?其余两人呢?李孝和李彦呢?”
关仲愣了愣,摇头说道,“三王似乎并非同路结伴而行,只有秦王,不见楚王与韩王……”
“……”李贤闻言皱了皱眉,放下手中毛笔,托着额头沉思了一番,忽而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你等失手了!”
“这……”关仲满脸诧异之sè,着急说道,“据在下那些兄弟所言,分明是秦王李慎……”
望着关仲满脸着急的模样,李贤摆了摆手,安抚说道。“卫地诸位弟兄的忠心,小王岂会信不过,只是,你等被老三骗了……你等所杀的所谓李慎,不过是过与老三长得非常相似的替死鬼罢了……”说道这里,李贤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谢安娶了金铃儿,金陵众尽归其所有。可在谢安娶此女之前,金陵众乃前太子李炜部署,是老二亲自派人到金陵请来的,为的就是替他铲除一些政见不合的敌人,而其中就包括老三……金铃儿那个女人的事你也清楚。堪称我大周最难防范的刺客,因此,老三便暗中找来了不少与他长地相似的人,亲身教导,数年下来,足以以假乱真,哪怕是小王。恐怕也分不清真伪,但是小王可以肯定,真正的老三,却不会如此轻易就丧命。他是小王众多弟兄中最狡猾的一个……前些rì子金铃儿那个女人所杀的,也只是一个假货,而你等此番所杀的,亦是假货无疑!”
关仲只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罢了,”李贤疲倦地挥了挥手。叹息说道,“此事不怪你等,小王叫你前往追击,也只是看看我等是否走运罢了,如今看来,天不亡老三,非人力所能及……总归,除掉老三的最佳时机早已错过……该死!——倘若前些rì子,李寿与谢安能听从小王劝说,封城搜索,何以会叫老三走脱?——尤其是那谢安,白收复了东岭众与金陵众这两拨我大周顶尖刺客,却未物尽其用,真是可惜……倘若他能派出金铃儿以及,就算老三替身无数,一样可以将其杀死!”
季竑闻言摇了摇头,接口说道,“殿下,问题是谢安并未想过要杀死秦王李慎啊……”
“小王知道!”李贤懊恼地叹了口气,颇为不悦地说道,“他以为加封了老三等人,便能借此昭告天下,叫老四投鼠忌器?——老四为人向来霸道,怎么可能……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关仲,此番虽多半未见成效,不过,诸位弟兄的辛苦,小王亦是记在心中,据小王所知,卫地刺客这些rì子一直禁足在小王所拨的住宅内,不敢轻易外出,如此谨慎没有必要,眼下冀京有金陵众与东岭众监视京师,你等越是谨慎,反而不妙,这样吧,明rì起,你等换下黑衣,到街上走走逛逛,见识一下我冀京的繁华,置备应用所需,小王会叫人从库中下拨银子,”
关仲闻言正sè说道,“我卫地荆侠刺客相助贤王,乃为字,岂能……”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贤打断了。
“此事小王知晓,天下刺客行馆最重侠义二字者,非你等卫地荆侠刺客莫属,不过呢,人终究还是要吃饭穿衣,何别说养家糊口,倘若亏待了诸位弟兄,小王这边心中亦是不安呐……银子虽说不多,但是小王心意……”
“这……”关仲犹豫了一下,抱拳说道,“在下愧领了!”
“哪里哪里……”李贤正笑说着,忽然书房窗户外刮入一股异常的风,待他转头望去时,却见有一个身穿黑衣的刺客正蹲在窗护栏上,神sè莫名地望着屋内众人,惊地季竑与关仲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佩剑。
要知道,季竑与关仲皆是jīng于武艺之辈,可尽管如此,亦未曾提前察觉到那名刺客的接近,不难猜测,来人定非是寻常人物。
或许是注意到了季竑与关仲二人的敌意,蹲在窗户栏上的刺客从腰间摸出一块刻有字样的官牌,口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东岭众,漠飞!”
不愧是东岭众的杀人鬼,漠飞,藏匿行踪的事果然高明!
李贤心中暗赞一声,摆摆手叫季竑与关仲收起那副会叫人产生误会的戒备之sè,微笑说道,“漠都尉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瞥了一眼屋内身穿黑衣的关仲,漠飞向他点了点头作为招呼,继而转头望向李贤,平静说道,“奉二夫人之命,向贤王殿下传个口讯,殿下从乡下招来的四个帮手,眼下因为犯事被关入大狱寺重牢,倘若殿下不想他们死在狱中,请明rì亲自前往大狱寺提人……”
“乡下?帮手?”别说季竑与关仲二人满脸愕然,便是李贤也是一脸古怪之sè。
忽然。李贤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几分惊怒,皱眉说道,“莫非是我李氏那四家分家世子?——四人究竟所犯何事?”
漠飞遂简单将事情经过向李贤等三人解释了一边,当时季竑与关仲便注意到,李贤脸上蒙上一层怒气,面sè憋地通红。
想想也是,无论是他李贤,那是李寿与谢安。眼下为了皇四子李茂一事颇有默契地联手,可是有人却要打破眼下朝中微妙的和平局势,这如何叫李贤不怒?
偷偷望了一眼李贤的面sè,季竑咳嗽一声,面朝漠飞拱手说道。“多谢漠都尉不辞辛劳前来告知!——请代大人转告谢大人与二夫人,多谢谢大人高抬贵手,多谢尊府二夫人向我等报讯……”
漠飞点了点头,双腿一蹬,整个人向后跃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岂有此理!”眼见漠飞已离去,李贤狠狠一拍桌案。满脸怒sè。
见此,季竑连忙劝道,“殿下息怒,总归那谢安还算识大体。以大局为重,倒不至于因为那几个纨绔,影响到殿下的大计……总的来说,虚惊一场吧!”
听闻季竑话语。李贤心中怒气稍做平息,点头说道。“谢安是个聪明人,虽有几分痞气,但是颇重情义,这也是小王为何在私底下支持他上位的原因之一,只要我等不率先做出有负于他之事,他倒也不会在背后捅刀子,问题就在于那几个乡下纨绔……”
“咳!”季竑闻言轻咳一声。
李贤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处,改口说道,“唔,那几个王室分家世子……早前小王已嘱咐过李博,叫他规劝其余三人一二,却不想还惹出这等事,冀京岂能是他们各自封国可比?——此番还算是走运,他们撞到的是谢安,倘若撞到梁丘舞、长孙靖,后果不堪设想!”
“谢安此番是卖了我等一个天大的面子啊……”
“唔!”
“殿下打算何时去提人?”
李贤闻言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叫那几个家伙在大狱寺吃吃苦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整rì游手好闲,再来坏小王好事!”
“这……”季竑眼中露出几分忧虑,苦笑说道,“那可是大狱寺重牢啊,殿下……”
似乎是听出了季竑眼下之意,李贤点头说道,“明rì早朝罢了,小王与那谢安知会一声,看在小王的面子上,他倒也不至于将那几个家伙折磨太惨……总之,得给那几个人一点教训!”
季竑闻言暗自打量了一眼李贤,心中暗自说道,自那回死里逃生,殿下确实要比以往心狠一些……
在季竑看来,李贤手段比之当初狠辣了许多,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意味着自家殿下比起以往更加成熟,只是在心底下,他却隐约有些怀念当初的李贤……
那位与他把酒言欢,笑谈风花雪月的皇室君子。
在季竑暗自叹气之际,李贤已渐渐恢复平rì里的气度,笑着说道,“关仲,小王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堂兄弟,叫你笑话了……”
“殿下言重了,”关仲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拱手说道,“时辰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
“唔,对了,有关于太平军的事,记得探知一二,倘若小王预料不差的话,那谢安身边,甚至于皇宫之内,或许亦潜伏着太平军那所谓的,替王将其找出来!——还有江南那边,继续替王盯着……”
“江南……”关仲闻言一愣,从怀中摸出一账递给李贤,惭愧说道,“殿下不说在下倒还忘了,这是殿下所要的纪录账簿……”
李贤愣了愣,接过账簿翻了几下,点头说道,“好,好,关仲,辛苦诸兄弟了!”
“不敢!”关仲抱了抱拳,蒙上黑布,跃出窗外。
见此,季竑笑着说道,“怎么这刺客出身的,都习惯走窗户呢?”说着,他转头望向李贤,见李贤目不转睛地盯着账簿。好奇问道,“殿下,此乃何物?”
“这是近些年来,江南各城各县米价、盐价的记录账簿……”走到书桌旁,将帐幕平铺在桌上,李贤飞快地将其翻阅了一遍,继而坐下在椅子上,闭上双目,喃喃说道。“五年内,相比其余各地,江夏、武昌、九江等地米价上涨足足五成……”
“太平军在私下筹集米粮?”季竑双目一挑,喜sè说道,“不愧是殿下。竟能想到用此等方法找到太平军的根基所在……如此看来,太平军应该在江夏、武昌、九江一带!”
“不!”李贤摇了摇头,闭着双目沉声说道,“正所谓……我等苦心经营数年,亦我二人的智慧,尚无法找到太平军任何蛛丝马迹,这足以证明太平军内亦有智略之士。此人岂会犯下这般疏漏?”
季竑闻言一愣,恍然大悟说道,“莫非是障眼法?”
“唔!”李贤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米价最高之处,绝非太平军藏匿之处,米价上涨三成以上尽皆排除……还有二十九个县,同理排除盐价上涨三成以上者。还有十一个县……”说话时,李贤始终闭着双目。再位翻阅那账簿。
“十一个县可不好找啊……”季竑皱眉说道。
李贤点了点头,思忖一番后,沉声说道,“太平军化整为零,其首领所在处,绝不会聚众太多,在我看来,多半是隐匿于江南城县,如此一来,找要确实麻烦,不过,倒是可以找出太平军屯粮之处……太平军的目的是为了推翻我大周,单单靠布置细作,这可扳不倒朝廷,还需军队为助力,而太平军若要骑兵,则粮草与盐乃必须之物,若能摧毁其囤积辎重之处,无异于予其当头一棒!”
“囤积粮草之地,可是太平军机密之事,虽说我是六神将之一,却也难以探查一二……”
“不忙……”李贤摆了摆手,继而双手平放在书桌上,推开桌上一切公,闭着双目喃喃说道,“首先需确定太平军堆积粮草的地方……山林,唔,不对,山林虽隐秘,但运达不便,再者,江南雨水颇多,堆积粮草于山林,多会腐毁,据小王猜测,据太平军准备完毕,应该还有一、两年,甚至更久,山林湿气重,粮草藏不到年逾就会腐烂,不对……”
“殿下可想过那些江南的富豪?——江南多有殷富之人,家中粮仓无数,倘若被太平军收买,充当太平军屯扎之处,如何?”
“这样很是危险,照理来太平军不会这么做……”李贤摇了摇头,忽然,他浑身一震,闭着双目,右手手指在桌案上来回点着,口中说道,“奇怪……江夏、九将、武昌三地米价暴涨,可接邻的其余郡县,米价却异常平稳,这不合常理!——百姓驱利,倘若得知邻县米价,必然会私下到邻县贩粮……”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稳定米价么?”季竑闻言心中一惊,捧起那账簿,细细翻阅,只可惜,无法从那些大概的数字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江南虽多殷富之人,可那些商贾却也并非济世圣贤,断然不至于拿家中库藏的米去稳定整个郡县的米价,换而言之……”
“官米!”季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说道,“是官府出面稳定米价?!”
“早该想到的!”李贤闻言重重一拍桌案,带着几分微怒说道,“果然,江南各城县官员中,有太平军的人!——县令、城守,甚至是郡守!”
“要说江南官府屯粮重地……”
“襄阳、江陵、彭泽、豫章……对,这几个城的米价与盐价非常平稳,几乎保持在半成的增减……季竑,你如今已是吏部尚书,去调查一下这几个地域的官员底细,宁可估错,不可放过!——不过,切不可打草惊蛇!”
“是!——明rì早朝后,我便去吏部典藏司整理名单……”
闻言睁开眼睛,李贤目视着自己右手指在桌上的位置,双目一眯,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荆州……确实是个好地方呢,人杰地灵、风景如画,想来你也这么觉得吧?——太平军,南唐刘氏后裔,之三,……”
截止当rì,据皇四子李茂抵达冀京,尚余九rì。
PS:苏婉很纠结么?很纠结吧?不过现在还不是写这段的时候呢,诸位读者别见怪。
看最近好像提问的蛮多嘛,这周设一单章,专门用来回复诸位读者的疑问吧,当然,是0收费的。
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在评论中提及,我会统一解答诸位的疑问。
第二十四章 逼近的燕王
“……退朝!”
大太监王英喊了一嗓子,在诸百官的恭送下,大周天子李寿缓缓步入太和殿内殿,这无形中宣告着今日的朝会到此为之。
“总算完事了……”走出太和殿伸了个懒腰,谢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得出来,他有些疲倦。
也难怪,毕竟他家中有四位如花似玉般的娇妻,以谢安的性格,那还不是得来回倒着、日日**,早已痴迷于其中的他,如何耐得住寂寞,独自一人入睡呢。
不过这也也使得谢安每日早晨的精神很是不佳,就拿方才早朝来说,知道的不难看出谢安是在打盹,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安当真附和同僚的提议呢。
倒不是说谢安身为刑部尚书却不负责任,问题在于,担任丞相之职的皇八子、[八贤王]李贤一个人就将满朝文武的提议都涉及在内了,与其像其他人似的傻站着,看着李贤滔滔不绝地讲述,谢安还不如趁这段时间闭闭眼,借机打个盹,反正若是修成政令的话,待会朝廷会拟写正式的公文下发到刑部府衙。
就在谢安修炼眯着眼睛也能顺利迈下太和殿外玉阶这门高超的技艺时,他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呼。
“谢尚书,请留步!”
谢安转过头去,见李贤正向他走来,遂站住了脚步,在原地等着他。
“昨夜之事,本相深感抱歉……”走到谢安跟前,李贤拱了拱手,将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谢安闻言淡淡一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李贤一同走向正阳门,口中撇嘴说道。“是因为昨日那四个蠢货?”
见谢安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暴怒,李贤略微有些意外,在低头沉思、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点头说道,“昨夜有劳漠都尉向本相传讯,本相这才得知那四个家伙究竟干了些什么。好在谢尚书宽容大度……”
“说得再好听都没用哦,”打了一个哈欠,谢安半开玩笑地说道,“本府昨日说了,要人的话,得丞相大人亲自到大狱寺去提……”
“这个应当……”李贤点了点头,毕竟谢安能宽恕那四个李氏王室分家的纨绔子弟,已给足了他李贤面子,这一点李贤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对于谢安能够高抬贵手。放过那四人,李贤依然感觉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看来,谢安也属于是睚眦必报的人物。
或许是看出了李贤心中的诧异,谢安撇嘴说道,“本府知道丞相大人在想什么,说真的,本府当时真恨不得宰了那几个家伙。抛尸荒野……”
“这可不像是我朝刑部尚书该说的话啊!”李贤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望着谢安略带深意地说道。“谢尚书最终还是饶了那四人一命,李贤感激不尽!”
“没办法,谁叫眼下冀京一致对外呢?再者,从另一种角度而来说,那四个家伙反倒是帮了本府一把?”说到这里,谢安长长叹了口气。
确实。谢安这句话倒不是因为李贤的面子,而是发自内心,尽管当时他万分震怒,恨不得将那四个皇族世子杀了,但是就结果而言。那四个皇族世子反而是帮了谢安一把。
若不是他们四人掳走了苏婉,昨夜,谢安与苏婉二人闹得不欢而散,势必关系更为恶劣,哪里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直到眼下,谢安依然还记着当时怀中那属于苏婉的那一份柔暖,说实话,谢安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再次拥抱这个深爱的女人。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苏婉这位传统女子中的典范,她太在意自己如今尴尬的身份了,在临走前自称姐姐,隐晦地提醒谢安,她眼下已是吕家的儿媳,让谢安顾念家中的娇妻,莫要做出任何叫外人说二人闲话的事。
那种仿佛在剧烈挣扎般的痛苦眼神,让谢安倍感唏嘘不已。
“……”见身旁的谢安忽然一脸黯然地长叹起来,李贤很明智地没有追问下去,以他的智慧不难看出,谢安显然是对那位吕家儿媳抱着诸多感情,否则,昨日又岂会震怒如斯?
说实话,李贤昨日当真吓了一跳,毕竟当时谢安下令出动了南、北镇抚司两个谍报机构的人马,又请得卫尉寺巡防司的兵力,满城搜索,若不是心中愤怒,又如何会这般兴师动众?
果然,这谢安是广陵人,那位吕家儿媳亦是广陵人,他二人之间,必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心中微微思忖了一番,李贤便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毕竟,他对谢安感情的方面的事可不感兴趣。
而那边谢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对苏婉的思念压制心底,勉强笑道,“丞相大人打算何时到我大狱寺提人?”
“这个不忙,”李贤微微一笑,说道,“昨日听闻此事,本相亦是万分恼怒,倘若真因为此事而破坏了朝中眼下和睦,不需谢尚书动手,本相也不会放过他四人……就让那四人先在大狱寺重牢内呆几日吧,长长记性!”
“丞相大人这么说,还真是叫本府感到意外……”诧异地望了一眼李贤,谢安忽然发现李贤的气色亦是不佳,或许是因为包揽了整个朝廷提案的关系,李贤看起来有些憔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眶下亦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灰影,从中不难猜测,他究竟有多么的操劳。
“丞相大人这几日每日睡多久?”谢安皱眉问道。
李贤愣了愣,诧异地望了一眼谢安,继而笑着说道,“谢尚书这般关切朝中政敌,倒也是史无前例了……”
“关心你?得了吧,本府只是觉得,有你李贤在,朝中事物处理起来确实要轻松不少,是故……你若是因劳成疾,继而亡故。本府可是会感到头疼的……”
“呵呵呵,”李贤微微一笑,玩笑中带着几分认真,摇头说道,“眼下我大周正面临劫难,我李贤说什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去。叫某些贼子有可趁之机!”
望着李贤眼中隐约露出的几分冷意,谢安一脸古怪说道,“丞相大人口中的贼子,不会有我谢安吧?”
似乎是没想到谢安竟然会这么说,李贤反而愣了愣,继而摇头说道,“谢尚书说笑了,虽说本相与谢尚书有诸多政见不合之处,但是对于谢尚书的为人。本相还是信得过的……”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似有深意地问道,“说起来,关于[六神将],谢大人了解多少?”
这李贤可真有本事啊,怎么会对太平军的事知道地这么清楚?
早前一口道破大舅哥的身份。眼下又是六神将……
谢安皱了皱眉,要知道。虽说他与大舅子陈蓦关系极好,但是有关于六神将的事,陈蓦半句都没有透露,最终还是[六神将]之一的耿南亲口解惑。
莫非……
好似想到了什么,谢安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诈道,“丞相大人真是好手段啊,连[六神将]都能招揽过来,不知是其中哪一个?”
李贤闻言惊愕地望了一眼谢安,眼中露出几分怀疑之色。
这家伙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见李贤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谢安连忙解释道,“丞相大人误会了,本府也就是前几日才得知有关于六神将的事……”
前几日?
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离京已有二十余日,前几日……
李贤不愧是才智比拟长孙湘雨的杰出俊杰,闻言双目一眯,微笑说道,“原来如此……谢尚书亦是好本事啊,连[六神将]亦能招揽过来,不知是其中哪一个?”他将方才谢安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谢安。
谢安哪里预料地到自己一句解释竟会叫李贤联想到这些事,闻言愣了愣。
注意到谢安面上惊愕之色,李贤心下更是笃定,点头说道,“如此,这冀京便有两名六神将了……”他变相地承认了他手底下有六神将之一季竑投诚的事。
“不,是三名!”谢安摇了摇头,更正道。
李贤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惊色,吃惊地望着谢安,半响后由衷赞道,“不愧是谢尚书……”
“就算你这么夸我也没用哦,他二人的事,别指望本府会透露,因为……”瞥了一眼李贤,谢安哂笑一声,颇为解气地说道,“因为啊,本府也信不过贤殿下呢!”
李贤闻言面色一僵,无言地望着谢安,心下哭笑不得。
这谢安,不愧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啊,竟然还记着自己当日说他的话……
见谢安用自己当初说他的话来封自己的嘴,李贤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因此,对谢安的怀疑倒也退去了几分。
毕竟李贤从季竑的口中得知,六神将亦属于太平军中领导层,其存在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眼下,谢安既然光明正大地将此事说了出来,足以证明他并非太平军一党,问题是在于他与那个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的关系……
望了一眼谢安,李贤犹豫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太平军的根基,在荆州……”
“什么?”见李贤没头没恼地突然冒出一句,说得还是这般至关重要的话,谢安着实愣住了,不过待他注意到李贤眼中几分莫名的警惕、紧张神色时,他忽然明白过来了,这小子是在试探他。
“丞相大人可真是大手笔啊,用这等机密之事来试探本府?”想通了关键的谢安拱拱手,一脸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如此,恕本府先行一步,本府赶着回去,将此事写成书信,派心腹发至太平军告密……”
听着谢安满嘴的嘲讽语气,李贤脸上反而露出了几许笑容,一把拉住了作势要走的谢安,致歉般说道,“谢尚书见谅,要说这冀京哪几位能叫李贤感到忌惮,除胤公与贵府二夫人外,也就是谢尚书了!——小王城不希望与谢尚书为敌……”
“算是变相的称赞么?”瞥了一眼李贤,谢安哂笑着摇了摇头,继而。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正色说道,“眼下,丞相大人便准备着手对付太平军?”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李贤摇摇头,半真半假说道。“对于太平军的事,小王眼下还只知皮毛而已……只知道太平军根基多半在荆州,在暗中积蓄粮草,至于何处,尚不知情……”
而谢安显然也看出了李贤眼中尚有几分怀疑,倒也没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在望了望左右后,压低声音说道,“本府也不过是贪图奢适、安稳的凡人。只求钱囊中有银子付账,可叫家中娇妻能够有首饰佩带,复辟南唐什么的,丞相大人不会真以为本府是无欲无求的仁义之士吧?”
“……”李贤愣了愣,继而微微一笑,显然是听出了谢安的言下之意。
“正如丞相大人所说的,本府眼下贵为刑部尚书,自然会爱惜羽翼……什么是公事。什么是私事,本府还是看得明白的……反正眼下党务之急乃皇四子[燕王]李茂。至于太平军的事,等日后贤殿下能信得过……哦,不对,等日后本府能信得过贤殿下的时候,我二人再细谈不迟!——贤殿下以为否?”
“言之有理!”已与谢安一同走至正阳门府的李贤微微一笑,与谢安拱手告别。
告别李贤。谢安乘上马车,回到自己在正阳街的[刑部尚书谢]府,毕竟距离到刑部府衙当职的时辰还有些时间,谢安可不想傻傻地在府衙等候,再说了。以他如今刑部尚书的身份,晚到些许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不如趁此机会睡个回笼觉,补充一下体力。
“唔……去哪呢?”
站在北厢房众女的屋外,谢安挠挠头,望着四女的房门,思忖着究竟该去祸害……啊不,宠爱哪位爱妻。
不过第一反应,谢安就将长孙湘雨排除在外了,毕竟这个时间段正是那个疯女子睡地最熟的时候,而且脾气也最为暴躁,要是谢安敢在这个时候打搅她睡梦,哪怕谢安是她的夫婿,恐怕也会被她一脚踹下床榻,谢安才不去触这个霉头呢。
“唔,还是金姐姐吧……”
嘀咕一句,谢安推开了金铃儿的房门,毕竟他昨夜就是睡在金铃儿的房间,方才只不过是早起赶赴朝会罢了。
蹑手蹑脚地走到榻旁,谢安本想给金铃儿一个突然袭击,遗憾的是,金铃儿可是刺客出身,哪里会不知谢安推门入屋?
“唔……朝会完了么?”仅罩着一件肚兜的金铃儿闻声翻过身来,用右臂支撑着身体,坐起了床榻上,伸了一个懒腰,继而用手遮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一副慵懒之色。
那一刻,谢安诚感觉自己血脉贲张,笑嘻嘻地靠了上去,将金铃儿搂在怀里。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那双不安分的手,金铃儿瞥了一眼夫婿,没好气说道,“昨夜折腾了老娘一宿还不够么?”
“哪够啊……”嬉笑着回了一句,谢安俯下身,吮吸着金铃儿脖颈处的肌肤,当即,金铃儿的呼吸便变得有些急促,亦动情地抱住谢安,美眸微眯,露出一副痴迷之色。
就在二人在榻上缠绵之际,忽听砰地一声,屋门被推开了,继而,传来了梁丘舞的声音。
“安,方才我听到你回来了……”正说着,梁丘舞似乎也注意到了床榻上光着身子的谢安与金铃儿,皱眉说道,“时辰不早了,安,起身随妾身到后花园习武吧,今日妾身教你如何出拳……”
姑奶奶啊,您还真不懂看气氛啊?
正准备与金铃儿厮杀三百回合的谢安顿时哭笑不得,而与此同时,金铃儿原先因为羞涩而微红的脸庞上,早已便泛起几分怒意,也不顾胸前春光毕露,怒声斥道,“母老虎,老娘忍你好几回了!——推门就进,你梁丘家的家教呢?!”
“你说什么?”梁丘舞闻言眼中泛起几分怒意。
“瞪什么瞪,你以为老娘怕你不成?”
带着几分恼怒望着金铃儿,梁丘舞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不快,望着谢安轻声说道,“安,妾身在后院花园等你……”说话时,她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瞥向金铃儿。
是挑衅么?是挑衅吧?
在谢安暗自叹息的无奈目光下,金铃儿银牙一咬,翻身坐起,快速穿上衣服,奔出房门,口中咬牙切齿说道,“可恶,今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金铃儿都走了,谢安显然也没理由再呆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一炷香工夫后,在谢家府邸北厢房的后院,谢安朝着梁丘舞所教授的,扎着马步,对着空气挥拳。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的空地上,梁丘舞与金铃儿拳脚相向,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是是是,金姐姐是咱家唯一一位在武艺上能够与你勉强持平的高手,比起那不会动的木桩,用来当做你晨练的对手那是再好不过,不过嘛,你好歹也在意一下为夫的感受吧?
每天清晨来这么一下,为夫可受不了……
还有金姐姐,嘴里口口声声要给对方好看,不过为夫怎么瞧你反而乐在其中呢?
是是是,为夫知道,叫你这位大周顶尖刺客舍弃以往的打打杀杀,乖乖做谢家儿媳,你很是不适应……
两个笨女人!
“噗!”一颗被二女拳风所带起的小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谢安脑门,叫谢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看着吧,待会等湘雨那疯女人从一贯的噩梦中惊醒,这家里更热闹!
就在谢安暗自担忧日后家中鸡飞狗跳、不得安身时,在距离冀京千里之外,有一支来自幽州渔阳的庞大北疆骑兵,正缓缓朝着冀京方向而来……
ps:差不多下一章,这卷的**oss,李茂率北疆五虎正式登场~
话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沃尔蒙.克莱斯特这个名字。。。(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逼近的燕王(二)
事发后的第四日,李贤这才姗姗来迟感到大狱寺重牢,将当日犯事的丘阳王世子李博等四位皇族王室分家世子接了出去。
经过了几日的牢狱生涯,衡阳王世子李绍、历阳王世子李炅、汝阳王世子李弛等三人看起来比较之前收敛了许多,显然,他们在牢中没少被典狱长狄布教训。
但是究竟他们心中作何想法,却是不得而知,临走前恨恨地回望大狱寺的方向,足以证明他们心中的愤恨。
对此,无论是刑部尚书谢安,亦或是大狱寺少卿苟贡、重牢典狱长狄布都表示不屑一顾,毕竟在他们看来,一旦逼退即将来到冀京的北方霸主,皇四子[燕王]李茂,这四个王室世子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何安抚那四个在大狱寺内吃尽苦头的王室世子,那是[八贤王]李贤的事,比起这件事,谢安倒是更加在意吕家儿媳苏婉的态度。
正如当时谢安所猜测的,自那日以后,苏婉便刻意地与谢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让谢安不禁暗自叹息。
说起来,长孙湘雨曾提议过,让谢安请苏婉到家中赴宴做客,这个女人的想法不难猜测,无非就是想借此探一探苏婉的口风,但遗憾的是,苏婉借口身体不适,婉言回绝了谢安派去的人。
撇开这件多少让谢安感觉有些遗憾的事不提,冀京倒是显得颇为风平浪静,相比较而言,还不及谢安家中显得热闹。
事实证明,娶两位精通武艺的妻子准没好事,这不,搬入这座由皇五子李承赠送给谢安的豪宅没多少日子。北厢房后院,那原本该称之为花园的地方,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梁丘舞与金铃儿所留下的刀剑痕迹,让谢安颇感心痛。
大片的花草因为被践踏而枯萎,一座座的假山被打碎。要知道,那可都是银子啊。
这让谢安忍不住恶意猜测,如果皇五子李承得知此事,是否会后悔将这座豪宅送给他谢安。
但是细细一思忖后,谢安暗自摇了摇头。
也是,仿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五子李承,岂会在乎这种小事?
“舞儿,金姐姐,切磋武艺也就算了。何必动刀动枪呢?伤到谁都不好,你们说呢?”
在午间用饭的时候,谢安再一次好言劝说道,毕竟在他看来,梁丘舞与金铃儿切磋时,那叫一个凶险,每每让在旁观瞧的谢安心惊胆战,生怕其中有任何一位因此受伤。
当然了。这也只是他这个门外汉的看法,而在梁丘舞与金铃儿看来。那仅仅只是切磋罢了。
至少,梁丘舞没有动用那柄足以摧金断石的[狼斩]宝刀,也没有使用梁丘家密不外传的[雾炎],而金铃儿呢,也仅仅只是手持两柄普通的匕首而已。
“夫君放心,此事妾身自有分寸……唔。那日后妾身只用七分力就好了……”
说这话时,梁丘舞其实并没有恶意,虽说以往她很是气恼谢安招蜂引蝶,但是这几日,她倒也渐渐接受了金铃儿。毕竟在此之前,整个冀京几乎没人能充当她练习武艺时的对手,虽说有她祖父梁丘公在,可要知道,梁丘公已年过六旬,尽管身子骨还硬朗,但终究不比三十年前被称之为大周第一猛将时的全盛时期,而梁丘舞呢,与谢安同龄的她今年已十九岁,身体素质正值急速上涨时期,这万一伤到自己的祖父,恐怕梁丘舞这一辈子都不会饶恕自己。
毕竟梁丘舞不比陈蓦,陈蓦虽然武力值惊人,实战经验丰富,但是根基却怎么扎实,也没有所谓的招式套路可言,这里所指的招式套路,指的是用最小的力气,引导出最强的杀伤力,也就是所谓正确的出招姿势。
招式这个东西,就跟拿筷子吃饭一样,虽说各有各的习惯,但是总结而言,也无非就那么几个路子而已,倘若你一股脑将两只筷子抓在手心,能夹地牢东西才怪。
正因为如此,梁丘公最初才能够在使用相同力道的前提下,将嫡孙子陈蓦打地满地找牙,原因就在于陈蓦未曾经历过正规的武艺教导,然而梁丘舞则不同,她自小跟着梁丘公习武,所学习是正统而规范的武学套路,哪怕是在使用相同力道的情况下,梁丘公也难以击败他这位孙女。
梁丘舞此前被称为冀京第一战力,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如同长孙湘雨最初时对谢安所说的那句[高处不胜寒],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梁丘舞。
站地高是好,但问题是,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站在高处,这未免有些寂寞,自武艺超过梁丘公以后,梁丘舞便只能独自一人对着不会动的木桩习武,可想而知那有多么的沉闷。
而如今,家中多了金铃儿这么一位同辈中的武艺高手,撇开感情方面不谈,梁丘舞还是颇为欢喜的,毕竟金铃儿是眼下冀京中唯一一位能够叫她如临大敌般应对的女人,甚至于,单论身手敏捷与出招速度,金铃儿还要远胜于她。
总而言之,这是梁丘舞对于夫君谢安迎娶金铃儿唯一不感到反感的一点。
遗憾的是,被谢安暗中叫做笨女人的梁丘舞实在不会说话,常常无意间冒犯金铃儿,这不,方才一句话就让金铃儿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既然如此,余就用六分力好了!”尽管是微笑地对谢安述说,可金铃儿那不悦的眼神,却故意瞥向梁丘舞。
梁丘舞皱了皱眉,虽说她脑筋不怎么活络,但也不至于连这种明显的挑衅都看不出来,闻言沉声说道,“那妾身就用五分力……”
“那余就四分……”
“三分!”
“两分!”
“一分!”
“半分!”
“……”
“……”
对视良久,梁丘舞与金铃儿忽然不约而同地拍案而起,怒目相向。
两个笨女人……
谢安捂着额头,暗自叹了口气。
旁边,伊伊掩着红唇轻笑一声。温柔劝说道,“小姐,铃儿姐姐,饭菜都凉了,先用饭吧……”说着,她盛了一碗饭递给谢安。
望着伊伊乖巧的模样。谢安心中感动地无以复加。
这才是,多好的乖媳妇……
“还是伊伊好……”趁着接过饭碗的机会,谢安嬉笑着在伊伊小手上摸了一把,羞地伊伊当即低下头去。
或许是被谢安的一句话所惊醒,梁丘舞与金铃儿二女当即解除了针锋相对的对峙状态,坐下来,闷不做声,想来,她们也不想被伊伊比下去。
“湘雨呢?”望着饭桌上空着的座位。谢安纳闷问道。
伊伊听罢解释道,“方才妾已去叫过湘雨姐姐,湘雨姐姐醒倒是醒了,不过却未起床,还有,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那个疯女人贫血,起床时气色会好就怪了!
谢安这边正暗自嘀咕着,那边。长孙湘雨轻扶着额头,缓缓从内室走了过来。待坐下在桌旁后,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脸上露出一副厌恶,不知道的,还以为饭菜有多么糟糕呢。
见此,伊伊站起身来。从旁边的壁柜上端过来一只盖着盖子的砂锅,轻声说道,“伊伊姐,这是你要的……”
盖子打开,谢安瞥了一眼。才知道在砂锅内保温的,那是一碗鸡蛋羹。
点了点头,长孙湘雨指了指桌上的鲜鱼汤,有气无力地说道,“伊伊,替姐姐盛一碗……”
“嗯!”伊伊应了一声,取来一只小碗,替长孙湘雨盛了一小碗鱼汤,继而又替她盛了小半碗的饭,在谢安看来,那也就几口罢了,可尽管如此,长孙湘雨依旧剩下了不少,这让金铃儿双眉一挑,感觉有些不悦。
想想也是,出身不好的金铃儿由于幼年的经历,对于可食用的食物非常珍惜,自然看不惯富家子弟那种奢侈浪费的态度,自她进门后,谢安家中饭菜的量精细了不少,想来,厨房的下人也不想被这位三夫人斥责。
“还感觉不舒服?”谢安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长孙湘雨,毕竟这个时间段,这个女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唔,”喝了一口鱼汤,长孙湘雨用手绢擦了擦嘴,秀眉微皱,轻声说道,“总感觉有气无力,恶心、头晕,不碍事的,老毛病了……”
见长孙湘雨语气正常,谢安暗自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旁边伊伊一脸惊讶地说道,“湘雨姐姐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一瞬间,屋内的气氛凝固不少,包括谢安在内,众人的表情有些古怪,尤其是梁丘舞,那更是一脸的紧张,目瞪口呆地望着长孙湘雨。
“身孕?”长孙湘雨愣了愣,继而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梁丘舞,咯咯笑道,“哎呀,那奴家可是拔得先筹了哟……”
梁丘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笑!”轻轻一敲长孙湘雨脑门,谢安没好气说道,“就你这身子骨,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说着,他转头对金铃儿说道,“金姐姐不是懂医术么?”
金铃儿会意,起身走到长孙湘雨身旁,搭住她右手手腕脉门,微眯双眸,仔细探查着她的脉象。
家中有位精通医术的妻子就是方便……
暗自感慨了一句,谢安有些紧张地问道,“如何,金姐姐?”
说实话时,谢安心中着实有些紧张。
倒不是说厚此薄彼,但事实上,谢安确实不希望长孙湘雨有身孕,原因就在于这个女人身体太差,一个不好,那就是一尸两命,因此,谢安在与长孙湘雨行房事时,向来很在意,也是,他如何舍得这位自小娇生惯养的娇妻去冒这个险?
听闻夫婿问话,金铃儿摇了摇头,皱眉说道,“脉象太弱,余探不出来,不过……”
“不过?”谢安感觉自己的心被提了起来。
“有没有身孕余是看不出来,不过气血不调倒是真的,待会余开个方子。叫人去城中药房抓些药来……”
“那种又苦又涩的药?”长孙湘雨露出一脸厌恶之色,想想也是,一贯喜欢甜食的她,如何抵地住药汁的苦涩。
“良药苦口,”望了一眼长孙湘雨,金铃儿正色说道。“倘若真是有了身孕,以你如今的身体,你应该清楚余想说什么……”
“……”似乎是听出了金铃儿言下之意,长孙湘雨望了一眼谢安,微微点了点头。
想来她也清楚,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就算有了身孕,谢安也会叫金铃儿熬药让她堕胎,毕竟这已不是残忍不残忍的问题了。而是关乎长孙湘雨的性命。
“孩子……么?”在谢安惊愕的目光下,长孙湘雨一反常态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来,放入嘴里咀嚼着,尽管一脸的恶心,竟还是将其咽了下去。
这么突然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凝固?
谢安下意识地打量四周,他发现,四女的表情都有些异于往常,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他。梁丘舞与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自是不必多说,就连伊伊亦露出一副跃跃欲试之色。让谢安哭笑不得。
而就在这时,梁丘舞与金铃儿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了一眼房梁。
在谢安暗自叹息之余,房梁上忽然跃下一名黑衣刺客,单膝叩地,抱拳说道。“大人,诸位夫人……”
瞥了一眼来人胸口,见上面绣着[南镇抚司六扇门]字样的小字,金铃儿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没瞧见正在用饭么?”
可能是因为南镇抚司六扇门的部署皆是自己原先的金陵众兄弟,因此,金铃儿言语间很不客气,俨然还是一副金陵危楼刺客大姐的派头。
“大姐……啊不,回禀三夫人,非是小人有意打搅,只是有要事禀告……”说着,那人转头望向谢安。
而金铃儿似乎也注意到这个小举动,颇有些吃味地嘟了嘟嘴,想来她也有些不甘吧,曾经手底下的弟兄如今都受到了夫婿谢安的重用,可她这位曾经金陵众的大姐呢,却只能窝在家里,乖乖当谢家儿媳,一身武艺除了跟一个被称为[炎虎姬]的可恶女人切磋武艺外,毫无用武之地。
想到这里,金铃儿不由用颇为幽怨地目光望了一眼夫婿谢安。
见此,谢安心中一凛,故意装作没看到,咳嗽一声,望着那名刺客问道,“有什么事?”
“启禀大人,京师以北三十里外,发现一支骑兵踪迹……”
“冀京以北?”谢安双眉一挑,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想来,出现在冀京北方的骑兵,也就只有那一支了……
皇四子[燕王]李茂的北疆兵马!
“来了么?”用手绢擦了擦嘴边的油渍,长孙湘雨眼中略微露出几分惊讶,颇感诧异地说道,“来地好快啊,比妾身预料的还要早三日……不愧是李茂!”说着,她转头望了一眼梁丘舞,似有深意地咯咯笑道,“好戏开场了!”
望了一眼长孙湘雨那戏谑的笑容,梁丘舞面色一冷,继而皱了皱眉,默默用饭。
“四殿下……”
——与此同时,朝阳街,丞相李贤府上——
“殿下,城北探得一支骑兵踪迹,数量……万骑以上!”
“……”正在自家府上用饭的李贤闻言双目一凝,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喃喃说道,“不愧是梁丘公教出来的门生,奉行兵贵神速,来得何其之快,竟比本王预想的早上三日……”
“殿下打算怎么做?”来李贤府上蹭饭的吏部尚书季竑皱眉问道。
眯着双目细细思忖了一番,李贤缓缓站起身来,正色说道,“不管老四此来有何目的,我冀京却不能失却礼数,季竑,你与我即刻入皇宫,叫李寿……不,请陛下即刻召集百官,到德胜门迎接老四……我这边礼数越是周全,一旦此后老四发难,我冀京越发能够得世人支持……”
“是!”
大概一个时辰后,李寿朝廷紧急派下公文,叫各部各署官员,暂时搁置手头的政务,一并到德胜门迎接即将抵达的皇四子燕王李茂,要知道德胜门是距离皇宫最近的城门,平时从不轻易开启,如今为了李茂而开启,李贤算是给足了李茂面子。
再复小半个时辰,往常关闭而无一人通行的德胜门,眼下已是人满为患,以当今大周天子李寿为首,满朝文武皆伫足于此,恭候[燕王]李茂。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远处的荒郊,渐渐扬起一阵土尘,而在那片土尘之中,一支看来颇为剽悍雄壮的骑兵,缓缓进入众人的视线。
“竟然朝着冀京长驱而来?”在天子李寿身后一步,李贤皱了皱眉,要知道冀京乃大周国都,无论是何处兵马,临近冀京时,都要放缓行军速度,否则一概叛乱罪论处,可是这支骑兵,竟然直接朝着冀京冲锋而来。
“丞……丞相大人……”满朝文武中有些官员已有些慌了,毕竟那支骑兵已近在咫尺,就连天子李寿脸上亦不由露出几分惊容。
见此,李贤大声喝道,“都给本相站稳了!”
众朝臣闻言面面相觑,一脸惶恐不安地站在城外空地,眼睁睁望着那支骑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终于,那支骑兵来到了距离李寿、李贤以及百官仅仅只有二三十丈远的位置,但见其军中一声号令,漫山遍野的骑兵一勒马缰,竟然齐刷刷地勒住了冲锋势头,马蹄重重踏在原地,犹如惊雷一般,骇地百官中有不少人吓地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骑兵军中,响起一阵大笑,与其说那是嚣张、张狂,倒不如说是不将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霸气。
在一通大笑过后,有六骑兵缓缓从军中策马踱步出来,顿足于李寿、李贤二人跟前。
为首一人,更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当今天子与当今朝中丞相,竟没有丝毫要下马的意思,手中马鞭一搭李寿肩膀,冷冷说道,“喂,你何人耶?竟敢身着天子皇袍……”
一时间,四周的气氛凝固了,满朝文武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霸气十足燕王茂
“喂,你是何人耶?竟敢身着天子皇袍?”
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德胜门外所伫立的朝中百官面色大变。
这位来自北方的霸主,皇四子[燕王]李茂,抵达冀京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朝着新任的大周天子发难。
他,不承认这一回的皇位交接!
“放……放肆!”
终于有一位朝官站了出来,手指李茂,大声喊道,“此乃我大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为李茂淡淡瞥了一眼他,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位朝官浑身一颤,不由倒退两步,跌坐在地。
“喂,你,究竟何许人也?”
李茂望着李寿再次冷冷说道,眼中的冰冷意味,叫李寿不禁心生畏惧。
这就是自己的四哥么?
大周皇室最具霸气的皇四子!
那一刻,李寿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人的气魄竟然能强大到这份上,压制地他难以动弹。
要知道,在此之前李寿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他面对面地与李茂的强大气场碰撞时,他发现早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仿佛指间的细沙般,缓缓流逝不见。
怎么办?
怎么办?
李寿心急如焚,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但是一张口,嘴里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站在李茂跟前的他,已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自己终究还是无法与真正拥有储君资格的皇兄们抗衡么?就连最基本的气魄……
就在李寿暗自懊恼之际,他忽然想起了谢安曾经对他所说过的话。
[……只要直面危难,而不是逃避退缩,那么,勇敢与假装勇敢。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朕乃天子,身后的,乃是我大周满朝文武,身为天子的朕,又岂能在众朝臣面前出丑?!
想到这里,李寿抬起头。直视着李茂凶恶而霸气的双目,一字一顿,沉声说道,“朕乃大周天子李寿!”
“……”李茂双眉微微一挑,颇有些惊愕,而李寿身后半步位置的李贤,更是一脸诧异之色。
要知道在数息之间,李贤还在暗自摇头叹息。
叹息自己最年幼的弟弟果然不具备王者的气概,竟被老四的气魄所震慑。然而眼下……
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一步,望着李寿微微颤抖的双肩,望着他闪烁不定的目光,李贤眼中不禁浮现出几分诧异与疑惑。
难以置信……
明明双肩颤抖地这么厉害,明明被老四的强大气魄所震慑,却为何还能说出这般平静而具有威严的话?
死死盯着李寿那尚带着畏惧的双目,李贤微微一皱眉,暗自打消了替李寿出头的念头。他要看一看,他这位最年幼的弟弟。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边李贤暗自探查着李寿作为王者的器量,而另外一边,李茂眼中却更具几分凶暴与霸气。
“天子?哈,哈哈哈哈!”仰头狂笑了一番,李茂忽然面色一变,一拉马缰。使得胯下战马前蹄凌空飞踏,竟是朝着李寿的面门踏去。
“陛下!”
在满朝文武一声惊呼中,李寿咬紧牙关,无视近在咫尺的马蹄,尽管脑门冷汗直冒。却是一动不动。
“嘁!”伴随着一声包含着恼怒、不悦的撇嘴声,李茂胯下战马的马蹄,终究还是踏在了李寿身旁的空地上,尘土飞扬。
驾驭着战马缓缓踱回方才的位置,当李茂再次望向李寿时,他那最初仅仅只有不屑与轻蔑的眼神,渐渐浮现出几分凝重与恼怒。
做得好!
尽管李贤对李寿报以诸多的不信任,觉得李寿尚无资格接手大周天子的重担,但是在这一刻,李贤不得不承认,李寿已展现出他作为天子应具备的气魄,那就是无论面对什么,也不得低下作为王者的尊贵的头颅。
李贤很清楚,老四李茂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弑君的举动,无论是方才的大军冲锋,还是眼下的威压震慑,无非只是恐吓的手段罢了,倘若李寿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畏惧的姿态,那么,皇位便不再属于他,就算老四不抢,他李贤也要想方设法夺回皇位,因为大周的皇帝,绝不是一个懦弱之人可以担当!
不知为何,李贤忽然想起了幼年,想起了前太子[周哀王]李炜,与如今已被贬为庶民、发配到皇陵守墓的五皇子李承兄弟二人,想起了他兄弟二人联手将当年尚幼的皇四子李茂按倒在泥地上。
对付凶如虎狼的猛兽,背对着它逃跑,下场便只有被它吞食,倘若能鼓起勇气,摆出一副破釜沉舟之势,反而能够将其吓退。
啊,对抗老四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硬碰硬,倒不是说定要弄个两败俱伤,但是,一定要叫老四体会到,何谓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决心!
做得好!
心中暗暗称赞一声,李贤转过头去打量着李茂,正如他所想,此刻的李茂面色变幻不定。
骑虎难下了吧,老四?
摆出一副高姿态,恐吓皇帝与朝臣,如今,你倒是敢弑君试试?
哼!太小看小九身为帝王的觉悟了……
说到这里,李贤心中亦有些小小的羞愧,毕竟他最初也很看不起李寿,认为他的资历不足以肩负整个国家。
或许外人不知,但是作为老四李茂曾经争夺皇位的强有力对手,李贤太清楚自己这位四哥了,他知道,李茂虽然看似鲁莽,但却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否则,又如何能叫草原部落谈之色变?
早在之前数万北疆骑兵冲锋之时,李贤就料定这支骑兵最终还是会停下来,因此,他一步不移。并且喝令身后的朝臣站稳脚跟,只可惜,还是有不少人被那支北疆精锐骑兵吓破了胆。
啊,这是一场气魄与气魄的较量!
李茂的心思,李贤不难猜测,无非就是想高姿态地出现。叫李寿与众朝臣颜面尽失罢了,只可惜,看似懦弱的李寿竟硬生生承受住了这份恐吓与威严,哪怕是马蹄临头,亦不为所动,如此,反而叫李茂骑虎难下,毕竟,在事情尚未至无法挽回。想来李茂也不敢真正做出弑君的举动,而一旦他这么做了,那么他就是大周李氏数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叛逆,毕生要受到万夫唾骂。
当然了,前提是李茂处在较为平常的情况下,而一旦此人真正发怒……
注意到李茂的眼中已渐渐凝聚起令人心寒的怒气,李贤意识到自己必须出面了,否则再继续晾着李茂。向来高傲的老四说不定会一怒之下顺势弑君夺位,这对他李贤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李贤走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李寿面前,替他分担了一部分来自李茂的威压,望着李茂淡淡说道,“好久不见,四哥!”
正如李贤所预料的。他的出面,让李茂眼中的怒气稍稍退去了几分。
“是你啊,老八……你身上穿着那是什么?”
李贤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皇弟眼下担任丞相之位……”
“哼!”李茂撇了撇嘴。不屑说道,“自甘堕落了呢,老八,本王起初还以为,最终与本王争夺皇位的,会是你呢……拱手将皇位让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这就是你的器量么?”
“废物?”李贤呢喃一声,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望着那种仿佛嘲讽般的笑容,李茂额角青筋直冒,一扬手中马鞭,将李贤身旁的地面甩出一道足足有两个指节深的鞭痕,冷声说道,“本王说过,在本王面前,最好莫要露出这般叫人作恶的笑,否则,本王会叫你这一辈子都笑不出来!”
“啊,小王倒是忘了,四皇兄最是讨厌愚弟这等笑容呢,失礼失礼……”李贤微笑着拱了拱手,继而笑容一敛,沉声说道,“该收场了吧,这场闹剧,四皇兄?——再做些无谓的事,这可不符四皇兄的性格啊!”
“……”李茂闻言瞥了一眼李贤身后尚暗自咽下唾沫的李寿,虎目中泛起几分怒气,隐约还有几分迟疑。
似乎是看出了李茂心中的迟疑,李贤轻笑一声,忽然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四皇兄,此番你带了多少兵马来?”
“两万!”李茂冷哼说道,话语间充满了傲气。
“两万北疆铁骑……”在场的满朝文武倒抽一口冷气,据他们所知,渔阳十余万北疆军队中,总共也只有五万左右的精锐骑兵,而此番,李茂竟带来了其中小半。
要知道,北疆铁骑那可不是大周寻常兵马,那可是边塞的精锐骑兵,是让草原外戎犹抱头鼠窜的虎狼之师!
“两万呐,真不少……”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百官的惊骇议论,李贤望着李茂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说起来,我冀京也有一支两万人的骑兵……”
话音未落,远处冀京城墙上响起一声炮响,继而,西面遥远处的西直门方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朝着此地而来。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逝去,那阵马蹄之声越来越近,继而,在距离李茂麾下两万铁骑仅有一里多远的位置,缓缓放慢了速度,伫立原地。
面色微微一变,李茂转头注视着远处那只赤甲骑兵军中所飘扬的旗帜,那面上绣[沐浴在烈焰之中的插翅之虎]图案的军旗。
军队前方,身着一身赤炎铠甲的梁丘舞坐跨赤兔马,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握着[狼斩]宝刀,勒马注视着李茂的方向。
在她身后,东军四将一个个手握兵器,严正以待。
“东军[神武营]……”嘴里一字一顿地迸出几个字,李茂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哀伤,一闪而逝,当他再回头望向李贤时,眼中的怒火,比之方才任何一刻都要旺盛。
“老八,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茂沉声质问道。
面对着李茂气势逼人的质问。李贤丝毫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愚弟向来信奉先礼后兵,四皇兄不是不知道!——好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就当打个平手如何?还是说。四皇兄迫不及待要与我冀京的四镇守护之一、东军神武营较量一下?”
“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真想不到,老八,你竟然敢反过来威胁本王?!你信不信本王眼下就杀了你?”
李贤闻言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四皇兄可以试试!——小王都已经死过一回,还会怕这个?”
“你这家伙……”
注视着李茂神色一冷,李贤沉声说道,“是战是和,四皇兄选一个!”
“……”死死盯着李贤不为所动的双目。李茂的右手缓缓摸向腰间的佩剑,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喝令。
“全军戒备!”
话音刚落,两万东军齐刷刷举起手中的长枪,驾驭着胯下战马,做出准备冲锋的势头。
一时间,李茂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呼……”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茂长长吐了口气。面无表情说道,“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嘿!
看来就算是四皇兄,对东军的上将军,[炎虎姬]梁丘舞亦是相当忌惮啊,哪怕是恼怒此女已身为他人之妇,亦不敢顺从心中怒火,直接开战……
想到这里。李贤脸上堆起几分笑容,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抬手对李茂说道,“陛下已在宫内备好的酒宴,为四皇兄接风洗尘。请!——哦,对了,这两万骑军,需留在城外!”
“你要赚我?”李茂一脸冷笑地望着李贤。
“不是没有可能哦……”李贤以微笑应对。
深深望着李贤半响,李茂撇嘴一笑,极具霸气地说道,“你可以试试!”说着,他随手反指身后五骑,淡淡说道,“本王只带他们五个,不为过吧?”
李贤转头望了一眼李茂身后那五骑,只感觉这五骑个个雄武非常,面色平淡,仿佛根本就没有将东军的威胁放在眼里,心下暗自诧异。
久闻四皇兄麾下,有五位独当一面的大将,谓之[北疆五虎],莫非就是他们五人?
倘若真是如此,这五人的威胁,可不比此处两万北疆精锐铁骑低上多少啊……
“怎么?本王赴城内,还不得带五个随从么?”李茂的口气中,已渐渐显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
终归只是六人罢了……
心中衡量了一下利害得失,李贤拱手说道,“四皇兄说的哪里话,既然是心腹亲信,自当跟随四皇兄左右……请!”
“哼!”李茂冷哼一声,待瞥了一眼李寿后,竟驾驭着胯下战马,从李寿身旁策马而过,缓缓进入德胜门,竟丝毫不曾因为冀京是他人的地盘而有任何的迟疑。
看到这一幕,在场满朝文武个个面色面色涨红,敢怒不敢言。
而与此同时,两万北疆铁骑亦缓缓后撤。
回头望了一眼德胜门的方向,纵然是李贤,亦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再一回头,见新任的的大周天子李寿面色憋得通红,死死拽着拳头,双肩颤抖,李贤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地说道,“总之……还算做的不错!”
“咦?”李寿诧异地抬头望着李贤,苦涩说道,“身为大周帝王,竟如此不堪,何来不错之说?”
“至少你赢了……”眼瞅着李寿惊愕的目光,李贤淡淡说道,“方才那句[平手],只不过是说给我等那位不可一世的四皇兄听的,那家伙最是不服输,在我眼里,这场气魄的较量,赢的人是你!——回皇宫吧!”
说到这里,李贤深深望了一眼李寿,转身朝着德胜门方向而去。
身为大周帝王,这点勇气是必须的,可在没有丝毫勇气情况下,面对威胁尚不后退一步,这就不叫勇气,而叫责任……
作为肩负满朝文武、天下黎明的责任,作为肩负起整个大周的责任,明知不敌,也要迎头而上……
此子,或许真有肩负整个国家命运的王者器量……
难道这才是父皇将皇位传给他的真正原因?莫非父皇看出了什么?
走到德胜门城门下,李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神色凝重地打量着远处的李寿,见他依旧一副自怨自艾之色,又暗自摇了摇头。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不成熟……
观瞧了一眼,李贤转身朝着皇宫方向。因为他知道,这仅仅只是李茂与冀京的第一回交锋而已。
而与此同时,在满朝文武的队列中,谢安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李茂等六人前往皇宫方向的背影。
倒不是说谢安怕了李茂,因此躲在百官之中,只不过是李贤先前请他莫要出面罢了,毕竟在李贤看来,李茂虽说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但是他性格冲动。倘若谢安方才出面了,或许会叫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使得李茂对冀京的下马威直接演变成数万骑兵的混战,这是李贤所不想看到的。
或许眼下有不少朝臣叫嚣着要杀了大逆不道的李茂,但是李贤看得更远。
北疆需要李茂镇守,倘若冀京为了眼前利益杀了李茂,那么北疆十万兵马,很有可能当即反叛。倘若其中有太平军的奸细,一番蛊惑。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北疆军队为了替李茂报仇而反攻冀京的局势,这岂不是帮了太平军一个大忙?
先前长安、洛阳一带叛乱时,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曾化身一名叛将,镇守汉函谷关,先后阵斩大周带兵主帅,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了大周出兵剿贼的大计。但是呢,当叛军呈现反扑势头时,那个叫陈蓦的家伙却未曾与叛军一同乘胜追击。
当时李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经过季竑的解释后,他明白了。长安、洛阳一带的叛军,只不过是太平军故意丢出的一个诱饵罢了,为的就是迫使冀京朝廷下诏请坐镇北疆渔阳的李茂南下平叛,好叫陈蓦那位当世第一豪杰,以叛军的身份,将李茂斩杀在西境,如此一来,太平军安插在北疆的细作,便可以徐徐收复属于李茂的势力,甚至于,与草原外戎暗中勾结,共同谋取大周也不是就没有可能。
因此,李茂不能死,至少李贤需要李茂活着来坐镇北疆,因为只有李茂活着,北方的边塞才能得以安稳,只有这样,李贤才能全神贯注地来对付江南的太平军……
如何在不折损一丝一毫的力量下,叫李茂承认李寿这位大周天子,乖乖回到渔阳,继续替大周威慑北方,这才是李贤所思考的、符合长远利益的计略。
因此,李贤只有请谢安暂时回避,毕竟他的出现,会叫李茂失却理智,从而使整个事态变得无法挽回。
但是话说回来,李贤也知道,就算冀京方面一味的退让、妥协,以李茂的性格,他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正如李贤此前所主张的,要使李茂让步,就只有硬碰硬,在尽量不使他发怒的前提下,叫李茂明白可谓玉石俱焚,可谓鱼死网破。
忽然间,李贤隐约有些怀念自己曾经的兄弟……
倘若前太子[周哀王]李炜与五皇子李承在这,他们兄弟二人是绝对不会让李茂有任何得寸进尺的机会,以李炜的性格,他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李茂争个高下。
确实,若非如此,已逝的李炜当年也不会用那种激进的手段,迫使梁丘舞站在他的一方,最不济,李炜也要毁了梁丘舞,以免她相助李茂,尽管事后证明,那不过是长孙湘雨闲着无聊所使的伎俩,但足以证明,前太子李炜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还有皇三子[秦王]李慎,这位在前太子李炜的打压下,尚过得有滋有味的皇兄,无可厚非是李贤心中最忌惮的对手,因为他够狡猾,城府够深。
一句话,如果是一年前,在冀京的诸位皇子一党,是绝对不会容忍李茂有任何耀武扬威的机会的,因为他们都清楚,老四李茂是一头凶恶的猛虎,在他面前一旦退缩,就会被对方所吞食,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然而如今的冀京,前太子李炜死了,皇三子李慎外封秦王、韬光养晦,皇五子李承被贬庶民、发派皇陵守墓,但凡冀京有能力、有气魄与李茂抗衡的皇子,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他李贤一人,以及一个尚在成长期间的李寿……
一想到这里,李贤心中唏嘘不已,他从没有这般怀念自己曾经的兄弟,曾经勾心斗角的兄弟……
就在李贤暗自叹息之余,他身旁传来一声略显夸张而气愤的声音。
“好家伙……从未见过这么嚣张、霸道的家伙!”
李贤闻言转过头去,略感惊讶地发现谢安不知何时正与他并肩走着。
呼,好在还有一个盟友……
一个收复了[冀京双璧]的盟友……
刑部尚书谢安!
“忍,不忍则乱大谋!”
望着谢安略显愕然的目光,李贤一字一顿说道,言语中竟带着几分恳求。(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盛宴,剑拔弩张
平心而论,谢安其实是个挺实在的人,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因此表面上也不会装地跟个无欲无求的圣人似的,刻意去向世人标榜不爱财、不爱色,不在乎名利地位这些美德。
在他看来,人就是**的集合体,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自己,如何对得起自己?
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吃最美的食物,饮最美的好酒,睡最美的女人。
尽管这个观念多半会叫梁丘舞皱眉不已,对夫婿谢安加以道德方面的教导。
说实话,在品性方面,其实自谢安担任大狱寺少卿起,以御史台为主的朝廷监察机构就没少来找谢安的麻烦,当然了,并不是指恶意的重伤、诽谤或者陷害,而是出乎某种提醒、告诫的目的。
也难怪,毕竟谢安有些时候的品性,实在有失他身为朝廷官员的威严,堂堂大狱寺少卿,竟留恋于风花雪月场所,与青楼内众陪酒的酒姬嬉戏玩闹,这是一位朝廷重臣应该做的事么?
对此,谢安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干嘛一定要要求别人活地跟你似的?
唔,谢安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哪怕是后来被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先后严厉警告,禁止他再出入那种不堪的场所。
整个冀京都知道,新任的刑部尚书谢安是一个贪财好色的家伙,对此,谢安毫不介意,相反的,他倒是颇为希望那个家境殷富的世家公子哥为了讨好他,送几位才艺双绝的美人予他,当然了。是在不惊动他家中两位娇妻的情况下。
但是,冀京某些关于这位刑部尚书谢大人脾气不好、难以相处的事,却是叫谢安难以理解之余,颇有些气愤,要知道随着身居的官位越来越高,谢安的自我修养也提高了不少。哪怕是路上碰到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叫他让个道,谢安也会很礼貌地让那条瞎叫唤的狗……咳,不是,叫这位匆忙的路人先走,除非是某些人做得太过分,彻底挑起了谢安心中的怒意。
比如前几日,以丘阳王李博为首的那四个李氏王室分家子弟,若不是他们色胆包天劫走了苏婉,谢安也不至于兴师动众。最后差点还要将那四个皇族子弟杀之抛尸。
说起那四个皇族子弟,谢安当时真有些不解,一个小封国的王室世子,何来有胆量在冀京这座大周的国度撒野?何来有胆量嚣张如斯?
不得不说,那一夜,谢安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嚣张,什么叫做狂妄。
但是眼下,当他见到皇四子[燕王]李茂后。谢安这才错愕地感觉,前几日那些李氏王室世子的狂妄、嚣张。那根本就不叫事。
什么叫做真正的嚣张狂妄?什么叫做真正的不可一世?看看眼前的燕王李茂就知道了。
要知道,这位燕王殿下仅仅就带着五位军中将领充当护卫、随从,来到了皇宫内廷,在酒席宴间,目若旁人,丝毫不将李寿与朝中百官放在眼里。
这位燕王殿下的眼中。就只有当初与他争夺皇位的宿敌,皇八子李贤……
哦,还有他谢安……
原因就在于,梁丘舞此刻就跪坐在谢安的右手侧,与作为夫婿的他同席。
“……”默默注视着大殿对过席中的梁丘舞。与她身旁的男人,燕王李茂的面色已彻底沉了下来,连饮了十余杯贡酒,却至今一言不发,这叫殿内的气氛显得异常的紧张。
刑部尚书,谢安……
李茂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那个夺走了他心慕女人的该死家伙,神色越来越冷。
而谢安似乎倒显得颇为惬意,毕竟他右侧坐着爱妻梁丘舞,自打走入大殿起,梁丘舞便径直来到了夫婿谢安的席位,坐在其右侧陪臣的位置,这何尝不是一种表态?
再者,谢安左手旁半个身位的位置,他的另一位娇妻金铃儿充当着倒酒的角色,再加上谢安身后从席中,狄布、费国、漠飞、苟贡、苏信、李景,等等等等。
为了在声势上不弱于燕王李茂,谢安叫来了手底下的家臣、家将,甚至于,就连东军四将此番也充当了默默替谢安摇旗助威的角色,坐在谢安与梁丘舞那一主席后的从席内,使得整个殿内的席位摆设显得非常古怪。
只见在大殿左首靠近天子龙庭一侧,燕王李茂独坐首席,其身后五员大将人物,坐在次席,在其下手处,隔得老远,满朝文武按着官职品阶的高低依次入席。
而大殿右首一侧,首席便是丞相李贤,同席的陪臣乃朝中吏部尚书季竑,在其身后的从席,则坐着几个谢安倍感面生的家伙,据漠飞小声透露,似乎是卫地刺客行馆的人。
右首次席,所坐着的乃竞争丞相之位失败的、谢安的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谢安的岳丈、兵部尚书长孙靖则作为陪臣坐在右侧,在他二人身后的从席,刑部侍郎、卫尉寺卿荀正,吏部侍郎王旦等谢安、长孙一系的朝臣坐在席中,毋庸置疑,这些位都是谢安与李寿的最坚实后盾。
而谢安就坐在大殿右首第三席,坐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无可厚非都属于是谢安最亲近的家人,或是最信任的部下,从某种意义上说,似费国、狄布、漠飞、苟贡等人,其实就是谢安的家臣、家将,跟东公府梁丘家名下的东军四将这位家臣,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当真是不可一世啊,竟敢连当今陛下都谅在一边……”见李茂坐下后只顾着瞪着谢安方向闷声饮酒,将本来打算敬酒的大周天子李寿晾在一旁,苏信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过这家伙的胆气倒是叫人不得不佩服……”接过苏信的话茬,苟贡压低声音冷笑说道,“单单五个人就敢到皇宫喝酒,他就不怕朝廷用一杯毒酒毒死了他么?——正巧我手头就有一剂药,保管见血封喉!”
“闭嘴!——也不瞧瞧什么地方!休要给大人惹事!”狄布皱眉瞪了一眼苟贡。总归是他是东岭众的老大,一记眼神就叫苟贡泱泱地闭上了嘴。
哂笑着摇了摇头,谢安抬起头来,目光正面撞上李茂的视线,在足足与其对视了数息后,转而打量起李茂身后那五名大将来。
“费国。那儿……有你认识的人么?”
费国当然清楚谢安口中这句[认识的人]究竟指的是什么,闻言抬起头望向李茂身后,继而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可能事隔多时,末将曾经的友人……末将认不出来了……”
很显然,费国这是在隐晦地向谢安表示,他并不清楚燕王李茂身后那五人中,是否诸如[六神将]这等太平军的高级细作。
可苏信、李景等人却不知内中究竟。闻言一脸纳闷地望着费国。
“费国,你在北疆还有旧相识?”
“呵……是吧……”费国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低头饮了杯酒,借此作为掩饰。
而就在这时,殿内响起了李贤的轻笑声。
“说起来,这些年来北疆安定,皆赖有四皇兄坐镇渔阳,叫草原上外戎不敢再复侵扰边塞城池。叫幽州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四皇兄功不可没!——愚弟在此敬四皇兄一杯!”
“哼!”轻哼一声。李茂也未起身,仅举了举手中的酒盏,权当受了李贤这杯敬酒。
看得出来,对于李贤这位曾经争夺皇帝位置的强有力对手,李茂多少还是给他一些面子,不至于向对待李寿般视若无睹。
可能是因为李茂接受了李贤敬酒的关系。殿内的气氛比较方才显得轻松了许多,但是归根到底,那些窃窃私语声,依旧来自于各自的圈子,相比之下。李茂那个六人的小圈子,依旧显得异常的寂静沉闷。
非但如此,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到,燕王李茂与刑部尚书谢安二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架势。
在看我……
还在看我……
这家伙有病是吧?
端着酒盏,谢安望向李茂的眼神中,隐约已浮现出几分不悦。
倘若是一年前的谢安,多半会被李茂仿佛泰山一般的强大气势所压倒,可如今,李茂又岂能吓得住他谢安?
笑话!
论气势比得过舞儿?论狠辣比得过湘雨?
心中冷哼一声,谢安直面对上李茂的视线,不亢不卑,既没有刻意地挑衅李茂,但也不曾弱了自己的气势。
可尽管如此,注意到这一点的李茂眼中依旧浮现出几分怒意。
要知道,虽说谢安并没有故意挑衅的意思,可李茂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当梁丘舞正一言不发、如同乖巧的小媳妇般坐在谢安右侧时,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无论谢安做什么,李茂都会认为这是对他的挑衅。
这不,明明是青铜所制的酒杯,已在李茂的右手中渐渐呈现几分扭曲……
嘁!
注意到这一点的李贤心中懊恼,暗自撇了撇嘴,忽然笑着说道,“单单饮酒岂不枯燥?乐师何在?”
恭候在大殿一侧的乐师闻言连忙拍了拍双手,顿时,早已在殿内两旁等候多时的宫廷舞姬盈盈出场,列于大殿中央,载歌载舞,叫这了无生趣的接风宴席顿生几分乐致。
但是对于李贤而言最根本的目的,恐怕无非就是用来阻挡李茂与谢安二人间那剑拔弩张的眼神碰撞。
[忍!——眼下还不是对付李茂的时候!]
趁着李茂的视线被众多舞姬阻挡的机会,李贤不住地朝着谢安使着眼色。
说实话,方才李茂与谢安二人的模样,着实叫李贤感觉有些不妙。
毕竟在他看来,谢安从某种意义上说,性格与李茂有几分相似,都是属于一旦拿定主意、就算在南墙撞地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的倔强人物,倘若他二人当真对峙上了,以李贤如今在冀京的影响力来说,他还真有些担心控制不住局面。
要知道在他李贤的谋划中,眼下还不是与李茂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毕竟大周最是根深蒂固的毒瘤。并非在于北疆,而在于江南的太平军!
眼下与李茂撕破脸皮,逼反了北疆,对于冀京、对于眼下的大周而言没有多少好处。
而叫李贤暗自松了口气的是,谢安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示意,哂笑一声。朝着他举了举杯。
谢安这边倒是好办,可李茂那边……
“……”当李贤转头望向李茂时,李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与李贤视线相接,那一瞬间,李贤从李茂眼神中好似看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仿佛李茂是察觉到了李贤之所以叫来舞姬献舞的目的。
微微一愣,李贤脸上的几分惊讶渐渐退去,想来他也不认为这种小动作能瞒得过李茂这位四皇兄。毕竟后者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只不过有些时候太过于自负、性格过于冲动易怒罢了。
看来他也没打算眼下就与朝廷撕破脸皮……
那方才在城外的举动……
是试探李寿的器量?还是试探朝廷的容忍底线?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阔别数年的四皇兄李茂,李贤暗自猜测着。
不过话说回来,李茂眼中那久久挥之不去的怒意,依然叫李贤有些在意。
不,应该说,在梁丘舞表现出那份态度后,这李茂还能稳稳地坐在席中。这本身就是一桩稀奇事。
整个冀京,谁不知道李茂是皇子中最霸道的一位。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哪怕它属于当时的太子李炜,李茂也要想方设法将其夺到手里,而如今,这位北方的霸主被人夺走了心爱的女人,至今未曾翻脸。反而显得稀奇。
细细一想,李贤便找寻到了原因,那就是梁丘舞。
从走入大殿,坐到夫婿身旁开始,梁丘舞的右手。便始终搭在斜靠在案几旁的八尺[狼斩]宝刀刀鞘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可她身上那股丝毫不逊色李茂的强大气势,却始终未见有丝毫衰减。
想来这是梁丘舞在暗示李茂这位曾经冀北战场时的同伴什么,比如说,不许对我夫君发难?
不管怎么样,有梁丘舞坐镇,外加金铃儿、以及谢安其余一些武艺不凡的家将、家臣在场,李贤倒是心安了许多,毕竟再不济,纵然李茂一时怒气蒙蔽了神智,当场发难,冀京朝廷一方也不至于没有应对的力量。
一通歌舞罢了,众舞姬朝着四下的朝中权贵盈盈行了一礼,继而缓缓退至大殿两旁,这使得李茂望向谢安的目光,再无任何阻碍。
但让李茂感觉异常不悦的是,那谢安仿佛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只顾着与身旁倒酒的丑面酒姬谈笑……
不得不说,幸亏李茂只是在心中想想,要是他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那么,他要戒备的,就不单单只是梁丘舞了,还有一位被称为[鬼姬]的顶尖女刺客。
“哼!”瞥了一眼谢安的方向,李茂将手中新换的青铜酒盏重重落在案几上。
也不知这是否是一个讯号,李茂身后从席中那五人对视一眼,继而站起一人,嬉笑说道,“冀京的歌舞虽好,却比不过我北疆酒席间的剑舞……单单饮酒端地无趣,不如由末将献个丑,展示一下我北疆的席间剑舞?”说到这里,他转身面朝龙庭上的李寿,拱手抱拳,看似十分恭敬。
李寿不疑有他,为了不使这些北疆人失却颜面,微笑说道,“将军献技助添酒兴,朕岂会不允?——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只见那员将领抱了抱拳,微笑说道,“末将乃四殿下麾下,[北疆五虎],张齐!”
“……”谢安身旁的梁丘舞微微睁开眼睛,打量了一眼那人,眼中露出几分不悦。
“原来是张齐将军……如此,有劳张将军为我等献上一段北疆剑舞之技!”
张齐闻言露出一副为难之色,耸耸肩说道,“单单末将一个人可不好展示呢……”
“这是为何?”李寿疑惑问道。
只见那张齐舔了舔嘴唇,一字一顿说道,“只因为我北疆的剑术,那可是杀人的剑法啊……”说到这里,他环首望了一眼殿内文武百官,笑嘻嘻说道,“冀京乃我大周国都,想必不乏精于剑术之人,不知有哪位肯赏脸?”
公然挑衅么?
满朝文武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望向李茂,却见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自顾自地饮酒,对于部下公然挑衅一事视若无睹。
“怎么?偌大的京师,就没有一人肯赏脸么?”张齐的笑声中,隐约已浮现出几分轻蔑与不屑。
话音刚落,只听锵地一声宝剑出鞘动静,光禄寺卿文钦站起身来,提着三尺寒芒利剑,缓缓走至大殿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张齐,冷冷说道,“此乃冀京皇宫,可非你这来自荒蛮之地的北夷放肆之处!”
一瞬间,那张齐的脸色沉了下来,毕竟在大周,就连谢安也知道,似蛮、夷、戎等,那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字眼,其含义就是未开化的野人,这几乎等同于当面辱骂对方是猪狗、禽兽。
不难猜测,尽管文钦并未真正归心,投向李寿,但是先前李茂在城外时的那一番作态,显然已激怒了这位[冀京四镇]之一。
“真有胆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张齐舔了舔嘴唇,缓缓扬起了手中的利剑,撇撇嘴,笑嘻嘻说道,“诸位大人们可看好咯,这便是我北疆的剑……术!”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猛然神色一凝,几步上前,手中的利剑直刺文钦面门,其步伐、出招之迅速,就连梁丘舞与金铃儿亦为之动容。
“好快……”
曾经被称为[快剑]的季竑,眼中露出几分惊骇之色,因为他发现,那个叫做张齐的家伙,其出剑速度,竟比身为[六神将]的他还要快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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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盛宴,剑拔弩张(二)
“叮叮……铛铛……”
在偌大的大殿上,两个人、两柄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但见火花迸射、四下飞溅,那密集的叮铛打铁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铁匠跑到皇宫内来了呢。
“厉害……”在李贤身后从席,出身卫地荆侠刺客的关仲由衷道出一声赞叹,口中喃喃说道,“以往属下只听说过[炎虎姬]的威名,却不想这文钦亦竟是厉害如斯……”
李贤闻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早在十余日前,他便亲自试探过文钦,想请这位文家现任当家相助于自己,毕竟比起李寿、谢安一方手中的势力,他李贤手底下厉害的人物,还是相对较为薄弱,因此,李贤很是希望文钦能够站到他这边来。
但遗憾的是,对于李贤的邀请,文钦丝毫不为所动,不,应该说,自前太子[周哀王]李炜死后,文钦便失去了以往对权利的热衷,在官场上也不再与老对手、卫尉寺卿荀正勾心斗角,除了经营光禄寺名下北军那一亩三分地,便是在家中教导弟弟文栋的遗子文邱,他已正式收养了这个孤儿为自己的儿子。
可以说,眼下文钦虽说手中还握着北军这支强大的军事力量,但是心灰意冷的他,已自行淡出朝廷内权利中枢,成为眼下李寿朝廷内部中立方的一员,既不偏向李寿、谢安,亦不偏向李贤、季竑。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文钦此番率先站出来替冀京李寿朝廷摇旗,谢安不禁感觉有些意外。
“看不出来,这文钦荣誉感还挺强啊……该说什么呢?身为冀京住户的优越感?”咧了咧嘴,谢安小小开了一个玩笑。
然而身旁众人的反应却叫谢安大失所望,梁丘舞依旧正襟危坐、闭目养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而金铃儿看模样似乎是想接句话,只可惜,这位江南金陵黑道大姐的小脑瓜明显不会比梁丘舞聪明多少,眨巴了几下美眸。愣是想不出合适的话。
这让谢安暗暗遗憾长孙湘雨不在身旁,毕竟在众女之中,只有长孙湘雨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思维方式最接近谢安,简单地说,两人间有不少共同语言,别的暂且不论,至少在说冷笑话上,只有长孙湘雨才听得懂谢安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惜的是,长孙湘雨由于身体因素。并没有随谢安一同参加此次的盛宴,那个可怜的小女人,在喝了金铃儿替她熬的苦药后,好生吐了一番,直吐得精神萎靡,在床榻上歇息。
算算时辰,这会儿那个可怜的小女人多半躺在床榻上,一面欣赏家姬的歌舞。一面偷偷享受谢安几次禁止的糕点甜食。
“文大人……恐怕要输!”就在谢安暗暗思念长孙湘雨时,向来话不多的狄布望着场中皱了皱眉。吐出一句话来。
“唔?”谢安诧异地望了一眼狄布,不解说道,“眼下不是文钦占据上风么?”
狄布摇了摇头,身旁费国接口说道,“大人且仔细观看,虽说表面上是文大人占据上风。连连强攻,可大人是否注意到,那个张齐……依然还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经费国这一提醒,谢安当即转头望向在殿中交手的文钦与张齐二人。渐渐地,他这个门外汉也看出了些门道,尽管文钦的攻势犹如怒涛拍石,极具声势,但是却未能在那个张齐身上留下任何的伤痕。
很显然,张齐还留有余力!
“不妙……”苟贡手摇铁扇的动作微微一顿,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文大人挥剑的力道比之方才逐渐衰弱了……那个张齐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来自众朝臣的惊呼声,待谢安下意识地望向文钦时,他这才发现,文钦左脸脸颊上,竟然被划出一道两个指节长的血痕,尽管伤痕颇浅,可这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哎呀,竟然是本将这个来自荒蛮之地的北夷先伤到大人呢……”张齐的脸上,充满了嘲讽的笑容。
反观文钦,满脸惊色,退后几步,抬起左手摸了摸脸颊上的剑创,继而眼中怒意更盛。
就在这时,燕王李茂身后那四人站起一人,挥舞着手臂口气嚣张地说道,“张齐,你还在墨迹什么?速速解决了那个家伙!——我[北疆五虎]的脸面都快叫你丢尽了!”
张齐闻言瞥了一眼对方,舔舔嘴唇笑骂道,“闭嘴,佑斗!——我不过是想试试这家伙究竟有大本事罢了……”说着,他转头望向文钦,淡淡说道,“可惜,这家伙的身手远不如嘴上工夫厉害……”
“你说什么?!”文钦闻言双目几乎喷火,跃上前一步,手中的宝剑朝着张齐狠狠斩杀。
却见张齐单手持剑轻松挡下,舔舔嘴唇,嬉笑说道,“该轮到我了吧?”说到这里,他面色顿变,手中的利剑仿佛化作千百剑影,罩住文钦全身,只听哧哧几声,文钦身上的官服竟被割裂出数道创痕,隐隐泛起血色。
“铛!”在殿内众朝官一声惊呼声中,文钦手中的利剑竟被张齐一剑劈断,此后,那剑势丝毫未见衰减,朝着文钦面门狠狠劈下。
望见这等凶险景象,有不少朝臣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大声惊呼。
“噗嗤……”
一道血影迸出,文钦右手手持半截断剑,捂着被重创的左肩暴退丈余,半跪倒在地,又羞又怒地望着不远处那个扛着利剑一脸哂笑之色的张齐。
“啊咧?这都能叫你逃了?”扛着手中利剑,用利剑剑身的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肩膀,张齐一脸夸张懊恼地望着文钦,似乎对于文钦在最后关头逃得性命倍感遗憾。
“真敢做啊……”望见文钦面色铁青,谢安的表情也不好看,毕竟他方才看得分明。若不是最后关头文钦尽可能地撇开头颅,硬生生用肩膀扛下了那一件,恐怕早已死在对方剑下。
换而言之,那张齐方才明显是抱着要杀死文钦的心思挥剑的,全然没有因为这里是皇宫而有任何的收敛。
而李贤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见那张齐似乎有意要与文钦继续。站起身来,抬手说道,“点到为止!——第一场,是我冀京输了!”
嘿,说好的剑舞助添酒兴,突然就变成当殿比试武艺了?
还第一场……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看来李贤这小子的火气也上来了……
略感惊讶地望了一眼李贤,谢安不动声色地端着酒盏饮了一杯。
而与此同时,李贤一面示意佐官将文钦请下场去包扎伤口。一面朝着张齐走去,笑着说道,“张齐将军是吧?——张齐将军今日可是叫本相大开眼界啊……”说到这里,他忽然眼睛一亮,手指张齐手中宝剑惊讶说道,“张齐将军手中利剑,可否叫本相一观?”
张齐不疑有他,双手献出手中宝剑。递给李贤,毕竟李贤是什么人物。他显然也知晓。
“好剑,好剑!”接过张齐手中宝剑挥舞了几下,李贤点头称赞道,“恕本相眼拙,不识这究竟是何等神兵,不过。却亦能感受到这柄神兵内剑气荡漾……”说着,他将手中的剑还给了张齐。
神兵?
张齐撇了撇嘴,眼中露出几分嘲讽,忽然,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变,抬头望向李贤,却发现李贤早已转身而去。
“原来如此,我说文钦大人如何会输了……”
“仗着手中有厉害神兵……”
“北夷蛮人,何其卑鄙!”
略感好笑地望着殿内众朝臣议论纷纷,谢安不动声色望向那张齐,却见此人眼中露出几分怒意,却又不敢直接对李贤发难,颇有些不知所措。
厉害!不愧是[八贤王]李贤,三言两语就将文钦失利的事撇地一干二净,不至于叫冀京一方朝臣底气大丧。
谢安下意识地望向李贤,却意外地正巧与李贤的目光接触,二人对视一眼,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不过,谢安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无奈……
“教训一下那些北疆人,喂喂喂,方才是谁说要忍来着?——还什么不忍则乱大谋!”缓缓念出了李贤眼神的含义,谢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话虽这么说,不过谢安也明白李贤的意思,很明显,李贤并不是要谢安与李茂斗个你死我活,他只不过是想让李茂与他手底下那五个人明白,这里是冀京,乃天子脚下,容不得他们在此放肆!
想到这里,谢安右手虚扣,轻轻敲了敲桌案,继而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不动声色地指了指燕王李茂的坐席方向。
当即,谢安身后从席内的众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来!”饮下手中酒盏内的美酒,重重将其扣在案上,费国拾起桌旁的利剑,猛然站了起来,缓缓踱向大殿中央。
“啊啊,来报仇的了,哈哈哈……”燕王李茂身后从席,一个方才被张齐叫做佑斗的北疆将领拍着大腿大笑不已。
“闭嘴!”重哼一声,一个看起来较为稳重的黑面北疆将领望了一眼李茂,低声询问道,“殿下?”
李茂闻言瞥了一眼斜对过的谢安,冷哼一声。
“末将明白了!”仿佛是得到了某种讯号般,那位脸上肤色黝黑的北疆将领闻声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宝剑,走出席位,继而缓缓抽出剑刃,望着费国沉声说道,“北疆五虎,曹达!”
缓缓抽出手中的兵器,随手将剑鞘丢在脚边,费国沉声说道,“冀州兵三品参将,轻骑营督将,费国!”
自我介绍完毕,二人相互抱了抱拳,继而不约而同走上一步,手中的剑刃狠狠碰撞在一起。
但见火星四射间,曹达被费国一剑逼退两步,眼中露出几分惊骇、愕然之色,面色比起方才何止是凝重了一筹。
显然,费国在臂力上远胜曹达一筹,在初招压制了对方后。丝毫不给对方回气的机会,手中剑招犹如暴风暴雨,席卷曹达全身。
“好、好厉害……”
“三品参将费国?谢大人所推荐的么?”
“不愧是谢大人所推荐的将领……”
在众朝臣惊叹声中,费国手中剑招越加凶猛,迫使曹达一次又一次地朝后退让。
“喂,曹达。你在做什么?——可别丢了我北疆五虎的脸面啊!”李茂身后北疆五虎之一的佑斗大声喊道。
“闭嘴,佑斗!”拉住了同伴的衣袖,叫其坐回席中,方才胜了文钦的张齐眼中露出浓浓凝重之色,望着场中的费国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家伙……比方才与我交手的要强……强地多!”
“是么?有么?——依我看,是曹达太弱了而已!”佑斗撇了撇嘴,依然是一副不屑一顾之色。
而就在这时,忽听场中的费国一声暴喝。竟一剑劈断了曹达手中的宝剑,一剑斩在其左肩,与方才张齐斩伤文钦的位置一模一样。
“承让了!”退后两步,费国收剑抱拳,淡淡说道。
反观曹达,犹如方才的文钦,面上闪过一阵青白,一言不发。黯然回去自己的席位。
“啪啪啪!”殿内响起一阵鼓掌,众人转头一瞧。却是当今的丞相李贤。
“费将军的武艺,叫本相大开眼界!”李贤张口的第一句话,就险些叫来自北疆的那几个人气个半死,毕竟在同样的结局下,李贤先后两次所说的话,那可是截然不同。
“丞相大人言重了。末将愧不敢当!”转身朝着李贤抱拳逊谢一声,继而又朝着龙庭之上的天子李寿抱拳行了一礼,费国拾起自己的剑鞘,回到自己的席位,从始至终。表情一如方才那般平静。
他平静,可不代表其他人也平静,在众朝臣赞词纷纷之下,苏信、李景二人瞪大眼睛瞅着得胜归来的费国,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喂,老费,深藏不露啊?”
“不是,是与我交手的那人较弱,不如前一个……”费国连忙解释,眼中隐约还有几分尴尬。
弱?
狄布似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费国,除了他以外,东军四将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尤其是陈纲,毕竟陈纲是第一个看出费国深藏不露的人,比金铃儿还要早。
这样厉害的人物,那日如何会被北军四大供奉之一的[白虎宿将]许飞一拳打到吐血?
漠飞与苟贡对视一眼,毕竟在他们看来,方才出场那个曹达,论实力不比[白虎宿将]许飞弱上多少,但是结果呢,却被费国三下两下解决,这让他们有些纳闷。
他们如何想得到,费国可是太平军[六神将]之一的[天玑神将],以往不过是为了不引起谢安的怀疑,故意收敛罢了,论真正实力,除梁丘舞与金铃儿外,谢安这个圈子内的人没一个是他对手,哪怕是东岭众的狄布与漠飞。
“做得漂亮!”对于费国这位得胜归来的爱将,谢安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大人过奖了……”费国谦逊一笑,继而被苏信、李景二人挽住胳膊受审去了,毕竟费国可没向他们二人透露真正的实力。
“下一个谁去?要不老娘上吧?”借着替谢安倒酒的机会,金铃儿小声说道,看得出来,自嫁给谢安后便每日无所事事的她,自是想替夫婿出一分力,可惜,她不像长孙湘雨那样聪慧,又不如梁丘舞熟悉练兵,要说能帮什么,恐怕也只有似眼下这种时候了。
可惜,谢安如何放心叫自己的妻子出手?梁丘舞倒是还好说,可金铃儿毕竟是刺客出身,单打独斗并非她的专长,尤其是在毫无遮掩物的大殿内,她的能耐,在于无孔不入的暗杀,只要条件合适,没有她杀不掉的人,哪怕是陈蓦与梁丘舞兄妹二人,一旦出现疏忽,亦有极大可能被金铃儿所得逞,又何况旁人?
“金姐姐乖乖呆着!”谢安用不容反驳的语气低声说道。
“嘁……”金铃儿撇了撇嘴,尽管她的年龄要长谢安许多岁,可听到这句话,却亦如同得不到好玩玩具的女孩子般,露出一脸的不甘之色。
见此,漠飞与苟贡对视一眼。心下暗笑。
没有了金铃儿的金陵众,哪里会是他们东岭众的对手?假以时日,东岭众必定会是大人手底下最受器重的刺客行馆!
不难猜测,他二人心中所思。
而就在这时,李茂席位方向传来一声大叫,那个叫做佑斗的北疆年轻将领双手抓着脑袋。一副抓狂之色般叫道,“输了的家伙,少来教训你家佑斗大爷!”说着,他猛地跳了出来,手指谢安与梁丘舞那一席,舔舔嘴唇狠色说道,“哪个叫谢安?滚出来受死!——竟敢横刀夺爱,夺我家殿下所爱!”
一时间,殿内众朝臣的表情变得很是精彩。不约而同地望向谢安的方向。
事实上,他们其实也清楚李茂此番回京的其中一个目的,正是为了报复夺走他心爱女人梁丘舞的谢安。
“你就是谢安?——有胆与你佑斗大爷较量一番么?若是无胆,只需对你佑斗大爷磕三个响头,佑斗大爷饶你不死!哈哈哈哈……”由于众朝臣的[帮助],佑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喂喂喂,你们这帮人傻不傻啊……
见殿内大部分朝臣同僚不约而同望向自己,尽管谢安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但心中依旧暗骂不已。
怎么着?难道还要我提着刀跟那家伙死磕不成?
“有胆与你佑斗大爷较量一番么?若是无胆,只需对你佑斗大爷磕三个响头。佑斗大爷饶你不死!哈哈哈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佑斗一脸嚣张狂妄地大笑着。
“放肆!”以金铃儿、狄布、苟贡等人为首,谢安这个圈子内的人拍案而起,口中大骂着准备替谢安接下这份战书。
“真是无知者无畏……”摇着手中的铁扇,苟贡眼中闪过一丝浓浓杀意。
在他身旁,漠飞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却见从旁伸过一只手。
“老三,在这等地方打斗,非你所长!——我来!”手的主人,东岭众头领狄布眼瞅着佑斗的方向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身附近响起一声轻笑。
“狄狱长稍安勿躁,那个狂妄的小子,就交给本副将!”被佑斗那狂妄的话所激怒,项青缓缓站起身来。
“不,我来!”狄布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悦说道。
“还是交给本副将!”项青微微笑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这边的动静,场中的佑斗露出一副倍感无聊之色,右手小指掏了掏耳朵,轻蔑说道,“啊啊,没胆出来,叫手底下的人出面么?罢了罢了,不管是谁都好,快点出来吧,你佑斗大爷等着不耐烦了!”
“真敢说啊……”望着佑斗那嚣张的模样,无论是谢安,还是谢安身后从席中的人,心中的怒气顿时被挑了起来。
就在他们一个个争抢着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佑斗时,他们面前站起一个身影。
望着那个身影,东军四将与东岭众很知趣地坐了下来,唯独金铃儿撇了撇嘴,一脸吃不到葡萄般的醋酸表情。
“那么……就由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梁丘舞缓缓站起身来,手持着[狼斩]宝刀,一步一步迈向大殿中央,她那深沉的面色足以证明,此刻的她,心中那是何等的愠怒!
那一瞬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皆暗自咽了咽唾沫,就连燕王李茂亦露出了几分惊骇与凝重之色,死死盯着梁丘舞。
“女人?”佑斗歪着脑袋打量了一阵梁丘舞,故作叹息般说道,“喂喂喂,别以为你是女人你佑斗大爷就会手下留情啊……”
“嘶……”殿内众人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这家伙脑袋不正常么?竟然敢这般对冀京第一战力、[炎虎姬]梁丘舞叫板?
“这个蠢货!”李茂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家殿下的异样,五虎之一的张齐压低声音,惊声说道,“殿下,莫非此女便是……”
“唔!”李茂重重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望着场中的梁丘舞,却见她重重一顿手中那柄长达八尺有余的狼斩宝刀,沉声说道,“梁丘家第十二代当家,[东镇侯]梁丘舞……”
“咦?”佑斗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之色,继而,那份惊愕顿时被无尽的狂热所取代。
“原来如此,你就是[炎虎姬],哈哈哈哈,看来你佑斗大爷此番可是抽到上上签了!——看在我家殿下的份上,你佑斗大爷会手下留情的!”说到这里,他一脸大喜之色地抽出了手中的宝剑,朝着梁丘舞刺去,声势夺人。
这家伙这是要做死啊!
那一瞬间,殿内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顿生一个念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挑衅谢家长妇?作死!
[北疆五虎]之一,佑斗……
当这个家伙公然挑衅梁丘舞时,谢安心中着实感觉有些惊愕,他真心没有料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挑衅他谢家的长妇,[炎虎姬]梁丘舞。
与谢安的地位高低无关,梁丘舞起初便是冀京的知名人士,尤其是在冀北战役一战成名后,她与长孙湘雨并称于[冀京双璧],取代其祖父梁丘公、伯父梁丘恭、父亲梁丘敬,成为冀京军方的领袖级人物,哪怕是身份尊贵如李炜、李承、李慎、李贤,言语时亦带几分敬语,更何况旁人?
最初在大司农宗士府上赴宴时初见梁丘舞,记得谢安还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若不是依靠家门如何能获得这么高的地位,更何况受袭[东镇侯]的爵位,但是随着相处的日子渐渐增多,谢安才逐渐意识到,冀京人士对梁丘舞的畏惧,绝不是因为她的家门,而是她个人所具备的强大的武力。
谢安依稀在记得,当初他被丁邱所率领的二十余名金陵众刺客追杀时,是梁丘舞及时赶到救下了他,很难想象,二十余名武艺精湛的金陵众刺客,竟然在一眨眼的工夫内这个女人斩杀干净,若不是丁邱亡命跳入城内河逃走,他眼下岂还有命做他的[南镇抚司六扇门]司都尉?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年半时间里,谢安前前后后也遇到了不少厉害的人物,这些人大部分已成为了他手底下的心腹亲信,但尽管如此,谢安依然觉得,这其中没有一个人是梁丘舞的对手。
金铃儿如何?江南金陵城附近黑道上的领袖级人物,金陵众的大姐。出入王公贵族府邸犹如行走于自家后花园,曾创下三日内成功行刺大周朝臣近两百人、无一次失手的事迹,并于守卫森严的大狱寺重牢内成功行刺皇八子李贤得手,可即便如此,在谢府后院每日清晨与梁丘舞的切磋中,她一次都没赢过。
虽说金铃儿真正的能耐并不在于正面交锋。而在于无孔不入的刺杀,但是要知道,梁丘舞又何尝施展出了百分百的实力?至少,梁丘舞还未施展出[雾炎]这项在谢安看来如同作弊般强大的家门绝技。
狄布如何?东岭众的老大,鸿山四刀之首,单手就能将谢安府上的府门卸下来,这股蛮力谢安闻所未闻,但结果呢,梁丘舞单凭腕力以压倒性的优势拿下了狄布。
费国如何?太平军[六神将]之一的[天玑神将]。其真正实力比之狄布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那日在谢安成婚当日,他连从梁丘舞那侧逃走的胆量都没有,束手就擒。
而如今,一个叫做佑斗的、名声不显的、所谓[北疆五虎],竟然敢当着梁丘舞的面拔剑挑衅,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至少谢安一开始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仅仅眨眼功夫,殿内的景象却叫谢安大吃一惊。他简直难以置信,那个叫做的佑斗的家伙尽管为人张狂。可一身能耐着实不低,左一剑,右一剑,竟是逼地梁丘舞连拔刀的空间都没有。
“哈哈哈,怎么了怎么了?炎虎姬!”
在满朝文武瞠目结舌的观瞧下,佑斗手中的利剑连连朝着梁丘舞招呼。出招之速度、力道之刚猛,竟比第一场的张齐还要快、还要猛。
“可恶……这厮好卑鄙!”谢安身后从席内的苏信忍不住大骂出声。
要知道在方才,在殿内众人惊讶意外的目光下,那佑斗低头朝着梁丘舞行了一礼,不难猜测。本着身为武人的武德,梁丘舞自然要恪守武人间交手的礼仪,亦持刀低首行礼。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佑斗却竟然趁梁丘舞行礼的时机先行抢攻,招式凌厉迅速,不给梁丘舞丝毫拔刀的机会,这使得梁丘舞手中那柄长达八尺有余的[狼斩]宝刀反而成了累赘。
或许是听到了殿内众人的怒斥、指责,那佑斗撇嘴冷笑一声,丝毫不放在欣赏,朝着梁丘舞一阵猛攻,逼得后者只能用刀鞘来抵挡。
“大意了……”眼见梁丘舞险象环生,谢安眼中露出几分紧张之色,喃喃说道,“好阴险的家伙……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舞儿么?”
就在谢安喃喃自语的同时,场中的梁丘舞用手中长刀的刀鞘挡住了佑斗手中那柄锋利的剑,美眸中露出几许疑惑,皱眉说道,“从一开始,你就打算与我交手么?”
“啊咧?被看穿了么?”在苏信、李景等人大骂下,佑斗歪了歪脑袋,舔了舔嘴唇笑嘻嘻说道,“其实你佑斗大爷蛮期待那个叫谢安的家伙能出来过过招的,也好叫本大爷替我家殿下出出气,可惜,那家伙过于脓包……”
“放肆!”见佑斗出言不逊,侮辱谢安,梁丘舞眼中露出浓重怒火,银牙咬紧,手中的刀鞘横向朝着佑斗劈去,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佑斗竟然单凭左手便将其挡下。
“嘶……”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啊呀,这就急了么?”牢牢抓着那柄[狼斩]宝刀的刀鞘前段,佑斗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之色。
“怎么可能?!”谢安身后从席中,苟贡与费国难以置信地站了身来,就连狄布与金铃儿眼中亦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至于严开、陈纲、项青、罗超这四位东军四将,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挡……竟然挡下了小姐与生俱来的怪力,我不是在做梦吧?”项青咽了咽唾沫,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别说旁观的人目瞪口呆,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梁丘舞亦是瞠目结舌,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佑斗的左手。
望着梁丘舞脸上的震惊,佑斗眼中露出几分嘲讽意味,舔舔嘴唇,咬牙说道,“[炎虎姬]梁丘舞……我很早就想与你比试一下了……”
“什么意思?”似乎是听出了佑斗话中深意。梁丘舞皱眉问道。
“嘿!”佑斗撇嘴笑了笑,却不回答,左手一推手中的刀鞘,继而再复上前一步,手中的利剑斩向梁丘舞肩膀,剑锋所向。呼呼风声大作,不难想象这一挥究竟是何等的刚猛。
在殿内众朝臣一阵惊呼中,梁丘舞双脚在地上一点,跃后一步,避开了这一击,但见砰地一声巨响,大殿内所铺的青砖,其中一块竟被佑斗一剑斩地粉碎。
“有机会了!”苟贡啪地一声合拢了手中的铁扇,在他看来。场中梁丘舞与佑斗的距离已经因为这一剑而拉开,因此,梁丘舞已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拔出手中那柄长刀。
但是令苟贡难以置信的是,那佑斗在一剑劈碎了青砖后,左手很是迅速地操起几颗溅起的石子,朝着梁丘舞甩去。
不得不说,这种小伎俩丝毫伤不到梁丘舞,轻而易举便用手中的刀鞘挡下。但问题是,也因此失去了拔刀的唯一机会。因为那佑斗又一次杀了过来。
“可恶!——这厮当真是卑鄙!”苏信与李景见此大怒,大骂不止,反观金铃儿、费国、狄布、漠飞等人,眼中隐约露出几分异色。
“挡!挡!挡!——再挡啊!”伴随着一阵气焰嚣张的大笑,佑斗手中的重剑连连朝着梁丘舞劈砍,愣是逼地梁丘舞不住后退。
忽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佑斗似乎是用力过猛,失去了重心,身体向前一倾。
殿内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伙是露出了破绽,就连梁丘舞亦是一愣。而就在这时,却见佑斗左手在地上一撑,以一个很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身一脚踹在梁丘舞的腹部。
一声闷哼,梁丘舞倒退丈余,右手拄着宝刀,左手捂着小腹,嘴边渗出一丝鲜血。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谁也想不到,作为冀京第一战力的炎虎姬梁丘舞,竟然首先被对手伤到。
“卑鄙!”苏信怒骂一声。
一面示意苏信安静下来,费国一面皱眉说道,“大主母的气息逐渐乱了……”
缓缓点了点头,狄布接口说道,“那个叫佑斗的家伙,招法相当凌乱,不按套路,不过……”
“交手经验丰富!”接上了狄布的话,金铃儿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很厉害……或许连费国也不是他对手!”
费国闻言望了一眼金铃儿,继而转头打量着场中的佑斗,禁皱双眉,默然不语,仿佛是默认了。
“舞儿……”谢安的眼中露出了浓浓担忧之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金铃儿轻轻握住谢安的手,低声说道,“别急,小贼,那个母老虎不会轻易就输的,她可是我[四姬]之首!”
“嗯……”谢安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忧虑之色渐渐退下,他并没有注意到,金铃儿的眼中隐约有几分担忧。
并不是实力高低的问题,眼下摆在那头母老虎面前的难题是,对方看样子是不打算叫她有时间拔刀,这才是最麻烦的……
想到这里,金铃儿皱眉望向场中。
正如她心中所思,那佑斗即便是在首次交锋中重挫了梁丘舞的锐气,却也丝毫不给她拔刀的机会,再复抢攻,逼地梁丘舞左支右挡,节节败退。
这样下去,那头母老虎恐怕要输,如果她不想办法拔刀的话……
尽管金铃儿对于梁丘舞并没有多少好感,但那只是因为家务事,在外人面前,她自然还是希望梁丘舞占据优势,总归她与梁丘舞是同室姐妹。
就在金铃儿暗自担忧之际,只见梁丘舞双眉一凝,深吸一口气,一改之前的羸弱之态,手持着那柄尚未拔出刀鞘的[狼斩]宝刀,第一次正面迎上了佑斗的重剑。
“砰!”一声沉闷声响,佑斗不由自主退后两步,反观梁丘舞,仅仅身形一晃便站稳了脚跟,这足以证明,单凭腕力,梁丘舞还是要在佑斗之上。
“嘁!”见自己稍稍失利,佑斗吐了一口唾沫,眼神愈发凶狠,手中的剑势亦愈发刚猛,然而令他颇感意外的是。梁丘舞竟一改方才的守势,挥舞着尚未出鞘的宝刀,朝着他狠狠劈去。
一柄尚未出鞘的刀,能有什么杀伤力?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根棍子罢了!
佑斗心中暗自冷笑,当然了,话是这么说。可依着梁丘舞那怪物般的腕力,直接挨上一下,他回去多半也得躺几个月,他可没这么傻。
“呼呼……”
在殿内朝臣诧异的目光下,梁丘舞似乎已绝了拔刀的念头,挥舞着手中尚未出鞘的狼斩宝刀,朝着佑斗一通乱砸。
“不妙啊……”狄布的眼中逐渐露出几分忧色,喃喃说道,“大主母手中那柄[狼斩]宝刀重达八十多斤。再加上铁木所制的刀鞘,这重量至少有一百二三十斤,绝非是常人能够挥舞地动的,哪怕是大主母,恐怕也……”
“……”谢安闻言心中更是焦急,毕竟他已注意到,梁丘舞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不难猜测。她的力气耗损非常严重。
忽然,谢安身旁的金铃儿也不知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改方才担忧的之色,脸上堆起几分笑容,轻笑说道,“原来如此……看不出来,那个母老虎还蛮聪明的……”
“什么?”谢安疑惑地望向金铃儿。
而就在这时,只听场中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其中夹杂着木头崩碎的声音,谢安下意识地望向场中,他这才发现,那是梁丘舞一记重劈,狠狠劈在殿内青砖上所引发的动静。
而让谢安感到欣喜的是。由于这一记重劈,梁丘舞手中[狼斩]宝刀那已是剑痕累累的刀鞘,竟然砰地一声炸裂,以至于那柄长达长达八尺有余的宝刀,终于露出了锋利的刀刃。
聪明!
虽说谢安一直觉得梁丘舞其实脑筋并不灵光,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丝毫不吝啬用聪明来称赞她的做法,尽管这种办法很是乱来。
不过较真起来,谢安也清楚,那并不是梁丘舞思考后所得出的对策,仅仅只是她的直觉。
从某种角度上说,梁丘舞与金铃儿都谈不上聪明,但是呢,她们与生俱来的超常直觉,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却可以弥补这份不足。
这不,梁丘舞的这一手叫谢安以及殿内众人大开眼界。
不是没时间抽刀么,那就不抽刀,直接将刀鞘劈碎!
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下,梁丘舞缓缓地站起身来,平稳着呼吸,毕竟方才那一番交手,确实叫她损耗了大多的力气。
反观佑斗,这家伙也不知怎么回事,亦停下了抢攻,神色复杂地望着梁丘舞手中的[狼斩]宝刀,面色一阵青白。
“嘿!那小子怕了!”苏信哈哈大笑,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
真的是怕了么?
谢安仔细地打量那佑斗的表情,他感觉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呼,终究还是叫你拔出来了,我苍狼氏族的宝刀……”佑斗长长吐了口气,比起方才张狂的模样,眼下的他,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月狼氏族?”梁丘舞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惊愕,手中[狼斩]宝刀遥遥指向佑斗,沉声说道,“你并非我大周人?——你与咕图哈赤究竟是什么关系?”
“嘿!还记得那个名字么?”佑斗嘴角扬起几分戏谑、不屑的笑容。
“咕图哈赤?”
“那是何人?”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明白梁丘舞究竟在说什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咕图哈赤,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抚摸着光洁的下巴,谢安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东军四将闻言望了一眼谢安,其中,严开压低声音说道,“此人乃六年前集结数十个草原部落、南下攻略我大周的北戎狼骑领袖,草原人称其为[苍原之狼],乃草原上众部落中第一勇士,在冀北战场,被小姐斩于马下……”
“哦,对对……”经严开这么一提醒,谢安倒是也想起来了,据他所知,梁丘舞正是在斩杀了那个咕图哈赤后,这才获得[炎虎姬]这个名号,甚至于,第一声[炎虎姬],正是那个咕图哈赤在临死前用草原语喊出来的。
这么说,这个佑斗……
好似想到了什么。谢安诧异地望向佑斗,却见佑斗抬起左手,指着梁丘舞手中那柄刀,撇撇嘴平静说道,“那柄刀,是我哥的。是他用上千头草原神狼的神血铸造出来的……”
咕图哈赤的弟弟?
殿内知情的人眼中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拜你[炎虎姬]所赐,我苍狼氏族承担了那次合兵失利的所有责任,被数十个部落群起攻之,若不是得四殿下庇护,恐怕早已灭族……”说到这里,佑斗望向梁丘舞的目光中,已渐渐露出几分恨意。
果然……
举着酒盏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李茂,李贤心中暗暗说道,传闻四皇兄收服了几个草原部落为北疆附庸。将那些部落中弓马娴熟的好手编入渔阳铁骑,原以为只是道听途说,却不想真是如此……
这样的话,四皇兄麾下北疆的军队实力,可要比之前所估算的更为强大啊……
在李贤暗自皱眉思忖之余,梁丘舞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佑斗,沉声说道。“原来如此……是打算替兄长报仇么?”
“报仇?”佑斗闻言一愣,继而捂着额头哈哈大笑不已。继而恨恨说道,“就是因为那个窝囊废输给了一个大周的女人,才使得我苍狼氏族失去了领袖地位,被数十个部落群起而攻之,羊群、女人被抢走,男人或被杀死。或变成奴隶……”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梁丘舞,讥讽说道,“想不到在大周的国都,竟然还有人记得咕图哈赤这个窝囊废的名字……”
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看得出来她有些不悦,在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既然并非是为了报仇,那你挑衅我与你交手,究竟是出于何等目的?”
“这还用说么?”一脸猖狂地大笑三声,佑斗舔了舔嘴唇,冷声说道,“当然是想见识一下,那个威名遍传草原的[炎虎姬]梁丘舞,究竟有多么厉害!”说到这里,他摊了摊手,摇摇头一脸遗憾说道,“太令你佑斗大爷失望了,不过是热热身,就叫你疲于应付……”
“你说什么?”梁丘舞皱了皱眉,眼中燃起几分怒意。
“你佑斗大爷说啊,”将手中利剑倒插在脚边的青砖上,佑斗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大声喊道,“所谓的[炎虎姬],不过如此!——什么[苍原之狼],什么[炎虎姬],全他娘的是不堪一击的弱者!”
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殿内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佑斗。
平心而论,在见识过佑斗方才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后,殿内众人已改变了最初的看法,他们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个佑斗为人狂妄至极,但实力却真心不弱,很强,相当强,至少就眼下二人的神色看来,显然是梁丘舞落于下风……
堂堂大周上国、冀京第一战力,难道还要输给一个草原部落的戎夷?
本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殿内众朝臣纷纷出言呵斥佑斗狂妄。
而就在这时,整个大殿突然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气,仿佛平地里刮起一股阴冷的旋风,叫殿内所有人不自觉感觉身体泛起阵阵凉意。
“原来如此……看来无论是[苍原之狼]咕图哈赤,还是本将军,都被你给小看了……尽管是外敌,但此人不失是一位豪杰,也容不得你在此妄加污蔑……”
在佑斗以及殿内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梁丘舞将手中的[狼斩]宝刀插入脚下青砖,双手横摆在腰前,微微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不知为何,方才始终不为所动的李茂,此刻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直直注视着梁丘舞,眼神中竟露出浓浓凝重与震惊之色。
“舞儿在做什么?”另外一边,谢安不解地询问东军四将。
让谢安倍感纳闷的是,东军四将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目不转睛地望着梁丘舞。
“五次……对吧?”项青试探着小声问道。
“唔,”陈纲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五次……”
见他们四人低声私语,谢安有些郁闷,忍不住问道。“项三哥,什么五次?”
“调息了五次……”项青解释道。
“那就怎么样?”
望着谢安一脸不解之色,项青犹豫一下,低声解释道,“不知兄弟是否知晓,梁丘家的[雾炎]绝技。在于自身的愤怒情绪……早年在冀北战役时,小姐尚无法很好地控制自身的愤怒,有一次因为陈二哥一支整队的东军弟兄全军覆没,情绪失控,孤身就闯入了北戎狼骑的大营,见人就杀,骇地我等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掩护……”
“嗯,听说过。就是那时候斩杀了咕图哈赤,对吧?”
“唔,”项青继续说道,“虽说是斩杀了敌首,但同时也错杀了好些位我东军将士……自那回以后,小姐便刻意遏制了自己的实力,平时顶多只施展五层实力,免得再次因为情绪而失控……”
“顶多五层?”金铃儿、狄布、费国、漠飞等人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毕竟无论是谁,当听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他们的梁丘舞仅仅只使用了一半实力。表情都不会太好看。
并不理睬众人的面色,项青压低声音说道,“调息五次以上,就意味着小姐要真正展露出她全部的实力……”说到这里,他脑门不自觉地渗出几分汗珠。
望着项青这等神色,连带着谢安也不由紧张起来。转头望向梁丘舞,却见梁丘舞已调息完毕,缓缓拔出插在脚边青砖内的狼斩宝刀。
只听“熊”地一声,梁丘舞身上气势比之方才何止强了一筹,那犹如火焰般的强大气息。仿佛一件外套般,堪堪罩住全身。
而令谢安隐约感觉有些不安的是,眼下的梁丘舞,她的眼神与平时判若两人,让谢安不由回想起在长安战场上梁丘舞初见其堂兄陈蓦时的异常。
[……小舞,她眼下恐怕还无法很好地控制愤怒,是故,倘若为兄再在她跟前露面,哪怕为兄丝毫没有要伤她的意思,她自己恐怕也会伤到自己……]
脑海中回想起陈蓦临走前对他所说的话,谢安望向梁丘舞的眼神中,逐渐浮现出几分忧虑。
而与此同时,佑斗显然也注意到了梁丘舞气势的改变,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可思议之色,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称之为[炎虎姬]……”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几分狂热之色。
只要击败了眼前这个大周的女人,我佑斗便是凌驾于[苍原之狼]之上草原第一勇士!
想到这里,佑斗猛然朝着梁丘舞冲了过去。
刹那间,他突然发现眼前一片赤红,一刀火光直逼他的胸膛。
好快!
来不及细想,佑斗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重剑抵挡。
“咔嚓……”
在满朝文武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梁丘舞一刀斩碎了佑斗手中的重剑,其刀势丝毫未见衰弱,狠狠斩在佑斗胸腹。
鲜血四溅间,佑斗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十余丈,狠狠砸在一侧的墙壁上,甚至于,在倒飞的过程中,他整个人诡异地燃烧起来。
【豪炎.刀若火】
“……”与旁人不同,谢安第一时间望向梁丘舞,眉宇间充满担忧之色。
忽然,谢安注意到了梁丘舞手持宝刀的姿势。
唔?反持宝刀……是用刀背砍的么?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谢安暗自松了口气,眼中的担忧之色,逐渐退了下来。
单凭刀背就劈碎了对方的重剑,一招秒杀了那个佑斗么?
那个比较太平军[六神将]之一的费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北疆五虎]之一,佑斗……
喂喂喂,自己家中这位大老婆,似乎要比想象的更可怕啊……
望着气势强劲、恍如不败战神般傲然立于大殿之上梁丘舞,谢安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
“放心,本将军有留手,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瞥了一眼早已昏迷的佑斗,梁丘舞转头望向李茂,手中宝刀遥指那个方向。
“还剩两个吧,所谓的[北疆五虎]……”(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决裂与设计
——时间回溯到一日前——
正值申时三刻前后,梁丘舞跨坐着那匹赤兔爱马,缓缓朝着自家府邸而去。
这里所指的自家府邸,指着是她所嫁夫家谢安的刑部尚书谢府,而并非是东公府。
准确地来说,自嫁给谢安后,她已有十余日不曾回东公府,别的暂且不论,祖父梁丘公的身体状况,她还是颇为担忧的,毕竟,尽管梁丘公身体依然硬朗,可终归已年过六旬,身体状况已大不如从前。
不如待会和安一同到东公府探望一下爷爷,顺便吃一顿便饭……
心中盘算着,梁丘舞策马缓缓来到自家府邸府门前,守在府门前的两名家仆眼尖,瞧见梁丘舞驭马而来,连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接过过梁丘舞手中的马缰。
说起来,谢安府上的家仆、侍女,除了原先皇五子李承所留下的人以外,其余都是跟着梁丘舞过来的东公府下人,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总归熟悉的人比较信得过。
“老爷回来了么?”翻身下马,梁丘舞轻声问道,她口中的老爷,指便是她的夫婿,谢安。
“回禀夫人,老爷还不曾归府……”
“这样啊……”梁丘舞点了点头,继而伸手抚了抚爱马的马鬃,对那两名家仆吩咐道,“照旧,半槽草料,掺半袋黄豆……”
“是,夫人……”两名家仆点了点头,其中一人牵着梁丘舞的爱马朝着前院而去。
[刑部尚书谢府]……
抬头望向了一眼府门前的匾额,梁丘舞淡笑着摇了摇头,迈步朝着府内走去。
[呐,呐,舞儿。刑部尚书哦,你夫君我再过些日子就是刑部尚书了哦……]
[呵呵,是呢……]
[这回为夫官职在你之上了吧?——你从二品,为夫正一品……]
[夫为妻纲,夫君自然要比妾身有能耐才对……]
[喂喂,这就开始教育了么?你就不能偶尔夸我两句?]
[这……唔。安,做得好!]
[总感觉好奇怪……]
回想着前些日子谢安兴致勃勃的神色,梁丘舞至今亦感觉有些好笑。
话说回来,当初李寿安乐王府内一个书童在一年半的时间内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当朝一品刑部尚书,梁丘舞始终感觉仿佛置身于云雾。
但是不管怎样,对于自家夫婿能取得如此成就,梁丘舞心中很是高兴,毕竟谢安是她的夫婿,是支撑家门的擎天玉柱。
这样的话。自己总算能稍微地放松一下了……
朝着主宅大厅走着,梁丘舞脸上微微浮现出几分轻松的笑容。
在冀京乃至整个大周,一提到[炎虎姬],给人的印象便是强势而霸气,然而也只有梁丘舞自己最清楚,她,其实并不是一个要强的女人……
啊,她丝毫也没有所谓争强好胜的心思。然而逐渐衰弱的家门却容不得她像普通的女子那样成长,祖父梁丘公逐渐老迈。伯父、父亲前后亡故于疆场,糟糕的家门处境,叫梁丘舞不得不故作坚强,独自肩负起[东公府]梁丘家这个名号。
这也是她曾经背地里羡慕闺蜜长孙湘雨的原因,毕竟后者家中父亲、兄弟尚在,不需要由她来支撑家门。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是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相互看不顺眼的最大原因。
迈入主宅大厅,梁丘舞一眼就瞧见长孙湘雨正侧躺在客厅一场席织躺椅上,一边欣赏着府上所养家姬的扇舞,一边就着香茶品尝糕点。
望着长孙湘雨那一副坐没坐样、躺没躺样的慵懒模样,梁丘舞不由双眉一挑。也难怪,向来规规矩矩的她,对于长孙湘雨那种作风实在是看不惯,哪怕她们是近十年的闺中密友。
“啪啪啪!”拍了拍手掌,梁丘舞沉声对那数名家姬说道,“都下去吧……”
“是……”那几名家姬都是当初皇五子李承连宅邸带人一同赠送给谢安的,哪敢不听梁丘舞这位府上长妇的话,闻言盈盈一礼,带着乐器退下。
见梁丘舞无故打断,长孙湘雨有些不悦,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说道,“正精彩呢,干嘛叫她们走?”
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望着长孙湘雨正色说道,“当着下人的面,这幅模样,成何体统?——你如今已非是长孙家的女儿,而是谢家儿媳,谨记自己的身份……”
听闻此言,长孙湘雨眼中亦露出几分不悦,不满说道,“小舞妹妹,你管地也太宽了吧?——安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来说奴家,你凭什么来管我?”
“就凭我乃谢家长妇!”梁丘舞沉声说道。
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以扇掩着半张脸,轻笑说道,“哎呀,还记着呐?——姐姐就这么告诉你吧,这男子呀,有些时候所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安就是哄哄你罢了,你倒是好,拿个鸡毛当令箭……”
“你!”
“不服气?”秀目一瞥梁丘舞,长孙湘雨笑嘻嘻说道,“要不然,你叫安当着奴家的面将那句话再说一遍?——信不信?他绝对会是顾左言他……”
“……”气呼呼地瞪了一眼长孙湘雨,梁丘舞重哼一声,沉声说道,“我不跟你吵!”说着,她转身朝着内屋走着,刚走几步,却被长孙湘雨喊住了。
“等等!”
回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梁丘舞皱皱眉,重申说道,“我不想跟你吵!”
长孙湘雨闻言一愣,继而咯咯一笑,摇着手中折扇,故作叹息般说道,“你以为奴家闲着没事就跟你吵架不成?——自然是有正事与你说!”
“正事?”梁丘舞眼中浮现出几分诧异。
只见长孙湘雨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在沉默了数息后,忽然低声说道,“你应该清楚的吧,冀京出了这么大的事,北疆那位。势必会率军返回冀京……这回,可不是奴家使诈计算计谁谁谁谁哦……”
听闻此言,梁丘舞不由想起了一年前被长孙湘雨算计,险些**于前太子[周哀王]李炜的事,见长孙湘雨旧事重提,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浓浓不悦。在深深望着后者半响后,沉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仿佛没有听到梁丘舞的质问般,长孙湘雨站起身来,咯咯一笑,轻声说道,“据安哥哥所说,妹妹早前便与安哥哥商议后,妹妹日后所生的儿子。将过继给梁丘家,继承东公府梁丘家一脉?”
见长孙湘雨忽然提到这件事,梁丘舞心中有些不解,思忖一下,皱眉说道,“是又如何?”
“所以说嘛,奴家与小舞妹妹,按理说并没有什么可争执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听不明白么?——哎呀。跟你说话真是费力……”无视梁丘舞眼中隐约可见的怒意,长孙湘雨手扶额头叹了口气。继而抬头望着梁丘舞,似有深意地说道,“长妇的位置,奴家可以让给你的……”
“咦?——当真?”梁丘舞闻言一愣,吃惊地望着长孙湘雨,眼中的怒意因为这一句话而退地一干二净。
“当然!不过并非眼下……”
“什么意思?”
望着梁丘舞咯咯一声。长孙湘雨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正色说道,“总归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如今又是同室姐妹,可别说做姐姐没的提醒你……究竟是四殿下还是九殿下。小舞妹妹还需尽快做出决定……正如你平日里所说的,可别叫你我的夫君不好做……”说到这里,她深深望了一眼梁丘舞,转身走向内屋,只剩下梁丘舞独自一人在厅中。
究竟是四殿下还是九殿下……
原来如此……
是叫自己做出抉择么?
真可恶,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非要绕那么远!仗着自己读过不少书……我也看过很多关于兵法的书籍的……
激气!
望了一眼长孙湘雨离去的背影,梁丘舞逐渐平复心神,细细思索那个女人方才所说的话。
做出抉择……
自己还有什么可抉择的?
苦笑一声,梁丘舞长长叹了口气。
……
……
“还剩下两个吧?所谓的[北疆五虎]……”
手中[狼斩]宝刀遥遥一指李茂方向,梁丘舞平静说道。
尽管她的话是那样的平静,可眼瞅着佑斗的惨状,李茂身后北疆五虎中的四虎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他们感觉,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明明之前佑斗占尽上风,逼得那位冠名[炎虎姬]的女人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可一转眼的工夫,佑斗就败了,在一招内被那个女人劈碎手中重剑……
转头望向一侧墙壁上那被佑斗的身躯砸出来的蛛网般裂痕,殿内众人暗自咽了咽唾沫。
他们也注意到了,梁丘舞是用刀背砍的,用无锋的刀锋尚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杀伤力,这要是用刀刃……
那一瞬间,谢安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在一头被吊起四肢的猪面前,有一名屠户手起一刀,将那头猪劈开两片……
恶……
瞥了一眼面前案几上自己方才吃剩大半的肉食,谢安感觉胃部有些翻腾。
要不要这么强啊?
看着也就那么百来斤而已,可这战斗力……爆表啊……
怪不得大舅哥要逃,真要是二人打起来,大舅哥还真没办法手下留情了,如果他不想给自己的堂妹一刀斩杀的话……
“可恶!”在谢安身旁,金铃儿咬牙低骂一句,看她脸上表情,不难猜测,她被梁丘舞所展现出的全部实力打击到了。
毕竟就连谢安也看出来了,那个叫做佑斗的家伙虽然为人狂妄,但是个人的武艺着实不差,甚至还要比费国、狄布强上一筹,可在施展出全部实力的梁丘舞面前,愣是连一刀都挡不下……
果然,流淌有梁丘家血脉的都是怪物……
大舅哥陈蓦就是个大怪物。而自己这位大老婆,小怪物……
一面心中暗自打定主意,日后绝不叫梁丘舞有机会与她的堂兄碰见,谢安一面抬头望向场中,疑惑地望着梁丘舞直面挑战李茂北疆一方。
尽管一提到[炎虎姬],世人下意识便会联想到强势、霸气。可事实上呢,梁丘舞平日里其实非常低调,从不仗着自己的武艺或者地位去胁迫他人,每次安安分分地往返于东军军营与自家府邸,出外练兵训将,在府则相夫教子。
当然了,前提是别有人率先挑衅她,或者别触碰到她的逆鳞,要不然。那个人的下场,绝不会比此刻殿上那个昏迷过去的佑斗好上多少。
怎么回事?
今日,舞儿这是怎么了?
望着场中的梁丘舞,谢安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虽说他很清楚,李茂与其麾下北疆五虎如此嚣张,必定会有看不惯的人出面挑破,但是谢安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他的妻子梁丘舞……
要知道,燕王李茂可是东公府梁丘家的门生。是与梁丘舞一同在梁丘公教导下习武的师兄,此后。在大周危难之时,二人又联手主导了冀北战役,以两万五千兵马击溃了十万北戎狼骑,可谓是患难与共。
然而眼下,梁丘舞却仿佛忘却了那一切,彻底与李茂站在了对立面……
梁丘舞这么做的原因。谢安不难猜测,毕竟她本来就是相当[规矩]的女人,哪怕最初是支持皇四子[燕王]李茂,可当她嫁给谢安后,当知道谢安所支持的乃皇九子李寿时。她自然会改变主意,帮不帮李寿暂且不说,但是至少会很坚定地站在谢安身边。
而让谢安不理解的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使得梁丘舞毫无预兆地表现出欲与李茂决裂对峙的事,要知道,谢安可没有针对这件事说过哪怕一句话。
事实上,为了避免让梁丘舞感到为难,谢安甚至不曾当着她的面主动提起任何有关于李茂的事,哪怕是其他人提起,谢安也是代为周全、解围……
莫非是湘雨?
谢安皱了皱眉,倒不是说他不乐意见到这等场面,想想也是,作为一个男人,妻子为了支持他与同门习武的师兄决裂,谢安如何不是大喜过望?
更何况那个李茂对梁丘舞还颇有爱慕之意,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快的事?
可痛快之余,谢安不免替梁丘舞感到担忧,毕竟他也清楚,眼下的梁丘舞,她心中必定很不是滋味,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与她同门习武的李茂,乃是东公府梁丘家的门生,亦是她身边亲近之人。
而与此同时,李茂显然也注意到了梁丘舞的眼神,那隐约闪过一丝动摇,却异常坚定而凌厉的复杂神色。
她的眼神分明向李茂表达着某个意思:倘若你刻意要针对我的夫婿,那么,我也只能不顾同门习武的情义了……别逼我!
这就是你的回覆么,小舞?
默默地望着梁丘舞那复杂的目光,李茂心中比起她更不是滋味。
堂堂北疆之主,皇四子[燕王]李茂,如今亦尝到了诸如皇八子李贤那时的感受,那种被人横刀夺爱的愤怒、痛苦与茫然……
整个大殿异常的安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茂与梁丘舞二人的对视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茂忽然站了起来,就当殿内众朝臣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发难时,却见李茂神色凌厉地扫了一眼谢安,继而一拂衣袍袖子,朝着殿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殿下?”张齐、曹达等北疆五虎见此面色一惊,连忙扶起昏迷不醒的佑斗,朝着自家殿下李茂追了上去。
“呼……”望着李茂远远离去的背影,李贤长长松了口气。
他很清楚,方才若不是梁丘舞,无论换做在场的哪一位,李茂这头来自北疆的孤傲头狼绝不会如此轻易离开。
“总算是避免了一场争斗,剩下的……”嘀咕了一句,李贤站起身来,毫不在意李茂的擅自离去,转头望着李寿轻笑说道,“陛下,看来四皇兄是累了,急欲找个落脚处歇息……倘若可以的话,臣打算将他暂时安置在臣府上,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寿闻言心中吃了一惊,毕竟殿内众臣对于李茂避之不及,可他这位八皇兄倒是好,主动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
莫非其中有什么深意?
心中暗自思忖了一番,李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道,“如此,就有劳八皇兄了!”
“岂敢……”拱手谦逊说了句,李贤目视了一眼季竑,继而,二人在谢安等人诧异的目光下,离席追赶李茂而去。
而与此同时,李茂一行人已走出大殿,沿着玉石阶梯走向正阳门,忽听身背后传来了李贤的声音。
“四皇兄,且留步!”
李茂闻言转过身来,神色漠然地望着李贤疾步走到自己身前,却见李贤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四皇兄眼下是要出城呢?还是打算在冀京暂住些日子?”
“哼!”仿佛是听出了李贤话中深意,李茂冷冷说道,“倘若八弟有这个兴致的话,为兄也不介意叫冀京见识一下我北疆铁骑……”
“四皇兄误会了,皇弟只是想说,倘若四皇兄打算在冀京暂住些日子,皇弟在朝阳街有座宅邸,装饰地还算凑合……倘若四皇兄不嫌弃,不如……”
“哼!”李茂重哼一声,冷淡说道,“本王在朝阳街亦有旧宅,何需你来献殷勤?”
李贤闻言摆了摆手,摇头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四皇兄多年不在冀京,府邸蒙尘无人打理,如何住人?——再者……”说到这里,李贤附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直听地李茂双眉紧皱,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之色。
“什么?——当真?”也不知李贤究竟说了什么,李茂的眼神比之方才愈加凌厉。
“四皇兄,意下如何?”
“……”李茂皱眉思忖了一番,终究缓缓点了点头,口中沉声说道,“好,为兄姑且就信你一回!”
“多谢四皇兄……”
“……”深深望了一眼李贤,李茂双眉紧皱,耳边仿佛又回响起方才李贤所说的那句话。
[再者……皇弟也想与四皇兄谈谈,有关于以六神将为首的太平军细作混入北疆内部,意图架空、除掉四皇兄的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香饵
——大周景治元年三月十七日——
距皇四子[燕王]李茂抵达冀京已有五日,谢安本以为这家伙回到冀京后会马上着手对付自己,因此,他暗地里叫漠飞、丁邱等人监视着李茂的一举一动,甚至于,还叫费国、苏信等曲部冀州兵马严正以待,以便于一旦李茂犯难,他这边也好当即作出应对。
可让谢安没有想到的是,燕王李茂自从住到李贤的贤王府后,竟然丝毫没有动作,就叫谢安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拳打在不受力的棉花上,白白忙活了一阵。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当日傍晚,在用饭的时候,谢安终于忍不住道出了久埋心中的疑问。
“刑部的案子?”梁丘舞望向谢安的眼中露出几许意外与惊讶,毕竟在她看来,她家夫婿谢安在审案判刑方面颇有才能,直觉相当敏锐,往往都是一语中的,叫人犯哑口无言。
“不是不是,”摆了摆手,谢安解释道,“我指的是从北面来的那一位……”
梁丘舞闻言张了张嘴,微微咬了咬嘴唇,勉强露出几分笑意,说道,“四殿下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想来……他应该能够理解吧?”
这个笨女人……
你是说给我听呢?还是说给自己听?
真是缺乏说服力啊……
暗自望了一眼梁丘舞,谢安笑了笑,附和般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依着八贤王李贤对李茂的性格描述,谢安可不认为李茂这位不可一世的北疆霸主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可问题是……
说起来,那家伙这五日到底在做什么?
还是说。李贤那小子真有那么大能耐,硬是说服了李茂?可倘若是这样,李茂还留在冀京做什么呢?
逗留在冀京,却不来报复自己……不对劲呢!
谢安暗自皱眉思忖着,这个疑问,他苦思了好几日都未能找到答案。
忽然。谢安望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一侧用饭的长孙湘雨,抬手敲了敲脑门。
笨啊,摆着这位智比妖孽般的军师在,自己还独自瞎想什么呢?!
想到这里,谢安用筷子夹起一块瘦肉放在长孙湘雨手中的碗里,继而满脸笑容地望着转过头来的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脸上洋溢着几分甜蜜笑容,长孙湘雨撇了撇嘴。
“喂喂喂,这么说太过分了吧?”谢安一脸夸张地望着长孙湘雨说道。“我可是担心你……用饭的时候不好好吃,尽吃些什么甜点糕点果腹,那东西能有营养么?——你看看你,越来越瘦了!”
望着谢安脸上夸张的表情,长孙湘雨以袖掩唇,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在似有深意般望了一眼谢安后,点点头。故意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安哥哥如此在乎奴家,奴家当真是心中欢喜……奴家还以为安哥哥又遇到了什么难题,使歪主意要叫奴家伤神呢……”说到这里,她故意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揶揄之色。
见长孙湘雨一副仿佛已看透了自己的表情,谢安心中苦笑一声。好在他脸庞厚,又是对着自家媳妇,说起瞎话来那是连眼睛都不眨。
“怎么可能?!——你倒是说出一件来?”
望着谢安咯咯一笑,长孙湘雨放下碗筷,板着手指数道。“三月三日,我父问你事关奴家妻妾名分一事……二月十六日,安哥哥回府叫奴家代为拟写封禅时所需祭文……二月十三日,钱喜在府上找到了安哥哥藏私房钱的地儿,安哥哥叫奴家代为隐瞒……二月六日,苟贡与项青二人来府上吃酒,安哥哥叫来西厢房几名家姬陪酒……”
随着长孙湘雨一件件抖出谢安好言安抚叫她代替隐瞒的事,谢安脑门冷汗渗出。
“行了行了,”连忙打断了长孙湘雨的话,谢安没好气地嘀咕道,“叫你说一件,说那么多做什么……”说着,他有些紧张地偷偷望了一眼梁丘舞,毕竟长孙湘雨方才可是提到了有关于私房钱的事。
叫他倍感侥幸的是,梁丘舞似乎正专注于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听到长孙湘雨的话,这让谢安暗自松了口气。
倒不是说众女小气,对自家夫婿谢安如此苛刻,问题在于谢安兜里的银子,十有**都用在不好道明的地方,比如说青楼,比如说青楼,比如说青楼。
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咯咯直笑、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的妻子长孙湘雨,谢安也不打算再跟这个女人绕弯了,毕竟再这么绕下去,他非被这个女人玩死不可。
“湘雨,前几日李贤知会过我,说李茂的事,由他来想办法处理……你怎么看?”
似笑非笑地望着谢安,长孙湘雨咯咯笑道,“那就叫他处理呗!”
听着她那轻飘飘的话,谢安哭笑不得,没好气说道,“姑奶奶,说说您的看法吧!”
再次听到谢安称呼自己为姑奶奶,长孙湘雨止不住咯咯直笑,继而故作幽怨地说道,“奴家能有什么看法?——奴家可是被某人三令五申不得再惹是生非,每日在家中写写书帖呀、画画山水呀,乖乖做那谢家儿媳呢……可就算这样,那个坏人还吓唬奴家,说什么一个女人聪明就算了,太精于算计会被夫家嫌弃,吓地奴家这几日除了吃就是睡,哪里还敢思忖这些那些的……”
“……”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谢安无可奈何地望着长孙湘雨。
见夫君被自己说地一脸郁闷,长孙湘雨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不过却也没再说下去,毕竟,聪慧过人的她,自然懂得什么叫做审时度势,总归谢安是她的夫婿,平日里说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有助于增进夫妻感情,但倘若玩笑开过头,那可就有违本意了。
“爱哭鬼的盘算。奴家大致能猜到几分……为了在不激怒李茂的前提下,叫李茂不得不暂时默许眼下冀京的局势,乖乖呆着兵马回北疆,李贤还需要一个绝佳的契机……”收起玩笑表情的长孙湘雨,仿佛又变成了在长安战役时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神军师,说出来的话。极有说服力,与平日里不正经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绝佳的契机?”谢安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正要问话,忽见偏厅外匆匆跑出一名府上下人,在行礼后一脸急切地说道,“启禀老爷与诸位夫人,吏部尚书季竑季大人求见,说是早前便与老爷约好的……”
“季竑?他什么时候与我约好的?”谢安一脸疑惑之色。
在他身旁,长孙湘雨已用饭完毕。正端着饭后茶轻抿着,闻言嘴角扬起几分淡淡笑意。
“选在我谢府么?——李贤那家伙,倒是会挑……”
“……”疑惑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谢安思忖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道,“请季大人到正厅会话!”
“是!”那名大人行礼告退。
谢安很清楚,季竑乃皇八子[八贤王]李贤的心腹亲信。断然不至于无事前来叨扰,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要与他谢安商议。因此,谢安也不敢耽搁,起身前往主宅正厅会见季竑,看看他这回前来所为何事。
大概过了一炷香工夫,谢安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季竑。
比起方才。此刻的谢安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了,安?”朝着季竑点了点头作为礼节,梁丘舞好奇问道。
只见谢安回头望了一眼季竑,神色古怪地说道,“那个……丞相大人与燕王殿下待会要来我府上赴宴……”
“四殿下?”梁丘舞愣了愣。诧异地望着谢安。
“燕王殿下……就是那个李茂吧?”惊愕地望向夫婿谢安,金铃儿没好气说道,“小贼,你没事请他来府上赴宴做什么?——那家伙不是你的死对头么?”
“我哪有……”谢安一脸冤枉表情,仿佛抱怨般说道,“那个家伙我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出动去请他来府上赴宴?”
“那这是……”闻言望了一眼谢安身后的季竑,金铃儿显然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似懂非懂般点了点头。
“总之,”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季竑,谢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对伊伊说道,“伊伊姐,通知厨房,叫其置备酒菜,要快,慢了可就露馅了……”
“露馅?”伊伊闻言一脸疑惑歪着脑袋,模样很是可爱,尽管对于夫婿的话她很是难以理解,但既然夫婿这般吩咐,她自然是照办无误。
绝佳的契机……么?
望了一眼长孙湘雨,望着她嘴角几分高深莫测的从容笑意,谢安转过头问季竑说道,“干等着也不是事,先坐下吃杯茶吧。——请!”
“多谢。”季竑拱手逊谢一身。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忽然有府上下人前来禀告。
“启禀老爷与诸位夫人,丞相大人与燕王殿下已到府门前,据说是老爷请他们两位前来府上赴宴……”
来了么?
与季竑交换了一个眼神,谢安站起身,在嘱咐了众女几句后,与季竑一道亲自出府迎接。
不多时走到前院,谢安果然瞧见,在自家府门外,李贤、李茂一行人正站在府门外等候,除了他兄弟二人外,还有李茂麾下的[北疆五虎]。
远远瞥见李茂那张冰冷的脸孔,谢安心中苦笑一声,勉强对堆起几分笑容,走上前拱手说道,“丞相大人,燕王殿下,本府恭候多时了……”
“恭候?哼!”李茂闻言冷哼一声,看得出来,他对于谢安姗姗来迟很是不满,不过很意外地,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有劳大人在府上久候,惭愧惭愧……本来,小王与四皇兄可以早到半个时辰,不过嘛……”走前两步,李贤拱了拱手,满脸笑容地说道,“四皇兄久居北疆,据说草原上一道菜肴谓之烤全羊,小王慕名已久……这不,小王与四皇兄方才到集市走了一遭……惭愧惭愧!”说着,他回头指了指地上那两只倒绑在粗木棍上的肥羊。
“原来如此。”谢安故作恍然大悟之色,抱怨般说道,“丞相大人此举可真是……若不是季大人提早一步来知会本府,本府这会恐怕还蒙在鼓里呢!”
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借此向李贤表达他此刻心中相当不爽的意思。
以李贤的才智,如何会听不出谢安那夹杂着不悦的话。拱拱手,同样用模棱两可的话致歉般笑道,“事急从权,非小王本意,失礼之处,还请谢大人多多包涵!”
事急从权……
原来如此,是在怀疑李茂手底下那所谓的[北疆五虎]中有太平军方面的细作么?
想到这里,谢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被称为[北疆五虎]的五人,让谢安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五日前被梁丘舞一招打至重伤的佑斗此番竟然也在,而且看气色似乎还不错的,前提是忽略此人身上随处可见的染血绷带。
这就是挑衅我家大老婆的下场……
自作孽不可活!
暗自好笑地摇了摇头,谢安将李茂、李贤一行人请进府。
走了几步,李贤笑着问道,“对了,谢大人,贵府厨房在何处?——据四皇兄所言。烤羊需以小火烘烤,颇费时辰……”说到这里。他朝谢安使了个眼色。
“厨房啊……”注意到李贤眼神示意,谢安望了望四下,指着东南侧说道,“既然是酒席宴所需,便叫后院的厨子师傅代为料理吧……”
“善!”点了点头,李贤转过头来。对那北疆五虎笑着说道,“有劳诸位将这两只肥羊抬到谢大人府上厨房,叫厨子好生烘烤……”
那五人闻言望了一眼李茂,见此李茂点头,遂扛起那根倒绑着两只肥羊的粗棍。朝谢安所指的方向而去,只留下伤重未痊愈的佑斗。
见此,李贤目视了一眼季竑,季竑会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走到佑斗身旁,与他东扯一些、西扯一些,目的显然是为了分散佑斗的注意力。
故意加快了脚步,与季竑、佑斗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李贤在与李茂、谢安一同前往府内主宅的期间,压低声音对谢安解释道,“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出此下策……谢大人不必多虑,小王已与皇兄商议过此事……”
瞥了一眼依旧一脸冷淡的李茂,谢安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把握么?——这五人中有太平军所谓的[六神将]?”
李茂闻言亦转过头来,等待地李贤的解释。
“十有**了……四皇兄不知情,可谢大人应该清楚,太平军隐忍雌伏十余年,其党羽已渗透我大周,单单这冀京,便有三名[六神将]!——其中,一人在小王手底下,一人在谢大人手底下,一人在小九……唔,在陛下手底下……”说到这里,见李茂面露惊色,李贤连忙解释道,“四皇兄不必多虑,此三人已诚心归降,否则,皇弟与谢大人也无从探知有关于太平军的事……眼下我等要做的,便是揪出另外三个!”
“有一人在我北疆?”李茂皱了皱眉。
“四皇兄莫要不信,”压了压声音,李贤正色说道,“据皇弟所知,但凡我大周紧要势力,皆有太平军[六神将]潜伏于暗处,各司其职,互无往来……因此,皇弟敢断言,四皇兄麾下,定有太平军细作潜伏于内……”
“那你如何断定那五人就中有那什么六神将?”皱眉望着李贤,李茂不悦说道,“北疆五虎,乃是本王亲自挑选、提拔上来的心腹亲信,单凭你戏言片语,可说服不了本王!——老八你向来足智多谋,谁能保证你是否是故弄玄虚、使离间之计?!——退一步说,就算北疆当真有太平军细作,你也无法断定那贼子此番是否是随本王而来京师……”
“不,一定会来的!”望了一眼眼神略带几分诧异的李茂,李贤低声说道,“四皇兄可知晓去年谢大人扫平了长安、洛阳一带的叛军?”
瞥了一眼谢安,李茂重哼一声,不屑说道,“听说了!——不过是些毫无战意的乌合之众罢了,几句话就被人说降了……也亏得如此,叫某个家伙白白领了这份功劳……”
“那四皇兄可知晓。那次叛乱,原本是太平军为四皇兄所设下的陷阱?”
“……”李茂疑惑地望了一眼李贤。
“看来四皇兄还不曾想到这一层……当时叛军中有一个叫陈蓦的男子,此人乃太平军第三代主帅,在假冒叛军将领坐镇函谷关期间,前后阵斩大将军吴邦,吕家世子吕帆。叫我大周征剿之师屡次受阻于函谷关这道雄关之下……此人之所以会在函谷关,就是在等四皇兄!”
“等本王?”李茂撇了撇嘴,一脸不屑说道,“大将军吴邦用兵尚可,武艺不堪一击,吕可亭虽说是四镇之一,可在本王手里也走不过十招……当日若是本王在函谷关,那什么太平军第三代主帅,唯有死路一条!”
见李茂气焰如此嚣张。谢安心中不悦,撇嘴说道,“却不知燕王殿下能在舞儿手里走过几招?”
李茂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怒意,不悦说道,“你说什么?”
谢大人,谢大爷,这个时候您就别添乱了!
无奈地望了一眼谢安,示意后者莫要挑事。感觉到二人气氛似乎有些不妙的李贤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四皇兄可莫要大意。那个叫陈蓦的男子,其武艺尚在梁丘将军之上!——此乃梁丘将军亲口承认之事!”
“什么?竟有此事?”李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小舞身具虎将世家梁丘家的血脉,真打起来就连本王亦难以抗衡,竟也敌不过那贼将?”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中已承认了武艺不如梁丘舞的事实,气恼地瞪了一眼。
你自己失言,关我屁事?!
谢安心中很是不屑,撇了撇嘴,出于为大局考虑。倒是没针对这句话再去嘲讽李茂,一来是怕坏了李贤的大计,二来嘛,此刻梁丘舞与金铃儿都不在身旁,万一当真惹恼了李茂,重则被其所杀,轻则被其暴打一顿,知晓避凶就吉的谢安才不来做这种蠢事。
在他看来,在梁丘舞与金铃儿都不在身边的时候挑衅李茂,无异于五日前北疆五虎之一的佑斗当殿挑衅梁丘舞,作死!
“关于那个陈蓦嘛……”李贤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谢安,这叫后者略微有些紧张。
尽管谢安从未将大舅子陈蓦与梁丘家的关系告知外人,可依着李贤的聪明才智,显然也不难猜测其中的渊源。
“此人不提那陈蓦,皇弟只是想借此事提醒四皇兄,皇兄可是太平军那伙贼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啊!——太平军欲除皇兄多时,上回被谢大人搅了局,失去了那番大好机会,如今皇兄来到冀京,这岂不是其贼心不死、故技重施的最佳时机?——因此,皇弟敢断言,四皇兄身边,定有一名太平军的[六神将]跟随在旁,此人多半是想看看,是否能此事、尤其是借着四皇兄与谢大人的怨恨,铲除四皇兄,并且将此事嫁祸到谢大人、嫁祸到我冀京头上……”
“……”
“倘若真被其得逞,依着皇兄在北疆的地位与威望,皇兄手底下的精兵猛将又岂会善罢甘休?不难猜测,只要那贼子稍加挑拨蛊惑,便能使得北疆与冀京反目成仇,甚至于,兵戎相见,叫我大周重蹈覆辙,陷入频频战乱兵祸之中……”
李茂闻言默然不语,其实这些话,前几日李贤已说过一些,只是当时李茂身边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一名五虎将领跟随护卫,以至于李贤也只能长话短说,因此,不曾解释地向眼下这般仔细、透彻。
想来,李贤之所以请李茂在自己府上住了五日,却未有任何安排,无非是为了减轻北疆五虎对他的敌意以及怀疑,毕竟,那其中还是有忠于李茂的人的,李贤要做的,就是叫忠于李茂的人对他李贤放低戒心,这样的话,混迹在其中的太平军六神将,也就没有借口时刻跟在李茂身边了。
这不,方才李贤顺利地支开了那北疆五虎,如果是在五日前,他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原来如此……”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李茂瞥了一眼谢安,冷笑说道,“怪不得你突然带着本王到这厮府上赴宴,原来是为了给那个潜伏在本王身边的太平军贼子制造机会……你打算怎么做?”
李贤闻言微微一笑,神色很是从容。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皇弟此番已安排好了香饵,剩下的,就只等那条大鱼咬钩了……”
瞥了一眼自信满满的李贤,李茂重哼一声。
“但愿如此!”(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香饵(二)
尽管有一个混迹在北疆五虎内的太平军细作充当阶级敌人,叫李茂、李贤、谢安三人得以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准备私下联手,将那个太平军的细作揪出来,可当三人坐入席中时,却依然感觉还是那样的尴尬与不适。
也难怪,毕竟三人代表的阵营不同。
谢安毋庸置疑是保皇一党,在他的背后,有天子李寿的信任,还有梁丘家、长孙家、吕家等世家名门的鼎力支持,如同当初的太子李炜般,占据着冀京五成以上的势力。
在朝廷六部衙门中,已得到兵部、刑部、礼部这三部的支持,哪怕是在李贤所主导的吏部中,亦有王旦担任着吏部侍郎的职务,分摊着吏部的职权,更关键的是,像大狱寺、卫尉寺、南镇抚司六扇门、北镇抚司锦衣卫,凡是冀京内有权当场拿人的衙门,几乎都在谢安的掌控之下。
相比较谢安,李贤则是冀京李氏皇族以及三十一支李氏王室分家的代表人物,手中把持着户部、工部、御史台以及大半的吏部,尽管在权柄上不如谢安,但是他手中有户部与工部这两大牵扯到大周朝廷国库收支的紧要衙门,还有御史台这个可以主导舆论的监察机构。
记得李贤初登丞相宝座的时候,谢安与李寿曾想方设法打算将户部收到自己这边,然而,李贤却死咬着户部这块不放,用他的话来说,户部是维系整个大周境内百姓安定的最至关重要的六部衙门,岂能交给一位什么都不懂的新皇,以及一位以贪财传名于冀京的朝中权臣?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争论之后,李贤以交出吏部一半权利作为交换条件,支持谢安与李寿的老亲信王旦担任吏部侍郎。以换来谢安与李寿绝不染指户部的承诺。
一提到这件事,谢安心中便充满怨气,毕竟当时李贤那他的目光很是古怪,仿佛谢安在控制了户部后就会将国库里的藏金藏银统统都搬光似的。
真是激气!
当我谢安什么人?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难道我不知道国库乃维系大周稳定的根本?再说了,国库里库藏那么多。我搬地光么?咳,不是……我就欣赏下什么叫做金山、银山,这都不行?
但是很可惜的,李贤丝毫不买谢安的账,尽管他几乎将冀京大部分的执法衙门交到了谢安与李寿手中,可国银这一项,他却说什么也不放手,想来,这位爱国爱民的李氏皇族子孙。多半是怕李寿与谢安在上任后不分轻重,败光了祖辈、父辈们所留下的积蓄。
如果说在人力上谢安保皇一党占据着绝对的上风,那么李贤便可以说是控制着大周财力的命脉,论势力,就好比是当初的皇三子李慎,虽敌不过太子李炜,但也能叫对方投鼠忌器。
总得来说,如今的冀京。谢安与李寿一方占五分,李贤占三分。最后两分属中立,其中最是耳闻能详的,无疑便是[冀京四镇]之一的文家,与其现任当家,光禄寺卿文钦。
总得来说,谢安与李贤虽然有些政见上的矛盾。但他们亦同属冀京朝廷这个大阵营,而燕王李茂则不同,原先李茂在冀京六部衙门中兵部颇有名望,还有梁丘舞这位同门师妹与其遥相呼应,但自从谢安娶了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后。兵部内无论是梁丘家还是长孙家的势力,一并归入了谢安的麾下,这使得李茂在冀京彻底失去了可立足的势力,不过即便如此,无论是李贤还是谢安都不敢小看这位燕王殿下,毕竟李茂真正的势力在北疆,万一惹恼了他,单凭冀京现有的军队力量,还不一定就能稳胜李茂。
保皇党的代表人物谢安,冀京李氏皇族与三十一支李氏王室分家的代表人物李贤,以及北疆阵营的代表人物李茂,当这三人同处于一个屋子里时,不难想象屋内的气氛何等的尴尬、紧张。
而使得这种现象更加明显化的,便是三人所座席位的摆置。
看上去有些好笑,谢安、李茂、李贤三人的案几摆置大致呈三角状,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表示着他们身处于大周内部不同的势力阵营。
李茂身后从席中,北疆五虎作为陪臣依次就坐,论人数,这一方是最多的,论实力的话,无疑也是这一方最为强大,毕竟北疆五虎本身就是足以比拟费国、季竑、耿南这等六神将的猛将,其中,那个佑斗的嚣张家伙甚至比费国还要强上许多,更何况还有至今未展示丝毫武力的燕王李茂。
倘若梁丘舞与金铃儿不在身边,谢安还不敢与这些个家伙久呆。
而李贤一方的陪臣,自然便是其心腹亲信季竑无疑,有些时候,谢安真有些纳闷,这两个男人的感情是不是好地有些过头了?毕竟据他了解,季竑即便在担任了吏部尚书这个职位后,依然未搬出李贤的贤王府,再加上李贤即便在清楚追求长孙湘雨毫无希望后,亦不曾纳入王妃,这难免叫人有些想入非非。
至于谢安一方,其陪臣无疑便是梁丘舞、长孙湘雨与金铃儿三女,其中,梁丘舞与金铃儿是担忧李茂的存在是否会对他们的夫婿带来威胁而就坐在旁,至于长孙湘雨嘛,这个奇葩的女人纯粹只是为了看好戏罢了,毕竟她对[六神将]这等大周内部的无间道成员颇有些兴趣。
当然了,对她而言最感兴趣的,无疑是想到用这个办法来从内部瓦解大周的人,那个叫她预感到日后会成为劲敌的、智慧与她不相上下的女人,尽管她眼下还未确切探明那个女人便是[四姬]之三,[天上姬]刘晴。
酒,一巡一巡地喝着,可谢安、李茂、李贤期间所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到十句,更多的时间则是无声的沉默。别说正常人,就连傻子都看得出屋内气氛很不对劲。
对此,谢安感到十分不满,毕竟他的大老婆梁丘舞眼下被李茂直勾勾地注视着,而二老婆长孙湘雨呢……
李贤你个臭小子,别以为你时不时地偷偷张望一眼我就没看到!
而叫谢安感觉更加不悦的是。这回就连金铃儿也没能逃过,被北疆五虎中的好几个愣愣地盯着看。
也难怪,毕竟金铃儿本来就年长梁丘舞与长孙湘雨许多岁,作为一个女人而言正值极具成熟韵味的黄金时期,相比较之下,无论是梁丘舞、伊伊,还是长孙湘雨,眼下都略显青涩,日后如何暂时不说。至少就眼下而言,谢安家中四位娇妻,便属金铃儿最具成熟女人的魅力。
虽说女人生得漂亮,男人脸上也倍感有光,可像这样叫别人肆无忌惮地盯着瞧,谢安还是感觉十分不爽。
举起酒杯不动声色地转过头,谢安狠狠瞪了一眼李贤,用眼神示意他针对眼下的处境做出一些改变。毕竟这回可是李贤等人不请自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的目光示意,李贤咳嗽一声。暗自压下心中对于长孙湘雨的几分怀念,一脸夸张地举着杯子笑道,“不曾想到,谢大人府上竟备有这等佳酿,叫小王等险些沉醉在这等美酒之中……”
不得不说,李贤不愧是足以担当丞相的料子。一句话就将他与李茂方才的失态揭过,还顺带地称赞了一下谢安府上的美酒,难怪这家伙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原太子李炜与皇五子李承的旧有势力收归麾下,甚至还说动了大周境内三十一支李氏王室分家作为后盾。
得李贤率先开口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谢安这边也轻松了许多。顺着他的话接口说道,“贤殿下喜欢便好,此酒出自城内广渠街上一家酒楼,字号[汇仙居],在本府看在,比之皇宫贡酒亦不逊色分毫。”
李贤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汇仙居……好名字,好字号!——竟能得谢大人如此推崇,小王日后倒是也要去见识一下……”说着,他转头望向李茂,微笑说道,“皇兄以为如何?”
要知道李茂虽然性格有些冲动、鲁莽,但人却也不傻,哪里会猜不到李贤与谢安二人的用意,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暗自叹了口气后,板着脸平淡说道,“还算凑合!——甘醇爽口倒不是不假,总归比不上我北疆的[火烧酒]灼烈,乏味地很!——给妇道人家喝倒是挺合适的……”
这家伙……
谢安暗自咬了咬牙,他哪会听不出李茂这是拐着弯在骂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故意说道,“不愧是燕王殿下,当真是豪气万丈!——似殿下这般真豪杰的男人,想来不乏优秀的女子倾慕,真是叫谢某嫉妒不已啊……对了,此番燕王殿下来冀京,不曾携同王妃么?”说到这里,谢安故意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话音刚落,李茂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面色涨红,双目微眯,死死盯着谢安,仿佛恨不得将谢安整个活吞。
还王妃……王妃的人选不已被你捷足先登给娶了么?!
就在李茂心中大怒之下,屋内却响起了一个不合气氛的女声。
“王妃?”疑惑地望了一眼李茂,梁丘舞略带惊讶地问道,“四殿下莫非已成婚?”
梁丘舞的话中,隐约带着几分欢喜。
虽说早时候她并不清楚李茂对她的感情,但是随着长孙湘雨的告诫与提醒,使得她渐渐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视如兄长般的李茂,竟然早些年前便一直倾慕着自己,这叫梁丘舞有些为难。
说实话,梁丘舞本来就对男女间的感情看得比较淡,比起找一个合适的夫婿,她更倾向于自己发愤图强、振兴梁丘家,若不是长孙湘雨当初的设计,使得她**于谢安,不得不下嫁,或许她都想不起自己有朝一日还要嫁人为妇。
而后在长孙湘雨的暗示告诫下,梁丘舞这才渐渐理解了李茂、谢安与她三者的尴尬关系,虽说五日前,她已在皇宫大殿之上已做出表态,很是坚定地站在夫婿谢安一边,有意要与同门习武的李茂划清界限,但归根到底。这件事亦叫她颇为难受,毕竟李茂是她视如兄长般的存在。
而如今听谢安这么一说,梁丘舞倒是暗自松了口气,毕竟谢安说得很直白,似李茂这般豪杰,如何会缺少优秀女子的倾慕?或许他在北疆早已与心慕的女子完婚。如此,在她看来,李茂与她的夫婿之间,便不存在有最根本的矛盾了。
她哪里猜得到,是她的夫婿谢安不安好心,故意这么说来报复李茂先前的嘲讽罢了。
望着梁丘舞那仿佛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李茂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似眼下这等景象。他如何好厚着脸皮说,他至今未娶正室便是在等着她?
“呃……是、是吧……”抵不住梁丘舞那期待的目光,李茂勉强对起几分笑容,强忍着心中的痛意,点了点头,毕竟梁丘舞如今已嫁为人妇,说什么都晚了。
“咦?”见李茂的反应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梁丘舞脸上露出几分纳闷。正要说话,忽听屋内响起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你笑什么?”梁丘舞疑惑地望向以扇遮脸、笑不可仰的长孙湘雨。
笑你真是笨。被安哥哥当枪耍了那李茂一番,竟然还蒙在鼓里……
瞥了一眼频频用眼神暗示自己莫要多嘴的谢安,长孙湘雨也不回覆梁丘舞这位同室姐妹,只是朝着谢安张嘴做了一个口型。
毒舌……
有么?
清楚瞧见了长孙湘雨所做的口型,谢安很是汗颜。
抢了横刀夺爱人家的心上人,最后还拿这件事去讥讽人家。这确实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意思,不过嘛,谁叫李茂那家伙先出言嘲讽的?
想到这里,谢安倒是显得颇为心安理得了,虽然他也清楚。若不是为了揪出有可能潜伏在五虎众内的太平军细作,若不是当着梁丘舞的面,那李茂极有可能当场就掀桌子了。
总得来说,李茂与谢安的交流,并不是太乐观,不过从某个角度说,二人间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才是最符合眼下事态的,不至于叫潜伏在五虎众内的太平军细作察觉到不对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贤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着谢安问道,“对了,谢大人,贵府厨房的厨子,可知如何烘烤整只的肥羊?”
终于要开始了么?
谢安心中一紧,陪着李贤演戏,摸了摸下巴,故作疑惑说道,“不是烤熟就好了么?”
话音刚落,就见李贤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般坐直了身子,一脸着急地说道,“哪那么简单?据小王所知,烘烤过程中有数十道手续的……谢大人你也真是的,不清楚此事就直说嘛,白白糟蹋了小王所选的上等肥羊……”
“本府哪知道……”
“罢了罢了,也是小王考虑不周……”故作叹息地摇了摇头,李贤转头望向李茂身后五虎众,急声说道,“五位将军久居北疆,想来也知晓如何烤制肥羊吧?——还请到厨房指点一下,免得谢大人府上的厨子糟蹋了美食!”
“这……”五虎众面面相觑。
请人吃饭还要人自己去厨房指点如何烧菜?这谢府倒也稀奇了……
想到这里,五虎众转头望向李茂。
李茂点点头,说道,“权当是作为谢尚书请我等赴宴的报酬吧,叫他也尝尝我北疆的美味……佑斗,你有伤在身就算了,你们几个,谁去一趟厨房!”
排除了佑斗么?
李贤与谢安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对于李茂的做法心中已做出判断:李茂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玩忽,既然他排除了那个为人狂妄的佑斗,想必有他的道理。
换而言之,就是除佑斗以外的另外四人了……
张齐、曹达、乐续、伍衡……
“由末将去一趟吧!”五虎众的乐续站了起来。
见此,谢安对着身旁的金铃儿使了个眼色,金铃儿会意,站起身来,微笑说道,“既然如此,余来替将军带路吧……”
“……”乐续闻言疑惑地望了一眼金铃儿,一来是他方才已取过一次厨房,不需要金铃儿来带路,二来嘛,凭着金铃儿身上衣饰判断,乐续也不难猜测此女乃谢安的妻妾,如此身份尊贵的女子主动来替自己带路,这不免叫他有些纳闷。
似乎是看出了乐续眼中的疑惑,金铃儿微微一笑,用方才谢安教他的话解释道,“妾身不胜酒力,欲回屋歇息歇息,顺道可替将军带带路……”
乐续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抱拳说道,“如此便有劳谢夫人了……”
“不敢……”金铃儿盈盈一礼,朝着内室而去,看她眼下优容华贵的模样,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竟然会是名声响彻江南黑道的大周顶尖刺客。
值得一提的是,待乐续与金铃儿离席后不久,张齐、佑斗、曹达与伍衡亦先后以如厕的名义离开了席位。
望着五虎众那空着的席位,李茂、李贤与谢安很有默契地互望了一眼。
就眼下的形式而言,要行刺李茂并嫁祸谢安的最佳的办法,就是在待会奉上的酒水、菜肴中下药。
要知道,李贤方才之所以故意叫五虎众扛着那两只肥羊送到厨房,目的正是为了叫这些人了解谢安府上厨房的位置,而方才,李贤与谢安一番做作,也是为了替那个潜伏在五虎众内的太平军六神将制造下药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谢安才会叫精通药理的金铃儿借故离席,暗中监视厨房。
可以说,李贤已替那个六神将安排好了最佳的下药机会,剩下的,就看那个六神将是否有胆量咬住这个香饵,借此机会下药铲除李茂了……
正如李贤先前所言,香饵已投下,坐等鱼儿上钩!(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杀机骤现
“那处便是府上厨房所在,余就只送将军到这了……”
在一处走廊岔道,金铃儿抬手遥遥指着厨房方向,转身对身后[北疆五虎]之一的乐续轻声说道。
乐续闻言抱了抱拳,说道,“有劳夫人带路!”
“不敢……”金铃儿微微一笑,目视着乐续转身走向厨房方向,继而望了望左右,见四下无人,急步转入了走廊一侧的花园园门。
“真会使唤人呀,那小贼……”似甜蜜似埋怨般轻叹一口气,金铃儿摘下头上精致的发簪,咬在嘴里,伸手将自己那尽显成熟女人魅力的发髻打乱,将发束盘起在头上,继而用咬在嘴里的发簪固定。
紧接着,只见她伸手一扯腰带,身上那件赤底镶以金丝绣花锦袍应声滑落,露出穿在里面的一套黑色夜行衣。
随手将脱下的罩衣团好塞到花园中一处矮树下,金铃儿探头望了一眼走廊,见走廊上并无人来往,脚尖一点,翻身跃起到走廊的廊檐上,顺着走廊朝着厨房方向而去。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以至于当金铃儿来到厨房所在的屋顶上时,那五虎之一的乐续尚且刚刚走入厨房。
走入厨房内,瞥见屋内三位正在忙碌的厨子,乐续咳嗽了一声。
而与此同时,屋顶上的金铃儿正半趴在瓦片上,悄悄拨开其中几片,注视着乐续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金铃儿藏匿身形的本事,纵观整个大周那也是一等一的,前些日子之所以被[朱雀宿将]耿南这位六神将之一的[天枢神将]察觉,那是因为金铃儿当时刚被谢安破身,尚不适应。而眼下,那乐续显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顶上半趴着一位,监视着他的所有举动。
厨房内三名厨子闻声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乐续,问道,“将军……不知有何吩咐?”
因为方才乐续等人已来过一次。因此这三名厨子也认得此人便是今日家主谢安邀请的宾客之一。
“方才送来的肥羊烘烤地如何了?——我家殿下命我前来探探,变得你等不知北疆烘烤手法,白白糟蹋了美食!”
“哦,”听闻乐续此言,三名厨子这才恍然大悟,其中一人连忙走了过来,行了行礼,说道,“回禀将军。实不相瞒,小的等人确实不知如何烘烤此两只羊,方才正想就此事去请示老爷,燕王殿下叫将军过来指点小的等人,这再好不过……”说着,他将乐续请到了厨房的角落。
原来在厨房的角落,本来就已搭建好烤肉所需的灶台,至于那两只肥羊。也已杀死放血,洗净泡在两只放满了清水的木盘中。
乐续一见双眉紧皱。说道,“胡闹!——烤羊最忌过水,你等竟然还将其泡在水里?还不速速捞起来?”
三名厨子一听慌了神,手忙脚乱将两只肥羊从木盆的水里捞起,这就要放到灶台的烤肉铁架上。
“等等!”乐续连忙抬手喊停,惊愕说道。“尔等这是做什么?”
“烤羊啊……”
“你们……”乐续气乐了,指着那两只肥羊说道,“就这么烤,能熟么?你们两个,抬起羊后腿。举起来!”
两名厨子对视一眼,不敢怠慢,照着乐续的吩咐做,却见乐续拔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剑落,将那只肥羊自胸膛到肚腹从中剖开,剑势很是利索。
好快的出招,好准的势头……
这乐续也不简单!
在屋顶上窥视的金铃儿双目微眯,根据她的粗略估计,这个叫乐续的家伙,武艺多半与那张齐相近,换句话说,此人也是与费国一个档次的猛将。
这北疆是人才济济啊……
金铃儿暗自皱了皱眉。
也难怪,毕竟金铃儿出身江南金陵,她并不清楚北疆究竟是一个怎样混乱的地方,说北疆是大周边境局势最混乱的一处,这毫不为过。
在李茂坐镇渔阳打压草原部落之前,北疆幽燕之地长期受到来自草原部落的侵扰,这也使得幽燕之地民风剽悍。
在北疆,有许多村落一旦听说附近有北戎外族与本郡郡兵交战,哪怕是正在耕地的村民,亦会当即丢下手中农具,到家里翻出一把朴刀,跟着村里的男丁一同帮助郡兵抵挡外敌,毕竟一旦郡兵被北戎打溃,首当其冲要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没有城池厚实城墙保护的村子。
甚至于,有些时候小股的北戎外族侵扰村子时,该村内所有的男女老少都会提上武器反抗。
普通的村民尚且如此彪悍,又何况是军队?
因为长期处在环境恶劣的北疆,时不时要与草原部落的外族交战,这使得北疆军队的士卒个人素质与作战经验远超大周境内任何一支军队,哪怕是东军。
在北疆人看来,东军所谓的[大周第一精锐铁骑]之名,一半来自其主将梁丘舞的威名,一半则来自东军动辄数百万、乃至上千万两银子的军备,倘若是在两者军备条件一样的情况下,不见得东军便能稳胜北疆渔阳的幽燕铁骑,毕竟后者是从铁与血的厮杀中磨练而成的虎狼之师,而东军呢,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除了寥寥几次大周境内的重大战役外,更多时候所进行的都是无伤亡的训练,论血性如何比得过前者?
而似乐续、张齐、佑斗等人,若没有远超常人的精湛武艺与出色的统兵才能,如何会被李茂破格提为上将,谓之[北疆五虎]?
可以说,李茂手底下这五员大将,绝对不会比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所凑得的[六神将]逊色多少,尤其是那佑斗,更是难得的凶悍之将,也就是梁丘舞这等出身梁丘家的怪物,才能一招将其打败,除她以外。就连金铃儿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当然了,金铃儿没有十足把握那只是因为她并非是武将型的武人,单打独斗并非她的专长。
但即便如此,亦足以证明,乐续等北疆五虎。绝不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水货,那是真真正正在沙场上历经九死一生的凶悍猛将。
“行了行了,剩下的就交给本将军吧,你等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三名厨子按照自己的吩咐用小指粗细的铁杆将那两只肥羊串好后,乐续挥了挥手,将他三人打发走了。
因为烤羊需要用小火烘烤,极费时间,因此,乐续搬了一把凳子过来。坐在凳子上守着火候,这叫在屋顶窥视的金铃儿感觉有些无趣。
想想也是,她堂堂金陵众的大姐,谢家府上的三夫人,此刻不在自家夫婿身边,在这里监视着一个尚不知是否是太平军六神将细作的五虎众,这叫什么事啊!
待会定要叫小贼好好补偿余……
金铃儿暗自告诉自己。
可如何补偿呢?
她有些犯难了,毕竟谢安对她那叫一个体贴、关怀。非但替她张罗资助穷苦孤儿的花费,还不时从他那可怜兮兮的私房钱里拿出些银两。替众女制备首饰,这不,金铃儿此刻头发上的发簪,便是谢安赠给她的。
在金铃儿看在,她的夫婿谢安脾气好、器量大,待自家女人又真诚体贴。似这等好夫婿,哪找去?
平心而论,当初金铃儿尚在金陵时,亦曾对着铜镜暗自叹息自己脸上那两道渗人的刀疤,如何想得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寻到这般好的夫婿呢?
补偿……
脑海中回想起前几日长孙湘雨在饭桌前的一幕,金铃儿俏脸上飞起几分嫣红。
其实关于生育的问题,谢安早就与众女说过,无论梁丘舞、伊伊还是长孙湘雨,在他看来岁数还太小,不适合过早生育,尤其是长孙湘雨,这个女人本来身体就弱了,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当时金铃儿听到那番话,心中着实有些欢喜,毕竟她可符合谢安所说的所有条件,她今年已二十三岁,身子骨也结实,问题就在于……
奇怪了,小贼这些日子也没少……没少与自己那个呀,怎么就……
激气!
想到这里,金铃儿不禁有些孩子气地嘟了嘟嘴,毕竟在她看来,反正她成婚后也算是变相地便夫婿[禁足]了,再无法回到以往刀光剑影的日子当中去,与其整日没事做,还不如替谢安生个孩子……
若是自己替小贼生个儿子,母老虎那边不幸生个女儿……
幻想到这里,金铃儿脸上不由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突然间,金铃儿眼神一凛,脸上的笑容尽皆收起,因为她看到,厨房内的乐续站了起来,站在酒坛边,用舀酒的木器搅拌着坛子内的酒水,时而用目光扫向厨房内那三名厨子。
“咳,”乐续咳嗽了一声,说道,“这酒很香啊,莫非是宴席上的酒水?”
听闻乐续问话,有一名厨子回过头来,点头说道,“正是!——这些酒水皆是城内酒楼[汇仙居]送来的,老爷偏爱此酒……”说完,他顾自忙碌去了。
“原来如此……”乐续嘀咕了一句,瞥了一眼厨房内三名厨子,见他们顾自忙碌着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不动声色地将内中的粉末偷偷倾泻在酒水中。
果然是这个家伙么?
金铃儿眼中泛起几分凝重。
“哦,对了,”在金铃儿的窥视下,乐续将手中的纸捏成纸团,咳嗽一声说道,“方才我来时,席间的酒水已喝得差不多了,你们几个,谁将此酒送到宴席去?”
话音刚落,屋内走入一位女子,正是谢安的四夫人伊伊,在她身后,跟着几名府上的侍女,以及四个家仆。
“三位师傅,菜都制备齐了么?”
“四夫人,”见是伊伊亲自来询问,三名厨子面色一正,连忙行礼说道,“平常菜还有最后一道醋溜鱼,至于那两道烤羊……”说到这里,他们转头望向乐续。
见此,乐续翻了翻烤羊。点头说道,“看这色泽,已烤好……”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伊伊点点头,吩咐身后的侍女道,“速速将菜肴与酒水奉上酒席。免得凉了坏了其中滋味,对了,再送几坛酒过去……”
“是,夫人……”众侍女盈盈一礼,将那些菜肴并烤羊放入木盘,继而走出厨房,端向酒席宴方向。
而其中四名家仆,则抱起两坛酒水送到偏厅,其中一坛。正是乐续方才暗自投下药的那一坛。
“辛苦将军了……”伊伊朝着乐续行了一礼,礼貌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妾身吧,将军此番赴宴而来,还请归席……”
乐续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厨房,只剩下伊伊在厨房内等待着最后一道菜。
而就在这时。厨房内窜入一个黑影。
“铃儿姐姐?”伊伊吃惊地看着一身夜行衣的金铃儿,一脸的疑惑。毕竟她可不知谢安等人所谋划的事。
“嘘!”对伊伊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金铃儿转头望向那三名闻言转过头来的厨子,皱眉说道,“自顾自去!”
“是,三夫人……”想来这三名厨子也知晓金铃儿这位府上三夫人的身份,哪敢不从。
而此时。金铃儿已走到放置酒水的地方,虽然那坛被乐续下了药的酒水已被搬走,可桌板上却留有一些白白的粉末。
在伊伊疑惑的目光下,金铃儿伸出右手修长食指,在桌板上一划。继而放入嘴里尝了些许。
有几分曼陀罗叶的药味……
蒙汗药么?
“呸!”将嘴里几分淡淡药汁吐干净,金铃儿皱了皱眉,转头对伊伊说道,“伊伊,待会你先别到偏厅去,姐姐需要借用下你的身份,知道吗?”
伊伊可要比她家小姐梁丘舞聪明地多,听金铃儿这么说,心知想必有她的道理,闻言点了点头。
见此,金铃儿微微一笑,转身又窜出了厨房,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黑暗角落,有一双眼睛正淡淡注视着厨房方向。
“原来如此……”
戏谑般嘀咕了一句,那双眼睛的主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离开了厨房,金铃儿并没有急着回偏厅将方才的事告诉谢安,毕竟她方才是借口不胜酒力离席的,如今再回去,未免会叫人怀疑,因此,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用易容术将自己扮成了伊伊,是故,她方才才会叫伊伊暂时别到偏厅去,要不然,一个屋子里同时出现两个伊伊,岂不是更加不妙?
“幸亏前些日子为了戏弄小贼制了伊伊的面具……”
在偏厅的门外,已扮成伊伊的金铃儿轻笑着抚了抚脸上的胶质面具,学着伊伊的言行举止,踏入了屋内,继而不动声色地坐在谢安身边。
不得不说,她这门绝技别说旁人瞧不出来,就连谢安、梁丘舞、长孙湘雨这些位亲近之人也看不出任何破绽,如此倒也不难想象,为何金铃儿会被称为神出鬼没的[鬼姬]。
“伊伊啊,怎么才来?厨房的事忙完了么?”拍了拍身侧原本属于金铃儿的席位,谢安轻笑着招呼道。
“嗯……”金铃儿盈盈一礼,似小鸟依人般顺从地坐在谢安身旁,谁也想不到,这位看起来娇弱温柔的女子,竟是方才那位极具成熟女人魅力的女人所扮。
招呼着[伊伊]坐下,谢安瞥了一眼李茂身后已全数回到自己坐席的北疆五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有碰到你铃儿姐姐么?”
金铃儿闻言心中好笑,借着替谢安倒酒的机会,附耳在谢安耳边说道,“就这么思念余么,小贼?”
“……”谢安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伊伊正是金铃儿所假扮,在佩服金铃儿精湛的易容术之余,心中不禁也有些好气、好笑,闻言翻了翻白眼,一副无奈之色。
学着伊伊平日里的举止抿嘴一笑,金铃儿附耳在谢安耳边说道,“小贼,那个乐续在酒中下药了,不出差错,应该是蒙汗药……”
谢安闻言眼神一凛,低声问道,“哪一坛?”
毕竟方才下人们所抬来的两坛美酒那可都是已开封的,这如何分辨?
金铃儿闻言望了一眼那两坛酒,继而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个余说不好,不过,酒水中是否掺入蒙汗药倒也不难分辨出来……掺入蒙汗药的酒水略显苦涩,只要仔细些,能够察觉出来的……”
这样啊……
那该怎么提醒李贤与李茂二人呢?
摆着乐续这个在酒水下药的[六神将嫌疑人]在,谢安也不好提示地太明显,免得被乐续看出破绽。
或许有人觉得,既然金铃儿已看到乐续在酒水中下药,为何不将他捉拿?
原因就在于证据,毕竟再怎么说,李茂也不可能单凭金铃儿一面之词就相信乐续是太平军潜伏在他身边的细作,正所谓抓贼抓赃、抓奸抓双,只有人赃俱获,才能叫李茂心服口服。
酒,一巡一巡地喝着。
忽然,张齐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摇晃了一下脑袋,疑惑说道,“这酒……”说到这,他双眼一翻,砰地一声伏在面前的案几上。
紧接着,屋内砰砰砰的声响连续响起,屋内所有人尽皆翻倒,以至于整个偏厅呈现诡异的寂静。
而在一阵沉寂后,五虎众之一的乐续缓缓抬起头来,悄然抽出了身旁的佩剑,望向谢安的眼神中,露出浓浓的愤怒与杀意……
怎么这么久不见动静?
伏在双手上装作被药迷倒,谢安偷偷睁开一线眼镜,这一瞧不要紧,险些吓地他魂飞魄散。
因为他看到,有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正朝着他的脑门狠狠劈下……
喂喂,不是说杀李茂么?
坑人啊这是!
六神无主之余,谢安在心中大骂李贤不靠谱。(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所犯的相同疏忽
——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前——
“贤殿下为何断定太平军打算铲除……燕王殿下呢?”临近偏厅门堂口的时候,谢安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此时正值李茂麾下其余四人被李贤借故支开,而唯一留下的佑斗又被他的心腹亲信季竑纠缠住,因此,李贤倒也不藏着掖着,闻言轻笑说道,“谢大人以为,太平军比较我大周国力……孰强孰弱?”
这还用说?
谢安闻言挑了挑双眉,低声说道,“据府所知,太平军自当年在金陵、芜湖一带惨败后,便韬光养晦、隐忍雌伏,在暗中积蓄力量,可要与我大周国力相比……”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显然不看好太平军。
“正是如此!”李贤见此微微一笑,正sè说道,“倘若太平军正面与我大周交锋,必败无疑,然而此拨反贼却藏匿于暗中,一面啃食我大周根基,一面制造事端,动摇我大周安定,使得天下人心不稳,这才是小王顾虑之处……”
“贤殿下的意思是,太平军亦打算故技重施,在北疆制造混乱么?”谢安好奇问道。
话音刚落,便听李茂重哼一声,不屑说道,“倘若那帮反贼敢在王北疆生事,来一个杀一个!”
李贤闻言淡淡一笑,回顾李茂说道,“有皇兄在,太平军反贼自然不敢做的太过于明显,这也正是那些反贼打算除掉皇兄的原因所在!——只因为坐镇北疆的皇兄乃我大周皇族,自然不会与反贼同流合污,如此一来,倘若太平军打算在北疆制造事端,就必须率先除掉皇兄!”
听闻此言。谢安暗自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前天子李暨虽然谈不上是一位优秀的父亲,可他生出来的一干儿子中却着实不简单,就拿眼前的皇四子燕王李茂来说,自从此人坐镇渔阳以来,大周一改之前在北疆的羸弱,非但屡屡抵挡住来自草原部落的侵扰,甚至还数次反攻草原,据谢安在兵部担任尚书的岳丈长孙靖所言。李茂在过去的数年里曾组织过六次远征,前后击溃、剿灭了草原上三个强大的部落,使得原铁板一块的草原如今混乱地犹如百国乱战。
据记载于兵部的战报所写,李茂在对待草原上部落的手段很是铁血,颇有些的王者霸气。除了像佑斗出身的月狼部落甘心成为北疆附庸以外,其余选择与北疆敌对的部落,皆被李茂前后用重兵剿灭,但凡是比车轮高的草原男子,哪怕是战败被俘后亦遭屠戳,这也使得原项王、今燕王的李茂在北疆以及草原上遍传凶名,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在北疆,李茂一句话要比冀京的圣旨有效地多。
这样一位强势的封疆王爷,倘若是外姓人,太平军多半会选择拉拢的手段。但遗憾的是,李茂乃大周李氏皇族,岂会与太平军同流合污?
想想也是,似李炜、李慎、李茂、李承、李贤。虽然此前一个个都死盯着皇帝的位置,甚至于有些时候不折手段。可他们却从未做过背弃大周的事,毕竟大周是他们的先祖所建立的国家,而众皇子们记事起第一堂课,便是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正因为如此,倘若太平军要在北疆制造混乱局势而转移大周朝廷的注意,便只能除掉李茂。
“原来如此……”想到这里,谢安也逐渐明白了李贤话中的意思。
“还有一点,”凝视着李茂与谢安半响,李贤压低声音说道,“这只是小王私下的猜测……皇兄这些年为巩固我大周边塞稳定,在草原制造了不少杀孽,眼下,草原人畏惧于皇兄的威名,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这份仇恨,又岂能轻易化解?而倘若皇兄一死……恐怕太平军反贼只需派一名说客,会能得草原人不顾一切向我大周复仇!——到时候,北有戎夷连同北疆生事,南有太平军伺机反叛,我大周即便国力强盛,恐怕亦要陷入首尾难顾的尴尬处境中……”
“哼!——草原岂还有余力反攻我大周?”李茂闻言撇了撇嘴,神sè间说不出的傲气,然而他的眼神中却不由浮现出几分凝重。
“……因此,小王断定,此番皇兄前来冀京,身旁定有太平军随同,看看是否能伺机铲除皇兄,并将这桩事嫁祸给我冀京……是故,只要我等替其营造出合适的时机,抛出香饵,便不怕那条大鱼不咬钩!”
望着李贤信誓旦旦的模样,李茂与谢安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
……
啊,在一个时辰前,谢安很是佩服李贤,单凭手头现有的讯息,便将太平军的意图推断出七七八八,让他不禁心生几分庆幸:有一个聪明绝顶智者站在自己一方,这是多么的幸运。
然而如今,眼瞅着那柄明晃晃的宝剑即将斩落于自己脑门,谢安在心中忍不住想骂娘,因为事态的发展,与李贤所描述的根就是两回事!
屁啊!
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什么李茂才是六神将要杀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会儿会有一柄剑悬在我谢安的脑门上?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什么才高八斗、智比天人的,忒不靠谱了!
谢安在心中大骂。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最初被狠狠吓了一跳,然而待谢安一转念,他倒也安定下来了,毕竟他身边可有两位一等一的女中豪杰保护着,岂会叫那柄宝剑的主人得手?
果不其然,还没等那柄寒芒四shè的宝剑落到谢安头上,便听一声娇斥,紧接着,待一声闷声过后,当谢安再抬起头来时,他便看到那乐续已被梁丘舞打落手中宝剑。继而一把拎住衣襟,右手狠狠一拳打在乐续的胸口,硬是打地乐续口吐鲜血,身形摇摇yù坠。
“噗……”那乐续显然没有料到梁丘舞竟然不曾被掺有蒙汗药的酒水迷倒,一时不查,被梁丘舞一拳打个正着,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站不起来身来。
“为何你……”乐续吃惊地望着梁丘舞,他正想问梁丘舞为何没有被迷倒。却发现谢安亦抬起头来,紧接着,李茂、李贤、季竑、长孙湘雨以及金铃儿亦相继抬起头来,神sè不一地打量着他。
“你、你们……”乐续一脸震惊。
望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谢安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是不是想问,我等为何没有被掺有蒙汗药的酒水迷倒,是么?——很简单!”说着,谢安抬起了左手的袖子,只见其袖口上,湿了大片。
很显然。谢安方才在喝酒的过程后,借着礼数之便,将掺着蒙汗药的酒水都倒在了袖子处。
见此,乐续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在呆呆望着谢安半响后,惊疑说道,“你……你早知我在酒水中下了药?”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李贤与季竑二人,似乎是在诧异他二人为何也没中招。毕竟他方才可一直关注着谢安,也没发现谢安有提醒李贤、季竑二人的迹象。
望着乐续惊疑不定的模样,谢安微微一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长孙湘雨,后者似乎是注意到了夫婿的目光,以扇掩唇,咯咯一笑。
原来,正当方才谢安为了如何通知李贤、李茂等人而犯难时,长孙湘雨却凑了过来。
“这有何难?看奴家的……”朝着夫婿谢安抛了个媚眼,长孙湘雨端起酒盏,对李茂与李贤咯咯笑道,“此番两位殿下来府上赴宴,妾身还不曾向两位殿下敬酒,真是失礼……对了,说起来,这rì子过得可真快呀,奴家记得,上一回与两位殿下一道吃酒,那是在九年前吧?”
不知为何,明明是叙旧的话,然而李茂与李贤听到后却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表情,愣愣地望着长孙湘雨出神,继而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手中的酒盏。
“请!”长孙湘雨微笑着说道。
在谢安疑惑的目光下,李茂与李贤对视一眼,不动声sè地举起酒杯,用袖子遮住杯盏,一仰头,将杯中的酒水饮下。
嗯,看着是饮下了,但是实际上呢,无论是李茂与李贤,都像谢安那样,偷偷将酒水倒在了袖子里。
这不,当李贤抬起左手,向乐续展示他湿润了大半的袖子时,乐续脸上面sè顿时变得一片灰白。
这么说,殿下也……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乐续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望向李茂,却愕然瞧见,李茂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后,左手一把捏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乐续……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虎目瞪大死死盯着乐续,李茂脸上泛起阵阵涨红之sè,额角频频跳动的青筋,足以证明此刻燕王殿下发现自己遭到部下背叛后那是何等的愤怒。
“殿……殿下……”被掐住咽喉的乐续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他不叫倒是还好,他这一叫,李茂眼中凶芒更甚,右手一拳打在乐续的胸口,硬是将乐续这位重达近两百斤的壮汉打地倒飞数丈,狠狠砸在墙壁上,撞毁了墙壁一旁所竖着的那只一人高的陶瓷花瓶。
嘶……
谢安心痛地倒抽一口凉气,毕竟那只一个高的陶瓷花瓶那可是两只一套,虽说谈不上价值连城,但至少也值个上千两银子,如今倒好,其中一只被李茂打碎,单剩下另外一只还有个屁用!
“殿……殿下……”乐续口中连连吐血,在一堆陶瓷碎片中挣扎着难以起身,望向李茂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疑惑,只可惜他的身形被李茂挡着,以至于李贤、长孙湘雨、谢安三人皆不曾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连说了两句,李茂依然不放过乐续,走上前抓着他的脑袋将其拎了起来,继而狠狠朝墙壁一撞,只撞地乐续脑门鲜血直流。
“皇兄,住手!”李贤见此连忙喊停,毕竟他还打算留着乐续这个太平军六神将问些话。
听闻李贤阻拦。李茂这才罢手,站在原地长长吐了口气,依旧是满脸愠怒之sè。
而此时,季竑已到厅外打了盆冷水回来,逐一泼在北疆五虎其余四人脸上。
但见张齐、曹达、佑斗、伍衡等四人悠悠转醒,疑惑地望了一眼四周,似乎在纳闷自己何时醉倒不省人事。
忽然,曹达注意到了倒在墙边满身鲜血的乐续,震惊问道。“殿……殿下,这……”
听闻曹达问话,李茂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咬牙骂道,“此人是混迹在我北疆内的。藏匿于王身边,为的便是伺机暗杀王!——此番王与老八、谢大人联合演出这番戏,为的就是将此贼揪出来!”
“竟有此事?”
“竟然敢谋图殿下?”张齐等人面sè大变,望向乐续时原疑惑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愤恨。
“真是没想到啊,”望着乐续叹息般摇了摇头,伍衡喃喃说道,“想不到我北疆五虎中。竟混有太平军……殿下,此贼如何处置?”
李茂闻言望了一眼近乎昏迷不醒的乐续,沉声说道,“暂且留其一条狗命。王还要问他一些有关于太平军的事!——张齐,将其拿下!”
“是!”张齐抱拳领命,走上前去将乐续的双手反制在背后,继而整个将其拖了起来。
注视着乐续重哼一声。李茂转过身去,朝着李贤抱了抱拳。罕见地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此番若不是皇弟巧妙设计,愚兄怕是还被此贼蒙在鼓里!”
让xìng格向来不可一世的李茂说出这番话那可了不得,李贤连忙拱手谦逊说道,“皇兄言重了,以皇兄的雄才大略,亦不难揪出此贼,皇弟不敢居功……”话是这么说,可他脸上不由亦浮现出几分自得之sè。
望着李贤那一副自得之sè,谢安撇了撇嘴,暗自嘀咕。
什么不敢居功,这事和你所描述的根不一样好吧?!
你说那六神将的目标是除掉李茂,那关我屁事?为什么那厮会找上我?我长地那点像李茂了?
咦?
好像有不对啊……
那乐续为何要杀我?
莫非是打算杀了我,然后借着六神将的名义逃遁,将罪名栽在李茂头上?好叫冀京朝廷指责李茂纵容部下行凶,暗杀当朝一品大员之罪?
虽说如此倒也能挑起李茂与朝廷的矛盾,可如果是为了这样的话,杀掉李茂不是更好么?
明明李贤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已为他营造了如此巧妙的作案机会,只要那乐续在这里杀了李茂,哪怕自己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啊,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要杀我呢?这岂不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么?
莫非……
此人只是见自己夺了他所效忠的燕王李茂所爱,因此怀恨在心,yù杀自己……
换句话说,此人并非六神将!
想到这里,谢安心中咯噔一下,毕竟李茂方才已将他与李贤、谢安三人合谋一事说破,如果除佑斗、乐续以外其余北疆五虎中当真有太平军六神将潜伏,那就意味着已打草惊蛇,rì后再想将那人揪出来,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怎么办?
眼瞅着李茂等人准备押着乐续告辞回去,谢安心中大为着急,因为他很清楚,那乐续这会儿开不了口,回去之后,亦开不了口,不难猜测,乐续会被北疆五虎中真正的六神将杀人灭口,好叫他坐实的名头,如此一来,那个真正的六神将便能消除嫌疑。
换而言之,倘若不能在眼下揪出此人,rì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究竟是何人呢?
是武艺远在钦之上的张齐?
还是前几rì不敌于费国的曹达?
还是至今不显山不露水的伍衡?
谢安暗自思忖着,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佑斗一脸疑惑地询问身旁的曹达。
“喂,曹达……殿下与贤殿下一口一个太平军,这太平军是干嘛的?”
“我哪知道!”曹达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不该问的就别问,别看到殿下正在气头上么?”
在佑斗恍然大悟暗自点头之余,谢安面sè大变,在听到佑斗与曹达二人的小声对话后,他终于意识到,他方才所感觉到的、那种隐约有点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方才,屋内有人说了一句极其不合常理的话。
惯xìng思维啊……
险些被惯xìng思维给蒙骗了……
不过,好在对方也犯了相同的疏忽!
好似想通了什么,谢安忽然笑了起来,手指着乐续方向对李茂与李贤说道,“两位殿下,抓错人了,乐续将军并非是太平军,真正的六神将,乃是这位!”说到这里,他抬起右手,指向李茂身后五虎众的伍衡。
“什么?”李茂与李贤面sè微变,下意识地望向伍衡,比起李贤,李茂的表情更加jīng彩,毕竟,倘若乐续并非六神将,那就意味着他方才打错人了。
“末将与谢大人无冤无仇,谢大人何以要污蔑末将?”见屋内众人的目光望向自己,伍衡满脸惶恐说道。
“污蔑么?”谢安轻笑一声,目视着伍衡,撇嘴轻笑说道,“方才燕王殿下指着乐续将军怒斥时,只说是,而伍衡将军却加上了三个字……伍衡将军,你且告诉府,你为何会知晓,将便是太平军的人?”
“六神将不就是太平军的人么?”伍衡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是么?”谢安轻笑一声,询问佑斗、张齐、曹达三人道,“三位将军可知晓?”
三人对视一眼,相继摇头。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伍衡表情微微一变,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嘴角缓缓扬起几分淡笑。
“呵!——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Ps:呼,感冒了,感觉好难受- -最近正是换季时节,大家伙出来进去多穿点,免得受那苦。
第三十五章 我就是站着看……真的
“呵!——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一改之前惶恐不安的表情,伍衡望向屋内众人的眼中,逐渐露出了几分仿佛如同嘲讽般的笑容,从某种角度上说,他已默认了自己乃太平军的身份。
望着伍衡那一副从容的模样,谢安暗自jǐng惕上心,因为他由衷感觉,眼前这位太平军,绝不同于费国、耿南等人,无论是气势还是给人的感觉。
“你……你……你才是太平军?”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伍衡,李茂整张脸憋得如同猪肝般,表情难堪地回头望向尚在张齐控制之下的乐续,古怪说道,“他……乐续他……不是?”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李贤,脸上浮现出一种如同受骗般愠怒。
注意到四皇兄李茂那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复杂目光,李贤颇有些心虚地转开了视线,一脸尴尬地喃喃说道,“竟然不咬钩……”
没想到贤王殿下也有坑人的时候……
以往对李贤万分佩服的季竑眼中露出几分古怪之sè,继而咳嗽一声,重斥伍衡一声转移众人视线,替李贤解围。
“伍衡将军是吧?——阁下莫非早就知晓我家殿下与燕王殿下以及谢大人yù联手将你揪出来么?”
李贤一听登时转过头来,他实在很好奇,明明自己一方已替这伍衡营造出了绝佳的机会,但是为何这家伙会不咬钩。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贤那灼人的目光,伍衡撇嘴一笑,淡淡说道,“贤王殿下的美名,伍某耳闻已久。只不过……贤王殿下未免也太小天下英雄了吧?你真以为伍某会傻到一头撞入你等早已谋划好的事中去么?”
这家伙……
李贤闻言双目一眯,望向伍衡的眼中露出几分凝重之sè,沉声问道,“你看出来了?”
“呵!”伍衡轻笑一声,自顾自说道,“啊,起初倒是还未怎么注意到,还真以为是那位谢大人请我等赴宴,只不过。贤王殿下安排地太过于妥善了……方才伍衡真觉得,只要抽空去一趟此府府上厨房,便能轻易下药将诸位放倒,啊,一切太顺利了。这反而会令人产生怀疑,不是么?——说到底我北疆……哦,不对,眼下伍衡已不能再这般自称……说到底北疆与冀京亦有诸多矛盾,那位谢大人竟如此信任我等,叫我等肆意进出厨房,这未免有点不合常理。对么?”
这家伙绝非常人!
听闻伍衡所言,李贤心中惊骇地无以复加。
不得不说,由于季竑、耿南、费国三位太平军的暴露与倒戈,使得无论是李贤还是谢安。都下意间对六神将产生了几许轻视,但实际上,六神将这负责各地方太平军活动的地方渠帅,岂是什么人都能担当的?
想到这里。李贤皱了皱眉,暗自责怪自己的轻敌。
而此时。那伍衡却已将目光望向了谢安,在打量了谢安许久后喃喃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此番却是叫伍某意外的,还是这位谢安谢大人……真是没想到,伍某打算将计就计,叫乐续那个蠢货替我背了黑锅,却不想一句话说错,叫谢大人瞧出了破绽!”说到这里,他望向谢安的眼中浮现出几分欣赏与诧异。
“一句话说错?”梁丘舞歪了歪脑袋,疑惑地询问身旁假扮成伊伊的金铃儿,小声问道,“他方才说错什么了?”
金铃儿闻言一愣,她哪知道那伍衡方才说错了什么,哼哼唧唧半响,含糊地小声说道,“安方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燕王殿下方才误认为那位乐续乃时,这家伙一口道破乐续乃……”
“这有什么区别?六神将不就是太平军么?”梁丘舞一脸疑惑地问出了与方才伍衡一样的问题。
“这个……”金铃儿轻咬最初,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瞧着金铃儿那费力的模样,长孙湘雨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中折扇轻轻一瞧面前案几,正sè说道,“的确是太平军的人,可这句话是以我等早已知晓此事为前提……方才燕王殿下道出太平军三字时,你等心中浮现的,多半是这六个字,对不对?——这就是人的惯xìng思维,不经意间便会用我等已知的事去补全别人未说完的话,有时就连自己也难以察觉……”说到这里,她面sè微微一红,毕竟她方才也犯了如同谢安、如同李贤一样的疏忽。
梁丘舞与金铃儿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瞧着她们那依然有几分迷惘的目光,也不知她二人是否是听明白了。
无视二女那迟钝的反应,长孙湘雨转头望向伍衡,继续说道,“我等知晓六神将便是太平军六神将,原因就在于我等早已知晓此事,因此心中下意识地补全了茂殿下未说全的话,可从这位据说是长年久居北疆的伍衡将军口中说出来,那就叫人有些费解了,因为从佑斗将军与曹达将军二人的反应不难看出,两位将军根就不知何为太平军!”说到这里,她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谢安,眼眸中充满了绵绵情意。
这坏人,平时里总是一副叫人cāo心的顽劣模样,弈棋、猜谜亦从未赢过自己,可每当在这种时候,却总是会突发奇想,找到一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古怪之处,嘻嘻,奴家当真是没挑错郎……
不得不说,注意到长孙湘雨那带着绵绵爱意的目光,谢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只感觉面上倍加有光,毕竟,还有什么能比得到自己女人的由衷称赞更叫一个男人心中喜悦呢?
望着谢安与长孙湘雨夫妇二人眉来眼去,李贤暗自叹了口气,虽说他也知道此生已无希望夺回长孙湘雨,可话说回来,眼瞅着长孙湘雨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望向谢安,他心底终归是不好受。
甩了甩脑袋。将心中杂念抛之脑后,李贤转头望向亦倾听着长孙湘雨解释的伍衡,沉声说道,“谢二夫人所言极是,久居于北疆的伍衡将军,如何会知晓便是这件事呢?唯有一个解释……你伍衡才正是太平军安插在北疆的!”
“呵,呵呵……”伍衡闻言轻笑一声,瞥了一眼说话的李贤,继而目视着谢安良久。苦笑说道,“待伍某回去后,定要将负责搜集情报的那些家伙一个个揪出来处斩!——什么?”
话音未落,便听身旁传来一声怒吼。
“回去?你还回得去?!”
伴随着这声怒吼,因为自己误会了乐续并且将其打成重伤而懊悔不已的李茂心中大怒。一拳挥向伍衡。
而就在这时,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只见那伍衡右手一挡,就连身形也不摇晃竟挡下了李茂携怒的那一拳,同时右脚一勾李茂的左腿,左手在其背后一堆,将李茂整个人顺势推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壁上,扯烂了挂在墙上的一副字画。
“嘶……”屋内众人见此倒抽一口冷气,满脸震惊之sè。
其他人所震惊的,无非便是这伍衡非但轻易化解了李茂的攻势。反而将其整个人给推了出去,至于谢安嘛,他显然是在心疼那副被李茂所撕烂的字画。
“殿下?”佑斗、曹达、张齐等人心中着急,下意识奔到李茂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休要管我!”在张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李茂恼羞成怒般骂道。“给我拿下那个混账!——王要将其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话音刚落,那边伍衡嘴角扬起几分轻笑,耸耸肩说道,“加,即便是伍某也敌不过啊……”说着,他脚尖一点,窜出了偏厅。
众人面sè大惊,连忙追了出去,唯独长孙湘雨被谢安勒令留在厅内。
李茂、李贤、谢安、梁丘舞、季竑以及北疆五虎其余三人追赶着伍衡来到厅外,却发现那伍衡已翻身跃上了一侧廊庭的顶上,居高临下注视着追赶自己而来的众人。
“伍衡!你以为你逃得了?!”此刻的燕王殿下,显然已出奇般愠怒了,手指着伍衡怒声骂道,“区区一个太平军六神将,竟敢在王面前如此放肆!”
“区区一个太平军六神将?”来打算就此逃走的伍衡闻言回过头来,略带惊疑地望了眼燕王,继而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李茂面sèyīn沉地喝道。
只见伍衡哂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轻叹低声说道,“万夫莫敌的燕王殿下啊,看来你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呢……也罢,伍某便做个自我介绍好了!”说到这里,他向众人行了一个礼,郑重说道,“太平军第一代副帅伍卫之子,第三代主帅候选,伍衡!”
第三代主帅候选?
那岂不是与大舅哥陈蓦一个档次的太平军领袖层人物?
谢安闻言暗自抽了一口凉气,他这才意识到,为何同样是,然而这伍衡给人的感觉不同于费国、耿南等人,原因就在于,对方是忠于太平军的人物,而不是似费国、耿南等人,只是迫于无奈,这才委身于贼。
“第三代主帅候选?”李贤闻言面sè微惊,他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疏忽而放走的大鱼,究竟是何等的身份,心中懊恼之余,皱眉问道,“据小王所知,你太平军第三代主帅,不是一个叫做陈蓦的男人么?”
伍衡闻言眼中浮现出几分不悦,低声骂道,“该死,那个蠢货连这种事都暴露了么?——嘁!当真不该听信公主之言,将军中大事交付于那个有勇无谋、大逆不道的家伙!”
“大逆不道?”李贤闻言一愣,狐疑地望着伍衡。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伍衡重哼一声,并未作出解释,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冷笑说道,“谢大人此番坏伍某好事。rì后伍某定有回报!——别以为那个家伙能保得住你!”
那个家伙?是指大舅哥陈蓦么?
谢安闻言一惊,他隐约已意识到,这伍衡可能是一个连其太平军主帅陈蓦的命令都有权不服从的大人物……
而就在这时,忽听两声娇斥,梁丘舞与金铃儿已不约而同翻身上了走廊的廊檐,一前一后,截断了那伍衡前后去路,而此时的金铃儿,已然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摆在老娘与母老虎在。你以为你走得了?”冷笑一声,金铃儿双手一扬,隐约可见有条条纤细的铁线随风漂浮在夜幕之下,在月sè的拂照下不时泛起阵阵寒光。
“金陵的金铃儿么?”目视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金铃儿,伍衡眼中泛起几分凝重之sè。带着几分嘲讽语气撇嘴说道,“啊咧,真是有意思,堂堂江南金陵黑道巨头,竟然已嫁做人妇么?——却不知嫁了人后,鬼姬杀人的手法是否还是像当年那般jīng湛呢?”
“你叫老娘什么?”金铃儿闻言眼中凶光一闪而逝,哪里还像是方才在谢安怀中那般小鸟依人的乖顺模样。
“毒蜘蛛。少跟他废话,将其拿下!”另外一面的梁丘舞不悦喝道。
金铃儿闻言气势一短,带着几分怨气瞪了一眼梁丘舞,看得出来。她着实有些懊恼。
要知道,之名是在梁丘舞在六年前被北戎狼骑的首领咕图哈赤尊称为后这才逐渐盛行的,但是如今已然二十三岁金铃儿成名要远远在梁丘舞之前,她十三、四岁时便已然脱离卫地荆侠刺客的名头。带着丁邱等一帮弟兄,在金陵组建了危楼这个刺客行馆。
而当时。金陵一带黑道是这样称呼金铃儿的,黑寡妇……
黑寡妇,那是一种带有剧毒的蜘蛛,这个凶名源于金铃儿当年往往都是一身夜行衣,而且由于曾经被卖到青楼险些遭到侵犯,她对男人异常愤恨,倘若所杀的对象是男子时,往往用她惯用的铁线将其绞杀,甚至是将其整个肢解,手段很是血腥狠辣。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年仅十三、四岁的金铃儿才得以带着其一干兄弟在金陵站稳脚跟,成为江南黑道上的大姐,创建起金陵危楼这个如今已成为大周五大刺客行馆的刺客组织。
在此提及一句,叫东岭众的杀人鬼、漠飞视为劲敌的,便是这个时期的金铃儿,毕竟这个时期的金铃儿,要远比漠飞更合适于杀人鬼这个称号。
但是随着岁数一年一年增加,金铃儿最初对于男人的愤恨,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以往所造下杀孽的迷茫与不安,或许是为了减轻心中的负罪感,金铃儿逐渐开始在金陵一带建造义舍,收养无助的孤儿,无偿向穷苦人家伸以援手。
不得不说,谢安确实走运,他去年在汉函谷关所碰到的金铃儿,并非是最初时对男人极度厌恶与愤恨的她,要不然,恐怕谢安已没命活到眼下成为大周一品大员。
就如长孙湘雨讨厌别人称呼自己为鸩姬,梁丘舞讨厌别人叫她母老虎一样,金铃儿亦是十分厌恶别人这么叫她,尤其当她成为谢安的媳妇后。
想想也是,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以往不好的一面告诉给自己心爱的夫婿?
“找死!”低声骂了一句,金铃儿美眸中泛起几分浓烈杀机,那一瞬间的杀意,竟然还在梁丘舞之上,叫在底下观瞧的谢安目瞪口呆。
而伍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彻底激怒了金铃儿这位当年在金陵黑道大杀四方的女中豪杰,向一侧跳开两步,苦笑说道,“喂喂喂,加,伍某可不想与你们两位交手啊……”
梁丘舞闻言一愣,皱眉说道,“既然如此,识相点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伍衡脸上泛起几分笑意,摇了摇头故弄玄虚说道,“伍某的意思是,伍某其实没有必要与你们二人纠缠!”说到这里,他抬起左手,遥遥指向谢安,撩起的袖口中,竟露出三枚异常尖锐的弩箭箭头。
袖箭?
梁丘舞与金铃儿面sè大变,齐声怒斥道。“贼子敢尔!”
话音刚落,只见嗖嗖嗖三声,三枚漆黑的袖箭登时shè向谢安胸口。
见此,梁丘舞与金铃儿哪里还顾得上那伍衡,脚尖一点飞快窜向谢安,毕竟她们很清楚,她们的夫婿谢安丝毫不通武艺,如何避得开这种距离下shè出的袖箭?
“铛!”梁丘舞手中的宝刀劈出一道刀风,劈断了其中一支袖箭。
“咔嚓!”金铃儿手中的指环铁线。将另外一枚袖箭绞碎。
“噗!”最后一枚袖箭,毫无争议地刺入了谢安的胸膛,旁边季竑想救援,却亦晚了一步。
“……”缓缓低头望向自己逐渐被鲜血所染红的衣襟,谢安哭笑不得。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不就是站在这里而已么?
这可真是……
“安?”
“小贼!”
眼瞅着谢安的身躯缓缓倒下。梁丘舞与金铃儿几步窜到谢安身旁,将他抱住。
“卑鄙!”李贤与李茂同时大骂出声。
“呵!”伍衡微微一笑,耸耸肩说道,“什么卑鄙不卑鄙的,谁叫你等要逼迫如斯呢?”说着,转身就要逃走,没走几步。他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如同天崩般的强大气势。
怎么回事?
伍衡下意识停了脚步,回头望向走廊下的院子,只见在院子里,梁丘舞抱着其夫婿谢安。浑身气势以极快的速度逐步增强,转眼间已增长到一个叫人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步。
“何等强大的杀气……”伍衡能地感到了恐惧,一刻也不敢久留,转身逃匿于夜幕之下。
“站住!”见伍衡逃走。李贤大喝一声,正要叫季竑追赶。却被李茂一把拉住。
“皇兄?”
没有理睬李贤的疑问,李茂死死望着梁丘舞,望着她抱着自己已昏迷过去的夫婿谢安,浑身颤抖,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李茂的脑门上隐约渗出了几分汗水。
“最糟糕的结局……眼下我等已没有工夫去理会伍衡那个杂碎了!”
李贤心中纳闷,顺着李茂的视线回头望向梁丘舞,猛然发现,梁丘舞周身已泛起极其明显的炎sè气息,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凶如猛兽般的感觉。
忽然间,那强如天崩地裂的杀气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在场中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梁丘舞缓缓站起身来,泛红的虎目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种看似平静实则是汹涌澎湃的狂怒,那种仿佛令人寒入骨髓的眼神,叫众人不免心中一惊。
“母老虎?”金铃儿吃惊地望向眼前这位家中长妇,她能地感觉到,眼下的梁丘舞,极其危险、极度危险!
想也不想,金铃儿抱起已近乎昏迷的夫婿谢安,抽身跃后几步。
“皇兄?”
在李贤错愕的目光下,李茂平摊双手,缓缓走向梁丘舞,口中温柔安抚道,“小舞,冷静下来……先冷静下来,好么?”
话音未落,只见李茂面前闪过一道赤红的身形,继而,李茂整个人竟然被打飞数丈远,砰地一声撞塌了走廊的木柱。
“好快的速度!”李贤身旁的季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虽说被称为快剑的他前几rì已被北疆五虎之一的张齐打击过一回,可眼瞅着眼下那个浑身仿佛罩着火焰的身影,季竑忽然感觉,那张齐的速度已经全然不叫事。
“殿下?”佑斗、张齐、曹达三人面sè大惊,连忙跑过去将李茂扶了起来,却见李茂右手捂着自己的肋骨,一副痛苦之sè。
待他移开右手,张齐等人震惊地发现,李茂身上的轻甲,竟然留有一个清晰的凹陷拳印,整片陷入身体,甚至于,拳印处火热一片,伴随着滋滋的声音,徐徐泛起白烟。
“已经听不进去了么?这下可麻烦了……”苦笑一声,李茂强忍着身上伤口带来的痛楚,抬头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目光中泛起前所未有的凝重。
“都给王注意了……要不然,今rì我等全都得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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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狄布的震惊
夜已深,冀京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这使得白日里颇为喧闹的大街眼下亦逐渐寂静下来。
当然了,也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至少在大狱寺的重牢内,眼下可是呈现非同一般的吵闹。
那些被关在重牢内的死囚们奋力地用手中的铁链敲打着牢门的铁质栏杆,制造噪声来抒发他们心中的不满。
“牢头,牢头,滚过来!——你们这些家伙就给你家爷爷吃这个?这玩意喂狗狗都不吃!”
伴随着哐当一声脆响,有一名死囚狠狠将手中的粗制瓦罐摔碎在牢房外的走道上,歪着脑袋对着走道一侧的几名狱卒破口大骂。
这名死囚对狱中狱卒的挑衅,不出意外引来了重牢内其余死囚的支持,颇为一致地用手中的铁链敲打着铁质牢房栏杆,替那名死囚站脚助威。
倒不是什么所谓的同仇敌忾,关键在于大狱寺重牢内娱乐实在缺乏地很,想来想去,死囚们唯一能当做娱乐的活动,也就是戏弄关押他们的狱卒了,尽管那些死囚很清楚,新换的这一批狱卒那可是不简单,那可都是原东岭众的刺客。
不说话说回来,被关在大狱寺重牢内死囚,九成九都是在秋季要面临菜市问斩的家伙,换句话说,那些家伙早已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本着多混一日便多赚一日的心态,因此,死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事。
而在那走道一侧,几名狱卒正围坐在一张木桌旁,置若罔闻般就着菜肴下酒,丝毫不去理睬在牢内那些大吼大叫的那些死囚们。
记得初到的时候,这些被苟贡从山东鸿山一带叫过来的东岭众刺客,实在是难以忍受牢内死囚们的谩骂。跟着他们的老大哥蛮骨狄布好生将牢房内这帮死囚整了一顿,就拿狄布来说,这家伙至今为止,已打断过那些死囚不知多少根骨头,可结果呢,没过三日。那帮家伙又开始在牢内生事。
想想也是,大狱寺重牢作为大周境内防卫等级最高的死囚营房,哪里会有什么娱乐活动,说实话,有些时候死囚们与狱卒们若是不互相找些乐子打发打发时间,这日子还真没发过了,因为那太枯燥了!
“又是那个[歪眼]?”一名狱卒轻抿一口酒水,朝着走道深处传来谩骂的地方瞧了一眼,回顾左右弟兄说道。“六子,你们谁过去教训他一下?”
话音未落,那被称为六子的狱卒哂笑说道,“得了得了,那家伙昨日才被狄布大哥打个半死,就饶他一回好了,真要闹出人命来,刑部那边不好看……”
“如今刑部尚书可是谢大人……”
“那你去?”六子撇嘴说道。
“唔……那算了吧!”细想着衡量了一下。那名狱卒放弃了,在他看来。与其过去跟那些死囚对着骂,或者将其打个半死,还不如就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跟相熟的哥几个喝喝酒、吃吃菜。
见此,六子笑了笑,继而瞥了一眼牢房深处。撇嘴说道,“别看闹得凶,其实那帮家伙滑头的很,那些家伙是知道这个点狄布大哥不在牢内,才敢这般放肆。待明日狄布大哥过来巡监,那些家伙保管乖地跟孙子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是!”几名狱卒对视哈哈一笑,丝毫不去理睬牢内破口大骂的众死囚,只顾着自己吃酒吃菜。
喝了几杯后,六子瞥了一眼牢房深处,微微皱了皱眉。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旁边三名狱卒取笑说道,“怎么?方才说的那般好听,这会儿反而就忍不下去了?”
“倒不是忍不下去,只是耳边嗡嗡作响,实在叫人烦躁!”说着,六子朝着三名狱卒弟兄使了一个眼色,轻笑说道,“看着,看我怎么惩治那帮家伙!”说完,他从菜盘里撕下一大只鸡腿,继而端起一壶酒,朝着牢房深处走了过去。
他这是想做什么?
三名狱卒一脸诧异地望着六子,却惊愕地发现,六子在叫嚣地最大声的牢房门口停住了,笑嘻嘻地望着牢内的死囚,大口啃食着手中的鸡腿,继而又举起左手的酒壶,就着壶嘴往嘴里倒。
一时间,走道两旁的监牢顿时安静下来,无数名死囚争先恐后般挤到牢门铁栏杆附近,双目发直地望着六子,嘴里不住地咽着唾沫。
“六……六子哥,”一名死囚忍不住了,右手伸过铁栏杆,一脸讨好般望着六子。
“六子大爷!”六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名死囚闻言一愣,继而谄笑着说道,“是是是,六子大爷,您就可怜可怜兄弟吧,自从被关到大狱寺,兄弟已有好几个月不曾碰过荤腥的东西了,您……您手中那只鸡腿,叫兄弟尝尝……”
“你要这个?”六子举了举手中被啃地剩下大半的鸡腿,玩味地望着对过牢内的死囚们,忽而慢条斯理地说道,“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你家六子大爷数到十,这个牢房内谁站到最后,我就把这只鸡腿给他,再加上这半壶酒……”
话音未落,六子背后便传来了不满的骂声。
“为何是那个牢房?六子,六子,这里,这里……”
“少废话!”回头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六子笑嘻嘻地望着眼前那个牢房,摆了摆手中的鸡腿与酒壶,轻笑说道,“怎么样?”
在那半只鸡腿与半壶酒的诱惑下,牢内原本阵营一致的七八名死囚当即开始自相残杀,你一拳我一脚,恨不得使出平生最大的劲,尽快将自己的牢友放倒。
大狱寺重牢内本来就是最黑暗之处,不乏血性、残忍之辈,眼瞅见那一个牢房内的死囚开始互殴,他们用手中的铁链敲击着铁质牢房栏杆为其助威。
“打!打!打!”
“好!”
“右边,右边……那谁啊,你这厮怎么这么蠢啊?!”
正如之前所说的。其实在死囚们看来,无论是挑衅狱卒也好,看别人互殴也罢,都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
而反观六子,则笑嘻嘻地数着数字。
“一、二、三……”
当他数到九时,那个牢内已只有一名死囚还站着。正是方才与六子说话的那个,而其余人,皆已被放倒于方才的混乱中。
“六子哥,六子爷,您看是不是……”不顾自己额头的鲜血,那名死囚一脸谄笑地出言讨好。
“嘿!”六子轻笑一声,倒也未失信,按照约定将手中的半只鸡腿与半壶酒给了那个死囚。
不得不说,尽管东岭众刺客在外界的口碑不怎么样。但是实际上,那等恶劣的口碑十有**是坏在[财鬼]钱喜的手里,而其余东岭众刺客,却也像金陵众刺客那样守信,正应了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
接过六子递过去的鸡腿与酒壶,那名死囚眼中放出几分精光,一通狼吞虎咽。叫周围牢房那些直勾勾盯着的死囚们不住地咽着唾沫。
忽然,不远处有一名死囚敲着铁质的牢门栏杆大声喊道。“六子,六子,再来点,再来一回啊……这边这边……”
他还未说完,其余牢房的死囚纷纷大骂,一面骂一面招呼六子在他们的牢房再来一回方才的奖励。以至于整个大狱寺重牢乱成一片。
而就在这时,忽听走道一侧传来一声怒喝。
“尔等做什么?想造反啊?!——都给老子闭嘴!谁要是再敢瞎叫唤一句,老子将他整张嘴都撕下来!”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众牢房内众死囚心中一惊,纷纷所鸟兽散。
这家伙怎么会来?
这个时辰。这家伙应该回房休息了啊……
在牢内众死囚隐隐带着几分畏惧的目光注视下,虎背熊腰的狄布大步迈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用虎目扫视两旁的牢狱,但凡是接触到他视线的死囚们,纷纷低下了脑袋,没有一人敢放肆。
也难怪,毕竟在这近乎两个月的时间内,狄布几乎已将牢内众死囚按个教训了一遍,轻则打断骨头,重则叫其吐血,手段着实狠辣,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狄布才得以以自己的威望镇压住这帮家伙。
“……”望了一眼方才与六子交易的那名死囚,狄布自然也瞧见了那名死囚藏在身后的酒壶与咬在嘴里的鸡腿,有些不悦地望了一眼六子。
“老大……不,狱长大人,我……卑职……”似乎是注意到了狄布那隐约有些不悦的目光,六子心中不免有些心慌。
“再过些时候便是宵禁了,倘若叫卫尉寺巡防司的兄弟听到我大狱寺重牢这般喧闹,岂不是白白叫他们笑话?”总归是自己弟兄,狄布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牢内狱卒的日子确实枯燥地很,对于像他这样三十来岁的人来说倒是无所谓,可像眼前的六子这等二十刚出头的小伙来说,确实是异常苦闷。
再一想,反正此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别闹地太大声叫外人看笑话,狄布也不想理会,毕竟他很清楚,牢内那帮死囚中,可有不少打不死的硬骨头,与其叫他们闲着没事联合起来气自己,还不如就像这样,叫他们[自娱自乐],挺好!
“夜里注意烛火,要按时到各个牢房巡视,明白么?”在吩咐了众弟兄几句后,狄布便转身离开了,毕竟他刚刚还在大狱寺官署内院的空地里举了近乎一个时辰的石锁,浑身上下皆已被汗水湿透,难受地很。
临走时,狄布暗自打量了一眼那些眼下担任大狱寺狱卒的原东岭众弟兄,见他们已逐渐适应新的生活方式,他心下亦感觉有些欣慰。
想想也是,倘若保障衣食无忧,谁愿意去干那刀口子喋血的无本买卖?
毕竟说到底,东岭众虽说在大周颇有名气,但总归只是一个刺客行馆,若无后台,一旦被朝廷视为眼中钉,那么下场。显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或许在来冀京之前,狄布还有些看不起那些天下传名的大人物,认为那些人不过是沽名钓誉,比如说[炎虎姬]梁丘舞,区区一个女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名气?
然而结果。在臂力上素来颇为自负的狄布,被他以往所轻视的女人轻易击败,败地毫无悬念……
也正因为如此,狄布每日习武的时间,要比过去多上一倍,想想也是,被一个尚且不到二十岁的女娃打败,作为东岭众的老大,狄布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不过话说回来。撇开男女这方面的事不谈,狄布很是佩服梁丘舞,毕竟梁丘舞当初制服他的时候,看上去并不是太费力……
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呢?
我主谢家的大主母……
站在重牢门口,狄布歪着脑袋,抬起右手摸着下巴处的胡渣,一脸的若有所思,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能再切磋一番就好了……不,倘若能叫大主母指点一下自己。自己肯定要比如今更强吧?
毕竟大主母可是梁丘家的人啊……
就在狄布暗自沉思之际,忽听唰地一声,一道黑影闪到他身前。
“何人?”心中微微一惊,狄布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待细细一看,这才发现是结拜兄弟。如今担任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的[镰虫]漠飞。
“小三,你无事吓哥哥做什么?”狄布没好气地问道,然而漠飞嘴里所吐出的一句话,却是叫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人府上出事了,大哥随小弟一同前往支援!”
“大……谢大人?”狄布愣了愣。继而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用带着几分怒意的语气沉声说道,“何方宵小,竟敢加害谢大人!”
不得不说,狄布心中对谢安很是敬重,毕竟若没有谢安,他们东岭众刺客可没有眼下这般舒适的日子。
而出乎狄布意料的是,漠飞在听闻此言后沉默了,足足过了半响,这才用极其古怪的语气说道,“这个……大哥到时候就知道了……大哥,我等赶紧,二哥与东军四将早已赶过去了,算算时辰,费国也应该到了!”
狄布只听着目瞪口呆,惊愕说道,“连费国与东军四将也去了?——对方很多人么?”
“……一人!”漠飞吞吞吐吐说道。
狄布闻言心中震惊,不敢怠慢,紧忙跟着漠飞一路朝着谢安府上小跑而去。
途中,漠飞简单地将狄布解释了一下此事的前因后果,只听得狄布无以复加,尤其是当他听说他所效忠的对象谢安谢大人无辜中箭昏迷,大主母梁丘舞随之暴走……
不会是……
听闻漠飞的解释,狄布心中浮现出一个极其古怪而荒诞的念头。
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燕王]李茂,与其麾下[北疆五虎]佑斗、张齐、曹达三人……
严开、陈纲、项青、罗超这东军四将……
再加上八贤王身边的季竑,还有苟贡、漠飞、费国以及自己……
更何况还有[鬼姬]金铃儿那个女人……
这等强盛的阵容,已足以颠覆大周任何一个县城,然而自己这三方人汇聚在一起的目的,却仅仅只是为了阻止因为大人受伤而情绪失去控制的大主母?
不至于吧?
想到这里,狄布实在有些难以理解,然而当他到了谢安府上后院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那是多么的可笑!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李茂凝重的双目死死盯着眼前那一抹嫣红的人影,口中骂道,“还有厉害人手来援么?——来地太迟了!为何不早些来?!”
狄布皱了皱眉,对于李茂的质问有些不满,可当他环视了一眼此刻后院所呈现的惨状时,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东军四将,早已负伤倒下……
季竑、苟贡被放翻在地,不知死活……
偌大的谢家后院,眼下还勉强能够站立的,除了刚到的他狄布与漠飞外,竟然只有李茂、佑斗、金铃儿、费国这寥寥四人……
当然,李贤除外,这家伙正扶着昏迷过去的谢安远离那片是非之地。
而在四人的包围中,梁丘舞披头散发,浑身笼罩着令人倍感心寒的火焰状气息,一手拖着狼斩宝刀,充满愤怒的目光逐一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那犀利的眼神,叫狄布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什么极其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一般。
“是手下留情了么?”狄布小声地询问着金铃儿。
金铃儿尚未答话,那边李茂低声说道,“啊,尽管小舞眼下失去理智,可他总归是我等亲近之人,我等又如何忍心痛下狠手……本王可真想这么说啊!”说着,他瞥了一眼狄布,沉声说道,“本王不知你二人武艺如何,但还是要奉劝你二人一句,小心戒备!——小心!小心!再小心!——在你二人面前的,那可是当年在冀北战场独自一人杀了三千余敌军,并且最终还将敌军之首于万军之中斩落马下的疆场修罗地女武神,[炎虎姬]梁丘舞!”
一个人,就杀了三千余人么?
狄布与漠飞对视一眼,只感觉脖子根凉飕飕的。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惨叫,但见一片火云拂过,佑斗整个人犹如一团火球,倒飞地撞塌了一旁走廊的廊柱。
众人下意识地望向梁丘舞,却震惊发现,梁丘舞手中的宝刀,已不知何时熊熊燃烧起来,仿佛她握着一柄火焰之刀。
勉强支撑起身子,佑斗拍灭了身上的火苗,一脸惶恐地望向远处那个浑身仿佛罩在火焰之中的女人,感受着她那股仿佛百兽之王般的强大气势。
忽然间,佑斗好似明白了什么,望向梁丘舞的眼中露出几分思忆与迷茫。
没有差错的话,我应该是与你看到了相同的事物吧,草原的勇士、[苍原之狼]咕图哈赤,我的哥哥哟……
“噗!”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佑斗翻身倒在地上,冥冥间,他仿佛噶虐耳边响起了那个令他倍感熟悉的声音……
“……很衬你啊,那把刀……你叫什么,周国的女将?——不懂草原上的语言么?真是遗憾呐,在临死前竟连杀我的人究竟叫什么都无从得知……既然这样,那就沿袭我们草原的习俗吧!——尽管将我[苍原之狼]的头颅拿去向你们的皇帝邀功吧,周国的[炎虎姬]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