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未解书封
他们最后的总结是,那杀手只是跟陆员外有仇,所以才把他的全家赶尽杀绝。www.uu234.net
至于村民嘴里意外被鬼弄死的那两个,很难说就是他杀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到了他做事,或者影响到了他什么,所以他才一起干掉了。
但为什么没把陆晓天杀了,实在是个谜。
他自己也吓的要死,知道了这个结果后,根本不敢在行兰洞村里住,几乎是哭着求庄思颜一定要把他带走。
庄思颜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出来一趟本来是想赚点钱呢,结果钱没赚到,弄了这么我破烂事,还耽误她不少时间,她是死活也不要陆晓天的。
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狠角色,竟然从他哥的院子里挖出一箱的珠宝,摊在庄思颜面前说:“把我带走吧,这些东西都给你,这本来是我平时偷我哥的,想着省着点花,没准能花一辈子,现在连小命也不保了,我也不留这东西了。”
庄思颜对于这么一个又胖又丑又糙,没事还偷亲哥哥的人实在不感兴趣,可看着那箱珠宝,又真舍不得放手。
只见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样,这个东西我全拿回去也没什么用,我少拿一点,把其它的送给别人,让他们收留你,你看怎么样?”
陆晓天一想,她身边的都是高手,那给自己找的肯定也是高手,当下就把珠宝交了出去。
庄思颜很不客气地收了,然后带着他上了山。
到了竹林里,直接把他交给现在的竹院主人,那两个少年的舅舅,并且悄悄对他耳语:“他确实没怎么做过坏事,还救过你的两个外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你就收留一下他,把他当成长工用就行了,什么活累就让他做什么,刚好把那一身肥肉减下来。”
最后从陆晓天给他的一箱珠宝里,翻出两绽元宝,塞到了舅舅的手里。
剩下的全部带回了罗和城。
回到罗和城,她连自己住处都没进,让青然把银子带回去,自己直接去找罗勇。
刚一进他的门,就见罗勇的屋里放着两只箱子。
他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笑着跟庄思颜说:“你来的正好,我还正想叫人给你抬去呢,你就自己来了。”
庄思颜:“……???”
罗勇已经把箱子打开了,里面是满满两箱银子,白花花的差点没把她的眼睛闪瞎了。
庄思颜使劲咽了下口水,才把自己那句“太好了”收回去,强行收回目光,看着他说:“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哪儿来的,为什么要给我?”
罗勇眉毛一挑,眼里都是黑黑的光:“是京城送来的,皇上的赏赐。”
“赏赐?什么赏赐?你最近做什么了吗?”庄思颜看着他问。
罗勇摊摊说:“我没做什么啊?是司大人做的,所以这银子是赏给你的。”
庄思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勇很称职,派人把银子给她送回去,还把上面的意思也说了,这银子是平定凌老三时的赏银。
他看着庄思颜很认真地说:“司大人,凌老三这件事,我都没怎么伸手,还从一个小小的书办做了知府,顺便还把我弟弟找了回来。您立了这么大的功,
赏这么点银子真不算多,要是搁在那些贪功近利的人身上,没准还能官升三级呢。”
庄思颜对他只有冷笑:“别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了,我怕我脖子给压折了。”
话题一转,她又说:“说说行兰洞的事吧,你挖这么大的一个洞让我跳,是几个意思啊?”
罗勇笑了笑,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个,另一份我已经让人送去京城了。”
庄思颜才只看个头,就差点把奏折摔到他的头上:“谁让你多事呢,谁你没事找事,罗勇,你是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八卦呢?没经过我同意的事也敢往上报,你有毛病吧?再说了,这件事关我毛线的事,我都是赶去看个热闹,压根什么事也没做。”
罗勇不说话,站在那里,等她把所有的问题全部吼完,才一脸无奈地说:“奏折现在都快到京城了吧?也追不回来了呀!”
庄思颜:“……”
这是一个什么猪队友?
可是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罗勇能有多大的胆,敢在背后算计她的事?
她好歹也是凌天成亲封的大盛朝神探,官居一品的。
罗勇只是一个知府,大上天了就是五品。
就充这一点,不用提宠妃什么的,他也不敢随便对她做什么。
定然是凌天成走的时候,对他说了些什么,所以这家伙才敢这么做的。
哎,本来还想最近回京城去看看他呢,这么一来,还是不回了吧!
两箱银子,还是为她做了不少事,至少一段时间之内,庄思颜不用担心他们这一大家子人的生计问题。
可凌天成的事又让她非常糟心。
看他走的时候明明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连话都不跟庄思颜说了,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是哪儿得罪了他。
可一转眼又把银子送到家门口来?
这算怎么回事?
我不想理你,就是家里银子多的花不完了,所以随便送你一点?
百思不得其解的庄思颜,把纸铺在桌子上一个时辰了,想写封信问问他?
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
皇上的赏赐,还有人要指着鼻子问他为什么的吗?
好像不太合理。
她把纸团了,扔到旁边的纸蒌里,结果那纸就从纸蒌里弹了出来,又到了地上。
她转头去看时,才发现纸蒌里已经团了满满一蒌。
还真是……
庄思颜走过去,又把刚才自己扔进去的那张拎出来,重新摊平,看着上面写两个字,想了又想,为了不浪费一而纸张,她还是决定把信写完。
这张揉了又摊的纸,几日后就到了凌天成的手里。
他说不上心里是何滋味,从拿到信那一刻,就想立该拆开来看,又以朝事繁忙,把它放在桌子上的一角,企图用成堆的奏折,把那信给掩饰过去。
可是好东西跟长的眼睛似的,既是在角落里放着,也不肯就范,时不时的探头看他一眼。
看的凌天成心里的痒痒的。
他重新伸手,一把将信拿了过来,一边快速把信纸拆开,一边想:“有什
么呢?颜儿以前说过无数次要离开我,我不是都听着吗?也没有如何?现在她不过是来一封信,或者就是对那点赏银的看法而已,就算是真的……,算了……”
信纸都出现在他眼前了,他又一把拍到桌子上,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呼吸也有些不畅。
凌天成对庄思颜太了解了。
爱一个人,从她小时候,一直爱到她长大成人,嫁给了自己,然后又与自己若即若离。
这样的感觉,别人不会懂,凌天成却熟悉的很。
就现在庄思颜的性格,应该写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给他。
事实她好像从来也没有说过什么好听给自己,她只有在带着一些小目的,急着想要凌天成满足的时候,才会不真不假的服个软,向他说些好话。
凌天成不傻,她的话有时候会让自己迷惑,但并不代表他不懂那些话。
他只是不想较真,不想让自己才纠结于这些细节,反而失去了她。
可凌老三那件事好,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个皇帝,做的失败透了。
大盛朝的百姓是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尽管他一直在努力,可也因为某些事,让他的速度明显慢了。
他不想承认,这些原因里有庄思颜的存在。
但凌天成也很客观,就算是他自己不承认,满朝的文武也会想,这个昏庸的皇帝,都是被那个妖妃害的。
这是历朝历代的通病,但凡是皇帝不做为,一定是因为奸臣,因为妖妃,好像这个坐在龙椅上的人,总是那么无辜,而过都是别人的。
凌天成不想那样,他知道原因出在那里。
最重要的是,他辛苦维系的,两个人的感情,也并没有预期那么好。
这么多年了,他把庄思颜禁锢在身边,她不快乐,不开心,他都看在眼里的。
他想放她自由了。
既然是想让她自由,那她的一切便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又何必再管她信里写些什么呢?
就算是临时示弱,那又如何,结局还是一样的,改变不了什么。
那不如随她去。
一番挣扎,一番矛盾,一番自己劝自己,最后,凌天成还是把那封信又装了回去。
反正她那边如果出了什么大事,罗勇会来报的,想来庄思颜的信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就这样吧。
他把目光移向那些终年不尽的奏折上,开始他周而复始的工作,硬是把庄思颜花了两个时辰,写出来的那张信给压了下去,再不去看一眼。
当然也不肯丢掉,而是小心地放了起来。
那些庄思颜曾经团起来看 纸折,被他平整的压在重多的方案当中,时间久了,竟然还把纸折给压平了,只剩她娟秀的字体,印在洁白上的纸上。
李福一直在旁边看着,对于皇上的犹豫不决,他是挺着急的,几次都想上去抢过来,代他读了得了。
但他是一个有素质的老太监,像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心里想想都要把自己再骂一顿 ,至于真上去抢过来这种事……,除非是他嫌自己的脖子长的太结实了,想去试试刽子手的刀是不是很快。
第379章 人美心善良
银子的事,总得来说是好事,庄思颜信也写了,事也办了,这件事差不多也就完了。www.uu234.net
她闲着没事,抽空去了一趟叶元裴那里。
这伙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但不做将军之后,懒筋是真的长出来了,没事就拎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自己亲手栽的,只比拇指粗一点的桂花树发愣。
叶明视他如偶像,哪怕叶元裴放个屁,她都觉得比别人的香,脑残程度跟现代的庄思颜不无二致。
不同的是,庄思颜来到古代以后,这个梦就醒了。
而叶明不但没醒,还做的很起劲。
所以当她看到庄思颜来时,那眼神里明显带着不高兴,不喜欢,你为什么来打扰我家偶像的安宁。
庄思颜对于她的这种小眼神,心领神会,但她天生反骨。
别人要是对她客客气气,她还能也礼尚往来,别人要是一开始就表现出敌意,那她有的办法胎各种不服。
所以一进院,看到叶明的表情,她本来还很严肃的脸,戏剧性的发生了变化,双眼都冒着金光,朝着叶元裴眨两下,连兰花指都翘了起来。
“小元元,你的伤好些没有?最近我一忙起来,也没空来看你,哎,这心里可挂念的紧……”
她一边说,还一边扭着往叶元裴走去,已经忘了自己此时还穿着男装。
院子里的叶元裴,一听到她这种声音,眼皮一下子眨的要脱出眼眶,身上的鸡皮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一下铺了全身。
他的手指都有些抖了,古怪地看着往自己靠近的庄思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不会钻地呢?
他要是此时能钻地,是不是就免于受这种灾难了?
阿四虽然知道自家的主子是女儿身,可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妖娆,手里拿的扫把“嗵”地一声,就掉到了地上,刚好砸到他的脚上,可他没有丝毫的感觉,只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庄思颜。
很怀疑她是个假的。
再说叶明,本来看到她来就不高兴,从她进门口的那一刻,脸就往天上瞥去,眼睛也好像长斜了,不能正常看人。
这会儿咋一听到这话,浑身一机灵,本来歪斜的眼睛也治好了,上抬的下巴也扳正了,看着一扭一扭走过来的庄思颜,脑袋一片空白。
庄思颜眼角瞟到众的表情和眼神,很是满意,走到叶元裴身边的时候,还做作的摸了一下他的手,笑道:“看到人家眼都直了,是不是最近一直在想人家啊?”
叶元裴:“……”
他后知后觉的把手缩回去,藏在袖子里好一顿搓。
完了眼珠跟不会转似的,盯着庄思颜看了老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中邪了?”
庄思颜劈手就往他肩头来了一下,正好就打到叶元裴还未来得及长严实的伤口上。
他“嗷”一嗓子就跳了起来,整个人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去。
叶明在旁边站着,还从男装变女妖的程序里回过神,乍一看到叶元裴要倒,伸手就要去扶,却庄思颜一下子拍开了
“别动人家的情郎……”
叶明:“……”
旁边已经傻眼的阿四:“……”
半摔在地上,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叶元裴:“……”
众人的眼睛全都跟着庄思颜转,看着一哼一哈 ,跟唱大戏似地捏着花旦的腔调,把一个思念情郎,情难自尽的角色,扮演的过了演,才脸色一顿,问叶元裴:“怎么回事啊你,我说了半天,你应一句会死吗?”
叶元裴:“我已经死了,真的,被你丫吓死了,你没事来我这里作什么妖,很可怕的你知道吗?”
庄思颜给他搭了把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重新按回椅子里,也不管还目瞪口呆的叶明和阿四,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来说:“我去过狼人谷了。”
叶元裴疑惑地看了她半天,才悠悠问了一句:“所以,你刚才那是被狼人谷吓着了?”
毫无意外,他收到了庄思颜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叶元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上次被人家打的不光有外伤,难道脑子也打坏了?你早说啊,我现在也是大夫的,虽然是个兽医,但看你这病足够了。”
他们两个闹起来没完,根本顾不上院子里还有别人。
阿四对他们无比熟悉,反应过来以后,就默默的退下了。
叶明对他们都不熟悉,还摸不着头脑是怎么回事。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个外表是男人的,又可男女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来找他们家爷也没有什么好事。
她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又带上了嫌弃,被庄思颜一眼瞧见,就找叶元裴问:“你这请的是什么下人,不知道客人来了,要端点茶倒点水吗?站在那儿脑补什么呢?是不是看本少爷长的帅,看上了,想回去给我做填房?”
叶明:“……”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接着又是一阵红,莫名其妙地看了叶元裴一眼,还没等他开口,自己撒脚就往里走去。
叶元裴也是一阵晕,看着消失在屋角的叶明说:“神经病也会传染吗?”
庄思颜一巴掌糊到了他的胳膊上:“别装蒜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那丫头喜欢你?你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做什么?对她也有意思吗?”
叶元裴白她一眼:“我还没被传染,上次不是都跟你说了,她还是一个小孩儿,我口味没那么重。”
“你没那么重,她有那么重,古代流行大叔恋,你不知道啊?你看不懂她的那眼神吗?我去,连男装的我来,她都带着嫉妒,可想而知要是女装,她还不直接疯了。”
叶元裴:“女装没准她就放心了,就你女装的样子,也就那谁执迷不悟,换个人还真受不了。”
庄思颜对他从来不带客气的,没等他把话说完,又一巴掌糊了过去。
两人闹了一阵子,见叶明气哼哼地把茶水送过来,又狠狠的剜了庄思颜一眼退出去。
她才正色说:“我说真的,这丫头,你要无意,就把她趁早放出去,像我这样的客人,她敢这样对待
,没准狼人谷里埋伏杀你的,也就是这么得罪的都有可能。”
叶元裴:“……”
他是真的为她的想像力吃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都能扯到一块去?
不过这话,他没再说,反而也正了正神色问她:“你来找我什么事,就是告诉我去过狼人谷了?”
见庄思颜点头,他才又说:“我就知道,但凡跟你说个事,就藏不住,你没事去那儿做什么,不怕他们把你也杀了?”
庄思颜摇头:“他们不会杀我,他们杀的人,全部都是计划好的,在一个小本本上记着,我没在他们的黑名单里,所以就算去了,也能好好的回来。”
叶元裴有一会儿没接话,手指摸着自己下巴上新长的胡茬若有所思。
庄思颜也没说话,眼睛看着院子的一角,似乎也在想事情。
过了几分钟,叶元裴才先开口道:“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跟谁有私仇啊。”
庄思颜就撇了一下嘴:“你忘了自己之前的身份了吧?将军唉喂,你知道死在你手里的人有多少吗?摞起来都能当城墙使了,那些人没有父母兄弟的吗?”
叶元裴摇头:“战场上的杀敌不一样,大家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不会这么拉仇恨。再说了,除了上次锦城,我以前都是在北边,那里出去就是大漠草原,那里的人来到咱们这儿,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就算真有人来找我复仇,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庄思颜也陷入了深思。
又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记不记得,咱们原来在京城的时候,端的那个赌坊?里面有两个人跟你就是有旧仇,但实际上,他们的仇都是跟这个身体的原主有关,并不是你做的事。”
叶元裴:“我也在想这事,他们的仇肯定我没关,但现在这锅我得来背……,你说我怎么穿越到这么一个人身上,没事净给我拉仇恨呢。”
庄思颜一点不给面子:“还是因为你以前做坏事太多了,这就叫报应知道吧?你看到我了吗?以前就人美心善良,你看穿越到古代,宠妃,知道吧,那喜欢的男人,京城里一抓一大把,个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我……”
叶元裴:“……醒醒,坐着睡觉容易得颈椎病。”
闹是闹,说是说,两个人的意见还是很统一的,一致认为那伙报复他的人,很可能是以前的叶将军得罪的。
但对于叶元裴从沙漠回来的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却成了谜。
庄思颜猜测道:“会不会是他们意外看到了你?”
叶元裴摇头:“我从狼人谷回来的时候,就想过这事,一开始也以为是无意的,甚至想过他们是普通的劫匪,但现在感觉并不是,尤其是你们去过一次后。”
他用手指在旁边的石桌上点着说:“计划太周密了,跟临时起意还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们的目标性太强,不为财物,只为杀人,如果不是有仇,一般人不会这么干。再说,你不是也说了,他们有个名单,这么说的话,那名单里的应该都是他们的仇人。”
第380章 叶元裴是喜欢她的
庄思颜在狼人谷外面,把那份名单记了下来,早让青然传回京城去给温青,可惜到现在那边连个回音都没有。www.uu234.net
但就算是那边没有回信,从他们知道的几个官员里面,仍然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以前都是跟着庄昌远,或者骆柯,当然也没有干什么好事。
换句话说,这些在狼人谷里杀人的人,很可能只是变相的一路义士,专杀贪官而已。
只是时过境迁,风水流转,有些人死了,有些人也已经改邪归正,或许放过他们会让人心里不平。
但叶元裴这会儿真是有点冤。
庄思颜跟他一块坐在院子,眼看着太阳升起来老高,照的人都有点发晕了,这家伙还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也没有要起身进屋的打算。
她先开口问:“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了,你说我现在都当上土地主了,没事拉那仇恨做什么?但是这事都惹到了我身上,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脱身,所以我还得去一趟那地方。”
庄思颜对他的话只留了五分信。
叶元裴这个人吧,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他平时看上去大大方方,与人为善,见人都是笑咪咪的,一股连恶话都不说两句。
但是城府深的跟井似的,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最后记着谁的好,谁的坏。
就像庄思颜从前对他一样,那么的好,他天天就一个劲的打击。
结果来到了大盛朝,突然跟转性了一样,还要向她表白。
虽然时候有些晚了,但对庄思颜来说,也验证了她对叶元裴的了解。
这货的脑子里装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所以他说要化干戈为玉帛的事,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成为地主的事也确实是真的。
如果只是私仇,那些人就此作罢,不再找他的麻烦,没准他也真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问题就在于那些人不可能就此作罢,既然是有仇,那一次不成,必然还会有第二次。
而叶元裴,对于仇恨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容易释怀。
他以前是从事侦探行业的,见多了人心,对于哪些人行哪些事,也很了解,所以心里必然有分寸。
庄思颜站起身说:“行吧,你要去就去,阿四反正在你儿闲着,你要一个人去觉得不行,就带着他一起,好歹有个帮手。”
叶元裴抬头很惊讶地看着她问:“你不跟我去?”
庄思颜:“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人家又没要杀我,我还上赶着不成。再说了,就你们家那个谁,叶明,是叫这个名字吧,看到我眼睛瞪的跟乌鸡的,我害怕。”
她说完,也不管叶元裴脸上的表情,绕到阿四那边简单讯问了一下他在这边的事,就径自出门走了。
她这一走,叶明可就出来发火了。
这姑娘是叶元裴从喀什族回来的路上捡的,当时要被人卖到勾栏院里去,姑娘脾气火爆,拼了命的反抗,竟然跟那些人打了起来。
但一个弱女子,又怎么会是那些人的对手?
没几下子就被对方制住了,并且对着她一顿拳打脚踢。
这种事叶元裴见多了,不怎么想管,但是那帮人打人就打人,还说了一大堆的恶心话。
叶元裴那会儿左右为难,踌躇不得志,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就出面把这事摆平了,然后带着叶明从勾栏院里出来。
出来后,他也没打算带着她,毕竟自己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结果叶明非跟着他走,还说他也姓叶,自己也姓叶,没准五百年前他们两个人还是一家人呢,既然救了她,她愿做牛做马伺候他。
叶元裴看着面前站的,气哼哼的叶明,心想,这哪是做牛做马啊,公明是骑到了自己的头上,连庄思颜她都敢惹,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不过女人之间的矛盾,他可不想管。
庄思颜向他告叶明的状时,他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叶明来向他告庄思颜的状,他也当听不见。
叶明说的急了,脸都有些发红:“爷,您是不是真的好男色?就他那一款的?”
叶元裴:“……”
憋了半天,还是面不改色地点头:“对呀,你才发现吗?”
叶明:“……”
她难过了,是真的难过,可这种难过又无处可说,于是一个人跑回屋里,一大天都没再出来,连饭也不吃了。
叶元裴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去一趟狼人谷,也没太注意她,直到晚上才想起来问阿四:“哪明呢,这天都黑了,怎么也不见做饭?”
阿四往后院的一排房子看一眼,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到处欠桃花债的叶元裴,就走过去敲叶明的门。
敲了得有几分钟,那姑娘才把打开一条缝。
在昏暗的光线里,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差点就看不到人了。
叶元裴:“……”
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怯着声音说:“对不起爷,我这就去做饭。”
说完,也不管叶元裴惊诧的眼神,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去,往厨房里去了。
叶元裴就站在她房间的门口,前前后后想了好一阵子。
他是个成熟男人了,要说没想过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正因为他的成熟,所以不想随便找个女人。
叶明其实挺好的,性格上面还有点像庄思颜,算是敢爱敢恨的那种。
但是她跟庄思颜又不一样。
庄思颜来自现代,思想和眼界,相对来说都看更远一点,她知道轻重,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但叶明不行,她是土生土长的大盛朝女子,虽然有一点耿直的性子,心胸终究还是停留在家与是非里。
叶元裴摇头。
他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正如别人说的那样,爱一个人的时候,她所有的缺点你都能看成是优点,但如果不爱一个,那她所有的优点,在你这里都是缺点。
他通过把叶明和庄思颜对比,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他不爱这个女人。
可能当时因为她可怜,被人欺负了,所以自己出于同情就救了她,后来也因为他这里没什么人,叶明又对他真的很好,就由着她任性。
但要把她娶回来,真的当成自己的女人,叶元裴还是心里突了一下。
庄思颜说的对,如果不能给对方承诺,还是少招惹的好。
这个问题,他已经用自己好男不好女胡弄过去了。
哎!说来也是惭愧,自己真的就跟断背山杠上了。
他摇头从内院里出来,见前院的灯已经亮了起来,阿四正在院子里收拾他种的小树。
叶元裴走过去问他:“阿四,你家主人叫你跟我去一趟狼人谷,你去吗?”
阿四点头,没说话。
叶元裴就直说:“那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走。”
阿四仍然是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几分钟,叶元裴还在屋里倒腾他的几件衣服,阿四就拎着简单的包裹站在院子里等了。
叶明做好饭出来,先看到他拿着包袱站在那里,还以为是他一个人要走。
阿四是庄思颜的人,这个叶明知道,所以对他的态度也不好。
见他这时候想走,还以为是白天里,庄思颜传话来了。
她把头一扭,就往堂屋里去,想叶元裴出来吃饭。
结果就看到他也拿了包袱出来,这才慌慌地问了一句:“你们要去哪儿?”
叶元裴直言:“出去办点事,你们吃了饭,早些把大门关了,少在外面走动。”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去看叶明,率先一步往外走去。
阿四跟上。
叶明却已经慌了,她紧跑几步追上叶元裴,眼泪差点又从肿肿的眼睛里掉出来:“爷,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叶明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您别走啊,这都要吃饭了……”
叶元裴停步,眼神浅淡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说:“我出门有事,生哪门气呢?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跟六子别乱跑,晚上早些关门,若是真有什么事,就去罗和城里找司先生,哦,就是白天来的那。”
他说完,再不看叶明,带着阿四往夜色里走去。
叶明站在大门口许久,直到面前只剩下冷冷的灯光,前方再也没有那个人影,还不肯回去。
六子就是庄思颜之前来时,在门口遇到的小孩儿。
他是叶元裴捡回来的,养在他的这个院子里,算是给叶明做个伴。
按里说,他这个土财主,有地有房还有银子,生活应该过的很是惬意才对。
他大可以在这所院子里,多放一些下人,管家之类,像在京城的将军府那样。
可叶元裴身份特殊,总是不想过于高调,所以他手里的土地,生意都是有专人打理的,而且也都住在城里。
他自己就单独建了一处院落,远远的脱离人群而居。
平时有什么事,一般也是他去城里找那些人,他手下的掌柜,管事,要找他都比较难,所以在老板的行业里,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叶明和六子都跟着他去过城里,自然也知道一点他的事情,于是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那些人平时连见叶元裴都难,而她却可以一直跟他住在一起,天天可以见到他,可以照顾他的生活,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大概也正因为此,所以才会给叶明一个错觉。
叶元裴是喜欢她的。
事实上在庄思颜没出现之前,叶明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长相俊秀的男人出现了,于是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第381章 京城出事了
庄思颜当天从叶元裴那里回来后,就把青然叫了过来,打听京城里的事。m.www.uu234.net
青然摇头:“温先生那里到现在都没传信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庄思颜的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
京城里是不是出什么事?
温青做别的事情不行,但是对情报这一块,他是一把好手,一般情况下不会拖的太久。
庄思颜当即立断:“青然,你回一趟京城,今天就走,速去速回,看看那里到底怎么了?”
青然愣了一下,明显有些意外地问:“先生,你不是还要去狼人谷吗?”
“我带青风去就行了,你走你的。”
这事青然没敢应下来,他听命于庄思颜,却也知道自己是做什么?
如果庄思颜只是在罗和城里不动,那他回一趟京城,也就回去了,反正这里他们也算是人多势众,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庄思颜竟然要带着青风去狼人谷。
青然是跟着去过的,那地方什么情况,那些人什么本事,他一清二楚。
就算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庄思颜,她若三番两次的去找事,难保那些人不会对她动手。
而他们一旦动手,必然就是杀招。
他觉得青风他们两个人不行,所以就站着没动。
庄思颜蹙眉看他一眼,声音轻的异常地问:“怎么了?你不想回去?”
青然不善说谎,顿了一下,还是直白直话:“我得保住先生的安全。”
“我没事,有青风就够了,现在是京城的事比较急,你跟着温青也很久了,应该知道他做事的风格,像这种石沉大海的事,他做过几件?我让你回去,还有一件事,就是皇上那里,前阵子我写了一封信给他,也是到现在都没有回,你回了京城以后,想法进宫一趟,也问问这事。还有一件,就是闻敏那里,上次我们把他放回去,我托他查一些事,你也去见见他。”
任务真的很多,会给人一种感觉,就是青然此行的目的也很重要,可是他还是执拗地觉得自己的任务,不是护着庄思颜安全,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这态度把庄思颜都气 着了,瞪着他问:“怎么回事,我现在还命令不动你的了?”
青然硬着头皮解释:“先生,是皇上说了,我跟青风的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如果此时京城里真的出现什么乱子,那罗和城就更不好说了,所以我们两个现在都不能离开您的身边。”
庄思颜再瞪他一眼,还待说什么,却听到外面米月清的声音:“姐姐在里面吗?”
他们来来回回很多事 ,都没有背着米月清,包括庄思颜每次出门,是去哪里,又是为了什么,她也是清楚的。
所以此时听到她的声音,青然和青然就自动开门,让她进来了。
米月清虽然出宫很久了,但还保持着她从前的规矩,看到庄思颜行行礼,然后又对青然和青风行礼。
弄的这两个大个儿男人很不自在,干脆出门去了,留她跟庄思颜说话。
庄思颜对米月清一直都是温柔有加的,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她自己才会收真情一些男人的豪迈,成为一个骨子
里面还带着一丝女人味的女人。
她给米月清让了座,又沏了茶,拎着茶壶过来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给那帮小朋友加了课,又都是自己讲的,会不会太累了?不行得多找几个夫子,你先留着,我这次出去回来,就把这事办了。”
米月清耐心地等她说完,才开口说:“我已经找了两位了,来就是跟姐姐说这事的。”
庄思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里面有亮亮的光跟着闪了出来:“是吗?什么时候的事?还就是你能跟我想到一块去,但凡我想做的事,还没做呢,你就先做好了,真是好姐妹。”
米月清被她夸的面颊上飞上了一层薄红,略微垂了一下头才说:“就是你们上次出门的时候找的,只是一直没有定下来,我也就没跟姐姐说。
这次跟您说的原因,是因为我要一趟京城,所以不得不让他们来先代着。”
这话又一次让庄思颜吃惊了。
她放下手里的茶壶,问米月清:“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回去,那边有什么事吗?还是温青给你传了什么事来?”
米月清摇头,头却低的更下了,下巴几乎要戳到自己的胸前。
庄思颜被她整的有些迷糊了,紧着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就直说,我刚还跟青然商量让他回去一趟呢,因为我们前段时间给温青传了信,到现在都没回音,我怀疑京城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正着急呢。”
这么一说,米月清的脸总算是抬了起来,但是那一脸的紧张,也让庄思颜立刻感觉到,怕是京城真的出什么事了。
好半晌,米月清才说她回去的原因,竟然也是因为温青。
她最近给温青去的信,也一直没有回音。
米月清说,她虽离开了京城,当时走的时候,多一半也是因为跟温青一直不愠不火,所以她想借出来一趟,也散散自己的心。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来了这里,温青反而主动给她写信来。
一个心里深爱着别人的姑娘,是很难端得矜持的。
庄思颜只所以喜欢米月清,也是因为她这一点,她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也会为此而努力。
只是温青那家伙太不是东西,总是不冷不热,谁也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
为此,庄思颜其实是想劝她放弃的,但是爱情这种事,别人再劝有时候也劝不到当事人的心里。
就像米月清自己,她虽然来了罗和城,可温青一封信,就把她的热情重新调动了起来。
于是两个在京城中,还不怎么联络的人,反而在分开以后,常常以书信来往。
庄思颜在这里保留了一些意见,其实她有点怀疑温青与她通信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不见的相思,而是另有所图。
然而这话要说是出来,一定会让米月清很难看。
她冰雪聪明,其实很多事未必就看不明白,只所以还愿意相信,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心,那别人又何苦一定要拆穿她呢。
庄思颜一边抿着手里的茶,一边听她往下说。
“差不多五天就会来往一回,可这次差不多十天之久了,他那边却一直没有回信,所以我想也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听姐姐
这么一说,应该真是的,那我明日就回京城一趟吧,顺便也帮姐姐问问。”
庄思颜点头:“行,那你去准备吧,我让青然去雇辆车,明天一早你们就回去。”
米月清尽量保持着她的温和娴淑,但心里的着急是难以掩饰的,所以起身的时候,还是快了一点。
但庄思颜在她走出去很久,都坐着没动。
这事有些古怪了,到底是京城中出事了,还是温青出事了呢?
如果出事,又会出什么事呢?
她之前不想回去,也猜到叶元裴最近会去狼人谷,所以就想随他之后再去那里看看究竟。
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好像京城之中的事情的更重要。
那自己要回去吗?
他把青然叫了起来,让他尽快安排一辆马车,明日一早就送米月清回去。
青然瞪大了眼睛问她:“谁去送她,米姑娘一个人回京城怕是不太好吧?”
庄思颜头都没抬,只回了他一个字:“你。”
青然:“……”
让他一个人回,他不愿意,现在让他带一个人回,他就愿意了吗?
然而庄思颜马上说:“你们先走,我跟青风走你们后面,咱们都回去,看看京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样,青然才缓缓吐了口气,然后问道:“为什么不一道走?”
庄思颜摇头:“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所以你跟月清回去,走官道,沿途不用停,但也不用拼命赶时间。我和青风就走小路,我们没准比你们还先到京城,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这样一来,虽说青然还是保护不了她,可总算一路是往京城去了,总比狼人谷那种地方要好一点。
最主要的原因是,庄思颜定下来的事情,就算是他不想做,最后她也不会妥协,所以只能这样。
当天他们就把一切准备妥当。
第二天一早,庄思颜送米月清和青然出门,随后他们两个也上了快马,由小路往京城而去。
罗和城的事一并拜托给了罗勇。
当然她没跟罗勇说自己是回京城了,只说是去狼人谷。
马车出了罗和城,往北走的官道上,车辆还是很多的。
青然打扮成车夫的样子,亲自驾着马车 ,米月清就坐在车内。
她一心想着京城的事,所以也没太留意周边有什么变化,或者她留意了,也不一定会发现,毕竟跟着他们的也都是高手,只有青然能知道一二。
但他很镇定,既没有主动往后看,也装作没发现的样子,一路上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心里边反而更担心庄思颜他们。
这伙人从他们一出城就跟上了,明显是有准备的人,那么他们那边会有吗?
会是什么人,跟着他们又要做什么?
在一个路边茶摊歇脚时,米月清没下来,青然付了老板一个铜板,要了两碗茶。
先端去给车里的米月清一碗,回来后,他才站着喝自己那一碗。
但其实在他端茶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人快如鬼魅地从他的茶碗那里经过,并往里面放了些东西。
第382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
庄思颜他们的脚程确实快很多。m.www.uu234.net
除了他们骑的单匹马,行动起来的速度要比马车,还因为他们走了小路。
通往一个地方,从来都有很多条路,胆小或者希望安全者通常会走大路,然而人们会发现,到最后大陆并非是最安全的。
而小路一般是给那些冒险人走的,这样的路反而容易通过一点。
当然不是小路遇到的艰难会少一些,而是走小路的人天生都是胆大的。
很多人的烦恼,甚至大限之期,都是因为胆量不足造成的,一个足够有胆识,又聪明的人,其实在任何环境下,都能想到能脱困的办法。
庄思颜以前没走过这条路,因为她以前不赶时间,而且也听说这条路上不太平。
她的定位很准确,自己是个侦探,查案就好了,又不是干治安的,所以那些拦路抢劫什么的,她不去招惹。
因为没有什么悬念,就是一帮人混在一起,靠抢别人的东西为生,抓到了背后大不了就是一个山大王。
而且抓人这件事,不是庄思颜的强项,要不是她身边有青氏兄弟,很多的架她都不会去打的。
自己什么斤两心里总是有数的,而且她有时候有点懒 ,能跑路的,就决不动手。
可这次不同,她不想与米月清同行,又要抢时间,所以就跟清风选了这条小路。
刚出城时候还好,离城不太远,还留着一些城中的热闹。
但只半天时间,他们就走了一处荒林里。
这林子很大,从远处看,好像中间还有高起的部分,不知道是小山,还是大一点的土坡。
林子中间有无数条小路,往不同的方向的都有。
如果是晴天还好,大致分清方向,应该不会走错,但如果天气不好,或许走着走就,就会迷了方向。
庄思颜大概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这天天明明不易出行,她却和米月清都出了门,所以两边全都遇到了事。
他们这边最大的麻烦,就是天气不好。
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可半天走下来,天空突然就是阴云密布,随时要落下雨的样子。
而他们已经到了林子中间。
在林中的岔路上来回兜了几个回合,庄思颜悲哀地发现,他们迷路了。
她有点不甘心,试图用植物叶片,向阳密积,背阳稀疏的原理,找找南北,可是抬头往上一看就放弃了。
这里的林子密到难以想像,一棵树紧挨着一棵树,个个身材极好,又瘦又长,而顶端高耸入云,从下面往上一瞅。
霍,几乎一样,并无什么差别。
而林间,连杂草都是少的,大概是因为林子上面的树叶遮的太严,所以见不到阳光的草就长不起来,偶尔看到一两根,全部都是病弱弱的。
尽管庄思颜没有路痴的毛病,在很多时候方向感还很强,可此时面对这样的一个地方,再加上天空压抑要落雨的情形,还是有些抓狂。
她看着清风说:“看这样子坚持不到天黑就会下雨,咱们得尽快找个地方,躲雨或者过夜,不然这么淋一夜,明天估计得挂了。”
青风也着急,在这种林子里再遭遇雨天,就算后面什
么都不会遇上,人都够受了,可俗语有称,屋漏偏逢连阴雨,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往往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树林子里,最容易遇到危险。
大概青风前世是属乌鸦的,他轻易不开口,开口一次,就立刻中招。
庄思颜他们急的团团转,还没闹明白路在何方,就发现周围的空气有些不太对劲了。
青风野外生存经验比较足,最先往一边看去。
在灰暗不明的树林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他们这边移动。
还未等他看清,身下的马也狂躁起来了,动物对于动物带来的危险,似乎比人类更为敏感。
两匹马一发现靠近的东西不简单,立刻嘶鸣着扬蹄,想快速跑掉。
庄思颜和青风却同时勒紧的僵绳。
两人很快调整了一下方向,错身看着对方的背部。
在他们周围,正悄无声息地移过来几双绿色的眼睛。
天边的乌云越压越低,大雨眼看着就要下了起来,而那两头狼也在步步紧逼。
他们身型很瘦,应该也是饿极了,所以衬的眼里的绿意更浓,紧紧盯着庄思颜他们的时候,把嘴里尖利的牙齿也露出来。
庄思颜把手伸进自己的包里,摸出来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背着手转给青风,声音轻的像是在耳语:“火器,拉那根绳子,就会爆炸。”
青风“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似地问:“你带了这个,为什么不早说?”
庄思颜:“……”
老娘出门带了什么东西,还要跟你交代不成?
但青风的想法,显然跟她是不一样的。
他趁着两头狼还未靠近的时候,快速调整了一下马匹的方向,牢牢控制着僵绳不让它们乱跑,又跟庄思颜说:“我们往一个方向跑,他们一定会一起追,一颗就够用了。”
庄思颜用眼角余光扫他一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他们在心里默了三个数,两人同时一拍马屁股,跟着嘶叫,两匹马直往前冲了出去。
那两匹狼本来也做好了同时扑出去的准备,这会儿看到两人一改战略,竟然同时跑了起来,与是同不同的方向合到了一条路上,开始猛的追着他们跑了起来。
青风的马往前跑,他却始终看着后面,见两头狼的距离差不多了,才去拉火器上的线绳,然后照着他们就扔了出去。
狼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开始扔了过来,但是它们既不知道避开,也不知道威力,所以还在往前跑。
只听“崩”的一声巨响,后面扬起巨大的土块,狼好像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炸飞了出去。
庄思颜都没来得及高兴下,就觉得自己被腾空抛了起来,然后又似特别快的速度“扑通”一下往下坠去。
眼前顿时一黑,人已经不知到哪儿了。
她第一反就是叫青风,可是叫了半天,结果听到那家伙好像钻到了土里,在她脚下哼唧了一声。
庄思颜赶紧蹲下去查看。
这会儿眼前已经好了许多,先前的尘土散去,她也慢慢适应了光线。
在一片灰土里青风扒出来,无比悲催地宣布:“我们好像掉到陷井里了。”
青风扶着陷井
里的土壁墙站起来,抬头往上看了一下说:“这点高度没问题,我先上去,把你再拉上去。”
庄思颜从来没有这一刻羡慕别人有轻功的,赶紧催着他上去。
青风这边一跃身子,还没出陷井的口,那边“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差点又把他给拍了回来。
跟随着轰隆声,大滴大滴的雨已经直砸下来。
庄思颜本来仰起的脸,生生被雨的疼了起来。
她把头低下去,嘴也不敢张了,生怕那雨水灌到了嘴里。
青风不知从哪儿拉来一根木头,冲着下面喊了一声,才把木头顺进去。
可是雨水已经大到连眼也睁不开,庄思颜抓着木头试了半天,硬是没爬上去。
此时此刻,她是异常想念凌天成的。
她记得凌天成不但轻功好,力气也很大,像这样的陷井,他不但能自己轻松飞出去,也能带着她一起飞出去。
可是青风不能,他只能自己先出去,然后把她留在里面。
这会儿雨水如盆泼,浇的她找不着北,抓着木头的手试了几次,脚还没上去就又滑了下来。
上面青风还在焦急地冲着她喊,可喊也没用,她就是出不去。
有那么一时片刻,她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得了,出去也是淋雨,在这里也是淋雨,那我还出去干吗,不如就在这里面淋算了。
可上边的青风见她迟迟不上来,已经急坏,又“扑通”一下跳了下来。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瞬间就又被新的雨水盖了上去。
他也顾不上了,伸手抓住庄思颜把他往上推去。
等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土坑里爬出来,简直有重生为人的感觉。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庄思颜才发现,青风的腿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一条腿走路都不利索,下面还拉着长长的血 迹。
可他们现在四面不靠,无处避雨,这么淋下去两人很快就会崩溃的。
马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天边浓黑如墨的云直压下来,好像要一盖而下,把整个树林全部封住。
青风急着拖着伤腿,冒雨把刚才他们炸断的树枝树叶拖过来,妄图临时搭起一点东西,给庄思颜防雨。
但那东西根本没用,也挡不住这么大的雨,所以庄思颜干脆把他抓了回来,直接撕了他的一条衣服,先把他腿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然后两人就站在雨里,互相看着傻笑。
庄思颜想,对面此时如果站的人是凌天成,不知会怎样。
她常常在外,凌天成则大部分时间都在京城,所以两人共同经历的东西真的太少了,连回忆都是贫乏的。
而那些在京城里的回忆,又实在不是太美好,所以庄思颜都不愿去想起。
她这个时候,有点那种失恋许久的人,在某一时刻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曾经陪伴着自己的人。
也或许这一时刻是听一首歌时,也可能是看一场电影,或者仅仅是看到了一些什么。
但是那种感觉既甜蜜又苦涩。
因为很多东西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所以不同是,她与凌天成还保持着那层关系,也仅此而已了。
第383章 欲擒故纵
雨停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顶 点 X 23 U S
一轮彩虹炫丽的挂在天边,七彩如桥,美不胜收。
然而庄思颜只瞄了一眼,就叫着青风说:“我找到方向了,咱们快走。”
青风的腿外伤不要紧,但他被马匹抖落,又往坑里掉的时候,因为想要护着庄思颜,就没太管自己,所以好像脚裸还骨折了。
虽然庄思颜在雨里摸着给他捏了一下,但这个时候走起路来,已经一瘸一拐了。
而且刚下过雨的地上,泥泞不堪,也确实不太好走。
两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唯一一件高兴的事,就是马竟然并未走远,在青风数次的口哨招唤中,它们竟然又跑了回来。
经历了两头狼,一场大雨的庄思颜,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想快点赶路,心里面烦躁顿生。
她觉得京城没准真的发生了天大的事,所以连他们回去都受到了老天的阻拦。
接下来的路,也没一路好走了,出了树林,又遇荒山。
原来古代的小路,就是无数的意思,连人烟都看不到几个,跟现代名副其实的小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庄思颜很为自己这次长见识郁闷,而且感觉有点傻。
青风见她不怎么说话,自己也尽量少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近路还是有一点好处的,三天以后,他们就看到了京城,而且也由小路,绕到了大路上。
距离上次庄思颜离开这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但京城并没有多大变化,如果从外面上看,几乎看不到变化。
只是青风还敏感的发现,守卫还有城中,以前温青放的暗哨少了很多。
这事他没有跟庄思颜说,因为那些暗哨都是温青的牌。
做为他曾经的后下,尊重从前的老大,并且为其保留秘密是他本份的事。
庄思颜却没有看出来,她一入城就直奔温宅。
在门口敲了很久,敲了她都想破门而入了,才听到里面应了一声。
又过了放久,一个人过来开门。
是一个女人,庄思颜不认识 。
那女人奇怪地看着她,显然也是不认识的。
庄思颜问:“你是谁?这里的原来的主人呢?”
那女人似乎对于他的没礼貌有些不满,脸上的愕然很快转成了厌烦:“我们怎么知道,这是我们买来的宅子。”
然后“啪”的一声,把门从里关上了,任他们敲也不再开了。
庄思颜转头看青风:“这什么情况?温青不在这儿了?那他会去哪儿呢?”
青风也不知道。
庄思颜没办法了,她原本还想提前回来查查情况,现在看来,根本就无处可查,还是得先进宫一趟。
以温青跟凌天成的关系,他要真出什么事,凌天成一定会知道的。
她让我青风在城中再打听一下情况,完了就去她原来的宅子里等她。
庄思颜则回去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了入宫牌子,乘了马车往宫门口而去。
她先去了辰熙殿,在那里竟然没看到凌天成。
又去了他住的轩殿,依然没人。
庄思颜心里就有点怪怪的,难不成凌天成与她真的一拍两散了,所以现在已经开始宠
别的妃子了。
就算真是那样,这大白天的混在妃子的宫里,不做正事也不太好吧?
庄思颜一边莫名其妙的腹诽,一边往竹园走去。
兰欣和平儿都觉得,有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看到,她们的主子庄思颜了。
乍一瞅见她像平时一样,利落了跳入竹院,还说了一句:“兰欣,有什么好吃的吗?拿点过来,记着帮我沏一壶好茶。”
兰欣和平儿同时抬手揉了揉眼,然后两人又互看一眼,最后嘴唇蠕动一下,语调轻的只有她们自己能听见:“娘娘回来了?”
庄思颜站定,侧脸看了一会儿她们惊讶的表情。
然后又给她们一个坚定的眼神,张口道:“对,我回来了,宫里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吗?我饿死了,要是没有,就去御膳房里弄一点,没别的要求,要快。”
兰欣没等她说完,已经扑过去,双腿跪地,哭的差点直不起来。
平儿还好,站了一会儿,好像突然迷瞪过来庄思颜说了两次的事,转身往宫门外面走去。
整个竹院里,顿时像注入一股沸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脸上时不时的还飘着几许红晕,来来往往走动个不停。
有去拿吃的,有去拿水的,也有人去给凌天成报告的。
那些粗使的,平时不在前面近身伺候的宫女,就把院子里的竹子修剪的,花也个修剪了,一时之间竟然比过年还热闹。
凌天成坐在紫辰殿里,听完了最后一位大巨的陈述,又把他们的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在下面写下了自己的意思,传下去说:“就这么办,此事不用再议了。”
大臣拿了折子出来,紫辰殿也跟着一空。
李福小心地往他那边看一眼,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别多话地停了下来。
凌天成伸手去翻别的奏折,看了两眼,不知道写什么,就放了回去。
再拿一本,还是一样。
往返多次,心里的气就起来了。
这些大臣们平时都是做什么的,写个奏折都能狗屁不通,连他都看不懂,他们还呈上来干什么,让他猜谜吗?
他烦躁地起身,抬脚才往外面走了一步。
李福赶紧跟上,一个小心却又跟走回来的凌天成撞到了一起。
李福吓的冷汗都流出来了,膝盖一软人跟着跪到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以为皇上这是要出去……”
“朕出去做什么?现在看奏折的地方就在紫辰殿,你不知道吗?”
李福:“……”
他知道啊,可皇上你没事好好坐着看奏折就是了,站起来走两步是几个意思嘛!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所以一边流汗,一边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
凌天成自己生了一顿闷气,慢慢也缓了过来,把李福叫起来说:“什么回来的的?”
李福小心翼翼:“有一个时辰了,此时在竹院里。”
凌天成:“嗯,你过去看看,如果缺什么叫内务府送过去。”
他还多次一举地说:“朕还有事情要忙。”
皇上不想做什么,根本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何况是身边的太监。
李福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跟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语言似的,快步往外面走去,恨不
得一步就离开紫辰殿,好让他好好反醒刚才的一幕是不是真的。
凌天成看着他出去,然而自己却无事可做。
或者说他做什么都不是那么回事,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拿本奏折看了半天,连上面的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心乱如麻,偏偏又装作若无其实。
李福才刚一出门,他就心想着他快一点回来,跟自己说说庄思颜的情况。
可又怪怪地想,她出去那么久,突然回来,宫里一定也缺了不少东西,或者李福要留一阵子。
然而,不过片刻,又在心里把李福骂了个遍,狗奴才,一定又在半路上偷懒了,去了这么一回子还不回来。
凌天成心里七上八下,想了许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
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有一点冷,别人看上去,只会觉得皇上可能又想到了一件什么国家大事,所以才会皱着眉头走来走去。
在深宫内院的庄思颜,既没有内心忐忑,也没有表面冰冷。
她的状态与凌天成相反,或者更清明一点。
满脸含笑,一边吃着平儿拿来的东西,一边跟他们两续着话。
那心思是缜密的,话也说的滴水不露,看上去都是宫女们主动提出来的,可实则说出来的都是庄思颜想听的。
其中一条很重要的,就是庄昌远死了。
这个庄思颜明显愣了一下。
兰欣注意到了她的这个细节,眼睛顿时有些发红,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最后又硬生生被她憋了回去。
心里却在想,既是小姐不记得过去了,像换了一个人,但到底还是老爷的女儿,血脉相连,听到他的死讯,应该也是难过的吧?
庄思颜默不作声的把一块糕点咽下去,吃的有点无意识,所以直接噎到了自己。
弯腰咳嗽的时候,真的把眼睛给憋红了,喝了平儿递上来的水,才成功把那糕点归位。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兰欣,声音低了几分:“葬在何处?”
兰欣看了看左右的宫人,欲言又止。
庄思颜立刻就把他们全都赶到了外面,然后问:“兰欣,你是不是一直跟庄……我父亲有联系?”
兰欣“扑通”就跪了下去,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滴滴嗒嗒流了出来,嘀到了她洁净的手背上。
“小姐,老爷是罪臣,宫里是不让说的,刚才奴婢也是说漏了嘴,才提那么一句,可……”
庄思颜最讨厌别人对她使欲擒故纵的招数,一听兰欣这话,脸就板了起来:“兰欣,你跟外面有联系,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所以一直不说,是念在我们主仆一场 ,而且我刚来宫里的时候,也一直是你护着我的,但现在整个庄家都倒了,只剩你我,你还给我耍这样的心眼,到底是为了什么?”
兰欣把头抵到地上,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但从庄思颜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很多事情,庄思颜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而她不在宫里,也不代表着她宫里没有眼线。
要说这兰欣也是够神通了,一个深宫内院的宫女,竟然能跟还在牢里的庄昌远联系起来,并且把自己的 一举一动都报告给她,要说她没点能耐,谁也不会相信。
第384章 朕好的很,你可以走了
李福小跑步到了竹院,却看到院子里站着宫女和太监,内殿的门却是闭着的。顶 点 X 23 U S
平儿眼力好,一瞧见他,忙着过来请安。
李福面对他们这些小宫人,还是能端上几分架子的,所以用眼角挑了一眼门口问:“不是娘娘回来了吗?你们进去伺候,都站在外面做什么?”
刚才兰欣跟庄思颜的话,平儿是听到了的,可这种话哪敢随便往外说?
她灵机一动,就扯了个小谎:“娘娘在里面换衣服,有兰欣姐姐在服侍,我们暂且在外面候着。”
得了,婉妃在换衣服,李福也不能进去,只得也在外面等着。
不过平儿还是悄悄走到了门口,敲了两下,才传话出去:“娘娘,李总管来了。”
庄思颜瞪着兰欣的犀利目光收了回来,似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你自己想想吧,如果还要跟着我,最好把实话说给我听,如果没有实话,你就出宫去,过自己该过的生活,咱们主仆情份,也到此为止。”
她的话也到此为止,坐着把衣服抚平,朝着外面说:“进来吧。”
李福刚才还端的架子,立刻收拾的干干净净,小步进了殿门,眼角瞄到庄思颜就先给她行了礼。
按礼说他是凌天成的宫人,又是大内总管太监,身份自是别人高,一般的嫔妃见了他都要主动行礼的,像庄思颜这样稳坐不动的,实在不多。
当然却很多,除了皇上对她的宠爱,李福得罪不起,还有就是她对宫里那些位份,争宠从来不热心。
一个无所求的人,她也是无所惧的,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敢打李福,也敢在他面前端着妃子的架。
偏偏李福还就吃了这一套,除了凌天成,也只在庄思颜面前卑躬屈膝的。
且李福还能装出一份真情实意来,脸笑的几乎成了菊花,担着声音说:“婉妃娘娘,皇上听说您回来了,打发老奴来看看,您这儿有没有缺的少的,好让内务府及时补上去了。皇上这会儿在紫辰殿里忙着朝上的事,一时走不开,说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李福自做主张给凌天成弄了个约。
这也是深思熟滤的,他来进步子虽走的快,那脑子转的比脚还快。
看皇上那个样子,明明就很想来见婉妃,可不知什么原因又不来,从他的面色来看,好像是两个人吵架了。
可李福根据过去的经验判断,这种吵架根本就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没准凌天成一会儿就会来看婉妃。
那婉妃这里,自己既然来了,就得把话说的好听一点,也好为皇上铺铺路。
他很为自己的小主意得意了一把,却听到庄思颜说:“哦,这儿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这不是刚回来嘛,你去问问平儿吧,登记个单子,能送的都送来一些,反正我一向多多益善的。至于皇上,他要是忙就忙着吧,不用刻意来竹院,反正我进进出出的也习惯了。”
李福乍事这话,还是挺高兴的。
正常情况下,庄思颜进宫要东西,那应该是会住一段时间的前兆。
这样多好,也解一下皇上的思念之苦。
所以领了活儿的李福,忙着去找平儿,两人一合计,列了一份长长的单子,就递到内务府去了。
这边凌天成,左等右等,等的从桌案后面已经走到了廊沿下,才看着李福颠着小步回来。
他满腔的气,偏偏还要压住,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
李福赶紧上前报告:“皇上,婉娘那里缺的东西有点多,所以我就在她那儿多留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把单子递到了内务府,很快就会送过去的。”
凌天成“嗯”了一声,想问他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转身往里走去。
李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关于嫔妃是胖了瘦了,开心与不开心,他这个太监是不能描述的,就算是皇上再想知道也不行。
自己说的浅了,隔靴搔痒一点用也没有,说的深了,没准皇上会怀疑自己心怀中轨,查看他的妃子。
李福看上去蠢笨,可心眼也不少,不然怎么在凌天成身边混呢?
就这样,他们主仆二人也各有心思地紫辰殿里,坐的毫无心思,站的满心都是心思。
凌天成到底是坐不住,起身说:“乏了,回轩殿吧。”
李福随行,也没敢把庄思颜的话学过来给他听。
但轩殿比紫辰殿更冷清。
以前庄思颜在这儿住的时候,凌天成每天最舒心的事,就是回到轩殿。
不管他有多累,只要回到这里就觉得那些疲乏,瞬间就远去了,只剩那个人的眉眼如初,笑颜如花。
可如今她早已经不住在这里,凌天成的轩殿比从前更冷。
连辰熙殿都冷了下来。
自上次他从罗和城回来以后,就按历代皇上的规矩,把自己的书房改到了紫辰殿。
一来那里那里没有后妃打扰,可以随时见朝臣。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紫辰殿里没有太多庄思颜的气息,没有关于她的回忆。
凌天成在这里,真的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地做事,而在那里却不行,一个恍惚,就会觉得偏殿的地上,会坐着那个小女人,看案卷看的睡着了。
这实在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令他烦不胜烦。
自己在轩殿里坐了一会儿,让李福拿了一壶酒来,入喉也不是滋味,但总比傻坐着好,就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
到了晚饭的时候,御膳房把各宫的饭菜都送了过去。
凌天成看着那桌子上的东西,味口全无。
他特别想不管不顾,站起来就去竹院,像从前一样,管那个小女人怎样,只把她禁锢到自己这里就行了。
可一想到她那种略带凉意,不甚在意的眼神,凌天成又觉得无比受伤。
自己是一国之君,有多少女人等着他去宠幸,可却爱那一个女人爱的如此辛苦。
如果这一关他不能过,那以后又能做什么呢?
他暗暗给自己一个目标,要么庄思颜臣服于他,爱上他,以后都听他的。
要么自己放下,还她自由,也还自己自由。
只是这个度实在难以把握,之前她不在京城,凌天成还可撑一撑,不给她写信,也不去关注她的消息,不停暗示自己去处理眼下更重要的事。
可现在她回来了,就在宫里,离他只有那么一点的距离,他只要走出宫门,也许就能见到那梦寐以求的容颜。
太难了。
凌天成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时竟然有些晕。
大概是心情实在不好,所以喝酒都容易上头,他平时喝这三倍的量,也不见得会怎样。
他这么想着,就直接往外面走去。
一脚踏出殿门,就看到灯火阑珊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
她没有穿繁复的宫服,只着一身简单的衣着,头发也只松松的梳着一个发髻,用一根玉簪随意地挽在身后。
周身都是刚刚沐浴过后的舒适和清爽,既是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站在那里,就让人看的心旷神怡。
凌天成的目光久久不能动,就那么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想把自己,和她看成一副画,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刻。
然而庄思颜却先动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在离凌天成两米远的台阶下站定,微仰着小脸说:“李公公说你太忙了,没空来竹院,我只好来这里找你了,不过我也没看到你忙什么,酒味倒是很浓,怎么喝酒也不找我的?”
凌天成:“……”
咬了咬牙,还是言不由衷地说:“朕今日是有些忙,酒是刚才洒出来一些,朕没喝。”
“没喝你要酒干吗?酒地吗?”
凌天成:“……”
他有点无言以对,干脆换了一个话题:“你找朕来何事?”
他本来以为庄思颜会像过去一样,过来挨着他站,或者像在罗和城那样,挽着他的胳膊。
随便说点什么,其实凌天成都不在意。
当他看到庄思颜的那一刻,自己找的那一大堆的理由已经土崩瓦解,不存在任何意义。
此时,他只想听听她说话,然后与自己站的近一点,再近一 点。
可庄思颜却并没有如他愿的走上台阶,也没有向他行礼,没有客气,也没有亲近。
略稍一顿,开口道:“我为温青的事回来的,他怎么了?”
这个弯转的有点大,凌天成身子晃了一下,差点就没站住。
他有点怪自己晚上多喝了一点酒,怎么这会儿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其实听说庄思颜回来的时候,他就想过她可能会问到温青的事,毕竟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况且米月清也在罗和城。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为这个回来的。
只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
凌天成没有应声,脚往后移了半步。
大概是脸色实在难看,所以庄思颜在下面问了一句:“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凌天成心说:“没有,朕好的很,你可以走了。”
他的话没说出来,身体却很诚实,真的就转身往内殿走去,就把庄思颜晾在了那里。
这还是她进宫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冷遇,不可谓不惊心。
庄思颜都有点不敢相信,她看着凌天成转身就走,一句话都说,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心里陡然就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失落。
当真是放下了吗?当真是不喜欢自己了吗?当真是因为娴贵妃的事,自己表现出来了一点善妒,然后他就生气了吗?
可他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第385章 她真这么说?
庄思颜毕竟已经不是那个年少轻狂,整天没皮没脸追着叶元裴跑的女孩儿了。www.uu234.net
而凌天成也不是叶元裴。
所以她一声不吭的转过身,也往外面走去。
可能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越是在乎的,越是重视的,就越是小心翼翼,也越容易产生误会。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反而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就存在你想你的,我想我的。
凌天成和庄思颜的误会,全是他自己精心铺成的。
他想用这个造成一个新的局面,要么两个人放弃所有过去的是是非非,走到一起,要不就洒脱一些,还对方一个释怀。
可惜事情走到这一步,连凌天成自己都憋的要命。
当他看到庄思颜从轩殿出去的时候,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把一桌饭菜全部都掀到了地上。
把一旁的李福吓的差点晕过去。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凌天成发这么大的火。
皇上是凌厉的,是威严的,有时候也有些阴郁,甚至还会狠辣,这些他都见过。
但凌天成无疑也是他见过,把自己控制得最后的人。
他鲜少摔东西,也很少迁怒别人,一般是谁的过就是谁的,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错,向另外一个人发火。
而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几乎都因为婉妃,这次更甚。
李福吓坏了,怕皇上气坏身子,更怕自己不小再触到他哪儿的霉头,所以跪在地上半天都不敢动一下。
等他终于抬起头来时,发现殿内早已经没人了。
皇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李福原地瑟瑟发怔了片刻,跟被电击到才醒神似的,爬起来就往外面追去。
他估摸着凌天成是往竹院去了,所以一路上都往那边找。
可是人都到了竹院门口,却什么也没看到,而且竹院的门早就闭上了。
李福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为自己刚才的没眼力见生气。
待他慢慢往回走,想再去辰熙殿看看时,凌天成已经出了宫门。
他出手迅捷,李福在轩殿发愣时,他已经入了内殿,换了便夜。
李福只当他出宫门后,就会去竹院,最起码会去追一段庄思颜,却没想到,这次凌天成反身为之。
此时,整个宫里都亮了灯,灯光把他的影子拉了很长。
男人本来就修长的身材,被这样的灯光一辉映,平白又拉长数米,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只是那巨人因灯光的原因,陷在了一片黑影里,所以更显的忧郁而沉闷。
凌天成的脑子是乱的,尽和他努力克制了自己,也想过至死地而后生的结局,可能没有自己想那么轻松美好。
可真正到发生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多不可预料的情绪,让他几近失控。
出了宫门,再往前走就是京城热闹的大街。
华灯初上,街上来往的人群,不见少,反而多了起来。
三五成群的寻欢客,在灯下笑的无比灿烂,有的甚至嘴里还吐着酒气,与此时的凌天成一样。
可他们又好像不一样。
别人是有目的的寻欢,而他只是没有目的的
发泄情绪而已。
皇宫内院那么大,突然之间就装不下他的寂寥和孤独了。
凌天成觉得,他只要回到那里,自己就像穿一身铁衣的人。
别人看他刀枪不入,可他自己只感觉到冰冷和疏离,对谁都是一样,没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
那座宫殿,越来越让他感觉到陌生,又难耐,可又不得不坐在那里。
青风得了庄思颜的令,正在满城地打探温青的消失。
可惜温青以前行事低调,京城中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而像青风一样,跟着他的,或者听他行事的人,这次又全部都找不到了。
这让他跑了大半个京城,竟然毫无收获。
这么大规模的肃清,如果不是他自己做的,那很可能就是皇上做的。
可又为什么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眼角无意在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个锦衣男人。
他脸上是一贯的冰冷表情,眼睛在夜色的灯火里,墨黑潭底,让人看不透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原本就很薄的唇,因为紧紧抿着,更显的凌厉而薄情。
青风看到他的同时,就往他身后也看了一眼。
竟然无人随行?
他正疑惑要不要走上去,或者默默跟在凌天成的身后,就见对方已经抬眼往他这边看过来。
凌天成年少离宫,为了生存,学了不少技能,其中一项就是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别人的目光有意看他,他都会及时发现。
这种技能很好用,在很多时候,也是可以拿来救命的。
因为无论是谁,要向自己的目标下手,那必然是会往他那里瞅一眼的,可这一眼,往往已经提醒了凌天成。
待到对方真的出手时,他早已经做好应对准备,所以他在那纷乱的,别人都想要他命的几年里,还能安然地活着,虽然活的也很辛苦。
此时,青风往他这里看一眼,他已然感觉。
本来没打算抬头去看的,但眼里的余光让他瞥到了青风的衣角。
凌天成马上向他靠近过去,在青风向他行礼之前,一把拉住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两人很快到了一间不甚热闹的茶楼,在角落里坐定以后,凌天成问他:“你们不是在罗和城好好的,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青风愣了一下,还是回道:“司先生说京城可能有什么事发生,所以就带我回来看看。”
凌天成的咬肌明显崩了一下,还不死心,又问:“到底是什么事?”
青风:“温先生不见了,我们与他失去了联络,所以司先生很担心。”
果然是为了他,她没有说谎。
可你回来查温青的事,就在京城好了,何必又回宫一趟?
凌天成自己都说不好是抱怨她,还是生自己的气。
只是这种情绪他一丝也没有露出来,甚至连眼神都没变一下:“温青没事,我派了新的任何给他,去别的地方了,一时半会儿不在京城里。”
青风稍微舒了一口气,本来还想问什么,大概介于凌天成的身份,所以又把话咽了回去。
凌天成也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
他其实想问问庄思颜在罗和城里怎样,
或者更详细地问他们回来的目的,有没有因为他的原因。
可是到底是说不出口,也闭口不言。
两人默默喝了一壶茶,凌天成在宫里那一点酒意已经全部散去,最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就又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风虽然不太懂他与庄思颜的情感,但是这位是皇,那位是妃,而且他们在罗和城的时候,明明看上去还挺好的。
所以在没弄清庄思颜此时是否在宫里的情况下,他尽量把他们此行的细节都说了。
凌天成听到他们抄近路回来,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神都是沉郁的:“急什么,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会出什么事,那近路凶险异常,能走吗?你们还是两个人。”
青风对他的观点非常认同,小声说:“是有些险,我们当时在树林里迷路,还遇到了狼。”
凌天成垂在身侧的手,在听到这句话时,倏忽握紧,连指关节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他眼睛看着青风,没有吓他的意思,但那目光却凛厉的让青风倒抽了一口气,连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但凌天成却没想就此放过,好一会儿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后来呢?”
青风的虚汗都出来了,听到这打破沉寂的声音,忙着说:“后来狼被我们炸死了,偏偏又赶上下雨,不过还好,最后还是好好的回来的。”
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他不敢去描述,尽管他见过庄思颜经历过无数的险境,但此时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
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受了无尽的苦,还差点丧命这样的话?
但他不说,并不代表凌天成想不出来。
庄思颜的能力他非常清楚,能让她迷路的地方还真不多,她做事一向是表面看去不着边际,但其实心有沟壑,又细心又谨慎。
有时候凌天成也想,如果她把做事的劲头,用来对自己不知会怎样?
他微微摇了一下头,把思绪重新扯回到他们说的树林里。
迷路,大雨,又有狼,可见环境是多么恶劣。
青风的腿,在刚才走过来时,他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但之前在宫里看庄思颜,竟然没在她身上看出任何痕迹来。
出于很多原因,也或者是根本没有原因,凌天成只是想多听一些她的事情。
所以他更仔细地向青风打听,他们这一路上的事。
问到最后青风都有点受不了,搜肠刮肚似的,把庄思颜做过的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句话都说一遍。
而凌天成还在问:“她真这么说?”
青风到了此时,哪还有心思编谎,垂着头说:“是的爷,当时我们刚从那坑里出来,我的腿又受了伤,可能司先生心情也不怎么好,所以就说,要是跟着您出来,肯定不会让她掉入坑里的。”
青风说完,停了一下。
见对面的人没应声,就悄悄抬眼往那边看。
然后他看到凌天成盯着桌子上的灯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息万变的。
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勾嘴角。
最后突然站了起来:“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温青没事,你们不用查了。”
第386章 无意打扰你
如果不是怕吓到城中的百姓,凌天成几乎想脚不沾地的跑回去。m.www.uu234.net
他一路走背街,身法快的惊人,偶尔路过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那些人还未看清,他已经过去了。
让当事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或者夜里见了鬼。
凌天成自己也不清怎么了,心里突然就特别想见她,只是看一眼也好。
他回了宫。
已经在宫里找他快找疯的李福,也打听到了他出去的消息,这会儿正忐忑地在宫门口等着。
突然见一个人进来,脚步又快如闪电,忙着扑过去:“爷……”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凌天成已经走过他,往内宫而去。
李福:“……”
他不敢怠慢,赶紧爬起来也往宫内走。
可只一眨眼的功夫,凌天成就在他面前消息了,而且不知去向。
李福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感觉自从婉妃回来以后,皇上的精力突然之间就变好了,以前一天不出紫辰殿的门,现在竟然一晚上就能出宫跑一圈,回来还能继续跑。
凌天成去了竹院。
可惜竹院的门此时早就关了。
就算没关,庄思颜也未必会见他。
她一向是个傲娇的人,且并不以皇帝的恩宠为荣,见与不见他,全凭自己喜欢。
如此一想,凌天成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一点。
她来见我,那必然是想见我了,而不是因为我是皇上,所以她才会来。
尽管每次她来都有一堆这事那事,但两人能就某件事,说到一处,谈的开心,也是非常让人开心的。
凌天成在竹院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睛不时会看一眼那紧闭的宫门。
但脸上先前的阴郁明显去了不少,偶尔还会勾一下嘴角,仿佛庄思颜穿过宫门,就站在他面前,也含笑看着他似的。
次日,他刚一下朝,就快速跟李福说:“去竹院。”
李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皇……皇上,婉妃娘娘她……,她今日一早就出宫去了。”
凌天成的脚就顿在当场:“一早出宫?怎么到现在才报?”
李福觉得他这两天可能身体出了很大的毛病,动不动就出汗,大多还是都是虚汗,出过以后,双腿发软,混身无力,只想休假出宫去躲几日 。
就像现在,凌天成的一句话,他的汗就又冒了出来。
他忙着擦了一把,声音里都带着虚气:“那会儿您还在早朝。”
庄思颜是有多着急,他还在早朝的时候,她就已经出宫去了,或许昨晚就已经走了,都不一定。
凌天成有点牙疼地想着。
也说不清自己是生她的气,还是怎么回事,冲着李福说:“知道了,你去紫辰殿里说一声,让李尚书就锦城渔船改造的事,尽快拟一个折子,明日早朕要看。”
话没说话,脚已经抬了起来。
李福在后面着急:“皇上,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
凌天成略一回头,看着他问:“什么时候朕要去哪儿,还要向你报备了?”
福:“……”
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想再满宫上下的找主子而已。
然而凌天成已经走了。
他回了轩殿,换下那一身的龙袍,依然是素服出宫,直往庄思颜的宅子里而去。
跟他想的一样,庄思颜已经回来了。
听到门房那边说一个有人来宅子里找她,她还以为是徐宁,因为之前托他办的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所以如果徐宁今日不来见她,她明日就会先去找他。
庄思颜起身就往门口走去,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
可一看到凌天成,她那点笑就跟按开关似的,一下子收了个干净,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往里走去。
凌天成几步就跟了过来,手拉她的手臂,略一使力,已经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要不是庄思颜躲的快,还能一下子撞到他的怀里。
“来这儿干吗?”走不了庄思颜犹自不肯服输,身子站的笔直,眼睛直直看着凌天成问。
他已经松了手,甚至还往旁边侧站半步。
这让庄思颜更郁闷了,接了昨天晚上的话说:“我就是回来问问温青的事,你不想说就说,反正他也不是我的什么人,知不知道对我都是一样的。这两天我就走了人,我继续回宫去做你的皇上吧。”
凌天成没说话,一字不漏地听她把话说完,中间没插一句嘴,只是眼睛也没离开她的脸,非常认真看着。
好像这个昨晚他不愿意见的人,今天突然头上长出一朵花,还是带绿叶的花,所以挑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庄思颜的心结是从他离开罗和城就开始的,这会见他这样,更是一秒也不想忍,喊完自己的话,转身就又要走。
凌天成的话就在她身后传了过来:“不想知道温青的事了?”
庄思颜的脚步顿了一下,过了半秒,才慢慢把身体转过来。
温青在京城中的位置太重要了,庄思颜又找他查了很多东西,到现在都没有信儿。
她是真的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样了。
于是,凌天成得以与她一同往内走去,且坐进了她家的堂屋里,还让下人们上了一盏茶给他。
庄思颜没喝,干巴巴地坐着,不时看一下自己的手指尖,很明显在说:“老娘没空陪你闲坐,有话就快点说,你不想见我,我现在也十二分不想见你。”
她的表情丰富,又从来不顾忌凌天成的权威,所以这会儿把不耐烦表的极致。
但看对面的人,好像一点也收不到自己的烦躁一样。
他好像得了健忘症,进来以后只顾着喝茶,对于温青的事一口也不提。
庄思颜等了好一会儿,见他茶都快喝到底了,还没说一个字,就忍不住:“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凌天成:“温青去锦城了。”
庄思颜愣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议地说:“那家伙连出个家门,都要死要活的,怎么这个时候去锦城?他去那里做什么?他把手里的人也都跟过去的了吗?京城里原来的线人怎么一个也找不到?”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仍然没把自己的疑问全部问出来。
她还想知道温青去锦城是不是为了米月清。
米月清的故乡在锦城,却年少就进了凌天成的府门,他们的家事并不简单,庄思颜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就知道牵涉了很多东西。
但是米月清没有主动说,也好像不想去管那些过去的事,庄思颜也只得听之任之。
但现在温青这个大男宅,突然出了一趟远门,还远到那么远的地方,着实让她很吃惊 。
相对于她的急躁,凌天成就沉稳的多了。
他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似乎极其享受庄思颜的话,每次她一开口,他就地比认真地听着。
然后听完以后,却并不老实回答,这让庄思颜也很恼火。
“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你这到底是来喝茶的,还是来说事的?”她问,不耐烦十足。
凌天成却摇头:“都不是。”
庄思颜:“……”
接着她听到那个男人说:“我是来看你的。”
这话要搁从前,哪怕是他们刚认识那会儿,没准都能撩到庄思颜。
毕竟面前这个男人是个大帅哥,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权还有权,专程去看一个女人,那简直是殊荣。
可现在庄思颜一脑门子的官司,还记着他昨晚转身走开的背景呢,隔了一个晚上,他突然又跑来说是来看她的。
当她是傻子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这一大堆的话,她都懒得说。
起身麻利地把茶碗收了起来,一拍自己的衣服说:“那现在看到了,可以回了。”
凌天成微抬一点头,看着她默然不语。
许是他的眼神太深邃,太沉稳,如坠在大海里的石头,生生把庄思颜的浮躁压下去几分。
也或许是他本身的气场就很足,既然什么也不说,既然不看她,只是坐在那里,只要他不动,其实庄思颜也不能拿他怎样。
最后只能自己走回来,重新走回到椅子旁,只坐着一个边说:“我这次回来确实因为一些事,无意打扰你的,实在是温青的事,也只有你知道的多一点,所以才会进宫去看,你如果觉得这样不合适,那我以后不去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想了一晚上,也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有可能凌天成真是追她追烦了,想放弃了,所以才会从罗和城走的时候,不但一句话不跟她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而自己千里迢迢的回来,一见到他话都没说完,对方转身就走了,且一开始还是躲着不肯见的。
想想自己以前回宫的待遇,庄思颜想不出别的理由。
她心里难过,却也并不强求。
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她自己也未能在凌天成那里找到,让自己心潮澎湃的感觉,那又何必让别人一直专注地对她好呢。
这么想着,心里又突然生出一些悲凉来。
毕竟他们曾经也是那么好的,而且她也是他的妃呢。
人说七年之痒,他们这才过了多久,连一半还没过完,就痒的要彼此嫌弃了吗?
庄思颜扭着自己的手指,拼命追忆那些过去时,凌天成就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
他还没见过她这样呢,是紧张吗?为了什么?
第387章 最帅的乞丐
许久,两人都觉得连室内的空气都有些凝固了,才听到凌天成开口。
“没有打扰,你是宫里婉妃,进宫是应该的事,只是我昨日真的有些忙……。”
顿了一下,他又接了一句:“且也有些烦。”
庄思颜抬头看他,很快又把目光转开,喃喃地“哦”了一声。
随后凌天成也没再针对此事说什么,把话题转到了温青的身上。
说是锦城那边出了一些事,因为太过庞大,让别人去凌天城都不放心,所以才让温青过去一趟 。
至于他手里的人,他带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现在在凌天成的手里,所以没有他的命令,那些不但不会说话,还不会轻易的露面。
庄思颜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那边出什么事了,以前叶元裴把锦城打下来时,不是好好的吗?”
凌天成顿了一下才问:“天下哪有永恒不变的,以前好好的,现在未就好,以前不好的,现在也未必就也不好,总是要有人用心的去维护,才能维持想要看到的局面。”
凌天成声线是那种低沉而浑厚的,如果他把声音压的很低开口,隔的近了,会觉得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敲在心里一样。
但有时候,他好像又是故意把语调放轻,给人一种,这事不重要的错觉。
然而,如果真有人以为皇上整天没事就瞎扯淡,说的话都不重要,那估计他的脖子里可能会经常吹冷风,时不时就有一把大刀在上面跃跃欲试。
庄思颜偷眼看他。
刚才的话,他就说的轻描淡写,根本不像说锦城的事有多重要,只似是而非地感叹一句,何事何物都要有人去用心维系而已。
可庄思颜就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凌天成把自己的话说完,才把目光转到庄思颜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才问:“在罗和城还好吧,我听说你收养了不少孩子。”
庄思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一点也不想收养,都是青然惹的事,不过现在也好了,慢慢习惯了,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凌天成就跟着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很喜欢孩子呢?”
庄思颜这会儿的脸上都有一些惊诧了,不过她反应够快,及时说:“别人的孩子还成,而且我们收养的都很大了,至少自己能照顾自己,我比较讨厌小一点的,整天哭哭哭,听着就让人头疼。”
完了又怕凌天成接着把这话说下去,忙着绕开话题问:“闻敏现在在朝里还好吧?”
她转的突兀,说完后又怕凌天成误会,忙着解释一句:“我前阵子去狼人谷,在那儿见过他好像被人追杀,挺惨的。”
凌天成“嗯”了一声,没有针对此事多说,只问她去狼人谷什么事?
说起来话长这种事,庄思颜一般选择不说,尤其是现在她虽跟凌天成坐在一起,但总觉得两人之间别别扭扭。
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正经事说完,便再也无话可说。
庄思颜坐的极不自在,希望凌天成能快点离开。
凌天成其实也感觉到了她的
不安,只是他来自此,本来就是为了看她,又不想就这样回去。
就问了一句:“你今日还回宫去吗?”
话一出口,他立刻悔了。
他是九五之尊,是万人景仰的皇帝,要一个妃子跟自己回宫,不是自己说一声的事吗?
就算庄思颜特别,是他的真心爱着的人,不能同等待之,但像这样的话岂能随便说出口?
那个样子,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紧张又期待地巴望着心上人,去自己希望她去的地方。
这不是他……。
然而,庄思颜却因为他这句话,心里也是一动。
得了,虽然昨天有些不愉快,可人家今日主动来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就算现在两人看上去,极不像那么回事,既然他都开口了,再驳回面子总是不太好的。
于是她没等到凌天成再说什么,就答应了:“回,我一会儿上街上买点东西就回去。”
凌天成一颗悬而未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眼角处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那后悔自己说错话的心情,好像突然之间就不见了,变成了欢欣。
“要买何物,朕陪你一起去。”他听到自己说。
庄思颜就抬头萌乎乎地看他一眼,脸上甚至还闪过一丝羞涩:“都是女人用的物品,你跟着不方便,要不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去买,一会儿跟你一起回去?”
凌天成点头,看着她快速起身出去,才把唇角压住的一点笑散开。
他还是放不下她的吧!
庄思颜出去买了什么,凌天成并不知晓,但她从外面回来,除了“女人要用的物口”,还买了另外一些东西。
没人知道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竟然给凌天成还买一些礼物。
那礼物也不带诚意,一个一眼就瞧出是次品的玉坠子,还有一条绣了龙凤呈祥的腰带。
她把东西拿过来,献宝似地捧到凌天成面前:“呢,这是送你的,我回来的匆忙,也没有在罗和城里准备什么,但是我想着咱们两个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都是你送我东西,我好歹也要表示一下,所以就挑了这些。我知道这些可能入不了你的眼,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你收着或者扔掉都可以。”
她把东西推给凌天成后,就借故忙别的事情,把头扭过去,继续在那一包里面翻了起来。
凌天成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却像被人猛地灌下去一口蜜水。
那甜从喉管浸入,肆无忌惮地一路往里行进,到了胃里,又从那里发酵一般,快速涨成许多,往四脚百骇散去。
甜的要溢出来了。
这些东西确实不是什么好的,至少凌天成的宫里,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比这个要好上千百倍。
可宫里的东西再好,却没有一样是她送的。
凌天成只见过她送东西给贾明渊,是那种绣了花的手帕子,当时他嫉妒的几乎疯掉,看到谁的手帕子都是碍眼的。
可如今她也送了给自己。
尽管不是她亲手送的,但总是她挑过的,亲手买回来的,对他已经足够了。
他把腰带拿起来,在腰上比了一下,轻声唤着庄思
颜说:“看着挺好的,你来给朕束上吧。”
庄思颜猛地抬头,看着凌天成认真而帅气的脸,嘴张张合合,也没能找到一个句合适的话。
那腰带是有些敷衍的,她又不是心里没数。
可这家伙脑子里想了什么,竟然还要束着?
他就不怕有人看到皇上束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被别人笑话吗?
可凌天成站着没动,还在等她过来。
他手里按着腰带,手指纤长,还有些白,带着这个身份特有的尊贵,按在那条龙凤呈祥上。
庄思颜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慢慢把腰带从他腰间绕过。
他的腰一点也不粗,是那典型的宽肩细腰,可对于女子的手臂来说,这么环过去,还是要贴的很近。
庄思颜的脸上腾起了薄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儿娇羞个什么劲,明明以前比这尺度大的多的事,他们两个都干的。
可现在只是俯在这个男人身前,听着他胸口的心跳,自己的心跳就也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实在岂有此理。
她一边在心里纠结,一边小心地把腰带给凌天成束好。
这种事她以前没干过,笨手笨脚,越是想快带系好,就越不得其门而入,最后急的汗都差点出来。
一抬头,却倏乎撞到了凌天成的眼里。
他的眼那么黑,那么纯,在那一瞬间好像并没有做皇帝的阴谋诡计,而是一个纯真的少年的目光。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庄思颜。
他伸出手,轻轻在她的脸上碰了一下,指腹划线一般走到了她的唇边。
“热吗?”他说。
手指已经把她脸上的薄汗拭去,收起时,蹭到了庄思颜的嘴唇,像电一样灼热。
好不容易才挂到腰间的腰带,就这样被她一抖,就全面崩盘了。
庄思颜尴尬的看着垂下来的腰带,小声的,岔岔地说:“我挺笨的吧,连这个也不会,你还是回宫让别人给你弄吧,别的妃子应该都很会做这个。”
凌天成就笑了一下,自己把腰带拿回来,几下子就在腰间束好了。
庄思颜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不免惊的下巴往下拉了不少,表情里写满了吃惊。
凌天成却已经把那块玉牌也挂了上去,然后抬眸看着她问:“好看吗?”
好看,太特么好看了,别说是这种板板正正的衣服穿到他身上,就算是弄一套乞丐装,他也管保把京城中所有的乞丐给比下去。
至于自己买的那腰带和玉牌,哎……,实在有点降低这衣服的水准。
不过庄思颜唯心地点了个头,连眼皮都没敢抬,胡说八道:“好看,真是太配你了。”
凌天成就笑了起来,伸手把她往身边捞了捞,一改之前的冷淡,问道:“你还生我的气?”
庄思颜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她哪敢啊,不是这家伙在生她的气吗,气性还不小,从罗和城一路生到京城里。
也不知道现在又是闹哪出?
不会是一根腰带就把他的心又给收买了吗?那以后他是不是又要缠着自己追?
第388章 我们重新开始
乱七八糟的情绪太多了,庄思颜自己也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过当天她确实跟着凌天成一起回了宫。
李福一看到两人同时回来,且皇上的脸色不错,那颗玄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又发挥他一宫总管的优势,不知给庄思颜送了多少好吃的。
凌天成没把她送回竹院,反而带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庄思颜惴惴不安,看他那个样子,很有点想跟自己谈谈的意思,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说除了案子以外的事情,尤其是感情。
庄思颜跟念咒似的,反复跟自己强调,她只所以讨好凌天成,完全就是有畏强权,跟爱与不爱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大盛朝的天下,她头还顶着婉妃的帽子,除非凌天成休妻,并且签协议说,从此都不为难她。
不然她一个弱女子能怎样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打架都只能打两三个男人,赚钱也不多,就只能养几十个无家可归的人而已。
生活太艰辛了,她实在没办法。
在这里讨好一下天下之主,没准她回罗和城的时候,就能多一些便利。
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她庄思颜也是跑惯江湖的人,应该懂得其中规则的。
那些感情什么的,凌天成的太过于复杂了,而且反复不定,她拿捏不准,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还是先搁着吧。
相忘于江湖,只所以被广为流传,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像他们这样两地分居,他身边再有别的女人掺着,没准过不多久,她真的就可以完全从宫里脱离出去。
这是好事啊!
可庄思颜这会儿想起的时候,竟然有点酸酸的。
她转头看四周,看到宫殿里装潢大气的白玉石,还有那屋顶的琉璃瓦,火树银花,层峦叠嶂,哪一样在民间都找不到呢。
就算不为了这些,眼前的男人也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庄思颜见过的人里,还真没几个长的有他这么好看的。
这些如果都舍弃了,她不会后悔吗?
她朝自己摇个头,哎,要真到了那一天,自己也学人家装十三的说一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得了。
她一个人念念叨叨,思前想后。
凌天成就坐在旁边,眼睛上跟放了胶水,始终粘着她,一刻也不肯离开似的。
最后看的庄思颜实在坐不住了,起身说:“皇上,您也忙了一大天了,早些休息吧,我回竹院去。”
凌天成跟着她一起起身:“朕送你。”
他们不约而同的,一进宫就把身份标明,虽然庄思颜实际行动里,对这个皇上实在没那么尊重,可是话语上,还是给了他十足的面子。
只是两个人一起回宫,在轩殿坐会儿,现在又让他送自己回竹院,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拐着脑袋想了半天,庄思颜才勉强找了个理由:“您还是别送了,我中间要绕路去看一下娴贵妃的。”
凌天成果然就停住了脚,脸色古怪地问她:“怎么想起去看她?”
庄思颜有理有据:“当初你们两个……,哦,那个事,我还出面插了一脚,现在她有孕在身,我如不在宫里
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总是同在宫里,互为姐妹的,不去看一下说不过去。”
凌天成不但不领她这份情,话也说的难听:“你跟她,算哪门子的姐妹,当初的事已经是个错误,如果不是你出面,现在宫是在早就没了她的位置,不要去了,回竹院休息吧,如果实在不想休息,就在这里陪朕。”
庄思颜:“……”
凌天成却已经叫了外面的李福:“去备酒菜,朕今日得空,要跟婉妃说些正事。”
庄思颜又是一愣。
这是什么操作?
他们两个的正事不是在自己的宅子里时,就已经说完了吗?
再说了,就算是说正事, 那坐下来说就是了,干吗还要喝酒?
他没听说过酒后乱那个啥的吗?
庄思颜认为,自己现在的状态,跟凌天成现在的状态,他们保持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千万不要再进一步了。
感情也有冷却期,她不想搞的那么浓烈,最后又两败俱伤。
可是这是人家的宫吗,李福也听他的话,根本就没看庄思颜的脸色,早就转开去安排,到庄思颜回过神来,酒菜都已经上桌了。
凌天成用眼睛点了一下他旁边的椅子:“坐吧,我们说说行兰洞的事。”
庄思颜的心“扑通”一声,就落了回去,人也轻松多了,一屁股坐椅子里,先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
不错,都是她喜欢吃的,把手背到身后,给李福竖了一个大拇指。
凌天成当什么也不知道,还给她斟了一杯酒 ,然后很有点久别重逢的意味说:“来,喝一杯。”
庄思颜也不好拒绝,只得把酒喝了。
抬眼再看凌天成时,他已经开口了:“自上次罗和城一别,至今两月有余了吧?”
庄思颜眨眨眼。
她还真没细算日子,不过凌天成说有两个月,那肯定就是有了,他是皇上,每天要做什么都是记得清清楚楚,哪像自己,乱漂惯了。
没想到凌天成突然话锋一转,问她:“你知道朕为什么不回你那封信吗?”
庄思颜愣了一下,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里扒出个头,问自己,回信跟行兰洞的事有关吗?
她现在甚至想不起来,那封信是去行兰洞之 前写的,还是之后写的。
而凌天成无酒自醉,已经接着往下说了。
“那封信朕后来看了,你说了行兰洞的很多事,也向朕打听了很多事,可为什么几页纸里,一句都没提到我?”
这话跟之前他在宅子里说的那句,问庄思颜是否回宫的话,有异曲同共的作用。
很是不合适,却已经说出来了。
但这次凌天成坦然的多,既然说出来了,他就没打算收回去,只用灼灼目光看着眼前人。
庄思颜这会儿更糊涂了,脑子还在拼命纠结行兰洞的事,对于凌天成的问题,她脸上就写着四个字:“你说哩啥?”
可那个并不解释,只是看着他,且那目光好像要把人洞穿了似的,庄思颜根本就扛不住。
她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回忆自己那信里的内容,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劲了,带着一些尴尬地笑
道:“不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那行兰洞也是皇上江山的一部分,所以我问行兰洞的事,也就是间接问您的好了。”
鬼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反正凌天成没听懂,庄思颜自己也没听懂。
但似乎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此,已然转入了另一个话题。
“这个江山从我父皇手里接过来时,虽不是千疮百孔,却也是漏洞百出,朕努力补了这么多年,无怨无悔,也还会继续补下去。
罗和城,行兰洞,还有狼人谷,每一个地方最后都会变成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你的信,我仔细看过了,里面不只提到了行兰洞的那件案子,还提到了那边的山水民情。
那里本可以过的很好,像过去一样,却因一个人的贪婪,让所有人都跟着受苦。
这不是民之苦,而是官之不作为,所以朕已经新调派了人手去那里。”
庄思颜没说话。
这一下天上,一下地下的对话,把她整的脑袋有些不够用,而且完全摸不清凌天成的重点在哪里,所以那盘自己想吃的菜都失去了兴致,只盯着凌天成看。
而那个人,已经又倒好一杯酒,递到她面前说:“此事,朕谢谢你。”
庄思颜勉强笑笑:“不客气,你不是都赏了银子了吗?”
凌天成也看着她笑:“是啊,赏了银子,你可还满意?”
这叫什么话,就算庄思颜不满意,此时也会说满意的,谁能当着皇上的面说,你赏的太少了,我不满意?
当然,那银子确实也不少,所以她麻溜的点了头:“满意,就是觉得有些那什么,咱们两个这次也没签合同,没干吗的,你完全不必破费的。”
凌天成:“这是朕的江山,是万民的江山,你为民除害,做了好事,理应得到奖赏,这跟你说的合同协议之类没有关系。”
庄思颜:“……”
好吧,他是老一,他说啥是啥。
庄思颜总觉得,今天的凌天成好像才只喝了两杯酒就醉了一样,说话没头没脑,也让她越坐越害怕。
行兰洞的事,好不容易翻了个篇,结果这家伙又绕到了那封信上。
“你写信的时候,可想过朕?”
庄思颜:“……”
这是逼着要让她犯错误啊。
她当时想了吗?当然想了,不然怎么撕了一筐的纸,才写了这么一封信,还皱巴巴的?
可这种事,在这种场合根本不能说,她也不想说。
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自然,想着皇上能解了我的疑惑嘛!”
“就这些?”凌天成问。
庄思颜:“昂!”
凌天成就笑了。
笑了好一会儿,笑的脸都有些僵了,才轻声道:“果然还是朕太心急,觉得咱们互相冷静一下,或许事情会有一样的开始。可朕忘了,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庄思颜觉得屁股底下到处都是针,扎的她难受死了,急着想站起来走人,只是凌天成没有一点要放过她的样子。
话头一转,眼睛黑的发亮地看着她问:“如果我们重新开始,你可愿意?”
第389章 她不想进去
庄思颜真的傻眼了,而且无比后悔。
她今天就不应该自做我情,买什么玉牌腰带,更不该跟着了回宫。
这些她一直想回避的问题,一旦被提到台面上说,总是让人难以招架。
庄思颜对于感情,属于那种日久生情,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至少她心里是比较向往这样的爱情。
最初可能两个人长的好看,性情也合适,所以看对了眼,但如果真的谈及感情,她还愿意跟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在一起。
也更相信彼此了解,相处的更久,才会让感情更好。
可凌天成从一开始,对她就是强势的态度。
他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大堆大堆的感情难以承载的往她身上加,并因此在宫里闹腾出了很多事。
庄思颜当时接受了。
不管是因为凌天成长的比别人帅,还是他是皇上,也不管是因为他用了一些手段,迂回的让好接受。
总之,那个结果,她在当时是接受的。
可是太过匆忙的情感,总是经不起时间的推敲,最终两个人还是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现在这种情况挺好的,刚好给庄思颜一个缓冲,可以让她忙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空了慢慢去想身边曾经有过的这个人。
然而也不过维持两个月而已,凌天成就又一次向发出了邀请。
这就好比一场马拉松,本来项目也是庄思颜喜欢的,但是第一次参加时,却不是出于她的本意,是被别人无意间推进来的。
好不容易她跑完了一轮,中场出来休息,也想顺便看一下里面还在跑的人。
却又被人伸手拽了一把。
她不想进去,所以头都快抵到了桌子上,好半天才抬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凌天成。
凌天成一见她的那个眼神,心里陡然就是一软,好似在有人在心尖的某个地方,放了一碗水,然后天长日久的加热。
他无知无觉,却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心全都被融化在热水里,与那水一起流淌成灾,软的再也拎不起来了。
庄思颜的眼神就是那碗水,烧了太久,当她抬起头来,那里面是委委屈屈,是无辜而勉强,是不想答应,又不忍拒绝,是凌天成读得懂,又无比心疼的了然。
他再不想说什么了,吾自起身:“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他先离开,还未到内殿,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那碗开水太厉害了,像是已经化了他的全身,此时他找不到合适的着力点,只得用手扶着一边的柱子。
庄思颜是什么时候走了,他没听见,只知道自己坐了半夜,后来李福过来回话,说已经送她回了竹院。
凌天成也就躺回自己的床铺上,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然而他整晚都是睁着眼睛的。
有点怀疑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明明之前把一切都想好了,为什么还会急于一时?
并未想通,所以到了次日一早,关于昨夜的一切就留到在夜里,他照常起来上朝,与以往并无二致。
只是偶尔看什么东西的时候,眼里会有片刻的失神。
但总是在别人还未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好好
的收了回来了。
庄思颜在第二天也离宫了。
她听了凌天成的话,没去看贾娴,事实上她跟贾娴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从前还一直是仇敌,想去看她也是因为她有身孕的原因。
而这个身孕又跟凌天成有关,现在既然当事人都说不用去了,那她就真的不去了。
出宫以后,她先去找了徐宁。
徐宁一看到她,就满脸希翼,急急地说:“我就说今儿去找你呢,你就来了,怎么样罗和城还好吧?你有没有去看刘姑娘?”
庄思颜点头:“看了,不过我看着刘姑娘好像对你没什么意思啊?”
徐宁当场都要跟她翻脸:“她都送了我定情信物了,怎么会没意思?你别在她面前瞎说,我已经跟贾明渊说好了,忙完这一段就去罗和城。”
庄思颜不想听他的爱情故事,就问了一句:“最近京城怎样,没什么大事吧?”
徐宁摇头:“大事倒是没有,都是过去那些事,也是收尾的工作,就是做起来特别繁琐,光是写记录,每天就把累的胳膊疼。”
徐宁是个话唠,一开口就是一长串,庄思颜打断他数次,才把自己的问题讲出来。
“之前让你帮我查的事怎么样了?这次回来我也没看到我们的线人,只能先来你这边看看。”
徐宁摇头:“闻敏你还不知道,老狐狸了,以前跟着庄相和骆柯混的时候,就数他最狡猾,你别看他整日里耷拉着眼皮,好像一个老实人的样子,可你想想,他原本是跟庄骆一起的,现在那两个人都死了,他不但活着,还能继续在朝为官,这事正常吗?”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忙着又抬头看了庄思颜一眼,试着问:“你知道庄相他……”
“知道。”庄思颜打断,继续问闻敏的话题:“那你知道最近跟闻敏 最近的那李大人怎样吗?”
徐宁摇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仵作,除非他们现在死了,还能到我手里走一圈,不然平时我哪有机会见那些人。你让我查这些事,还不如直接找明渊兄,他最近倒是颇得皇上的器重。”
庄思颜就不想跟他再说下去了。
倒不是她忌讳贾明渊什么,实在是那个人直的跟一跟筋似的,对于这种弯弯绕的事,他根本就弄不了。
而闻敏上次被劫杀的事,他虽然跟庄思颜说了一部分,但是据她的观察,这老头儿连一半实话也没说。
庄思颜没有多大救闻敏的心,她只是想通过这件事,看看想杀叶元裴的人是谁。
徐宁这里得不到有效的信息,她也不想再耗时间,就告别他往自己的宅子里走去。
青风已经在家里等她了,说了两个紧要的事情。
一是,温青去锦城,的确跟米月清有关。
二是,闻敏辞官了。
庄思颜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问他:“你说什么?闻敏辞官了?”
青风点头:“对,我也是今天出去的时候,才打听到的,听说就是那次从狼人谷回来以后,他就辞了官。”
庄思颜马上问:“可我这两天见到皇上,他都没提,就刚刚我还跟徐宁碰了一面,他也没说这事儿啊?”
青风就着话解释:“他
辞了,但皇上并未批,所以现在就请了一个长长的病假,听说就在京城的府里休养呢。”
庄思颜要不是顾忌自己的“帅哥”形象,都想站着骂娘了。
这种事凌天成不告诉她也就算了,徐宁那个王八蛋,怎么一点口风也不露,害的她还在拼命想闻敏的事。
这边还没缓过来,青风就又问:“米姑娘过不了几日就到京城了,她一回来肯定也会知道温青的事,你说她会回锦城吗?”
庄思颜:“怎么会知道?”
青风看她的脸色不太好,本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小声说:“还有一件事,庄相的墓埋到了庄家祖坟里。”
庄思颜又愣了一下。
最近消息一个比一个爆炸,整的她都只剩发愣了。
好半晌缓过来才说:“你去叫管家买些祭祀的东西回来,明天陪我一起去一趟庄家的祖坟吧。”
青风转身要走时,她又把他叫住:“晚点我们去一趟闻敏家里。”
青风回她:“怕是不成,他现在谢绝见客,听说连屋门都不出,除了他夫人,闻府的人都没几个人能见到他。”
“真病了?”
“那不知道,但装的很真。”
几句话,两人已经心知肚明。
青风自去忙他的事情,庄思颜则又出了一趟门。
她去了叶元裴的府上。
这个大将军府原本因为叶元裴的失踪,现在已经在大盛朝定性为战死沙场。
因为叶元裴没有子孙后人,所以将军府按理说也是要收回的,要留给后来的将军们用。
可凌天成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收,还让它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好似叶元裴只是出征,过一段时间总会回来一样。
因为这件事,朝堂上都议论过了,好几个大臣,都建议立刻收回。
只是提了数次,见皇上充耳不闻,他们也只好放下,想缓一阵再提。
此时,庄思颜步行从街的对面走过来,看到大将府过年的灯笼还挂在那里,却因时间太久,又风吹雨淋,连颜色都掉的非常难看,给这块门楣凭添了几分沧桑和衰败。
她心想,要是叶元裴回来看到这个样子,不知会做何感想?
但她很快又想,那个家伙,一向都不重视 这些,他要是还想回来,定然也不会躲到现在都不露面。大概真的把这里舍弃了,去过他自己的生活了。
相比他而言,庄思颜就觉得自己拖泥带水多了。
虽然也有无数次萌生隐居的念头,可没有一次成型过,而且她的身边始终都有凌天成在。
叶府的管家刚好出门办事,见到庄思颜在大门外站着,忙着走上前来行礼,还把她让了进去。
庄思颜不好跟他提叶元裴,就随便问了一下府里的情况。
老管家的神色很是凄苦:“虽说皇上不把将军府收回去,可这里也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有将军养着,这一大家子人,吃有吃的,穿有穿的,可现在上面只给拔了一点银子,根本就不够府里的人用。下人们很多都走了,也就只剩我们几个老家伙了。不过也是,将军都不在了,我们守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呢?”
第390章 痴情的姑娘
听到这里,庄思颜就想把叶元裴拽过来打一顿。
这都办的什么事,死就是死,活就是活,偏偏要这么不死不活的,拽着这些忠心跟着他的人,把人家也弄的不死不活的。
老管家也在府里多年了,平时他在不在都帮着他处理大小事务,现在他躲出去享清福了,却把人家难为成这个样子。
想归想,庄思颜到底也没露出一点信儿。
简单跟管家寒暄几句,就问到了府里以前关着的犯子。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还关着一个对叶元裴犯花痴的姑娘,当时还差点跟着他去平阳关。
那姑娘原本是跟着陆副将的嫂子一起,从赌坊里救出来的,却是从小叶元裴的。
一入府门,虽然还被像囚犯一样关着,却已经处处为他着想了。
庄思颜暗搓搓地想,要说这小子吧,桃花运也太旺了点,可惜到现在他也不找个正主,闹的个个姑娘看到他都想入非非。
她这么想着,已经由管家领着进入了后院。
这里她之前来过,不过那个时候觉得分给这姑娘的院子也太偏了些。
现在好了,整个将府都一样,因为疏于打理,到处都长着没膝的长草,树木也不修剪了,枝杈横生,正经的路上走着还凑合,像这种专门通向小院子的小路,简直可以用荒芜来形容。
管家在前面说:“将军出事,老奴本来想把这犯人送到大理寺去,可她不愿意去,说既然住进了将军府,将军不在,她也要在这儿住下去,死在这里都甘愿,偏偏大理寺也不收她,说是没有名目。一来二去,也就留了下来。”
庄思颜“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怕不是大理寺不收他,是凌天成不让他们管这里的事吧?”
到了此时此刻,庄思颜才突然觉得,是不是叶元裴的事,凌天成是知道的?
平阳关回来以后,他们都没提过此事。
庄思颜不说,自有她的道理,就是在没见到叶元裴之前,她也一直觉得那家伙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可凌天成不一样,他根本就不知道叶元裴是穿越而来,更不知道他有可能回到现在,还会再回来。
那是他的一个护国大将军,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点牵挂,或者放不下之类的情绪吗?
过去的小院连门都没关,庄思颜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里在。
她坐在一张石桌旁边,上面放着一个做女工的筐子,阳光有一半打在她的身上,另一半就落在了地上,把她的身子照成了阴阳两面。
她手里拿着一个鞋底,正在一针针的扎,看上去有些吃力,但是她做的认真,连庄思颜他们进来都没发现。
直到老管家出声叫她:“李姑娘,司先生来看你了。”
庄思颜向她走去,在她起身之前,已经伸手拿了她筐子里纳好的一个鞋底,仔细看了一下才问:“这看上去像男人的脚,给谁做的?”
李花的脸上飘过了一朵红云,把头也低下去了。
庄思颜心想:“人都死了,你还浪费料子给他做这个,做了他也不承你的情,偏偏你还在这儿害羞。”
她其实有点不能理解李花的感情,所以也只是随口一问,见她把头低下去不说话,就换了一个话题。
“李姑娘,将军现在不在了,过去的事我们也都已经不追究,你住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实在是有点苦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花就接上了:“我不觉得的苦,以前在外面被人卖来卖去的日子都过了,现在被大将军收留,住在这样的地方,等着自己想等的人,这是好日子。”
庄思颜:“……”
她无言以对,连想说的话都给卡住了。
半晌才又开口问:“姑娘,你想跟我走吗?”
李花倏地抬头看他,脸上原本的红晕一下子就散尽了,牙齿在嘴唇上咬了咬,下了决心似地说:“先生,您是京城里的大官,李花自知高攀不起,所以……,还是留在这里吧。”
庄思颜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
她的脸上立刻显出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李花问:“姑娘莫非是以为司某看中你了,要纳进府去?”
李花不说话,甚至都没抬头看庄思颜一眼,但脸色还是不太好,从庄思颜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脸上有些白。
“你误会了,司某没打算娶亲纳妾,只是府上缺一个下人而已,司某想着李姑娘忠心一片,由其在这里虚度岁月,倒不是好好生活,没准哪一天会再遇到真命郎君。”
这话已经说的是诚心诚意了,但凡心意松动一点的姑娘,必然会应了庄思颜。
况且她男装的扮相,也是风流倜傥的,要不是她自己收敛,勾搭几个女子爱上自己,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可这李花竟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见话里说不过她,干脆就一声不吭,继续做她的针线。
竟然就这样不理庄思颜了。
她无趣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是该佩服她的痴情,还是该笑她固执。
庄思颜的本意,是想把她接到罗和城去,先在自己那里过几天,然后再问问叶元裴,看能不能把这姑娘还送回他身边去。
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那些想杀他的人,实力庞大,总有个他们防不到的时候。
而李花看上去柔,功无底子却不错,且对她非常忠诚,看上去可比他府上那个叶明好多了。
没准这个去了,还能把那个丫头给治下去。
可惜她的算盘在李花这里没打响,说了半天,只在人家这里吃了一顿冷饭。
出将军府时,庄思颜也是挺感慨的。
京城里该办的事,都差不多了,该见的人也差不多见远,只等明日去庄家祖坟看一眼,也许她就该回罗和城了。
庄思颜这么想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庄家以前的宅院里走去。
这里已经荒废到不成样子,幽森森的像一座鬼宅,比她第一次来时不知差了多少。
说来也是奇怪,大盛朝那些贪官污吏,被凌天成一个个的整了下去,人都死了,黄土化了骨,可偏偏这宅院子还留着。
除了庄昌远的,骆柯的也在,倒是荣吉的宅子,那个时候被一个富商买去了,当然卖宅子的钱是进了国库的。
之前
守在庄府门前后士卫也都撤了,颓败的门楣,还有倾塌的院墙不知被盗贼光顾了多少次,磨光了上面的棱角,也过去红的耀眼的漆都大片大片的不见了。
庄思颜本来想从门口过去的,可是她推了半天,也没能把门推开,最后只得院墙上的一个缺口过去。
甫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衣服破烂的人正坐在院子中间,得意地仰头看着太阳。
那个样子,好似这个宅子还是过去的繁华,而他就是这里的老爷。
庄思颜往他身边走了几步,那流浪汗终于终于虚着的眼睛睁开,很是警惕地看他一眼,话都说不利索:“这里,是我先找到的,你去别的地方?”
怕是精神也不怎么正常吧?她庄思颜看着像跟他抢地盘的样子吗?
话说回来,要真是想抢,他还能这么安稳地坐着?
她没说话,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最终也没发现有庄家人活动的痕迹,就出来回去了。
跟在庄思颜后面的人,从她出府门就一直悄悄尾随着。
跟到了大将军府,又跟到了庄宅,最后跟着她又转回到自己的宅院里,这才传信给就近的一个人,让他先回去复命,自己仍然守株待兔地等着。
庄思颜全当不知,因为她早已经发现那人是凌天成的人。
说起来心里还有些生气。
跟着她做什么呢?怕她把京城炸了吗?还是怕她去会哪个情郎?
两个人都这样了,她也是偶尔一次回京城,也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为的什么事,竟然还让人跟着,真是……。
她挥挥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满挥开,叫了管家进来,问他置办的祭祀用品可都好了。
管家很仔细,一一跟她报了都备了何物,最后还问道:“先生,这会儿不是清明寒食,怎么要准备这些物件。”
“自然有用,不必多问,准备妥当就装进马车里,明早我出门就坐那马车。”
管家答应着出去。
京城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尤其是安静下来以后,到处都透着让人不自在的气息,庄思颜既是坐在府里不出去,也是心烦意乱,无着没落。
她在院子走了一圈,盘算着米月清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应该怎么跟她说锦城的事。
以她的性子,知道温青去那儿是为了她家的事,一定会跟去的,哪怕幕后策划的人是凌天成,她也不会管那么多。
可庄思颜一点也不想让她去。
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她不会武功,而且以前在宫里,还觉得她挺精明的,至少那些宫妃们都拿她没办法。
可是出了宫,正经到了乱江湖,才发现她那一身的小姐矜持,根本就没用,到哪儿都是受人欺负的好料。
就她这样的,出个门没有三五个保镖都不行。
可惜庄思颜手里没有可以动的人,青氏兄弟里有一些跟着走了,她身边也只留了青然和青风两个。
而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米月清走的。
那武功可以的,庄思颜又派的动的,只有阿四了。
可惜阿四又跟着叶元裴,还真是无人可用。
第391章 深宅大院里的诡事
这日黄昏,青风从外面回来,告诉庄思颜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晚上可以去看闻敏。m.www.uu234.net
庄思颜悄声问他:“那老东西是真的病了吗?”
青风摇头:“真假难辩,我进去也没看到人,只听到他屋里说了几句话,从声音上听好像真病了一样。”
庄思颜默了一阵,才又问:“你把我的拜贴送去了吗?”
“送了,被拒之门外,守门的说他们家老爷病的起不来,不方便见客。”
这是青风去闻府打听的全部信息,至于他府上的其他人,似乎也是人心惶惶的,不知道他们家老爷万一死了,这么大一个家应该怎么办。
闻敏在大盛朝来说,是比较悲哀的。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七十岁了,姨娘娶了没有十房也有八房,但是没有一个给他生儿子的。
女儿倒是有一群,可惜那个时候为了攀附关系,全部都嫁给庄昌远儿子之流。
结果就是女儿的家,比他自己的家倒的更快,最后还要指着他来接济。
闻敏确实是只老狐狸,之前帮助庄昌无,骆柯做事的时候,明明是三人行,他却把自己摘的相当干净。
或者换句话说,他的野心并不大,只是想在那种一边倒的朝局下,平安的活着而已。
这一点的安于现状心理,反而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到现在,所攀附的人一个个都死了,长大成人的女儿们,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发配到荒芜之地,要不然就是做了别人的家的奴婢。
闻家不算大,可闻敏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家业还是有的。
到眼下,眼看着他自己要不行了,这费了九虎二牛之力保住的东西,反而无人交托。
要说他心里不郁闷,庄思颜都不信。
不过她更纳闷的是,闻敏冒着杀头的危险,把庄昌远的女儿救下来,还救了一个荣吉的傻女儿,为什么不救他自己的孩子呢?
他要真救了自己的孩子,反而让人容易理解一点,毕竟亲生骨肉嘛,看不得她们受苦受罪。
可救别人的女人算怎么回事,真的是忠心耿耿?
如果真是忠心耿耿,庄家骆家倒了之后,他应该也不会独活了吧?
这个问题别人是猜不出究竟的,只有闻敏自己心里最清楚,可惜这个老东西,怕是到死都不会说。
庄思颜有时候还是挺佩服他们的。
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从上学那会儿开始,就听到过不少人说古代人迂腐,愚忠之类的话。
那个时候,就连老师都会这么说,那些个大将军,文武能臣,眼看着江山要完了,就是死也不会叛国。
还有一些就是,哪怕主子做了再坏的事,他们到死也会守着那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也不理解这种东西。
现代的人多易变啊,什么血亲,朋友,都成了塑料的,别说在利益面前了,就是为了一个男女朋友,就能跟自己的至亲蜜友反目。
忠心在很多人眼里,都找了一个叫法,傻子。
当然也有真正忠心的,可惜庄思颜生活在底层,接触的又都是撕架的事,所以她基本没看到
过这些。
反而是穿越之后,一下子架到了这个位置,身边接触的人都跟过去不一样了,以而让她重新去思考人性。
或者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执念,为了那份执念,无论生死,都不会变的。
那闻敏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他连儿子都没有,用这个时代的话说,没有传宗接代的后人,却在别人都倒了以后,不但活着,还要出手去救那些人。
他图的什么?怕死吗?
好像也不像。
庄思颜边走边想,直到看到闻敏家的院子,也没把问题想明白,倒是先看到一个朝廷的大员,从他们家门口出来,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跟青风闪身躲到阴影里,看着那人离开后,才轻声问:“那不是刘尚书吗?他来做什么?”
青风摇头:“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来这里是受皇上所托吗?”
庄思颜才不相信凌天成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他想见闻敏,自己跑一趟不比什么都强,就算是闻敏真的死了,听到皇上要来,怕是也要诈尸起来见他最后一面,比别人都好使。
再说了,他现在虽然还在朝为官,但其实权势早就被分光了,留在那里只是个闲职而已,实在不值得凌天成对他过份关注。
但庄思颜同样也想不通,凌天成为什么不杀他。
闻敏的罪不少,要想动他都不用花什么脑筋,随便拎一两样出来,这老头儿就得跟着归西。
可他到现在仍然坚挺地活着。
解不开的问题太多了,就变成了一个重点要查的对象。
庄思颜他们在暗处站了一刻钟左右,看周围再无人进府,闻府的大门也已经闭上,只留了一个侧边的角门开着,供府里的人临时走动。
庄思颜跟青风点了一下头,两人快步靠近围墙,借着一棵树的力,跳到了闻敏家的院子里。
之前青风来摸过底,所以直接带着庄思颜就往闻敏所住的院落里走去。
闻府比想像的安静。
入夜以后,明明院子各位亮着灯,却鲜少看到有人走动,偶尔走过一两个,形似鬼魅,连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而且走的极快,好像赶什么重要的事一样,眨眼就不见了。
庄思颜还从来没看到过这种情形,就多看了两眼。
结果青风在她身边说:“这些下人,白天也是这样,没事不轻易在外面走动,有事就快去快回,好像闻府的院落里有什么吃人的东西,他们都宁可待在屋子里。”
“还有这种事?这闻敏在搞什么鬼?”
没人回答她,庄思颜也已经摸到了闻敏的卧房外面。
在窗下听了许久,里面一点声息都没有。
没人说话还可以理解,但屋子里明明有人,还亮着灯,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实在太诡异了。
她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青风,眼神说:“你确定他真住在这里?”
青风点头。
庄思颜只得从窗下的树后面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往闻敏的门口走去。
脚刚跨进去,就被两个丫鬟堵住了:“何人?老爷已经休息了,不见外人的。”
庄思颜都没跟她们废话,用手轻轻一推,就把两个丫鬟一起推到了就近的墙上,她接着往里走。
青风在她身后,瞪了两个丫鬟一眼,那两人本来还想站起来再追过去的身子,就又靠了回去。
内室门口站着一个人,从装束上看,应该是闻敏的夫人。
脸上都是老皮,身上的穿着紫色锦锻衣裳,有些微发胖,但跟那些膀大腰圆的官太太相比,还是好的多。
她这个样子最多叫做福太而已,但她站在那里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整个脸色都偏向黄白色,跟长期营养不良似的,眼睛里瞳仁少,眼白多,就是正常看着人的时候 ,也觉得她在翻白眼,且是目光不善的在翻白眼。
眉毛稀疏,不知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就这样,总之留下来的几根眉毛好像倒着长一样,怪怪地往上竖着。
满脸的皱纹,像一个老树的皮,法令纹深的好像要把嘴巴挖出来一样。
嘴唇的颜色也不太好,乏白而松驰。
庄思颜只瞟她一眼,就开始真正佩服闻敏了。
据她所知,大盛朝是开放娶妻纳妾的,很多官员真的是一院子的小老婆。
说是正妻还有那个位置在,但豪门大院里面,争权夺势一点也不比宫里少,那些妾室上位,或者就是不上位,把原配太太挤的没一点权的不在少数。
像闻敏这样,临到老了,近在床前的还是原来的妻子,确实不多见。
闻夫人没说话,松驰的嘴唇合在一起,像一搓皱巴巴的纸。
她的眼睛看着闯进来的庄思颜和青风,当门而立,没有放他们进去,也没有问他们是谁。
双方对望了十几秒,庄思颜先笑着开口:“想必这位是闻夫人,司某这厢有礼,还烦请通禀一下闻大人,说司某有要事要告。”
闻夫人站着不动,眼珠都没移一下,多少有些机械地说:“老爷病了,不见客。”
庄思颜:“急事,有关性命的急事,狼人谷的事,闻大人也不见吗?”
闻夫人的眼珠终于转了一下,那一点黑色的瞳仁跟着她的意识转了半圈,最后停在庄思颜的脸上。
庄思颜都觉得下一刻,她要放自己进去了,结果却听到她说:“我家老爷现在已经性命不保,狼人谷也不会搬到京城里来吧。”
我去,还真是一把好手。
庄思颜在心里惊叹,难怪闻敏身边没有别人,就这个闻夫人,别说那些妾室们不敢有这份心,就是有,没准也早早被她掐灭了。
但庄思颜不是那些妾室,她只所以以这种方式进来,是一定要见到闻敏的。
所以她看着闻夫人不动,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
又过了片刻,内室传来声音:“闻大人,许久不风。”
青风的声音。
他刚才跟着庄思颜进来,闻夫人一出现,庄思颜就在身后给他了一个手势,所以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直接跳窗入内。
现在,闻夫人已经堵不上那扇门了,折身往里走去。
庄思颜跟着她也往里走去,然后他们同时看到闻敏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写什么。
第392章 果然是你
闻敏的头发早就白完了,还掉了很多,稀稀落落的挽成一个松髻,几乎挂不住一根发簪。m.www.uu234.net
看到青风入内,他就忙着想把手里正写的东西藏起来,却被青风一把按住。
庄思颜已经先闻夫人一步走了过去,伸手从桌子上把他写的字抽出来。
闻敏不愧为一个方案工作者,在凌天成的上书房里写了几十年的字,所以UU小说的字迹,一点也没有因为他年老体衰而弱下去,反而透着一股难得的臂力,看的人精神都为之一震。
庄思颜瞄着上面的字,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闻大人揣着多病之躯,写这么一封上信,到底是要寄给谁?”
闻敏的脸上从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白成一张腊纸,这会儿连眼神都跟着成了空茫。
他人还坐在椅子里,但是手抖的不成样子,连椅背都扶不住。
闻夫人两步赶过去,没有管闻敏,反而是劈手去抢庄思颜手里的纸张。
庄思颜的身体只微微一动就闪过了她,且在她收不势的时候,顺了一股风,把她也按到旁边的一张椅子里。
闻敏与其夫人相视一眼。
那眼神很是复杂,庄思颜一时间竟然没看懂。
但信的内容她却看懂了。
是安排自己的后事。
按理说,闻敏这么大年纪了,又对外称病的不轻,安排后事也是正常的,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说,或者写出来 。
可为什么会吓成这样呢?
他如果不害怕,庄思颜反而不会那么怀疑,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现在看他们两人坐在椅子晨的样子,她也忽视这件事都不能了。
于是又把那信纸拎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这一看,就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闻敏有女无儿,女儿们嫁出去的,现在下场大多不好,死的死,没死的也顾不上自己。
没嫁出去的,都在他眼前,要真到了快死那一刻,把人叫过来,一吩咐就完事了。
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写这样一封信呢?
而且从信的内容上来看,明显是把家交给另一个人呢。
而且内容有点不全,感觉上好像前面还写过很多,这只是其中一封而已。
庄思颜拎着信走到他面前问:“这是给谁的?”
闻敏没说话,松松的眼皮耷拉下去,把他的目光遮了个严实。
他的漠视直接换来了闻夫人的一声尖叫,只是那声音还未出口,就被青风递过去的一块抹布拦了回来。
闻夫人双眼圆睁,本来就少的瞳仁,这会几乎要被白色的眼珠包围住,只剩黑黑的一点。
而那一点里,满满都写着恐惧。
她脖子上被利刃划开了一条极细的口子,有血珠从那口子里流出来。
不多,只是浅浅的一点,连她的衣服领都没碰着,就流了。
但这一点伤对闻夫人来说,显然已经足够震撼,尤其是那冰冷的刀刃,此时此刻还放在她的脖子上。
所以她的两只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眼睛从最初的惊惧,很快就转成了发自心底的害怕。
她看向了闻敏。
庄思颜也看着闻敏,看着他的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那原本该属于皮肤
正常的红,一瞬间好像全部塞进了眼睛里。
因为空间小,增加了密度,所以他的眼睛非常红。
他也终于抬眼来看庄思颜了,并且从老了的嘴唇里,缓缓哼唧出一句话:“四小姐,你会后悔的。”
庄思颜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又笑了起来:“那是我的事,你只说你的事就成,这信,是给谁的?”
闻敏没说。
他说完那句四小姐,好像人就死了过去了一样,再不抬眼,对眼前的事也充耳不闻。
青风又试了几次,在闻夫人苍老的脖子上划了三四条口子,把她疼的几乎咬舌自尽,但最终他们也没能在闻敏这里再问出一点东西。
当天夜里,庄思颜把信带走了,闻敏也带走了。
信托人传进宫里给了凌天成,闻敏则送到了大理寺的牢里。
贾明渊被半夜叫起来,说是接收一个犯人。
他匆匆从家里赶到大理寺门口,先看到闻敏,正搞不清楚状况,就见庄思颜掀开马车的帘子对他说:“先收进去吧,后续有什么事会再找你的。”
贾明渊这次愣的时间更长了。
直到庄思颜的马车离开大理寺,他才忙着把闻敏收进牢里。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她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听说在罗和城过的很好吗?
贾明渊的桃花运差到了极致,最开始喜欢庄府的四小姐,结果被老丈人强行拆了,送进宫去。
沧海桑田的变幻,这个当初牵动他整个心绪的女子,如今却总是以男装示人,还成了当今圣上的宠妃。
贾明渊费了多大的劲,总算把自己从她的泥沼里拽了出来,转而喜欢上了镇北侯之女邱灵茵。
可人家一样无意于他,只在京城中匆匆见他一面,便返回镇北,从此音讯全无。
他有时候会悲哀地想,自己是不是这一生都于情事无缘啊?
那是随便娶几房妻妾,接下传宗接代的任务了事,还是再等等?
然而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听到庄思颜和镇北侯的消息,还是会不由主地去关注。
他把闻敏关起来以后,那夜半的睡意也散的干干净净,干脆也就没回去,就在大理寺坐了起来。
后里执着一个案件,眼神飘忽了半天,才慢慢看进去。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庄思颜已经上了马车。
没有跟别人,只让青风赶着,两个人往城门口而去。
庄家祖坟在城外的一个半山腰上,以前听兰欣说过,那里是上好的风水之地,庄家好几代人死后都葬在那里了。
其实庄昌远的老家并不在京城,但从他太爷爷那一代起,就在京城做官。
官做的不错,也就把全家都迁了过来。
这一迁也就成了正经的京城中人,老家的祖坟没什么特别之处,死一个人就要运回去,也是很麻烦的事,于是财大气粗的庄家,就在京城郊外又买了一片这样的地方,做为新的墓地。
单从庄昌远的官途来说,这里真算不上什么福地,他的祖宗们也没能保住庄的荣华富贵,反倒是把家给败了,人也死光了。
可惜到这里,庄昌远也在无能力给自己换一块更好的墓地了,从牢里出来就进了地里,
风水好坏都管不了,能顺利葬下去,落个全尸就不错了。
时节来来往往,已然快入秋了。
不过京城的郊外此时还是一片绿意涛涛,尤其是那座葬了无数庄家祖宗的山上。
以前庄昌远得势,一修宅院,二修祖坟,着实把这里建的相当好。
数年过去,庄家倒了,那宅院没几日就是破败不堪,反而这里墓园子,看上去好像没多大变化。
看来还是活人住的房子更经不起岁月呢。
庄思颜走在前面,青风一手提着祭祀用品,一手提着剑,眼睛不住的往四周看。
这样的墓园,正常情况下都会有人打理的。
可是庄家败了,家里人散的散死的死,看门的人都没有,看墓的就更别提了,所以他几乎可以想像,没准庄昌远葬下去没多久,那些做黑市的人,就会来挖他的墓。
因为青风一进到这里,就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息。
庄昌远是新墓,相对于祖宗来说,他的墓显的过于寒酸,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就在庄思颜把一应祭品摆到坟前供桌上,开始焚香燃纸时,青风的眼角猛的一挑,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过。
他想都没想,飞身就往那边追了过去。
庄思颜不动声色,甚至手都没抖一下,接着点她的东西。
香柱点燃,插到香炉里,面前的火盆里,纸钱的烟灰也飞了起来。
在那一边烟灰里,有一个人慢慢从坟头的后头冒了出来。
幸好是白天,庄思颜从前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竟然没被他吓着,还好像等了很久似地问了一句:“久候了。”
庄文锋的脸跟鬼没什么区别,惨白一片,眼里布满血丝。
这位从前庄府里的纨绔子弟,从庄昌远入狱的那天,就不见了踪迹。
庄思颜一直以为他出了平阳关,去了喀什族,而且那个时候格安也说了,庄昌远跟他们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事,在这些事情败露之后,他有把自己的家眷儿子们,按排出关。
但京城里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特别是连宫里的兰欣都在跟外面联络。
这让庄思颜怀疑,这里还有庄家的人在。
但她没想到会是庄文锋。
这个人在她的眼里跟个草包没什么区别,除了吃喝玩乐,就没做过几件靠谱的事,败起家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别说庄昌远本身做的事就是杀头的,他就算不杀头,这番家业,将来传到他儿子的手里,也早晚败的干干净净。
不过此庄文锋在这里等她,应该不是给她续旧的。
庄文锋的身体完全从坟墓的后面露了出来,一身衣服皱的好像用草搓成的。
他歪歪扭扭向前走了两步,眼睛始终看着庄思颜。
在还有两步距离的地方,他站定,然后用一种沙哑的,愤恨的声音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庄思颜没说话。
庄昌远都知道是她了,如果庄文锋一直在联络后来庄的家,知道她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她还是庄家的女儿,或者她会内疚。
但她不是,她这次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庄昌远做什么,就是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