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周如海笑着说,“你是堂堂登闻院李院长的师弟,又是登闻院的副监察大人,本官巴结你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威胁你,不过是看你们缺钱,我给你们一个建议而已。www.uu234.cc”
萧金衍哈哈一笑,“头次见这么巴结人的,真是大开眼界。”他走到房门前,推开门,对周如海道:“周大人,请回吧。”
周如海知他们拒绝了自己,笑着摇摇头,向门外走去,临行之前,忽然道:“李院长若在的话,肯定会答应的。”
李倾城望着周如海远去的背影,道:“此人不简单,这身武功,就是在李家,也是一品客卿的级别。”
赵拦江道:“人家放着朝廷从四品的官不做,跑到你家做奴才,真是异想天开。”
萧金衍没有理会两人斗嘴,思索着周如海的那一番话,春风夜雨楼的一块玉璧,究竟有什么蹊跷?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可是如今王半仙不在、贾夫子也不在,他也没有可以咨询之人。
接下来的日子,众人一起练打马球,几天下来,他们配合越发娴熟,甚至能够做到球不落地,三到五杆之内即可击球入洞。
转眼到了小年,涪陵城内开始有些年关的味道,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劳作一年的百姓终于可以休息,逛逛庙会、置办年货,还有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
在大明王朝,马球属于贵族运动,寻常百姓很难有机会看到马球比赛,但涪陵不同,每年举办一届的比赛,几乎吸引了城内三分之一的百姓。这是涪陵城内的年度盛事,也是知府周大人与民同乐的善政之一。
到了比赛日,萧金衍三人很早就起来,与裴氏兄妹汇合后,前往城西的马球场。观众席上,早已坐满了看客,甚至有些人为了抢座位大打出手,闹哄哄一片。在最西边,搭着一座高台,上面是贵宾席位,坐着地多是当地官员、士绅以及有功爵在身的贵人。其中,还有几名身穿番族服装的土司首领。涪陵周边不少土司部落,对于这些归顺的部落,朝廷也多设立土司,以夷制夷,这些首领作为嘉宾,也都受邀观看球赛。作为这场球赛的承办方,春风夜雨楼的裴春秋,也自然坐在了贵宾上,此刻正与那一名土司首领交流着什么。
马球场边,锣鼓声震天。紧张而又急促的鼓声,听得振奋人心,为即将开始的球赛调动情绪。
众人抵达球场,有人开始配置装备马鞍,裴家这边又在马首之上系上红丝绦,小霸王周不同的球队,则是系上蓝缎带,双方一红、一蓝,都进入场内,熟悉球场。
赵拦江御马之术极高,他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宝马在球场之上疾驰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伏在马背之上,转弯之时,几乎贴到地面之上,他大喝一声,“来球!”
裴仁凤闻言,将手中马球一杆挥出,向球门处击去,赵拦江双腿一夹马腹,迎着来球挥杆,球应声入网。
台上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起身喝彩。
李倾城骑得一匹灰马,性子极烈,尚未驯服,这几天,他与烈马没少较量,有几次都差点被摔下马来,可是今天这黑马却出奇的听话。
萧金衍觉得奇怪:“短短三日,你就将这烈马驯服,真有你的。”
李倾城傲然道,“这匹马有灵性,能听得懂人话,昨天我跟它聊了会天,今天它就老实了。”
“聊什么这么管用?”
“我告诉它,要是不听话,晚上我把它跟吕公子关一个马厩里。”
“可你这匹灰马是公的吧?”
“所以才跟吕公子关在一起。”
萧金衍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吕公子颇为不屑的踢了几下蹄子,萧金衍对吕公子道,“一会儿好好表现,不然我把你跟小灰马关在一起。”
吕公子闻言,顿时变得乖巧无比。
周大同的太岁队也进入场内热身,见到裴如意,驱马过来,略带挑衅道,“裴姑娘,你们是来争第二的嘛?”
裴如意昂着头,“别得意太早,今天就打得你哭着喊娘。”
周大同看到萧金衍三人,冷笑一声,对裴如意道:“听说你们今年找了三个帮手,就是这三个家伙?哈哈,连球杆都拿不对,还想赢我们?喂,你们三个,一会儿输了可别哭哈!”说罢,扬长而去。
赵拦江捡起一块石子,以食指弹出去,击在周大同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猛然抬起前蹄,周大同正双手举高冲观众示意,一个猝不及防,从马上跌了下来。
众人一片哄笑,周大同脸色通红,回到队伍之中。
将至午时,裁判上场宣布比赛规则。
比赛分为四节,每节为一炷香时间,在规定时间之内,进球多的一方获胜。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鼓点声,人群中传来一阵喝彩声,众人注视之下,知府周如海,身穿蓝色劲装,骑着一匹骏马,来到场地之上。
贵宾席上,众人也议论纷纷,一县令道:“以前知府大人只是开球嘉宾,今年竟然亲自上场,这等与民同乐,实乃我辈楷模啊。”
另一人道:“早就听闻周大人是马球高手,裴先生,今年恐怕你们春风夜雨楼恐怕又要输了。”
年过五旬的美髯公裴春秋微微一笑,“重在参与,只要大人玩尽兴了,我们夜雨楼输赢倒也无关紧要。”
“就怕令千金不是这么想啊。”
“不过是小孩子家心气而已,只要知府大人玩开心,裴家出些银资而已,无伤大雅。”
话虽如此说,裴春秋心中却颇为苦涩,这几年来,这位知府大人对春风夜雨楼“关照有加”,且不说地下见不得人的生意,就连明面上的生意,三日两头就派官兵前来巡查,弄得夜雨楼十分被动。
他自然知道周如海是看中了裴家祠堂里的物件儿,可是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据说是当年在白鹤梁驾鹤成仙的尔朱通微留下来的仙家遗物,又怎可能轻易授予他人?
当年,裴家先祖是涪州渔家,以打鱼为生,曾在长江之中救下了尔朱真人,后来成为挚友,尔朱真人飞升之后,将随身佩戴的玉璧留给了裴家祖先,三百年前,这块玉璧失窃,直到五年前,一名云游四方的道人,将这块玉璧归还裴家,跟他说明了这块玉璧的来历。正是受仙家宝物的福荫,春风夜雨楼这几年顺风顺水。
鼓声忽止。
周如海手持马球杆,站在场中央,讲了一通废话。大意是,涪州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治安见好,海晏河清等等,最后借这个马球比赛,普城同庆,双方要发挥竞技精神,赛出精神、赛出风格、赛出友谊,同时提醒大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当然,最后也忘不了祝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双方策马来到场中央落位站好,众人见到夜雨楼这边马队之中,竟还有一头驴,忍不住轰然大笑。
萧金衍不以为意,挥杆向众人致意,引来一阵嘘声。
双方队员碰马球杆,相互问候。轮到赵拦江与周大同碰杆之时,吧嗒一声, 周大同身上落下了一柄长刀。
“裁判,他身上有未尽兵器!”
周大同却不以为然,“作为一名刀不离身的刀客,身上带把刀,应该很正常吧。”
裁判没有理会。
一声锣响。
周如海开球,将马球顺势一拨,给了儿子周大同,周大同以杆掏住球,向红方球门策马奔去。赵拦江一夹马腹,向黑马渡入一道真气,那黑马有如神助,双蹄如飞,抢在了周大同身前,一个“鹞子翻身”,将周大同球杆击开,顺势一点,将马球击给李倾城。
李倾城才一接球,周如海早已来到他身旁,一杆打在灰马屁股上,灰马吃惊,猛撩后蹄,李倾城没把握好力道,球被断掉。
萧金衍喊道:“裁判,击马犯规!”
裁判道:“怎么可能,没看到。”
“周大人这么明显的犯规,你怎么没看到?”
裁判恼道,“你这是质疑我?周大人怎么可能犯规呢,大人永远不会犯规,红方警告一次,静杆击球!”
周大同略带得意之色,挥舞马球杆,一击三十丈的静杆击球,将球送入门洞。
当当当!
三声锣响,蓝方记一分。
“这样也行?”
夜雨楼重新开球,萧金衍说看我的,挥杆全力一击,结果用力过猛,将球传给了蓝方,蓝方这边配合十分默契,三两次传导,周大同抓住机会,摆脱了吕公子缠绕,顺势右路直下,蓝方一记长传,正好来到周大同头顶,周大同哈哈一笑,将球杆举过头顶,使了一个回马枪,背对球门,将马球击入洞中。
众人一片喝彩声。
裴如意埋怨道,“让你骑马,你非要骑驴,这头蠢驴,速度也太慢了!”
双方你来我往,球权不断交换,然而蓝方毕竟配合已久,始终占据优势,一炷香过后,小分以五比零领先。
节间休息,裴如意道,“不是我不让萧金衍上场,只是他这球技实在太拙劣,那周大同过他如过清晨的马路一般,李顺,下一节你来顶替他。”
赵拦江作为队长兼指挥,并没有反对。周大人打了一节,进了一球,也不再上场,回到了贵宾席观战。
众人纷纷起立,一人道:“周大人球技高明,宝刀未老,不啻于马球场上的齐达内。”
另一大腹便便的乡绅道,“什么齐大、齐二的,能跟周大人比嘛,周大人进球那一记黄油杆,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就算是高俅再世,也打不出这么神乎其技的杆法!”
次节开始,夜雨楼李顺换下萧金衍,紧紧盯住了周大同,本以为一边倒的比赛,在这一节发生变化,赵拦江催动马术,以真气御马与李倾城连做小配合,将太岁队耍的团团乱转,接连追进三球,裴如意、裴仁凤也逐渐找到感觉,各进一球。气得周大同破口大骂,双方以九比七结束次节比赛。
中场休息,周大同将众人聚在一起,布置战术,并示意两名球员包夹赵拦江。
双方易边再战,第三节,风云突变,太岁队对赵拦江进行包夹,赵拦江始终接不到球,看守赵拦江的那两人,不断骚扰他,口喷垃圾话,趁裁判不注意,用马球杆捅赵拦江的黑马。赵拦江不堪其扰,连连躲避。
萧金衍在场边看到,提醒裁判犯规,那裁判对萧金衍置之不理,反而又警告了他一次。
太岁队那两人见计谋得逞,裁判又不会理会,变本加厉,一次趁赵拦江摆脱二人,策马向蓝方球门奔跑之时,竟取出绊马索,挥舞着向赵拦江黑马投去。
赵拦江此刻在前面狂奔,就差一丈接到球,忽然见有绊马索袭至,心中大怒,从马背上跃起,一杆挥出,将那两人掀翻在地。
哨响。
赵拦江恶意犯规,罚出场外!
赵拦江上前就要找裁判理论,被李倾城、裴氏兄妹拦住,李倾城道,“剩下的一节半,看我的就是。”
比赛继续,整个马球场成了李倾城的舞台,他挥动球杆套住马球,以内力将马球吸住,策马前冲,接连进了三球。
周大同吹了声口哨,那两人故技重施,又要对李倾城进行骚扰,谁料李倾城早有防备,在两人之间闪转腾挪,那两人被晃得团团乱转,根本无法接近。
眼见比分逐渐追进,太岁队动作越来越大,反正裁判也不管,就差拿出刀来械斗了。
李倾城向前突进,三匹马从后场并列而行,冲李倾城撞了过来,若真撞到,就算李倾城没事,这匹马也废掉了。
三丈、两丈、一丈。
在即将合拢撞至之时,李倾城一勒马缰,将真气灌入灰马前蹄,只见连人带马,凌空跃起,从三人头顶之上越过,尚未落地,裴仁凤一击长传,“李兄接球!”
马球划过一道长长弧线,从众人头顶上越过,来到李倾城身前,李倾城一踩马镫,人借力向空中再度跃起,凌空一击抽杆。
唰!
入球。
这一球李倾城表现出来的马术、球技,几乎超越了人体极限,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
鼓声大作。
整个马球场都沸腾了。
双方战平比分。
周大同脸色铁青,骂道,“一群废物!”
那两人道:“少爷,我们尽力了。那人实在太厉害!”
周大同恼道,“你们身上都袖箭、铁蒺藜都是干嘛吃了?射他,出了问题,老子负责!”
到了第四节,蓝方几乎无所不用其极,马球场变成了战场,红方除了进攻、配合之外,还要应付太岁队突如其来的暗器偷袭,李倾城、裴氏兄妹有傍身,那些暗器自然伤不到他们,但李顺他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连三四个人受伤坠马,导致整个红方几乎无人可用。
裴如意找到裁判抗议。
裁判冷着脸,“球场如战场,只要规则允许,你们怪不得别人。”
“可他们用暗器偷袭啊?”
“人家是知府大人的儿子,能一样嘛?”
裴如意本来性子就火爆,听他这番话,忍不住火冒三丈,忍不住爆粗口道,“去你娘的!”
裁判一听,黄牌警告。
裴如意忍了大半场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她一杆将裁判从马上打下来,那裁判连连逃窜,边逃边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这话,你跟知府大人去说吧。”
裴如意追着裁判跑了几十丈,那裁判双手抱头,仍逃不过头破血流的命运,最后还是裴仁凤、萧金衍将她拉开,才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裴如意被罚出场。
比赛还有半炷香时间,比分十五平,夜雨楼已经无人可用了,“你们若凑不够六人,这场比赛就判负了。”
萧金衍一脸期冀,“要不我上?”
裴如意道,“你上吧,我把红丸借你,给我狠狠痛扁他们!”萧金衍说还是吕公子吧,这些年习惯了。
裴如意这顿火也没白发,至少裁判那边老实了许多,夜雨楼开始有些球权了。
双方各进一球,比赛还有半盏茶功夫,红方进攻,在他们半场传导,周大同策马来到边路,迎上了防守的萧金衍。他已经摸透了萧金衍的水平,坐骑转身、加速速度都远逊于他,按照商议战术,他要寻找机会过掉萧金衍。
周大同对萧金衍道,“你这头破驴,又慢又老又蠢,我要从你右边突破,有本事来拦我?”
萧金衍哈哈笑道,“你这球技,就像那谁一样,那谁来着。”周大同冷哼一声,一声尖啸,原本侧行的马,忽然加速,冲过了萧金衍防守,眼见又是一击单刀球。
萧金衍拍了一下吕公子,吕公子慢吞吞向周大同追了过去,眼见对方跑到六十丈内。
在后场的蓝方队员见状,猛然一击,马球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向周大同那边抛了过去。
萧金衍对吕公子道,“你看到那匹黑马了嘛,冲上去,只要能追上它,你想干嘛我都不阻拦你。”
癞皮驴一听,双目发光,扬起小短蹄,如同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一道影子,向周大同黑马狂奔而去。
这边,周大同已减速,毕竟在高速行进中击球,命中率要差许多,反正他早已甩开萧金衍,等马球落地后反弹起,然后挥杆。
马球落地,周大同对准了角度,正要挥杆。
忽然,胯下黑马嗷的一声叫,向前面一拱,周大同一杆击空,整个人差点前扑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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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可以不爱不要伤害
马球场上,出现了令人捧腹的一幕。www.uu234.cc
萧金衍坐下的癞皮驴,发疯一般,扬起前蹄往周大同坐下黑色的母马趴去,那母马受到惊吓,连连扬蹄踢癞皮驴,谁料越是如此,癞皮驴越是兴奋,绕着母马打转。
周大同在马上颠簸,喊道,“救球!”
癞皮驴嗷嗷一叫,望向众马,其余人赛马,无论是公马、还是母马,都感受到它目光中的兴奋,竟不敢向前靠拢。
周大同无奈,喊道:“裁判,犯规!”
萧金衍摆摆手,“我可没有犯规,这是驴界的事,是人家自由意志的体现,跟我可没关系。”
裁判见状,这头驴在如此隆重的场合发情,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头温柔善良的母马做出这等伤天害理、有伤风化的恶事,又如何能忍,正要鸣哨,忽然发现,赵拦江手持马杆站在了他面前。
马球杆上鲜血淋漓,是上个裁判的血,如今那个裁判已被人抬到场外,接受治疗,没有个三两个月,恐怕起不了床了。
那裁判心头一凉,方才赵拦江追打裁判之事历历在目,那惨烈情况,成了他心中一道阴影。
这家伙有暴力倾向,得罪了他,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连喊道,“合理冲撞,比赛继续!”
萧金衍一拉缰绳,弯腰贴向地面,以球杆将马球极力一挑,喊道,“接球!”
马球划过一道又高又长的弧线,向太岁队半场飞去。李倾城见状,连策马前行,一连越两名防守队员,向蓝方球门冲了过去,准备抢在马球出界之前,将马球救回来。
眼见时间无多,周大同赛马失控,冲另三人发号施令,“拦住他!”
那三人配合默契,催马向李倾城包夹了过去,李倾城毫无惧色,猛然催动内力,注入赛马体内,在它体内流转,那赛马得了他真气,骤然提速,向拦截的三匹马撞击过去。
砰!
一匹赛马与李倾城的马相撞,那马嗷的一声惨叫,高速撞击之下,连人带马竟被李倾城撞飞出去。
甫一落地,赛马前膝跪倒在地,露出了鲜血淋淋的白骨,那人也倒在地上,哀嚎声不绝于耳。
李倾城赛马只是一滞,旋即又向前狂奔而去。
众人都傻了眼,哪里有这种横冲直撞的打法?不过,越是如此,越能调动场外观众的情绪。
众人纷纷叫好,整个马球场上,一片尖叫声。
另外两马紧随其后,既然拦不住马,那就干扰李倾城的挥杆,务必要在抵达门底之前,将李倾城拦了下来。
裴氏兄妹也打马紧随其后。
萧金衍这一挑力度极大,马球几乎高达七八十丈,横跨了整个马球场。
看台之上,众人纷纷发出叹息声。
“这球肯定出界了,浪费了一次绝佳的反击机会啊!”
萧金衍却笑了,因为他知道,这球一定能接得住。因为,对方是李倾城。
金陵李家,剑法无双。
李家剑法之中,有一招“海底捞”,能够扭转乾坤。
转瞬之间,李倾城来到了蓝方底线附近,蓝方两匹战马开始减速,因为驱马冲出赛场,会判违例。李倾城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赛马瞬间与那二人拉开了两个身位。
周大同喊道,“干扰他,打加赛!”
十丈、五丈、一丈!
李倾城猛然一拉缰绳,坐骑受到拉力,倏然停下,前蹄抬起,发出一声马嘶声。
李倾城翻身单脚踩马镫,身体紧贴地面,将马球杆伸出,轻轻点在了落在场外一丈外的马球之上。
马球卸力,轻轻弹起。
李倾城猛一拉球杆,用杆头勾住马球,向侧边一甩,喝道,“进攻!”
众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这种御马之术,在急速前进中忽然停止,且不说赛马,就连人也很难控制住身体,更不用说是挥杆、卸力、击球一气呵成,这种身法,早已超出了人体控制的极限。
可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众人眼前。
由于太岁队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李倾城身上,导致正门中央空门大开,裴如意策马插到球门三丈附近。
马球划过一道又快又平的抛物线,来到裴如意身前,裴如意横杆一挡,马球折向门洞。
入球!
咚咚咚!
三声锣响,比赛结束。
绝杀!
现场一片沉寂。
裴如意 如同做梦一般,整场比赛,春风夜雨楼都被压制住,竟在比赛的最后一刻,发生了奇迹般的逆转。
她望着手中马球杆,竟然热泪盈眶。
沉寂过后,现场发出山呼海啸的般的掌声、呐喊声,为方才那绝地反击喝彩。
李倾城拍了拍马头,向后场走去。他把这一刻留给了裴氏兄妹,他们担得起众人的欢呼。
赵拦江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他来到裁判面前,准备给他一个拥抱,骇得裁判连连后退,“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报官了!”
周大同则是一脸懊恼,眼见到手的胜利,本来此刻享受欢呼的人是他,却被萧金衍这头恶驴给毁了。他气得用鞭子抽赛马,吕公子看不下去,跑到了周大同身前,瞪着驴眼,呲起大牙,冲周大同发狠。
裁判大声宣布:“比赛结束,春风夜雨楼胜!”
春风夜雨楼众人冲进了场内,将裴氏兄妹举起来,往天上扔去。
贵宾席。
众人纷纷向裴春秋祝贺,裴春秋未料到今日竟会取胜,心情大为舒畅,向祝贺之人回礼。
知府周如海也来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恭喜裴大侠,赢下这场比赛。”
裴春秋不敢怠慢,谦虚道,“周公子球技高明,远胜过我们春风夜雨楼,若不是侥幸,我们也不可能赢。”
周如海道,“裴大侠谦虚了,有件事我考虑了许久,想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大人请讲。”
“我家大同今年二十一岁,尚未娶妻,我打听了下,令千金如意姑娘,今年十八,也未曾许婆家,今日本官就厚着脸,代大同向裴家提亲,不知裴兄弟意下如何?”
不知觉间,周如海将裴春秋的称呼改成了裴兄。
这一番话,令裴春秋措手不及。周大同性格乖戾,在涪陵城内恶名在外,他又怎可能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他?若是平时,他可以从容应对,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如海提出来,分明是将他架在火炉上烤。
若是答应,他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想必裴如意也不喜欢周大同。若是拒绝,当着这么多人面拒绝知府大人提亲,那以后春风夜雨楼就不用在涪陵城内混下去了。
而且,这忽如其来的婚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周如海觊觎裴家那块玉璧已久,虽然他掩饰的极好,但裴春秋多少还是能够猜得出来。
一名乡绅贺道,“恭喜裴兄,今日双喜临门。又胜了比赛,又得了一名贤婿,这等好事,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裴春秋有些尴尬,“裴家是布衣之家,周大人是钟鸣鼎食之家,这门亲事,我们裴家高攀不起啊!”
周如海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看不起我们周家了?”
裴春秋闻言脸色大变,“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小女自幼喜欢刀枪棍棒,性子泼辣,说话又没有遮拦,令公子风采如玉,我怕如意难入周公子法眼啊。”
周如海哈哈一笑,双手扶住裴春秋双肩,“裴兄多虑了,大同对如意侄女喜欢的紧,这门亲事,还是他求我的。”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我们周家也是礼仪之家,迟些时候,我会安排媒人向裴家提亲,我还有些公干,就先告辞了。”
这哪里是提亲,这分明就是抢亲!裴春秋纵有万千不甘,却也不敢表露丝毫。
毕竟他只是一个江湖人,江湖人对江湖人,可以有许多解决方式,最不济,可以用武功来表达意见。但是对抗官府,除非他春风夜雨楼不想在大明土地上混了,或者成为大通象境的高手,可以藐视人间法度。
周如海离去后,裴春秋站在原地,良久未语。
……
马球夺魁之后,裴如意骑马绕场一周,接受观众们的欢呼,这位裴家大小姐,打入了比赛的制胜一球,她有资格享受这份荣耀。
裴仁凤望着妹妹一脸兴奋的模样,忍不住道:“自打娘亲死后,我从未见过舍妹如此开心过。”
李倾城问,“你与令妹关系很好?”
“那是自然,她是我从小看大的,我与爹爹都十分宠她,她脾气有些暴躁,但本性却很善。”
萧金衍过来,对李倾城道,“最后一球,我传的漂亮吧,都说了,我就是这场比赛的奇兵。”
李倾城没好气道,“奇兵是吕公子,不是你!”
裴如意回来,脸上兴奋之意犹存,她对三人道,“今日多亏你们三人,否则今年比赛又要输了。晚上,我在春风夜雨楼设宴,我给大家庆功!”
萧金衍说咱们还是先把账结一下吧。否则,我们行礼就被扔出客栈外了。
裴如意说身上没那么多钱,等晚上再说。
三人回到客栈,只见客栈外围满了人,其中有不少貌美女子,今日李倾城在赛场表现,堪称完美,加之又有潘安之貌,吸引了许多怀春少女,前来围观。
众人看到三人到来,引来声声尖叫,纷纷向李倾城围绕过来,“李公子!李少侠!我喜欢你!”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李倾城,一种是其他男人。”
“你让开,明明是我先来的!”
李倾城微微一笑,又引来一阵尖叫声,一名女子竟晕厥过去。
萧金衍、赵拦江心中艳羡,李倾城这厮女人缘好太好了,让两人拍马莫及。
萧金衍从果篮中取过一个苹果,张口就咬,一女子喊道,“这是给李公子的,你这个大流氓,不许吃!”
萧金衍纳闷,“我怎得成了流氓了?”
“你纵驴行凶,不是流氓又是什么?”
三人不堪骚扰,夺门而入,客栈伙计见到他们,也不是先前那一副嫌贫爱富的模样,态度有了五百四十度大转弯,“李公子,今日最后那个救球,简直了!如今,你们三人成了涪陵城内的名人哩,以后可要多关照我们客栈。”
“好说,好说。”萧金衍道。
伙计又说,“对了,今日,客栈内来了两名贵客,说要见三位公子,在客栈内等候多时,说是有要事跟三位商量。”
萧金衍说我们累了,不见。
伙计小心翼翼陪笑道:“那人说非要见你,否则就要把我们客栈拆了,三位公子都是侠义之辈,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萧金衍心说我们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啊,又有谁有这么大架子,于是道:“人在哪里?”
“就在后面大堂。”
三人来到大堂,见到来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御剑山庄孙千古与巴山剑派唐不敬,坐在大堂之内,冷冷的望着他们。
原来,那日在酒楼,风千岁与三人比武,三人联手破了他的金钹,唐不敬见形势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众人不注意,溜之大吉。
离开之后,他越想越来气。怎得萧金衍这三人阴魂不散,自己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可偏偏又不是他对手。
在路上,他骑马走神,差点撞到孙千古,孙千古拔出撼山剑,一剑将他坐骑斩成了两半。
他并不认识孙千古,稍一交流,才知这位老者,竟是大名鼎鼎的御剑山庄庄主,想起江湖上传言,萧金衍三人杀了孙少名,心生一计,既然自己不是三人对手,那不如来一个借刀杀人,让孙千古对付他们。于是将三人行踪透露给孙千古,又主动请缨,来当向导。
客栈内。
萧金衍硬着头皮道,“孙庄主,令公子的事,我们深表歉意,当日走得匆忙,已经托人把份儿钱随上了,自问没少了礼数,不知庄主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孙千古听萧金衍这番话说得如此无耻,目露凶光,冷然道:“亡子被你们三人残杀,如今尸骨未寒,每念及此,孙某人夜不能寝,恨不得取你三人头,去给我儿上祭。”
萧金衍道:“此言差矣,人死不能复生,再说头七都过了,要我们也没什么用了。作为长辈,您应该更向前看,虽然你年过六旬,但我相信你宝刀未老,再生十个八个,应该不是问题,我认识一个朋友,扬州薛神医,有个偏方,据说八旬老翁服用之后, 他那貌美如花的小妾,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而且只用了六个月,你若有兴趣,我这就写信,把偏方给你要过来。以你的实力和岁数,我觉得三四个月就差不多能再生一个。”
赵拦江冷冷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萧金衍怒道,“废话?不废话,我们三个能打得过他嘛?”
“打过打不过,打过之后就知了。”
李倾城则是一言不发,他见识过孙千古的实力,知道三人不是对手。他更知道,萧金衍这家伙看似浑浑噩噩,满口胡言乱语,每到关键时刻,脑子却从来不含糊。
孙千古道,“我欣赏你的勇气。这样,我让你们三招,若你们接得住我三招,我放你们离开。”
这倒不是孙千古托大,他看到萧金衍眼珠乱转,知他诡计多端,又在想什么鬼主意,整什么幺蛾子,所以说出三招之约,先将他们套住,否则他们三人一哄而散,向不同方向逃窜,他又浪费时间。至于三招之后,只要将他们困住,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萧金衍大声道,“好!三招就三招,不过,孙庄主可不要做食言而肥之人。”
孙千古站起身, “动手吧!”
萧金衍说等等!
“怎么?”
“听说庄主赏银十万两给提供线索之人?”
“不错。”
萧金衍指了指唐不敬,道:“这个家伙,人品有问题,心计十分歹毒,庄主可不要付他银子。”
唐不敬脸色铁青,恨极了萧金衍,道:“巴山剑派能为庄主效力,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根本就没想过报酬的事。不过,堂堂御剑山庄庄主,八大门派魁首,在江湖上说一不二,一言九鼎,萧金衍,你安的是什么居心,想让庄主做食言之人?”
孙千古摇摇头,道:“不,我也没想过要给。”
萧金衍又道,“你果真要食言?”
“不,杀了你们之后,我连他一起杀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唐不敬浑身一颤,“孙庄主,其实我们也没想要您的赏银,这萧金衍害死了我师父、我师兄,与我巴山剑派又不共戴天之仇,只可惜我们巴山剑派武功有限,无法手刃此贼,替亲人报仇,您若能杀了这三人,我们巴山剑派三百剑士,愿归顺御剑山庄,听从庄主差遣,为庄主效犬马之劳!若江湖上得知庄主如此对待归顺者,恐怕让天下有志之事心寒呀!”
这句话说到孙千古心坎里,如今御剑山庄列入八大门派,迫切需要江湖各大势力前来投靠,若能收了巴山剑派,再谋唐门,将长江上游几大势力掌握在手中,那将对以后图谋大事,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此番他追杀萧金衍三人,虽有替子报仇的心思,但他是有牌面之人,还想趁机西行,存了扩大山庄势力的想法。
想到此,孙千古道:“很好,很好。”
唐不敬心中一定,知自己从鬼门关上捡回了一条想小命,幸亏应对得当,否则让萧金衍三言两语,挑拨得手,那岂不亏死,想到此,对萧金衍更是恨之入骨。
“三招!”孙千古冲三人伸出拇指、食指和小指,“三招之内,我若杀不了你们,放你们离去!”
说罢,他向前两步,身体前倾,整个客栈之内,顿时被一股强劲的真气包围。
大通象境对知玄上境。
别说三招,只要不计后果,三人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等等!” 萧金衍喊道。
“又有什么鬼主意?”
萧金衍嘿嘿一笑,“这里毕竟是客栈,稍后动起手来,那面碍手碍脚,要是毁了人家东西,说不得又要赔偿,不如到门外一战?”
孙千古心中一迟疑,这是涪陵地界,不是自己地盘。若真动起手来,势必会动了这城内的气机。
他知道,这涪陵城内,还有个家伙,潜居于此,虽然不惧他,却也不想惹出其他麻烦。
“好,那就到外面!”
当日,孙少名在江湖众人面前被三人杀死,死状极为惨烈,今日就一笔之道还施彼身,要在天下人面前,杀死三人。
他早已算计过,三人对自己有杀子之仇,就算杀了他们,他也有办法堵住悠悠众口。至于是否得罪登闻院、是否得罪金陵李家,他根本不在乎。
江湖争霸,不是请客吃饭,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已不是当年的孙千古,他如今武功及大通象,更何况身后,还有那个惊人的靠山。
萧金衍三人出得门来,孙千古、唐不敬跟在后面。李倾城才一露面,苦苦等候在门外的花痴少女少妇们立即打起精神来,“李公子!”
萧金衍指着孙千古、唐不敬向众人喊道,“各位姐姐妹妹们,这两个人心存恶念,要杀了你们的李公子,你们说怎么办?”
众女子一听,这两个丑八怪,要对李倾城动手,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向二人围了过去,对二人指手画脚。
“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动我老公?”
“你敢动我倾城哥哥一根寒毛试试,信不信我让楼子里的姐妹们把你们全家男人睡了!”
“求你们照照镜子,我倾城哥哥不是什么人都能碰!”
也有相对含蓄一点的,道:“可以不爱,但请别伤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二人戳戳点点。
孙千古强忍怒火,“滚开!”
“他竟敢威胁倾城公子!”
“打死他们!”
一群女人上前,抱大腿、抓胳膊,将二人困在里面,孙千古要杀这些人,易如反掌,可他武功虽高,却不能对这些平民动手, 他虽然没把江湖规矩放在眼中,但若真如此,恐怕会引起武林公愤。
再看萧、赵、李三人,早已趁乱逃之夭夭了。
第122章 赵拦江的横断刀
三人脱险之后,来到一处山涧,痛饮了一番泉水之后,坐在地上哈哈大笑。www.uu234.cc
“可以不爱,但请别伤害!”
萧金衍捏着鼻子,在学那女子尖声说话。李倾城觉得无聊,“有那么好笑吗?”
萧金衍一本正经道,“不是好笑,是敬意!若是没有你的那些仰慕者,恐怕我们三人小命不保了。”
赵拦江神情有些古怪,萧金衍发觉不对,问,“怎么回事?”
“我体内真气出问题了。”
赵拦江脱下上衣,露出了精壮的肌肉,纵身跳入水中,泉水清澈,却也奇寒无比,赵拦江运功抵抗,不片刻,进入了入定状态,头顶上冒出了一丝丝热气。
李倾城望着他,“他这是在干嘛?”
萧金衍道:“不会是运功给我们煮茶喝吧?”
“破境?”
两人见状,连守护在周围,替他护法。
天地之间,真元剧烈震动,纷纷向赵拦江身边缠绕过去,赵拦江全身赤红,周围的泉水逐渐冒着气泡,似乎要煮沸一般。
此刻,赵拦江浑身如刀绞一般,识海之内,一片混沌。苏州城外,金刀、狂刀一战后,两人将自己刀意传给了赵拦江,一路之上,赵拦江不断体会两人刀道的不同之处,李秋衣的刀,霸道而一往直前,楚日天的刀,癫狂而又绝情,两股刀意在体内缠绕已久,维系着平衡。
在长江之上,赵拦江又学到了李金瓶传授的无名刀法,这无名刀法源自天刀徐开山,讲究顺天自然,初学时,只是觉得招式精妙,对战之时十分有效,而练习越久,体内又生出了第三道刀意,起初之时,金刀、狂刀压制着天刀,可随着练习,天刀之势越发崛起,在感悟天地真元之上,有着独特的优势。
今日逃亡之时,赵拦江感应到三种刀意在体内冲突,全身炽热无比,眼见就要走火入魔,情急之下,跃入了水中。
武功三境界,闻境、知玄、通象,号称习武之人要遭受的三大劫难。
人有四百零九窍穴,修行到一定程度,窍穴可开,可以修行内力,也可以感应天地真元,天地人三才交感,是为闻境。
晋入闻境,武功勉强才算登堂入室。然而天赋不同、修行功法不同,闻境开窍穴的数目也不尽相同。
寻常习武之人,五十二单穴、三百零九双穴、四十八经外奇穴,闻境开窍穴,多在三十到四十左右,能开百穴以上的,已算是练武奇才,吸收天地真元的速度也比寻常人要快,基本能预定知玄境界了。
像是李倾城初入闻境之时,开了三十单穴、两百四十双穴、三十奇穴,已是不世奇才了,正因如此,李家才将所有资源都用在他身上,并指定他作为金陵李家下一任家主。
赵拦江在军中习武,晋闻境之时,双穴、奇穴一个未开,但五十二单穴全开,在江湖之中也极为少见。
至于萧金衍,打开的窍穴有些寒酸,只有一处。也正因如此,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武功止步于闻境了。李纯铁也差点放弃他,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萧金衍体内经脉不寻常之处,天地真元吸收虽慢,却能感应天地之间的弦动。
闻境吸收天地真元与内力融合,随着修行的晋升,可以施展轻身功法飞檐走壁,可以增益力量,力举缸鼎。
进入知玄境,便可以掌握天地之间气数的运行规律,在战斗之时,利用自身修行的内力与天地真元生出感应,从而将真气溢出体外,成为护身罡气。等修炼到一定境界,罡气可以离开兵刃或拳脚,获取额外战斗距离。
而一人武功进入通象境,除了掌握天地法则,还可以用自身的真元,创造出一方法则空间,重塑空间之内的法则,这几乎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力量。所以,境界差距,几乎很难打破,高境界与低境的人比试,那几乎是实力的秒杀。
天下习武之人万千,能进入闻境登堂入室的武者,不过万人左右,修行到知玄境,算是一方一隅的小宗师,甚至二三流门派的掌教门主,尤其是陆玄机窃取天下气运之后,武道式微,真正能进入通象境的天榜级数之人,少之又少。
至于三境之外的,那更是凤毛麟角,仅存于江湖传说之中。这是江湖中关于武学境界的阐述,至于陆玄机所说的道术法势器,则更专注于解释战斗中的另外一层解释。
苏州之战后,赵拦江境界已到了知玄上境,在知玄上境与通象境之间,还有大知玄境和半步通象境两个小境界,这次破境,进入大知玄境,或半步通象境,看似境界区别不大,但对以后冲击通象境却不同,所以萧金衍、李倾城十分小心,确保赵拦江能触及半步通象境。
这种破境引发的天地真元变动,寻常人很难感应到,但是武功到一定境界之后,对天地灵力感应十分敏锐,一些心怀鬼胎的修行之人,常借机破坏武者破境,从而将聚集起的天地灵力据为己有。
警兆忽现。
不远处,一名身穿黑衣,头戴斗笠之人,站在了山涧旁的一块石头之上。
两人认出,正是那日在马球场偷窥之人。他望着水中的赵拦江,手指捏出一个法诀,准备随时出手。
萧金衍、李倾城见状,连打起十二分精神。“阁下何人,我们应该见过面吧?”
萧金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通象境高手,就算与李倾城、赵拦江联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天下那么点高手,都让他遇到了?
那斗笠人声音有些沙哑,“岂止是见过面,萧金衍,你差点害得老夫走火入魔。”
萧金衍诧异道,“你走火入魔,与我何干?”
此刻,赵拦江破境进入最关键时刻,天地真元已聚在他身边,只要他引内力与这些真元融合,不出意外,他就能成功破境了。
那斗笠人未作声,凌空跃起,一指向在水中的赵拦江点了过去。
萧金衍、李倾城见状,双双来到斗笠人身前,一拳一剑,攻向那人背后,那人毫不躲避,体内真元暴涨,笼罩在周身三尺之内。
轰!
两人拳、剑如击在铁板之上,发出两声巨响,在那斗笠人身后三尺之外,再也无法寸进。
斗笠人借两人之力,猛然加速,转瞬来到了赵拦江身前那一道天地真元笼罩的旋涡之前。
两人怕赵拦江受到干扰,一前一后,又向斗笠人攻了过来,双手挥动,以内力牵引天地真元,双拳迎头攻了上去。
萧金衍觉得一股威压向自己笼罩而来,顿时觉得体内真气一滞,此刻,天地真元聚集,他可以用弦力引发这些真元共鸣,为自己所用,可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赵拦江的破境。
唯一之计,只能硬接这一拳,为赵拦江争取时间。
砰!
萧金衍口吐鲜血,向后飞了出去。
李倾城此刻也不好受,毕竟境界差距在那里,他也存了拖延时间的心思,长剑一挥,使出了李家剑法中偷袭的招式,剑流三击,一剑幻成三剑,三剑齐出,带着凌厉真气,攻了过去。
啪!
幻剑尽无。
李倾城手中长剑,竟被斗笠人双指夹住,微一运力,李倾城觉得一道真气冲入体内,连忙松手。
长剑碎裂。
斗笠人发出嘶哑的笑声,转过身来,一指向赵拦江眉心点了过去。
眼见就要点中。
赵拦江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从双目中闪过,赵拦江猛然一声断喝,从水中跃起。
双手一挥,岸边的金刀、狂刀脱鞘而出,向赵拦江手中飞来,双刀在手,真气灌注之内。
双刀之上,两道红芒,如同赤色火焰。
刀罡!
可以撼山、断金、无坚不摧的刀罡。
赵拦江双刀挥出,使出的正是他自创的横断刀法中的“砍瓜切菜”。
斗笠人双指劲力猛吐,点在了双刀之上。
轰!
赵拦江落在地上。
那斗笠人喷出一口鲜血,将罩在面前的黑纱染轰,连连后退。
呲呲声响。
罩在那人身上的长袍碎裂,露出了一副阴阳八卦太极图。
赵拦江脸色苍白,道:“伪通象境而已。”
若是真正的通象境,就算是赵拦江也绝不是对手,他今日能侥幸胜出,正是凭新破境之后那一股锐气,重伤了斗笠人。
萧金衍已认出此人身份,喊道:“赵无极,你怎得境界跌了?”
鲜血已染红面纱,阻挡了那人视线,既然被叫破身份,赵无极将斗笠取了下来。
萧金衍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
以前的赵无极,仙风道骨,头戴金梁观,身穿太极袍,衣衫整洁,一尘不染,何等的潇洒。可眼前的赵无极,容貌比以前苍老了十几岁,头发也掉了一半,用一根木钗草草拢住,十分狼狈。
自那夜苏州一战后,赵无极夺走了“武经”,以为得了一份天大的机缘,可修行之后,除了去青楼的次数频繁起来,武功之中并无进展。
更要命的是,他背叛宇文天禄后,一笑堂对他发布最高通缉,这几个月来,他东躲西藏,有几次差点被杀,一月之前,他遭到一笑堂三大高手围攻,情急之下,竟强行坠境,获得临时的力量,杀出了重围。
赵无极意识到上了当,准备来找他晦气,听说他杀了御剑山庄少庄主后,一路追寻,来到了涪陵。赵拦江成了伪通象境,这次见到赵拦江破境,临时起意,想要借他破境之时天地真元,重回通象境,结果却被赵拦江一刀重伤。
听到萧金衍之话,赵拦江心中愠怒,冷冷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萧金衍挠挠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了,你这发型不错,不知在哪里弄得,介绍一下。”
赵无极嘶哑道,“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贫嘴?”
李倾城淡淡道:“你现在坠境,又受了重伤,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就算我拼着再坠一次境,今日也要杀你们三个。”
萧金衍一听,心说赵拦江疯了嘛,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来之不易。若再强行坠境,以赵拦江的修为,恐怕确实有杀死他们的实力,但这一举动,有无穷后患,甚至终其一生,也无望再迈入通象。这家伙心中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萧金衍道:“你这样做,也太无耻了吧。”
赵无极扬天长笑,嘶哑的声音划过山涧,惊起了林中飞鸟,“八大邪王之中,我本来就是无耻至极赵无极。”
赵拦江却没有被他气势吓住,他双刀在手,不断催动体内真气,刀上红芒隐约闪动。
“你可以试试看。”
萧金衍、李倾城也一左一右,摆出了拼命的架势。赵无极大声道,“小子,看招!”
赵无极凌空跃起,向三人奔来,三人连催动内力,向外急吐,三道真气向赵拦江奔去。
赵无极哈哈一笑,借三人真气,向侧方疾飞出去,三两起落之间,消失在丛林之中。
一口气狂奔出十余里,赵无极才止住身形,真气一顿,胸口剧痛,吐出一口鲜血。
他神情凝重,盘膝坐在地上疗伤。
他本来境界坠得厉害,想趁赵拦江破境取巧,谁料却被赵拦江借破境之势,伤了体内三道经脉。
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无极心中盘算,今日之战,伤势严重,几十年来修行,接连受到打击,除非另有机缘,这伪通象境恐怕也难以维系,他修炼魔门武功,若再坠境,恐怕有身死道消的危险。一笑堂对他展开千里追杀,跟随自己的老部下,死的死,逃的逃,原来的一笑堂主,如今成了孤家寡人。
就在此时,一名绿衣女子站在了他身前。
“赵堂主,当年你也是圣教八大邪王之一,怎得跟了宇文天禄之后,竟落得如此田地,如丧家犬一般?”
赵无极望着女子,一股恐惧感笼罩在心头。
绿衣女子道,“当年爹爹如此信任你,将教内大小事务交给你打理,你倒好,却跟宇文天禄勾结,叛出圣教,你曾掌管戒律,自然知道圣教是如何对待叛教之人的。”
赵无极缓缓起身,眼神闪烁不定,打量着四周。
女子道,“你不用看了,今日来此处,只有我一人,也没有人知道我前来会你。你若杀我,尽管动手就是。”
赵无极目光中露出一丝狠绝之色,将内力运于双手之上,他知道此女子心机虽深,却受寒毒之苦,未修习武功,若她一再刁难自己,荒山野岭,杀了便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连东方不亮,也想不到自己头上。
他甚至在想,若能将此女击杀,将她头颅献给大都督,宇文天禄会不会念在旧情的份上,饶了自己。
赵无极呵呵一笑,“十几年不见,想不到当年的小不点暖暖,竟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女子道:“是啊,当年暖暖跟在赵叔叔身后,最喜欢赵叔叔将暖暖举在头顶上玩耍了。只是那时年幼,我爹爹为治我寒毒,走火入魔断了经脉,我也没想到,向来对暖暖疼爱有加的赵叔叔,怎得会背叛爹爹?”
赵无极沉默不语。
“当年刘长老背着我逃出圣教,暖暖就过起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赵叔叔派人追杀我们,有几次差点就成功了,后来到了风云岛,才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
赵无极想起当年跟随东方不亮打天下,东方教主武功盖世,又是英雄豪杰,一众兄弟将武林弄得天翻地覆的日子,那时何等的威风凛凛。
自从有了东方暖暖之后,他将心思放在了医治女儿的怪病之上,不理教务,变得喜怒无常,动辄就杀人,许多教内兄弟晃晃度日,终于在一次祭典之上,宇文天禄率八大邪王发动兵变,重伤了东方不亮,教内许多誓死追随东方不亮兄弟拼死相救,才免于一死。
想到此,赵无极抬头问道,“教主,他老人家,可还好嘛?”
东方暖暖淡淡道,“这就不用赵叔叔费心了,我爹爹好得很,好得很,好得很啊。”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得很,语气却是越发冰冷。
东方不亮、东方暖暖是光明教一二号必杀之人,十几年来,宇文天禄从未放弃对他们的清剿。对付魔教余孽的手段,也极为残忍,赵无极是执行者,自然知道魔教对他们一笑堂恨之入骨,如今他流落到这步境地,他们不会轻饶了自己。
想到此,赵无极心中动了杀机,在确定了周围并无魔教其他人马之后,赵无极猛然提聚真气。
东方暖暖向前走了一步。
赵无极浑身动弹不得,他目光之中露出惊恐之色,“你是……”
东方暖暖又往前迈出一步,“我劝你善良。”
赵无极心中斗志全无,缓缓跪倒在地,恭声道:“圣教罪人赵无极,叩见圣女。”
东方暖暖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血丝,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来到赵无极身前,将右手按在赵无极头顶之上,淡淡说道,“赵叔叔是我圣教老臣,这些年来跟宇文天禄做了些混账事,也怪不得你,只是从此之后,若再有贰心,不要怪暖暖无情无义了。”
赵无极牙关打颤,浑身哆嗦,低声道:“属下对光明神发誓,若有背叛之心,叫我七窍流血而死!魂魄永远流落幽冥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数百年前,光明神教、幽冥神教是摩尼教的两个分支,摩尼教是二元神教,崇拜光明之神和幽冥之神。这两座神都是摩尼神在人间善与恶的化身。魔尊在世时,两大神教还能和平相处,然而随着魔尊破碎虚空,两大教派逐渐决裂,最终光明神教胜出,幽冥神教离开了这片大陆。
赵无极发的誓言,算是魔教之中最厉害的毒誓之一,仅次于血咒之誓,若违背誓言,将遭受散功之罪,几乎生不如死。
东方暖暖低声道,“起来吧。”她背对着赵无极,道:“自今日起,我任命你为光明神教特使,只听命于我。”
赵无极道:“谢圣女赏赐。”
“你的任务有两个,一是联系当年落魄的教众,告诉他们,我们光明神即将重现江湖,二是帮我盯紧一个人。”
“哪个?”
“右护法郑玉飞。”
这个郑玉飞来路不明,心机又深,东方暖暖虽将他任命为新的护法,却始终保持一丝戒备。
她心思缜密,就连宇文家派来的婢女,都能隐忍数年,更何况一个护法?郑玉飞声称为东方暖暖美色折服,愿效犬马之劳,但他未经东方暖暖许可,擅自去找萧金衍等人麻烦,看似冲动,却也露出了马脚。所以,东方暖暖才让赵无极暗中调查此人,摸清楚此人的真正意图。
……
赵无极离开之后,赵拦江刀上的红光渐渐隐去,整个人如瘫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才那一战,赵拦江凭借破境之势,一招击退了赵无极,这一招威力极大,却是越境使出的一招。
一招过后,赵拦江被打回了原形。为了不被赵无极发现,他又强行撑了许久。
赵拦江叹了口气,“破境失败了。”
萧金衍安慰道,“心气又没丢,还有机会。”
赵拦江道,“也不是没有收获,刚才那一刀,我似乎领悟到了刀道中的奥秘之处。一直以来,我觉得用刀之道,便是一往直前,无所畏惧,但经历了刚才那一刀,才发现我错了。”
“错了?”
“错了!无论是金刀李秋衣,还是狂刀楚日天,他们临终之前将刀意传给了我,这段日子来,我却始终无法融合他们,直到学了小师父的无名刀法,体内生出第三股刀意来,这三道刀意,各有所长,却始终是别人的刀法。我不是李秋衣,没有他金刀护隐阳的经历,也不是楚日天,没有经历过杀妻弑子之仇恨,所以我始终无法领悟他们的刀道。”
萧金衍、李倾城凝神倾听,他们知道,这是赵拦江在短暂的达到半步通象境之后,对武功的领悟,寻常武者修行如千军万马走独木桥,绝不会向别人吐露自己的心得,可赵拦江却毫无隐瞒,将这些体会告诉他们,也是为他们将来武道更进一步避免一些弯路。
赵拦江道:“我是赵拦江,我要创立自己的刀道,不是金刀,不是狂刀,不是无名刀,而是赵拦江的横断刀法。”
第123章 这铜钱有点眼熟
当赵拦江提出要自创一派武功时,萧金衍、李倾城颇为感慨。www.uu234.ccwww.uu234.cc
萧金衍门派神秘,又有江湖上武功排在前几位的剑圣李纯铁授艺,李倾城则是世家子弟,家中资源优渥,赵拦江则是跟一名军中老卒入武道,没有高人指点,然而在武道一途之中,却是赵拦江率先冲击半步通象这一境界,虽然以失败告终,这件事对两人冲击颇大。论天赋,李倾城天生剑胚,论悟性,萧金衍上上之选,但说起坚毅和苦练,赵拦江则甩出两人一条街。
当赵拦江说完豪言壮语时,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乱叫起来,三人才记起,除了早餐吃了几个包子外,竟是米粒未进。
男人就是如此,前一秒钟还在争论定国安邦、仗剑天涯,下一刻就为三餐发愁。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赵拦江问。
萧金衍道:“我们替那裴大小姐赢了马球赛,当然是去找她要属于我们的花红。他奶奶的,刚才赵无极那一拳,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赵无极虽然坠境,三人刚才那一战胜得依然十分惊险,只要赵无极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能看透三人已是强弩之末,但他向来多疑,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没有敢冒这个险。
李倾城也道,“咱们一路上忙着赶路,习武却有些倦怠了,这次西行,一是为了去增广见闻,二是为了历练一番,有孙千古这种高手追杀我们,对我们武道一途也是一种砥砺。当然,前提是我们能活下来。”
“对,孙千古武功远高于我们,咱们不能畏战,但也不能硬来,咱们主要任务是集中精力提升自身实力,能战则战,阴他一下也无不可,不能战则跑,保命要紧。”
赵拦江皱起眉头,“你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
萧金衍则不服气,“这么伟大的游击战战略理论,竟被你说得一文不值。”
“先不管江湖之事,解决肚子问题,才是我们生存第一要义。”
三人答应晚上要去春风夜雨楼参加庆功宴,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三人在山涧坐下,利用这段时间运功修炼,恢复受伤的经脉。
傍晚时分,萧金衍等人来到春风夜雨楼。三人本以为只是一座楼,来到此处才发现,整个春风夜雨楼是两片群楼,正中央是一个祠堂,规模不下于一个村庄,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建得十分气派。
北边是春风楼,住着裴家族人、弟子,经营着裴家的生意以及田产,南边是夜雨楼,裴春秋一家十几口,都住在南楼。
裴家历史可以追溯到五六百年前,祖上也曾出了几个高官,有田三千顷,同时紧邻天府之都、借长江之便利,成为当地有名的粮商,然而却极少涉足江湖,直到几年前,裴春秋重建祖宅,成立春风夜雨楼,靠钱财笼络了一批江湖好手,才逐渐在江湖上有些名号。
裴如意在门口迎接他们,今日马球场上赵拦江、李倾城大发神威,帮助裴如意打入制胜一球,胜了球赛。这是四年来首胜,但裴如意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球赛之后,裴春秋告诉她,知府大人在球赛当场提出要裴如意嫁给周大同。
周大同何许人也,号称涪陵小霸王,恶名远播,裴如意钟自幼钟情江湖,心中的如意郎君乃风流潇洒的一代大侠,又怎肯嫁给这样一个声名狼藉之辈,遇到三人时,她心情并不好,不过掩饰的却不错。
裴春秋交游甚广,今日前来赴宴之人,都是涪陵城内的名门望族,也有些城内官员。加上一些裴氏兄妹请来的年轻客人,一共摆了十几席。此外,裴家还从当地请了有名的乐班前来助兴,一入席间,鼓瑟齐鸣,气氛颇为融洽。
裴如意将三人安排与裴氏兄妹的几个朋友坐在一起,毕竟都是年轻人,大家交流起来更方便一些。其余几个马球手,由于都是下人,裴如意让他们去偏厅单独开了一桌。
萧金衍也乐得如此,否则跟裴春秋那些老家伙们坐在一起,谈一些商贾经济之事,也找不到共同话题。
一桌十人,除了裴氏兄妹、萧金衍三人外,还有三男一女,在萧金衍旁边还空着一个座位,也不知是为何人准备。
客人还未到齐,酒席还未开始,众人在席间聊天。裴如意是东道主,分别向众人引荐。
裴如意指着一名白衣公子道:“这位是柳向东,是我们涪陵城首富柳百万之子,柳家是当地第一盐商,身价百万两,以后可要多亲近了。”
柳向东神色倨傲,有种目空一切的感觉,裴如意介绍三人时,他只是哦了一声,他是涪陵城纨绔子弟,也不通江湖之事,根本未听说过萧金衍、李倾城等人,听到他们是打马球的时,忍不住皱眉,“如意,他们不应该在偏厅用餐吗啊,怎得球场上的卒子,也能与我们同席嘛?这样未免有些跌身份吧。”
裴如意有些尴尬道,“他们三人都是我请来帮忙的客人,并非我们家仆。”说着,向三人施以歉意,“柳少爷说话向来没轻没重,你们不要介意哈。”
萧金衍三人来的目的很明确,第一是蹭吃蹭喝,第二是要钱,对于柳城东的鄙夷之色,并没有放在心上,道:“没事,我们来就是为吃饭的。”
柳向东有些不屑道:“今日酒席,裴家准备的都是上品,估计你们都没吃过,那一会儿可要多吃点。”
“柳少爷放心,为了这顿饭,我们中午都没吃!”
柳向东冷笑道,“乡野鄙夫。”随转过头去,与裴仁凤聊天,仿佛多看三人一眼,都有**份。
裴如意又指着一名蓝衣儒衫公子道,“这位是甄穹甄举人,我们涪陵第一才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还是城内有名的画师,他画的扇面乃涪陵一绝,一把扇面能卖出一百多两银子,还有价无市。”
甄举人正襟危坐,听得裴如意介绍,连连拱手道,“都是虚名,虚名哈!”话虽如此说,但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萧金衍笑道,“那有机会倒要向甄举人求一副李逵夜行图的扇面了。”
甄举人道:“最近襄阳谭老爷子七十大寿,谭家约我给画一幅祝寿扇面,付了千两银子定金,最近怕是没时间了。”
萧金衍心说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踩着鼻子上天了,登闻院藏宝阁中有几十副扇面,都是前朝的名家之作,以前没钱花了,他经常找个人画个赝品,然后替换出去卖了。结果被李纯铁发现,痛打了他一顿。
不过见众人拍他马屁那种受用的感觉,如吃了三尸脑神丹一般舒坦,也忍住没有拆穿他。
众人目露羡慕之色,“真若如此,甄举人岂不成了国手级的画师了,就算江南第一画师唐伯猫,一副扇面恐怕也赚不到千两银子!”
甄举人更正道,“一千两不过是定金,画成之后,还有四千两润笔费,不过都是虚名,虚名哈!”
萧金衍感慨道:“我们拼死拼活胜了场马球,三个人才赚一百两,真是……哎!”
“那当然不一样了,俗话说的好,台上一分钟,床上十年功,人家甄公子那可是一笔一笔练出来的,不知用坏了多少笔,写净了几池墨呢!”
“虚名,都是虚名哈!”
赵拦江忽然不合时宜来了一句,“这么厉害,怎么连个进士都没考上?”
一直面露微笑的甄举人,脸色忽然尬住了,赵拦江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他的痛处,他今年三十多岁,十二岁中了秀才,连续参加六届科举都名落孙山。
气氛有些尴尬。
萧金衍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当进士了不起嘛,不过是虚名,虚名而已,甄举人你可别往心里去,就算下一次考不中,我们还是很佩服你的!”
李倾城不满道,道:“这是什么话,甄举人,就算你这辈子考不中,我们也是很佩服你的!”
甄举人听了脸色铁青,他看到李倾城桌前放着一柄折扇,扇坠并不如寻常人挂着玉佩等贵重饰物,只是挂了一枚铜钱,问:“李公子,这把折扇骨材不错,应该价值不菲吧。”
柳向东冷冷道,“连一百两都拿不出的人,能用得起什么好扇子,估计是买的路边摊吧。”
李倾城微微一笑,“在江南逛街时从一个落魄书生那买的,不贵,砍了砍价,三十文。”
“啪!”
坐在李倾城旁边的公子哥也打开了折扇,放在胸前,头晃手不动,笑道,“就是坊间货,要买也得三四百文,你拿个三十文的扇子,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哈!”
他将扇面对向众人,画得是仕女图,反面写着“江山美人如画”六个字,道:“这是五年前,我花三十两银子找甄举人画的,现在甄举人身份水涨船高,怎么也得值个几百两吧。”
坐在下手的那一名女子也有些不悦,“如意,怎得你交朋友的档次越来越差了。”
裴如意脸上有些过不去,裴仁凤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这三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啊,他亲眼见三人把孙少名折磨的生不如死,见情况不妙,连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甄举人却有些不满三人做派,冷笑连连,“三十文的扇子,在下还没见过,不知可否拿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这三人说话如此难听,他已准备好说辞,趁机羞辱三人一番。
李倾城顺手递给甄举人,甄举人一脸不屑,用拇指、食指捏住扇骨,打了开来,念上面题诗道:“小扇有风,拿在手中,有人来借,我说不中,实在要借,等到立冬。”
众人哈哈大笑。
“这首诗,就算是乡野村夫,写出来的诗,也比这个好,实在是粗鄙到极致了,难怪只卖三十文。不过与阁下身份正好相称!”
甄举人又往后看,看到落款,神色变得十分古怪,双目紧紧盯着上面的字画,脸上一副惊愕的神色,再看扇面,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
李倾城笑道,“如何?”
甄举人合小心翼翼地上扇子,双手捧着,将扇子递给了李倾城,柳向东看不顺眼,端起茶杯,故意一翻,茶水洒在扇子上。
甄举人吓得脸色铁青,“这不是我弄坏的。”
柳向东哈哈一笑,“算我的。三十文是吧,我赔!”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子,“给你五两,不用找了。”
李倾城面带戏谑之色,却不去接。
旁边女子格格笑道,“怎得,嫌少?五两银子,你这样的扇子,能买一车了。柳公子给你五两银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萧金衍说拿了吧,不少了。
李倾城淡淡道,“三十文不假,不过是天睿通宝。”
天睿通宝是两千年前大夏王朝始皇帝发行的第一款通宝,由于天睿年号只使用了十天,始皇帝便驾崩,这款通宝只发行了一千枚,便不再流通,极为稀有,在古币收藏圈中流行,两年前,一枚天睿通宝的市价,拍卖到了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两。
柳向东看他的脸色,就像是看白痴一般,“天睿通宝?亏你想得出,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十枚天睿通宝,你唬谁呢?穷疯了吧。”
女子奇道,“柳公子,这天睿通宝很值钱吗?”
柳向东解释道,“天睿通宝号称天下第二古币,我柳家身价百万两,倾全家之力,也不过买三十枚,不过天下哪有这种傻子,花一百万两买副扇子?”
女子咋舌道,“那第一古币又是什么?”
“当然是麒麟通宝了,五年前,皇帝陛下出二十万两,普天之下征集麒麟通宝,也不过收到了一枚而已。另外一枚,据说是在金陵李家,皇帝下了诏书,李家宁肯抗旨,都没有交出来,唉,这都是我们富人圈里的道道,跟你说也不懂。”
柳向东望着李倾城道,“行了,别装了,见好就收得了。”又对甄举人道,“你还拿着那破扇子干嘛,脏兮兮的,还不扔了。”
甄举人双手托着扇子,犹如举了一座山,双手颤颤巍巍,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李倾城笑着问,“麒麟通宝很牛吗?”他指了指扇坠,“那儿就有一枚。”
众人望向扇坠,那一枚铜钱质地古朴,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你还真以为这破扇子值一百万两啊?”
甄举人额头见汗,颤声道,“只怕是真的。这副扇面,是古往今来第一丹青圣手姜伯牙大作。若算上扇骨和扇坠,这把扇子至少值百万两。”
柳向东仍不服气,“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以为你姓李,就把自己当成金陵李家的公子哥嘛?”
裴仁凤干咳一声,“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金陵李家三少爷,李倾城。”
在座诸人倒吸一口凉气,金陵李家啊,四大世家之首,家财富可敌国,号称天下第一望族,随随便便一把不起眼的扇子,就上百万两。再看柳向东,不过涪陵城的首富而已,全部家当,还不如人家一把扇子,真是货比货该扔。
李倾城问道,“柳首富,你来说说看,这把扇子,该怎么赔?”
柳向东牙关紧颤,话都说不出来,他是望族不假,但又怎么敢在李倾城面硬撑,若是寻常人,他大可以借助家族势力,赖掉就是,可金陵李家是什么人,无论在江湖,还是在庙堂,那都是一股极大的势力,他一个小小的柳家,又怎得跟人扳手腕。
想到此,他也没了主意,忽然看到眼前酒杯,伸手端起,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晃晃悠悠道,“好烈的酒,我醉了。”
扑腾一声,躺在地上装死,奈何谁喊,都不肯起来。裴氏兄妹无奈,望向李倾城,“李公子,这扇子的事儿。等柳公子醒酒后,我带你去找柳老爷子吧。”
李倾城说,“快些上菜,还要等着喝酒呢。”
“那扇子?”
“什么破扇子,一个玩件儿而已,都脏了,还要什么要。”
萧金衍见状,一把夺过扇子,附和道,“就是啊,都脏了,要什么要。”顺手将那麒麟通宝掳下来,在袖子上擦了擦,放到怀中,随手将扇子扔了出去。
柳向东听到这话,见李倾城不再追究,有心起来,但又怕李倾城提起此事,佯作醉醺醺道,“好酒,好酒,再来三杯!”
一边说,一边往外翻滚,从侧门出了大厅,爬起身,一溜烟儿走了。
众人再望向李倾城的眼神,跟先前不同了。尤其是旁边那女子,眼神都放光了。李倾城又是贵阀之后,相貌又俊美,真是少女的绝佳梦郎,见柳向东走后,坐在李倾城位子旁边,笑吟吟道,“李公子,一会儿可要陪青青多喝几杯啊。”
“我从不陪人喝酒。”
“那青青陪你喝也成啊。”
裴如意觉得有些丢人,这田青青是涪陵田家小姐,性格有些放荡,见到李倾城俊朗多金,连女子的矜持都不要了,连连干咳。
田青青置若罔闻,将手搭在李倾城腰间,顺势向下摸去,结果摸到了一只手。
这当然不是李倾城的手,他的双手都在桌子上。
李倾城眉头紧皱,“萧金衍,把你的臭手拿开。”
萧金衍把手收回来,尴尬的挠挠头,“我是见你腰上这块玉的带子有些松了,你大手大脚的,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他撇了撇赵拦江,见赵拦江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萧金衍道,“咦,这枚铜钱,有点眼熟啊?”
赵拦江端详着,念道,“鹿鹿通宝,什么玩意儿。”
啪。
手指微微用力,将那块麒麟通宝掰断,成了五六块。
萧金衍心痛道,“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啊。”
赵拦江不屑道,“几十万两的东西,我还以为多么硬呢,如此不堪一击。”
“那你也不能掰碎啊。”
“因为这是李倾城的东西,弄碎了我觉得很爽。”
李倾城心中暗叹,都是什么狐朋狗友啊。
一阵香风袭来,一女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不好意思,如意,今天陪阿爹去外面抓蛊,没有赶上你球赛,回来有些迟了,我没错过什么好玩的东西吧。”
这女子头戴银冠,肩披披领,身穿白褶裙,手带银镯,洁白的长颈上挂着银项圈,看装扮是川西苗族服饰。
田青青笑道,“东丹,你来迟了,错过了一出好戏呢!”说着,将方才发生之事,对女子说了一遍。
那苗族少女听闻,掩口笑道,“那柳向东素来没有礼貌,东丹不喜欢他,这下栽跟头了,有趣,有趣。”
说罢,眼珠在三人身上打量,看到了李倾城,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睫毛一眨一眨,很是可爱。
裴如意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姐妹,廖东丹,苗疆用蛊的大家!”
三人闻言,连向后坐。
苗族少女道,“廖东丹是我的汉名,苗族名字是仰久秀,你们怕啥子嘛,我又不吃了你们。”
少女从怀中取出一个蛊盅,放在众人面前,只见里面有十几只米粒大小的虫子,正在盅中撕咬,少女道,“这是我今天刚弄到蛊虫,你们喜欢的话,送你们啊?”
“不用哈!”
她取过一根细针,抓住一个,递到三人面前,“尝尝?”
三人连连摇头,“不饿。”
裴如意笑道,“东丹,你别逗他们了。客人都到了,酒席快开始了。”
少女嘿嘿笑道,“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抓到的情蛊,将来我可是给我情郎吃的,你们想要我还不给你们哩!”
三人松了口气,那表情仿佛是谢不杀之恩。
裴如意说,“东丹,你看看在座的各位公子,你看上哪个,跟姐姐说,姐姐帮你说合。”
苗族少女摇摇头,“你们汉家男子都不会唱歌,我才不找汉人哩!”
“那也不一定,他们三人声音都挺好的,不如试一试?”
苗族少女眼睛在三人瞄来瞄去,“你们会唱歌?”
三人摇头,“不会,不会。”
“一人来一句嘛。”
李倾城说,“嗓子落在江南了。”
萧金衍伸手点了自己哑穴。
赵拦江准备依样学样,苗族少女来到他身前,把手放在了他肩上,“就你了,唱一句,我听听也好,不然嘛……”
赵拦江挤出一个笑容,那模样比哭还难看,萧金衍、李倾城目光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赵拦江一咬牙,一狠心,嘶哑着嗓子唱道,“老司机,带带我,哥哥有话对你说。”
苗族少女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哎,我说他们都不行嘛。”
三人如释重负。
客人陆续到齐,十几名家仆开始上菜,裴春秋在上席之上,向众人敬酒,说了一番客套的说辞,无外乎感谢众人捧场,感谢马球手的付出等等,一连敬了三杯酒。
这种酒宴,庆功只是一个由头,一来是拉近宾客之间的感情,二来则洽谈生意合作机会。
苗族少女向来热情、奔放,说话也颇为大胆,喝起酒来,更是豪爽,裴氏兄妹跟她熟识,倒还没什么,可苦了萧金衍三人。
他们本来已经饿了一日,本来想找机会大吃一顿的,如今廖东丹坐在身旁,这顿饭吃的极为缓慢,每夹一筷子菜,喝一口酒,都要先看上半天,确定没有问题后,才送入口中。
萧金衍更惨,才吃了一口,廖东丹给他夹了筷子菜,道,“你好像我一个阿哥哦,我给你夹菜吃。”
萧金衍面红耳赤,拿出当年范无常的演技,打着饱嗝,摸着肚子,“不愧是春风夜雨楼,酒席甚好,才吃了一口,就饱了。”
苗族少女道,“你吃一口嘛。”
萧金衍说我真吃不下去了。
话虽如此,肚子却咕噜咕噜乱叫。又道,“你看我肚子都饱的发声抗议了。”
苗族少女睫毛微眨,“真的嘛?”
萧金衍汗出如浆。
苗族少女取出一块苗绣,递给他道,“你擦擦汗嘛。”
李倾城见状,嘴角露出微笑,看着萧金衍,赵拦江也停住筷子,望着萧金衍。
萧金衍接过来,顺手擦了擦汗,“谢谢。”准备还回去,苗族少女却不去接。
裴如意哈哈大笑,“恭喜你,中奖了。”
萧金衍一脸惊愕,“什么意思?”
赵拦江道,“笨蛋,苗族女子的绣帕不要乱接。你要是接下来,是要负责的。”
“我怎么负责?”
苗族少女满眼柔情,望着萧金衍道,“要么你娶我,要么你给我一百两银子。”
萧金衍苦笑,“我哪里有一百两银子啊?”
少女喜上眉梢,将蛊盅在他脸前晃了晃,“那你就娶我嘛,来,吃了这条蛊虫。”
萧金衍连连摆手,“千算万算,没算到栽这里。”他将那一枚麒麟通宝的碎片递给少女,“你看,这通宝二十多万两呢,虽然碎了,但也能值个千儿八百两,不如,两清?”
苗族少女道,“不行呢。”
萧金衍望向裴如意,“裴姑娘,当日咱们说好的哈,马球比赛我们胜了,有一百两银子。”
裴如意一脸纳闷道,“我没说过这话啊?”
苗族少女露出不悦神色,“萧大哥,你要是不给钱,或者不娶我,我可要号令我们苗疆人追杀你了。我大伯可是五毒童子呢。”
萧金衍心中一凛,当日五毒童子死在扬州,虽然他是咎由自取,如今坟头草也有一尺多高了吧,想不到竟在这里碰到他的侄女。
裴如意见少女玩得有些过分了,道,“行了,东丹,放过他们吧。”
廖东丹悻悻然坐了回去,说道,“一点都不好玩。”
这时,忽然听得春风夜雨楼外锣鼓声响起,有人唱喏道,“涪州知府周如海大人携公子到!”
在座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两个身穿大红衣服的媒婆手持红帕走了进来,“恭喜裴老爷,贺喜裴老爷,喜提女婿一名!”
裴如意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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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更,今天7k补上。不出意外,明天也7k。
第124章 这分明是逼婚啊
周如海带着这么多人,趁裴家搞庆功宴之际,来向裴家提亲,显然是早有预谋的。www.uu234.ccwww.uu234.cc
裴春秋自然也知道,知府大人这么做的目的,正是想得到裴家祠堂中供着的那块祖传玉璧。上午提亲之时,他料到周如海会有后手,却没有料到会来的这么快。
春风夜雨楼不似少林武当、也不是四大世家,他们不过是新成立的江湖门派,刚在江湖之中立足,根本没有跟官府掰手腕的能力。
更何况,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寻常江湖门派要么听命于官府,要么敬而远之,但绝不会跟官府翻脸。寻常江湖争斗,杀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湖人嘛,过得就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但若杀了官府中人,哪怕是一个寻常捕快,那就是对抗国家机器,必然会遭到朝廷的无情镇压。所以,周如海来到大厅之后,裴春秋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不知大人驾到,草民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裴春秋挤出一个笑容,来到周如海面前,俯身下拜。
“诶……”周如海伸手相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讲究这些客套干嘛。来人,上礼。”
一声令下,十几个差人抬着八口箱子来到大堂之内,箱子一一打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顿时,满屋子之中,生满了珠光宝气。第一口箱子,整整齐齐码着一排金元宝,第二口箱子则是一箱银子,三四口箱子之中装满了珍珠玛瑙、金银首饰,后面四口箱子则是绫罗绸缎,这个阵仗,寻常王府世子提亲,也不过如此。
前来赴宴之中,多是本城内乡绅举子,有人心中羡慕,有人心中存疑,但在这档口,却都纷纷拱手祝贺裴春秋。
“裴大侠,知府大人这么大的手笔,我等真是要恭喜贺喜了!”
周如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周家娶儿媳,那就要按最高规格来办,道:“这些都是给如意的一些零花,你放心,只要如意嫁到我们周家,我们一家就当是亲生女儿对待,绝不会亏待了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如海已经给足了面子,裴春秋要是还不识趣,那就免不得用别的手段了。
裴春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踟蹰道,“这个……这个,就怕礼物太贵重,我等一介草民,实在不敢收啊。”
周如海闻言绷起脸,“今日正午之时,这件事可是定好的,莫非裴兄要出尔反尔不成?”
裴春秋心说这分明是你一人主意,我可没有答应,可此时在这种场合,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周大同身穿红袍,也从周如海身后走了出来,“小婿给岳丈大人磕头了。”说着,跪倒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旁边人也劝道,“裴兄,就收下吧。”
裴春秋内心极为矛盾,一个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 一个是春风夜雨楼的基业,这周大同是什么人,他清楚的很,若是答应了这门婚事,那就是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啊,若不答应,那必然会招致知府大人的报复。
周如海面沉似水,“怎么,觉得我们家大同配不上你?”
裴春秋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个……这件事有些突然,我还没来得及跟如意商量。”
“哈哈,自古以来,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儿女们作主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搪塞本官啊。”
“不敢,不敢!”
周如海厉声道,“那就收下!”
众人一度陷入沉默之中。
这时,裴如意站起身,喊道,“爹,我不嫁!那个周大同心术不正,为人作恶多端,不知嚯嚯了多少姑娘,要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宁肯去死。”
这句话说得众人心中一惊,裴如意这胆子也太大了,若是背后议论也就算了,当着知府大人面说他儿子,那真是不知死活啊, 心中也忍不住为裴家捏了口气。
果然,周如海面色变得十分阴沉,他在大堂内踱着步子,路过之处,众人连连低头。
“我周如海为官四年,清正廉洁,对儿子也严加管教,想不到在你口中竟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裴春秋,你养得这女儿,胆子也太大了吧。”
裴春秋连喝道,“如意,还不给周大人道歉!”
裴如意一脸倔强,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我偏不!”
周如海冷冷道,“裴春秋,春风夜雨楼这几年来生意不错吧,听说靠走私皇粮赚了不少银子啊。”
裴春秋冷汗连连,“周大人,我们夜雨楼做的都是正经买卖,贩运的粮食,可都是如实缴税的。”
周如海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账本,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裴春秋,去年秋天,武陵仓、同乐仓两口粮仓更换米谷共三十万担,这两个粮仓都是调节粮价、备荒赈恤之用,你以次米充好米,将两大仓中粮食掉包,运到江南贩卖;今年仲春,贿赂江北县令,以低价收购粮食,然后高价卖给朝廷,这些事都清楚记在上面,要不要拿出账目来一一比对一下?”
裴春秋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这两件事是他做的不假,但却是周如海的师爷在其中牵线搭桥,而且是知府大人授意的。
两笔买卖坐下来,裴家赚了将近二十多万两银子,其中一半送到了知府衙门。这时,周如海将这件事抖了出来,如今才知道,这分明是周如海当初为了对付裴家,设下的一个圈套。由此可见,周如海也是有心机之人。
然而,这种事情,他无法否认,更不能说出是周如海授意,因为无凭无据,周如海也没有出面,就算告到上面,周如海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推给师爷。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今天形势很清楚了,若是裴春秋不答应,恐怕这春风夜雨楼将从涪陵城内抹去了,旁边一人道,“这可是欺君罔上,抄家的罪过啊!”
周如海道,“你考虑一下,要么将女儿嫁给大同,要么就去官府把这两件事说清楚,要么……”周如海顿了一顿,“听说你家有一块上好的古玉,马上就是皇上寿辰,你把这件玉捐出来,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萧金衍心说这周如海真是狡诈,之前周如海让他们毁去玉璧,只是一种试探,其实他真正目的,是想要得到那块玉璧,借着给皇帝上贡的名义,巧取豪夺,也真有一套。
裴春秋心情差到极点,他本是一方豪杰,却被周如海逼到这种份上,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如海,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这快玉璧,是我裴家祖传之物,我们周家子弟曾在祖宗面前立誓,玉在家在,玉亡人亡,你若如此咄咄相逼,我们裴家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抗争到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很难办啊?”周如海呵呵一笑,“我又不是非要你这块玉璧,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将如意许配给我们周家,咱们周裴两家自此都是亲戚了,自然不会要你们的祖传之物。如若不然……”
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声,有无数官兵涌至,将裴家上下围得水泄不通,“本官免不得要查一下裴家这些年犯的事了。”
周如海对他步步相逼,让裴春秋退无可退,难道真是天要亡裴家不成?想到此,他已是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如意忽然喊道,“慢着!”
众人纷纷将目光向她投去,裴如意双目含泪,来到裴春秋身前,向他磕了一个头,然后对周如海道,“我嫁!”
周如海愠色稍退,微微一笑,“这才对嘛。本来很简单的事,非要搞得这么复杂。裴兄, 这礼金我就先放下了。”
裴春秋老泪纵横,握住裴如意手道,“如意,是爹爹对不起你啊!”
裴如意虽然性格泼辣,但又怎不知此时周家之情景,忍不住泪流道,“是我心甘情愿的。”
周如海道,“既然如此,就来这里,给你未来的公公磕个头吧。”
一旁的廖东丹也看不过去,问赵拦江,“你们不是少年英雄嘛,遇到这种事情,难道不管嘛?”
赵拦江指了指萧金衍、李倾城,“这种事,他们能管,我只负责打架。”
廖东丹对萧金衍道,“你只要能阻止她,我……我就嫁给你。”
萧金衍连连摇头,“你那虫子,我可吃不下去。”
廖东丹一脸不满之色。
萧金衍又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裴如意擦了下眼泪,走到周如海身前,款款下拜,“如意给……”
“等等……”
众人闻声看来,在大堂的角落中,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拍手道,“真是感动啊!”
说话之人,正是萧金衍。
他来到大堂正中,环顾四周,朗声道,“这哪里是提亲,这分明是逼婚啊!”
周如海先前注意力都在裴家身上,并没有看到萧金衍也在场内,心中有些不悦,冷着脸问,“你怎得在这里?”
萧金衍没有理他,反问李倾城,“李兄,听说你家中有个族亲在杭州做知府,一月俸禄几何啊?”
李倾城跟他配合惯了,怎不知他想法,道,“杭州知府,一月俸禄不过三十两银子,加上养廉银,还有冰敬、炭敬、别敬,三节两寿等等,一年下来不过五百两。”
萧金衍点点头,“是了,杭州乃天下富庶之地,一个杭州知府,一年从朝廷领得俸禄,不过几百两。”他又指了指满地的箱子,“这提亲的彩礼,又是金子又是银子的,少说也十来万两,我也知周大人为官清似水、名如镜,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当知府,也赚不到这些钱啊。”
此话一出,有些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官自有当官的财路,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也说不得什么,可萧金衍当众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毕竟用脚后跟想想,这些银子,也不可能是周如海的俸禄了。
萧金衍叹了口气,“周大人,这些钱恐怕有些来路不明啊。莫非是你家祖传的?”
周如海出身贫寒,祖上八辈都是农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家族财产。这种事,周如海也考虑到,但他身为一方父母官,就算漏财,别人也不敢乱说,谁料会遇到萧金衍这种家伙。
周如海有些头疼。
他也知道,萧金衍是李院长的师弟,师门背景深厚,自己招惹不起,但今日本是志在必得之事,又岂能因这小子的出现而破坏,想到此,他冷冷道,“怎么来的,好像轮不到你来操心吧?”
萧金衍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理应爱民如子,不能滥用职权,进行权力寻租,要将权力关进笼子里……”
周如海厉声喝道,“够了!萧金衍,我是看在李院长的份上,才对你一再容忍,你若在这里继续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把你关进笼子里?”
萧金衍啧啧道,“要是笼子是纯金打造的,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砰!
周如海心中满是怒火,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将常服脱掉,露出一身短襟,道:“周某当官之前,也曾是江湖中人,既然你无理取闹,那么我们就用江湖上的办法来解决此事吧。”
萧金衍等的就是这结果,周如海官府身份,自己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但他既然当众提出用江湖规矩来解决,那少不得就是一番比斗。
周如海是大知玄境的高手,武功应在萧金衍之上,但萧金衍也不是没有机会。
“那少不得讨教一番了。”
两人站定,正要动手,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哈哈笑道,“这等小事,怎能劳烦知府大人亲自动手,在下愿意效劳。”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两人,正是御剑山庄孙千古与巴山剑派唐不敬。今日三人逃脱之后,孙千古大发雷霆,让唐不敬四下找人打听,后听说有人见到三人前往春风夜雨楼,连赶了过来,正好遇上这一幕。
萧金衍三人见状,心中暗暗叫苦,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啊。
孙千古从众人身边穿过,来到周如海身前,拱手道,“御剑山庄孙千古,见过知府大人。”
周如海没有见过孙千古,但涪陵与万州相距不远,他又是半个江湖人,自然也听过萧金衍三人大闹御剑山庄之事,孙千古自报家门,主动请缨,他自然乐得静观其变。毕竟他是官场中人,对付萧金衍有些不方便,但孙千古出手,为子报仇,名正言顺,于是也拱拱手,道:“孙先生,令庄发生之事,本官深感遗憾,这三个小子交给你了。”
孙千古冷然道,“我正是为此子而来。”
见到孙千古到来,李倾城、赵拦江已来到萧金衍身旁,与他并肩站立,今夜免不得又是一番血战,若应对不慎,恐怕小命都丢在这里。
在场众人也未料到,一个庆功宴,会有如此多变数,眼见四人之间有场恶战,纷纷让了开去。
孙千古之前让三人多次逃脱,知道他们诡计多端,这次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径直向前,撼山剑出鞘,一招紫气东来,向三人攻了过去。
他并没有以境界碾压他们,他不但要杀死他们,还要慢慢的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体会孙少名临死之前的痛苦。
三人连忙格挡,只觉得一道巨大真气,将他们笼罩其中,竟毫无还手之力。
砰砰砰!
三人被剑气击中,退出三四丈远,全身气息紊乱,大口的喘气。
孙千古再攻。
“等等!”萧金衍喊道。
孙千古冷冷望着他们。
萧金衍试探问,“不先聊会儿?”
孙千古觉得无聊,根本没有理会他,撼山剑擎于手中,有一道剑罡从长剑之上生出,泛出一道紫气。
剑罡!
众人纷纷惊呼。
虽说进入大知玄境,就能以剑气养剑罡,但孙千古大通象境的剑罡,又是另一番境界,对上普通通象高手,甚至可以一剑劈开对方的法则空间。
嗖嗖嗖。
孙千古挥出三剑,三道剑气向三人落脚之处攻来,直击向三人咽喉,狠辣至极。
萧金衍喊道,散开。
下午在山涧练功时,三人曾商议过,若真对上孙千古,一味躲避,肯定没有任何机会,倒不如出其不意主动攻击,或许有可乘之机。
赵拦江、李倾城一左一右,向左侧分开,躲避剑罡攻击后,挥动兵刃,向孙千古刺去。
再看萧金衍,就地向前翻滚,躲过剑罡,无双神拳使出,自下向上,攻击孙千古小腹。
孙千古冷笑道,“不识好歹。”
此刻他心中动了杀机,决定先斩杀一人,然后将另二人重伤,在一点点折磨,也不管赵拦江 、李倾城的攻击,一拳挥出,击在萧金衍的拳头上。
轰!
萧金衍全身经脉如灌入滔滔江水,在体内游走,识海之中,轰隆一声,阳维、阴维二经竟承受不住真气灌入,轰然断裂。
萧金衍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了出去,脸色如一张白纸,浑身颤抖不已。
此刻,李倾城、赵拦江刀剑已攻至,孙千古借方才对拳之力,向后平移了三四步,刀剑落空。
孙千古心中冷笑,心知这三人关系极好,只要留住萧金衍,李倾城、赵拦江不会弃他而去。此时,他也不着急,以一敌二,如闲庭信步一般。
两人又攻了数十招,知他故意如此,想要抽身去救萧金衍,却又脱不开身。
李倾城见久攻不下,抓起一把花生,顺手扬去,噗噗声四起,将大堂之内十几盏灯笼尽数熄灭。
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堂,瞬间一片漆黑。赵拦江、李倾城连隐入人群之中。
众人一片哗然。
若是有灯光,他们还可以看热闹,但此刻四周漆黑,他们生怕被连累,纷纷向外逃去,整个大堂之内乱作一团。
这正是李倾城想要的结果。
他冲赵拦江喊道,“救人!”
两人向萧金衍方向奔去,一左一右,将萧金衍搀起,施展轻功,向屋外奔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孙千古被人群夹住,也不便发力,等来到门口,哪里还有三人身影,他脸色铁青,连招呼也不打,向外追了出去。
等春风夜雨楼内灯笼再点上,整个大堂之内,一片狼藉,周如海望着裴春秋,神色冰冷,“裴大侠,捣乱之人已走,你还有什么话说?”
裴春秋心如死灰,望着裴如意。
裴如意怎不知父亲心事,如今萧金衍被人重伤,生死未知,赵、李二人也不在此处,今日之事,恐已成定局。她双手握住裴春秋的手,道,“父亲,女儿愿嫁入裴家。”
众人已散去,有些话周如海也不再避讳,他冷冷望着裴春秋道,“你女儿要加入裴家,你家祠堂那一块玉璧,也作为嫁妆,一并带入周家,你可有意见?”
裴春秋已面无人色,如行尸一般,神情落魄的点点头,“好,好。”
周如海双手扶住裴春秋,“这才是我的好亲家嘛。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日你我两家就在此处拜堂成亲。”
裴仁凤道,“天下哪里有在女方家成亲的道理?”
周如海冷言道,“我都不拘小节了,你又何来多嘴?”
媒婆将早已准备好的嫁妆,套在裴如意身上。周家来时,已备了锣鼓,此时,外面锣鼓齐鸣。
裴如意双目含泪。
裴仁凤在一旁唉声叹气,他有些后悔,作为家中长子,在家族面临灭顶之灾时,他竟毫无办法。这些年来,说是练武,他却从没在上面真正下过功夫,每次裴春秋训斥时,他就来练武场也只是装装样子,如今面临危机,他只能在一旁瞪眼。
等准备妥当,正要成亲,裴春秋道,“我要先去祖先祠堂面前,禀明此事!”
周如海心中窃喜,去了祖宗祠堂,自然也就有机会拿到那块玉璧,就算裴家不给,抢也要抢到手。这块玉璧,乃尔朱真人飞升之时的遗留之物,乃仙家宝物,若真能得手,那将是一番机缘。
想到此,他道,“如此甚好。”
众人来到祠堂,裴春秋一脸落魄的来到门口,扑腾跪倒在地,口中念道:“祖宗在上,不孝子裴春秋上未能恪尽家门祖训,下无力保护子女,乃裴家千秋罪人,特向祖宗请罪!”
说罢,裴春秋一头撞向祠堂门口石狮。
周如海带着这么多人,趁裴家搞庆功宴之际,来向裴家提亲,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裴春秋自然也知道,知府大人这么做的目的,正是想得到裴家祠堂中供着的那块祖传玉璧。上午提亲之时,他料到周如海会有后手,却没有料到会来的这么快。
春风夜雨楼不似少林武当、也不是四大世家,他们不过是新成立的江湖门派,刚在江湖之中立足,根本没有跟官府掰手腕的能力。
更何况,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寻常江湖门派要么听命于官府,要么敬而远之,但绝不会跟官府翻脸。寻常江湖争斗,杀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湖人嘛,过得就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但若杀了官府中人,哪怕是一个寻常捕快,那就是对抗国家机器,必然会遭到朝廷的无情镇压。所以,周如海来到大厅之后,裴春秋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不知大人驾到,草民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裴春秋挤出一个笑容,来到周如海面前,俯身下拜。
“诶……”周如海伸手相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讲究这些客套干嘛。来人,上礼。”
一声令下,十几个差人抬着八口箱子来到大堂之内,箱子一一打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顿时,满屋子之中,生满了珠光宝气。第一口箱子,整整齐齐码着一排金元宝,第二口箱子则是一箱银子,三四口箱子之中装满了珍珠玛瑙、金银首饰,后面四口箱子则是绫罗绸缎,这个阵仗,寻常王府世子提亲,也不过如此。
前来赴宴之中,多是本城内乡绅举子,有人心中羡慕,有人心中存疑,但在这档口,却都纷纷拱手祝贺裴春秋。
“裴大侠,知府大人这么大的手笔,我等真是要恭喜贺喜了!”
周如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周家娶儿媳,那就要按最高规格来办,道:“这些都是给如意的一些零花,你放心,只要如意嫁到我们周家,我们一家就当是亲生女儿对待,绝不会亏待了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如海已经给足了面子,裴春秋要是还不识趣,那就免不得用别的手段了。
裴春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踟蹰道,“这个……这个,就怕礼物太贵重,我等一介草民,实在不敢收啊。”
周如海闻言绷起脸,“今日正午之时,这件事可是定好的,莫非裴兄要出尔反尔不成?”
裴春秋心说这分明是你一人主意,我可没有答应,可此时在这种场合,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周大同身穿红袍,也从周如海身后走了出来,“小婿给岳丈大人磕头了。”说着,跪倒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旁边人也劝道,“裴兄,就收下吧。”
裴春秋内心极为矛盾,一个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 一个是春风夜雨楼的基业,这周大同是什么人,他清楚的很,若是答应了这门婚事,那就是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啊,若不答应,那必然会招致知府大人的报复。
周如海面沉似水,“怎么,觉得我们家大同配不上你?”
裴春秋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个……这件事有些突然,我还没来得及跟如意商量。”
“哈哈,自古以来,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儿女们作主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搪塞本官啊。”
“不敢,不敢!”
周如海厉声道,“那就收下!”
众人一度陷入沉默之中。
这时,裴如意站起身,喊道,“爹,我不嫁!那个周大同心术不正,为人作恶多端,不知嚯嚯了多少姑娘,要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宁肯去死。”
这句话说得众人心中一惊,裴如意这胆子也太大了,若是背后议论也就算了,当着知府大人面说他儿子,那真是不知死活啊, 心中也忍不住为裴家捏了口气。
果然,周如海面色变得十分阴沉,他在大堂内踱着步子,路过之处,众人连连低头。
“我周如海为官四年,清正廉洁,对儿子也严加管教,想不到在你口中竟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裴春秋,你养得这女儿,胆子也太大了吧。”
裴春秋连喝道,“如意,还不给周大人道歉!”
裴如意一脸倔强,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我偏不!”
周如海冷冷道,“裴春秋,春风夜雨楼这几年来生意不错吧,听说靠走私皇粮赚了不少银子啊。”
裴春秋冷汗连连,“周大人,我们夜雨楼做的都是正经买卖,贩运的粮食,可都是如实缴税的。”
周如海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账本,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裴春秋,去年秋天,武陵仓、同乐仓两口粮仓更换米谷共三十万担,这两个粮仓都是调节粮价、备荒赈恤之用,你以次米充好米,将两大仓中粮食掉包,运到江南贩卖;今年仲春,贿赂江北县令,以低价收购粮食,然后高价卖给朝廷,这些事都清楚记在上面,要不要拿出账目来一一比对一下?”
裴春秋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这两件事是他做的不假,但却是周如海的师爷在其中牵线搭桥,而且是知府大人授意的。
两笔买卖坐下来,裴家赚了将近二十多万两银子,其中一半送到了知府衙门。这时,周如海将这件事抖了出来,如今才知道,这分明是周如海当初为了对付裴家,设下的一个圈套。由此可见,周如海也是有心机之人。
然而,这种事情,他无法否认,更不能说出是周如海授意,因为无凭无据,周如海也没有出面,就算告到上面,周如海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推给师爷。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今天形势很清楚了,若是裴春秋不答应,恐怕这春风夜雨楼将从涪陵城内抹去了,旁边一人道,“这可是欺君罔上,抄家的罪过啊!”
周如海道,“你考虑一下,要么将女儿嫁给大同,要么就去官府把这两件事说清楚,要么……”周如海顿了一顿,“听说你家有一块上好的古玉,马上就是皇上寿辰,你把这件玉捐出来,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萧金衍心说这周如海真是狡诈,之前周如海让他们毁去玉璧,只是一种试探,其实他真正目的,是想要得到那块玉璧,借着给皇帝上贡的名义,巧取豪夺,也真有一套。
裴春秋心情差到极点,他本是一方豪杰,却被周如海逼到这种份上,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如海,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这快玉璧,是我裴家祖传之物,我们周家子弟曾在祖宗面前立誓,玉在家在,玉亡人亡,你若如此咄咄相逼,我们裴家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抗争到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很难办啊?”周如海呵呵一笑,“我又不是非要你这块玉璧,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将如意许配给我们周家,咱们周裴两家自此都是亲戚了,自然不会要你们的祖传之物。如若不然……”
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声,有无数官兵涌至,将裴家上下围得水泄不通,“本官免不得要查一下裴家这些年犯的事了。”
周如海对他步步相逼,让裴春秋退无可退,难道真是天要亡裴家不成?想到此,他已是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如意忽然喊道,“慢着!”
众人纷纷将目光向她投去,裴如意双目含泪,来到裴春秋身前,向他磕了一个头,然后对周如海道,“我嫁!”
周如海愠色稍退,微微一笑,“这才对嘛。本来很简单的事,非要搞得这么复杂。裴兄, 这礼金我就先放下了。”
裴春秋老泪纵横,握住裴如意手道,“如意,是爹爹对不起你啊!”
裴如意虽然性格泼辣,但又怎不知此时周家之情景,忍不住泪流道,“是我心甘情愿的。”
周如海道,“既然如此,就来这里,给你未来的公公磕个头吧。”
一旁的廖东丹也看不过去,问赵拦江,“你们不是少年英雄嘛,遇到这种事情,难道不管嘛?”
赵拦江指了指萧金衍、李倾城,“这种事,他们能管,我只负责打架。”
廖东丹对萧金衍道,“你只要能阻止她,我……我就嫁给你。”
萧金衍连连摇头,“你那虫子,我可吃不下去。”
廖东丹一脸不满之色。
萧金衍又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裴如意擦了下眼泪,走到周如海身前,款款下拜,“如意给……”
“等等……”
众人闻声看来,在大堂的角落中,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拍手道,“真是感动啊!”
说话之人,正是萧金衍。
他来到大堂正中,环顾四周,朗声道,“这哪里是提亲,这分明是逼婚啊!”
周如海先前注意力都在裴家身上,并没有看到萧金衍也在场内,心中有些不悦,冷着脸问,“你怎得在这里?”
萧金衍没有理他,反问李倾城,“李兄,听说你家中有个族亲在杭州做知府,一月俸禄几何啊?”
李倾城跟他配合惯了,怎不知他想法,道,“杭州知府,一月俸禄不过三十两银子,加上养廉银,还有冰敬、炭敬、别敬,三节两寿等等,一年下来不过五百两。”
萧金衍点点头,“是了,杭州乃天下富庶之地,一个杭州知府,一年从朝廷领得俸禄,不过几百两。”他又指了指满地的箱子,“这提亲的彩礼,又是金子又是银子的,少说也十来万两,我也知周大人为官清似水、名如镜,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当知府,也赚不到这些钱啊。”
此话一出,有些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官自有当官的财路,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也说不得什么,可萧金衍当众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毕竟用脚后跟想想,这些银子,也不可能是周如海的俸禄了。
萧金衍叹了口气,“周大人,这些钱恐怕有些来路不明啊。莫非是你家祖传的?”
周如海出身贫寒,祖上八辈都是农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家族财产。这种事,周如海也考虑到,但他身为一方父母官,就算漏财,别人也不敢乱说,谁料会遇到萧金衍这种家伙。
周如海有些头疼。
他也知道,萧金衍是李院长的师弟,师门背景深厚,自己招惹不起,但今日本是志在必得之事,又岂能因这小子的出现而破坏,想到此,他冷冷道,“怎么来的,好像轮不到你来操心吧?”
萧金衍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理应爱民如子,不能滥用职权,进行权力寻租,要将权力关进笼子里……”
周如海厉声喝道,“够了!萧金衍,我是看在李院长的份上,才对你一再容忍,你若在这里继续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把你关进笼子里?”
萧金衍啧啧道,“要是笼子是纯金打造的,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砰!
周如海心中满是怒火,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将常服脱掉,露出一身短襟,道:“周某当官之前,也曾是江湖中人,既然你无理取闹,那么我们就用江湖上的办法来解决此事吧。”
萧金衍等的就是这结果,周如海官府身份,自己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但他既然当众提出用江湖规矩来解决,那少不得就是一番比斗。
周如海是大知玄境的高手,武功应在萧金衍之上,但萧金衍也不是没有机会。
“那少不得讨教一番了。”
两人站定,正要动手,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哈哈笑道,“这等小事,怎能劳烦知府大人亲自动手,在下愿意效劳。”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两人,正是御剑山庄孙千古与巴山剑派唐不敬。今日三人逃脱之后,孙千古大发雷霆,让唐不敬四下找人打听,后听说有人见到三人前往春风夜雨楼,连赶了过来,正好遇上这一幕。
萧金衍三人见状,心中暗暗叫苦,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啊。
孙千古从众人身边穿过,来到周如海身前,拱手道,“御剑山庄孙千古,见过知府大人。”
周如海没有见过孙千古,但涪陵与万州相距不远,他又是半个江湖人,自然也听过萧金衍三人大闹御剑山庄之事,孙千古自报家门,主动请缨,他自然乐得静观其变。毕竟他是官场中人,对付萧金衍有些不方便,但孙千古出手,为子报仇,名正言顺,于是也拱拱手,道:“孙先生,令庄发生之事,本官深感遗憾,这三个小子交给你了。”
孙千古冷然道,“我正是为此子而来。”
见到孙千古到来,李倾城、赵拦江已来到萧金衍身旁,与他并肩站立,今夜免不得又是一番血战,若应对不慎,恐怕小命都丢在这里。
在场众人也未料到,一个庆功宴,会有如此多变数,眼见四人之间有场恶战,纷纷让了开去。
孙千古之前让三人多次逃脱,知道他们诡计多端,这次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径直向前,撼山剑出鞘,一招紫气东来,向三人攻了过去。
他并没有以境界碾压他们,他不但要杀死他们,还要慢慢的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体会孙少名临死之前的痛苦。
三人连忙格挡,只觉得一道巨大真气,将他们笼罩其中,竟毫无还手之力。
砰砰砰!
三人被剑气击中,退出三四丈远,全身气息紊乱,大口的喘气。
孙千古再攻。
“等等!”萧金衍喊道。
孙千古冷冷望着他们。
萧金衍试探问,“不先聊会儿?”
孙千古觉得无聊,根本没有理会他,撼山剑擎于手中,有一道剑罡从长剑之上生出,泛出一道紫气。
剑罡!
众人纷纷惊呼。
虽说进入大知玄境,就能以剑气养剑罡,但孙千古大通象境的剑罡,又是另一番境界,对上普通通象高手,甚至可以一剑劈开对方的法则空间。
嗖嗖嗖。
孙千古挥出三剑,三道剑气向三人落脚之处攻来,直击向三人咽喉,狠辣至极。
萧金衍喊道,散开。
下午在山涧练功时,三人曾商议过,若真对上孙千古,一味躲避,肯定没有任何机会,倒不如出其不意主动攻击,或许有可乘之机。
赵拦江、李倾城一左一右,向左侧分开,躲避剑罡攻击后,挥动兵刃,向孙千古刺去。
再看萧金衍,就地向前翻滚,躲过剑罡,无双神拳使出,自下向上,攻击孙千古小腹。
孙千古冷笑道,“不识好歹。”
此刻他心中动了杀机,决定先斩杀一人,然后将另二人重伤,在一点点折磨,也不管赵拦江 、李倾城的攻击,一拳挥出,击在萧金衍的拳头上。
轰!
萧金衍全身经脉如灌入滔滔江水,在体内游走,识海之中,轰隆一声,阳维、阴维二经竟承受不住真气灌入,轰然断裂。
萧金衍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了出去,脸色如一张白纸,浑身颤抖不已。
此刻,李倾城、赵拦江刀剑已攻至,孙千古借方才对拳之力,向后平移了三四步,刀剑落空。
孙千古心中冷笑,心知这三人关系极好,只要留住萧金衍,李倾城、赵拦江不会弃他而去。此时,他也不着急,以一敌二,如闲庭信步一般。
两人又攻了数十招,知他故意如此,想要抽身去救萧金衍,却又脱不开身。
李倾城见久攻不下,抓起一把花生,顺手扬去,噗噗声四起,将大堂之内十几盏灯笼尽数熄灭。
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堂,瞬间一片漆黑。赵拦江、李倾城连隐入人群之中。
众人一片哗然。
若是有灯光,他们还可以看热闹,但此刻四周漆黑,他们生怕被连累,纷纷向外逃去,整个大堂之内乱作一团。
这正是李倾城想要的结果。
他冲赵拦江喊道,“救人!”
两人向萧金衍方向奔去,一左一右,将萧金衍搀起,施展轻功,向屋外奔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孙千古被人群夹住,也不便发力,等来到门口,哪里还有三人身影,他脸色铁青,连招呼也不打,向外追了出去。
等春风夜雨楼内灯笼再点上,整个大堂之内,一片狼藉,周如海望着裴春秋,神色冰冷,“裴大侠,捣乱之人已走,你还有什么话说?”
裴春秋心如死灰,望着裴如意。
裴如意怎不知父亲心事,如今萧金衍被人重伤,生死未知,赵、李二人也不在此处,今日之事,恐已成定局。她双手握住裴春秋的手,道,“父亲,女儿愿嫁入裴家。”
众人已散去,有些话周如海也不再避讳,他冷冷望着裴春秋道,“你女儿要加入裴家,你家祠堂那一块玉璧,也作为嫁妆,一并带入周家,你可有意见?”
裴春秋已面无人色,如行尸一般,神情落魄的点点头,“好,好。”
周如海双手扶住裴春秋,“这才是我的好亲家嘛。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日你我两家就在此处拜堂成亲。”
裴仁凤道,“天下哪里有在女方家成亲的道理?”
周如海冷言道,“我都不拘小节了,你又何来多嘴?”
媒婆将早已准备好的嫁妆,套在裴如意身上。周家来时,已备了锣鼓,此时,外面锣鼓齐鸣。
裴如意双目含泪。
裴仁凤在一旁唉声叹气,他有些后悔,作为家中长子,在家族面临灭顶之灾时,他竟毫无办法。这些年来,说是练武,他却从没在上面真正下过功夫,每次裴春秋训斥时,他就来练武场也只是装装样子,如今面临危机,他只能在一旁瞪眼。
等准备妥当,正要成亲,裴春秋道,“我要先去祖先祠堂面前,禀明此事!”
周如海心中窃喜,去了祖宗祠堂,自然也就有机会拿到那块玉璧,就算裴家不给,抢也要抢到手。这块玉璧,乃尔朱真人飞升之时的遗留之物,乃仙家宝物,若真能得手,那将是一番机缘。
想到此,他道,“如此甚好。”
众人来到祠堂,裴春秋一脸落魄的来到门口,扑腾跪倒在地,口中念道:“祖宗在上,不孝子裴春秋上未能恪尽家门祖训,下无力保护子女,乃裴家千秋罪人,特向祖宗请罪!”
说罢,裴春秋一头撞向祠堂门口石狮。
第125章 天地之间的弦
裴氏兄妹脸色骤变,喊道:“爹!”
此事发生的过于突然,谁也没料到裴春秋竟会选择这条极端的路,竟以死来抗争周家的威逼。www.uu234.ccwww.uu234.cc
周如海却早有防备,在即将撞到石狮之前,他一掌拍出,一道掌风将裴春秋击飞出去,救了裴春秋一命。
周如海冷笑一声,“裴大侠,你这一死,是想断送了你裴家几百年的基业嘛?”
裴春秋长叹一声,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如孩童一般哭了起来。他方才被周如海步步紧逼,生出了求死的念头。周如海这一掌,反而让他清醒过来。对于裴家,他就是一棵参天大树,而裴氏兄妹则是树下的两株幼苗,若这棵大树倒了,裴家岂不让旁人吞的皮肉不剩?
春风夜雨楼不似乎四大世家这种望族,没有根基、没有靠山,更没有底蕴,一切都是裴春秋白手起家,一点点打下的江山,家族之中资财也有不少,若他一死,恐怕觊觎他们家产的人更不在少数。
裴春秋终于做了决定。
既然连家都守不住,还要那个传家玉佩又有何用,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想到此,他决定将那传家玉佩给周如海,为裴家换取生存的余地。
裴春秋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是一粒鹅卵大小的珠子,正是裴家的定心珠,他将珠子含在口中,与周如海迈步进入了祠堂之中。
嘎吱一声。
祠堂大门缓缓打开,裴春秋感觉到不太对劲,纳闷道,“奇怪。”
周如海也发觉问题,为了得到这块传说中仙家宝物,他多次潜入春风夜雨楼,然而每次靠近祠堂,就会感到一股无形压力,令他无法寸尽一步。
可今日不同,他很容易的就进入了祠堂之内。
两人来到玉龛之前。
玉龛之中,只有一堆碎裂的玉屑,在烛火之下显得有些暗淡,哪里有什么玉佩。
裴春秋色变,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
萧金衍两处经脉受损,身负重伤,被李倾城、赵拦江搀扶着跑出春风楼,正要逃出去,萧金衍低声道,“灯下黑。”
两人登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大堂之内灯火阻了孙千古片刻,但以他的武功境界,要追上三人就是轻而易举,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藏身于春风夜雨楼中,待他离开之后,逆向而行,躲避他的追踪。
想到此,两人搀扶萧金衍,不出反进,向夜雨楼方向奔去,三人行走十几丈,发现有一处石头祠堂十分老旧,又没有人看守,连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入祠堂之中,赵拦江、李倾城顿时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祠堂正中央,是祖宗牌位,牌位之下,供着一个玉龛,玉龛上画着三个奇怪的文字图形,正中央,有一块古玉,发出淡黄色的光芒。
往前一迈步,幻像丛生!
“这祠堂有古怪。”李倾城道。
他感觉到,仿佛身边有看不到的千军万马在奔腾,四处都是金戈之声,厮杀声、喊叫声,混在一起,将他耳膜震得生生作痛,连真气都提聚不起来。
赵拦江则是另一种感觉,他闻到血腥之味,仿佛处在尸山血海之中,脚下所踏之处,到处都是白骨骷髅,每往前迈出一步,脚下骷髅碎裂,发出脆裂声。
“好厉害的幻阵。”赵拦江道,“难怪这里没人守卫。”他吸一口气,勉强镇定心神,道,“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春风夜雨楼,就有这么厉害的机关。”
这并不是机关,而是一处流落于世间的上古法阵,这座法阵的能量来源,正是玉龛之中那块古玉,只是历经千年,又几经转手才完璧归赵,玉佩中能量,已所剩无几。
千年以前,尔朱真人在白鹤梁之上证道飞升,那时,还没有书剑山,也没有至高天道,世间修道之人也多如牛毛,真正飞升之人,却也寥寥无几,尔朱真人便是其中之一。
人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窥探天道,佛教为涅??转世轮回,道家则为正道飞升,儒家从道至圣,魔教则是破碎虚空,虽然称呼不同,修行的法门也不同,悟得的天道也不尽同,但本质上都是突破天道对人本身的束缚。
这些人正道之时,都会将一些信物留在人间,这些信物承载了他们对天道的见解或记载,如佛门舍利、道家金丹,儒家则是留下一些传世经书,魔教最为奇特,他们会将这些封在一些物件之中。尔朱真人当年天纵奇才,身负道、魔两家修为,他证道之后,将这块玉佩留给了当时的好友裴一元,也正是裴家的先祖。
玉佩之中的能量,并非来自这天地之间真元,相反的,对习武者的真气更是排斥,所以李、赵二人一进入祠堂,便幻象丛生。
在大堂内,孙千古震碎了萧金衍两处经脉。本来他入闻境之时,只开了一处窍穴,如今经脉尽碎,萧金衍体内真气荡然无存,那古玉对他的影响反而最小。
玉龛之中,淡黄色光芒忽明忽暗,如会呼吸一般。萧金衍仔细观瞧,心中猛然一惊!
玉龛之上的那些怪异的文字,在玉佩的催动之下,也在不断变化着形态。
萧金衍认得这些奇怪文字。
正是不久前,在御剑山庄后山之上,张本初手中那古卷上记载着山河气运图的文字。
只是,那些文字是不断变幻颜色的小点。而眼前这玉龛之上三个怪异的文字,每个都鹅卵大小。
张本初说过,这些文字并非线性文字,而是超于人间维度的文字在人间的投射,所以看上去,才会在不断的变化。而这种超维的文字,在投射在世间之时,会不断的释放出能量,从而干扰人间的天地真元。
难怪周如海那日说,他自己无法潜入裴家的祠堂之中,因为习武之人,对天地真元与气机极为敏感,天地真元受到干扰,自然会影响习武之人体内的真气,从而让他们心神受制。
裴春秋之所以能够进来,一则是他武功并不高,二来他还有一个祖传定心珠,口含定心珠,可以抵御这种能量对他的心神的干扰。
自后山之上,张本初将那山河气运图烙印在萧金衍识海之后,那些米粒文字如陷入死寂一般,虽能感应到他们,却十分模糊,更不必说领悟其中的含义。
但今日玉龛上的三个“字”被放大了无数倍,让萧金衍能够更真切的近距离观察它们。
萧金衍仿佛受到了召唤,脚步不自觉地向那玉龛之前移去,他终于看到了这三个字。
无以复加的震撼。
萧金衍一直以为,世间没有绝对的完美。但看到这三个字之后,他相信,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物了。
这三个字,是由无数个近乎完美的球体构成,这些球体环环嵌套,不断的变幻的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个球体由远及近向远处遁去,紧接着又生出一个球体由远及近。
乍一看去,三个“字”似乎都一样,然而运动轨迹与规律,却又不近相同。
萧金衍能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着某种信息,但以他的认知,却无法捕捉到哪怕是信息的一个小小的片段。
他沉浸在这三个字的无穷变化之中。
张本初说过,这种文字,每个字都代表着无数的信息,代表着指称对象(注)的一切,他用了三百年时间,也不过领悟了三四成。
萧金衍并没有指望能领悟出这种文字的含义,能够近距离的观察它们,他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他目不转睛的观察这三个文字之时,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之中,有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被一群人绑在巨石之上,抛入长江之中。
画面一闪而过,但萧金衍确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道士,而且那些人身上的穿着,都不是今人的服饰。
玉龛中的古玉的光泽,忽然剧烈的闪烁起来。
赵拦江、李倾城发出一声闷哼,再看他们,额头满是汗珠,显然在遭受一种煎熬。
相反的,萧金衍并没有任何感觉。一是因为他体内两处经脉断裂,二则是他已对这种怪异文字有所了解。
他知道,这两人已到了忍耐的边缘,而这一切,极有可能是眼前的这块古玉在作祟。
他伸手去碰触这块古玉。
才一触及古玉表面,萧金衍心中一震,他感觉到了天地之间的弦动。
在此之前,他也能感应到这种弦动,但在他识海之中,天地之间,只有一条弦,从极南之处而来,横贯整个大陆,一直到大陆最北端。
正是这条弦动,能够牵引天地之间真元,引起天地真元的共振,这种弦动,超越空间。
正是这条弦动,在扬州城外,穿透了楚狂刀的法则空间,在书剑山上至高天道之中,留下了烙印。
然而,当触到古玉刹那间,他发现,天地之间,并不只有这一条弦动,仿佛还有其他虚无缥缈的弦,充斥于天地之间。
他数了数,这种弦,一共有十一条。
玉佩上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那种能量的释放,让整个祠堂之内,充满了凶险。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又是裴春秋与周如海的对话声,萧金衍心说糟糕,要暴露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三人躲藏在祠堂之内,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他来到赵拦江、李倾城身边,这两人正在运功抵抗空间内的幻象。
忽然,古玉之上,能量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就要爆炸一般。
萧金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今日下午,他们逃到城外的那处山涧。
古玉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将三人笼罩在光芒之中,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光芒尽去,当萧金衍睁开眼睛时,发现三人正站在城外的山涧旁。
已是深夜,十里之外的春风夜雨楼,从此处看过去,只有巴掌大小。
注:指称”(significatio),语言学术语,是符号自身具有的代表功能,描述起来太复杂,想深入了解的可以看索绪尔《语言学概论》;本书中描述的是一种四维的文字,如果觉得太深奥,可以看一看科幻电影《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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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世间无双的拳
周如海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自然知道这块古玉的来历,也知道它的厉害之处,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想办法得到这块古玉,为此还特意设局,将春风夜雨楼拉下水,谋划了几年,最终却是这个结果,又如何不令他痛心?
“裴春秋,这不会又是你的瞒天过海之计吧?”
裴春秋仿佛没有听到周如海的话,失魂落魄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这块玉璧来头极大,乃尔朱真人的遗赠之物。www.uu234.cc这块玉璧,也荫庇裴家数百年,裴家最鼎盛之时,曾经是巴、蜀两国第一家族,五百年前,天下乱战之时,家族之中也曾出过几位三境之外的大宗师。
那时,裴家的祖训是玉在家在、玉毁家亡。
一日,悬空山上来了一个人,找到裴家先祖,与他聊了一夜,将这块玉璧借走了。
自此之后,裴家也迅速衰落下来,五百年后的今日,已沦落为一个不入流的家族。在裴家祖训之下,每一代裴家子孙,都以寻找裴家古玉为己任,直到几年前,一位云游四方的和尚找上门来,将这块玉璧归还了裴家。
和尚告诉他,这玉璧中承载了许多天机,五百年来一直保存在世间一个不可知神秘之地悬空山。直到最近,玉璧发出示警,和尚受托将玉璧归还裴家。
和尚还告诉他,让他恪守祖训,将玉璧一代代传承下去,三代之内,裴家必将崛起,重振当年裴家先祖的荣光。为此,裴春秋成立春风夜雨楼,准备在江湖上大展一番手脚。
和尚也警告他,若玉璧有任何变化,那便是天下乱象将生的警兆,请务必派人告知他们。
谁料到,几年过后,春风夜雨楼在江湖上逐渐展露头角之时,这块玉璧竟然毁掉了。
“裴春秋!”周如海喝道。
裴春秋望了周如海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生机,苦笑道,“周大人,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看到了。我裴家和春风夜雨楼,再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
周如海冷笑,“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将那玉璧藏了起来,弄了个这个东西在这里糊弄本官。”
裴如意见状,忍不住道,“周大人,你这人怎得如此不讲道理,这是我们裴家之物,我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与你何关?”
砰!
周如海一掌拍向裴如意,裴如意啊的一声,跌落在门外,体内真气翻滚,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裴仁凤连将她扶起,恶狠狠道,“周如海,你莫要欺人太甚!”
周如海哈哈大笑,“欺人太甚?恐怕你还没见过本官的手段吧?”他不理会裴仁凤,转向周如海道,“三日,本官给你三日,若不交出玉璧,你们裴家就等着灭门吧。”
说罢,周如海拂袖而去。
裴氏兄妹来到裴春秋身旁,道,“爹爹!”
裴春秋神情沮丧,叹了口气,“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啊!”
“周如海草菅人命,要逼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们难道就要坐以待毙嘛?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裴家跟他们拼了!”裴如意道。
“比武功,我们不如周如海,比势力,人家是知府,我们是百姓,拼?我们拿什么去拼?”
裴春秋年过半百,拿到家传古玉之后,本有雄心壮志,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做出一番事业,结果却落得如此田地,一个江湖上的新起之秀,在面对官府势力之时,显得如此软弱无力。
如今之计,只能暂时退避忍让,保留裴家的一方血脉,以图东山再起。
他对裴如意道,“如今形势不妙,如意,你先去京城,到你姑姑和姑父家躲避一段时间,当年我与你姑姑虽然闹得不欢而散,但如今裴家有难,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爹,我不去。”裴如意神情十分坚定。
裴春秋道,“难道要爹爹跪下来求你嘛?”
裴如意双目含泪,她性格倔强,向来泼辣,极少流泪,可今日所遇之事,让她倍感屈辱,才半日不到,父亲仿佛苍老了十多岁,道:“爹,我去。”
裴春秋点点头,又对裴仁凤道,“仁风,你是我们裴家唯一的男丁,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裴仁凤向来听话,如今更是没有了主意,道:“爹爹,您说吧。”
裴春秋道,“我要你去一趟悬空山,去找一名叫重九的和尚,告诉他,就说当年他给我家带的那块玉璧已经毁了,然后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收你为徒。”
“就是五年前那个和尚?”
“正是。重九乃悬空寺的长老之一,这块玉璧荫庇了悬空寺五百年,也算是为我们裴家积累了一丝善缘,若你前去拜师,想必悬空寺不会为难你。”
“悬空山是什么地方?我怎得没听过?”
裴春秋道,“你附耳过来。”
裴仁凤依言凑了过来,裴春秋耳语了几句,然后叮嘱道,“记住,此行你任务艰巨,裴家的未来,就在你肩上了。”
裴仁凤含泪点头。
“此行一去,你多带金银,暗携珠宝,尽量低调行事,就算受辱、受屈,也要咬牙忍受,在没有学成之前,切勿下山。事不宜迟,你即刻启程。”
不多时,管家准备了包裹,递给了裴仁凤。
裴仁凤听爹爹口气,仿佛是在交代后事,心中伤痛,却又不敢违背父命,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下山而去。
裴春秋对女儿道,“几百年前,我们裴家曾是世间显赫的家族,后来玉璧被人‘借’去,一去便是五百年,,家道衰落,到了爹这一代,更是穷途末路,你可知爹为何将你送往京城?”
裴如意摇头。
“五年前,那重九和尚遇到你时,说你星格显贵,将来必是富贵之命,我向他求证,他只是说,若去京城,一切可知。这些年父亲一直舍不得让你离开,如今家族危机,你只得去京城一趟了。时候不早,你也连夜离开吧。”
“那父亲您呢?”
裴春秋斩钉截铁道,“我当然留下来,与春风夜雨楼共存亡!”
裴如意也磕了三个头,含泪下山。
裴春秋对管事道,“召集全庄弟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这一夜,裴春秋解散了春风夜雨楼。
……
山涧旁。
赵拦江、李倾城神情错愕,一脸差异的望着萧金衍,“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金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跟那一块古玉有关吧。”他试着运功,发现经脉之内空荡荡的,竟提不起一丝内力,颓然坐在地上,“我的经脉废了。”
李倾城凑过来,向他体内渡入一道真气,发现萧金衍全身经脉阻塞,全身窍穴无一开窍,表情十分凝重。
“想不到,孙千古那一招,竟如此厉害。”
萧金衍苦笑道,“只能说,我们已经很幸运了。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将体内经脉的独特之处告诉二人,“以前,我体内能感应到一道天地弦力,在祠堂之内,这种感应更强烈了,天地之间,除了先前那一道外,还存在着十道弦。”
赵拦江皱了皱眉,“什么弦力?”
萧金衍想了片刻,解释道,“这么说吧,天地之间,除了真元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力量,只是我们人的身体,无法感应这种力量,但我不知为何,却能感应到它们。”
李倾城说,“很容易理解,就如我们眼睛看到七种颜色,但是并不代表天地间只有七种颜色,在有些动物视觉中,可能只能识别出三种,也有些动物,能识别出八种或者更多。”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赵拦江愕然,“你的意思,是说萧金衍不是人?”
萧金衍没好气道,“你才不是人呢。只是我脉络与常人有些不同,这种力量,就如池塘中的水波一样,上下振动,我也可以借助这一根弦,能引起天地真元共振,不过效果甚微,除了识觉比常人更灵敏一些,并没有其他用处。”
李倾城问,“那你说,刚才我们瞬间来到这里,是否与这弦力有关?”
萧金衍也不敢确定。
赵拦江忽然指着春风夜雨楼方向道,“你看,春风夜雨楼着火了!”
远处,春风夜雨楼火光冲天,火焰冒起了十几丈高,如一条火龙,将整个裴家吞噬。
“那边发生了什么?”
萧金衍提议过去看一下,毕竟他们与裴氏兄妹有一分并肩战斗过的情分,等来到夜雨楼,发现整个裴家,都已烧成了灰烬。从一个被遣散的家仆口中得知,知府大人逼人太甚,裴老爷不肯交出家传宝物,遣散了家仆,自己一把火将春风夜雨楼烧了。在得知裴春秋与裴氏兄妹都安然无恙后,三人松了口气。
裴家家传古玉被毁,与萧金衍也有些关系。萧金衍心中有些歉意,心想只有等以后有机会再补偿裴家了。
“想不到裴春秋性格如此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的。”
萧金衍苦笑道,“恐怕这也是无奈之举,既然交不出玉璧,周如海必然不会放过他们,这一把火让他们有了回旋的余地,算是明哲保身吧。”
“没想到一个小小涪州,竟也藏龙卧虎,像周如海这种人,武功如此高,又怎得会在一个州府当官?”
李倾城见多识广,“你们发觉没有,周如海虽然没跟我们动手,但他的内力却十分诡异,不似中原中任何一门派,怕是来头没那么简单,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二阁、三宗、四门之人。”
萧金衍问,“为何?”
“那些神秘门派,虽鲜有人在江湖中走动,但也不会浑然不入江湖,据我所知,他们会招收一些外门弟子替他们办事,这些人身份隐秘,这次争夺,又与裴家那块古玉有关,寻常江湖人哪里会对此感兴趣,只有那些神秘门派的人,才知道这些东西厉害。”
赵拦江不以为然,“管那些作甚,我们继续赶路就是。”
由于吕公子还在客栈,三人冒着被孙千古发现的危险,回客栈牵走了吕公子,出了涪陵城。
赵拦江道,“我们三人同行,太过于扎眼,孙千古又像是一条疯狗一样在后面穷追不舍,不如我们三人易容改装,装扮成行脚商人,隐藏身份,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李倾城连连称妙。
与孙千古一战,三人剧斗之中,衣衫被真气撕裂,早已破烂不堪。
萧金衍道,“你看咱们三人这副打扮,跟要饭的乞丐有什么分别,还用得着乔装改扮嘛?难道乔装改扮不用花钱嘛?”想到此,萧金衍又记起一件事,“裴如意还欠咱们百两银子呢,本来想赚一笔,结果耽搁了功夫不说,钱也没到手。”
李倾城道,“怕是咱们没有财运。”
萧金衍又望向李倾城腰间,“你的玉佩呢?”
李倾城早知萧金衍会迟早会对他玉佩下手,提前收入了怀中,若无其事道,“应该是不小心丢了吧。”
为了躲避孙千古追杀,三人选择夜间赶路,白天休息、练功,反正身上没钱,吃不起饭,也住不起店,三人专门挑偏僻的小径行路,饿了抓些野味,这些落在地上的果子充饥,倒也没有遇到太多麻烦。数日之后,三人头发蓬松,满脸胡茬,跟个野人没有什么分别。
萧金衍两处经脉受损,无法提聚内力。可惜,医圣薛皮皮并不在,否则还能向他求医治之法。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借助裴家古玉改造,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弦力更胜往昔。
只要运起弦力,便能感应到方圆百丈之外一切活物。不过,也仅限于识觉更灵敏而已,若一旦交手,恐怕连个寻常的闻境高手也打不过。
此去隐阳,一路凶险,未落或遇到重重险阻,若无武功,真若出事,恐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萧金衍兴致并不高。
萧金衍进入闻境之时,四百多窍穴,只开了一处,怕也是江湖上的最低记录,如今重筑窍穴,重新冲击闻境,让他沮丧的是,明明能感应到天地真元充斥于周身,却始终打不开窍穴,将真元与自己融为一体。
李倾城、赵拦江感觉到了他情绪低落,甚至将李家内功、横断心法要领都告诉了萧金衍,却都无果而终。
萧金衍放弃了重开窍穴的念头,每日除了赶路,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修习那一套无双神拳之上。
李纯铁在传授他这套拳法时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拳亦如此。
萧金衍亲眼见过,李纯铁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以无双神拳将登闻院内的几个大知玄境的人打的满地找牙,连连求饶。
“李院长拳法精妙、武功盖世,就算不用内力,还没碰到我,拳风就把我打飞了。”
“那算什么,李院长拳法刚猛,透出的杀机凌厉无比,我一看到,全身都瘫软了,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当时,萧金衍觉得那些马屁精演的有些夸张,但现在他迫切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既然打不开窍穴,那就勤能补拙,将一套无双神拳练到极致,我就不信,不进入三境之内,就练不出拳法来。
“每天一万拳!”
萧金衍给自己定了目标。
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觉得武功如此重要,也从未像现在如此执着过,当年学艺时,萧金衍出了名的怠懒,李纯铁让他练一百遍,他练个几十遍,就糊弄过去。
自此之后,萧金衍行也练拳、卧也练拳、吃也练拳,甚至在睡梦之中,也在练拳。
李倾城有些担心,“这家伙练拳有些魔怔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赵拦江皱着眉头道:“咱们要不要告诉他,这样练下去,就算练到死,他也无法突破闻境?”
“那你去告诉他。”
赵拦江摇摇头,“算了,让他继续练下去吧,这样心中还有一丝希望,若他醒悟过来,咱俩指不定受多少罪呢。”
李倾城若有所思道,“有道理。”
无双神拳是李纯铁所创,共有九招。
他无双剑法大成之后,获有剑圣之称,天下已鲜有敌手,当时有人激将他,以剑法胜出,多没面子,有本事别用兵刃。李纯铁受到刺激,在推衍无双剑法招式基础上,创立了无双神拳,这拳法招式精妙,连无双剑法也不是敌手,这是他的得意之作,将他传授给了萧金衍。
他认为,拳法之精华,在于拳意与拳力的合一,起手式为“哥俩好”,这也是无双神拳之中唯一的守势,其余类似“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等等,都是凌厉的攻势。
没有了内力的支撑,萧金衍练起拳来,更加心无旁骛,每次出拳、挥拳,他都用心体会招式的轨迹、路线,甚至身体之内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的变化。
练到五万拳时,他已做到将九招拳法在任一环节变招,而毫无滞畅之感。
练到十万拳时,所有招式都已随心而出,成为了下意识的反应,无需经过大脑的思索。
练到十五万拳时,拳风之中,已能带起天地真元,萧金衍豁然开朗,就算无法将真元由内而外发出,只要拳法运用得当,依然能将天地真元为己所用。
这就是拳意。
在一次与李倾城对招之时,在李倾城将境界压制到闻境之时,萧金衍竟以无双神拳,将李倾城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这坚定了萧金衍练拳的信心,于是他更加疯狂的练拳,终于在练到第二十万拳时,萧金衍的胳膊扭了。
第127章 神医与兽医
这次扭伤比较严重,萧金衍整条胳膊抬不起来了,稍微一用力,痛得呲牙咧嘴,三人商议一下,还是决定要去找个大夫。UU小说www.uu234.cc
山中不知日月长,三人渡过岷江,从五津渡口转陆路,一日后抵达成都,此时已是正月初十。
成都自古乃是天府之国,虽然比不得苏杭,却是大明王朝西南第一城,更是西南重要战略要塞。
江湖上,成都更是聚集了青城派、峨眉派、唐门等天下一流门派,还有号称天下道祖之称的青羊宫,据晓生江湖不完全记载,登记在册的中小门派,也有三十多家,这些门派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各自势力范围也在不断变动。
二十年前,趁着新皇更替,蜀王叛乱,后来宇文天禄平乱,将蜀中官场一撸到底,五品以上官员全部抄家灭族,五品以下全部充军发配,这些年来,成都知府也换了七八任,面对混乱的形势,知府大人们选择了以江湖治江湖的策略,这也是江湖门派从立的原因之一。
三人入城之后,跟人打听,来到了城内最好的医馆,医馆门口,挂着一个牌匾,上面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门口一学徒见到三人,连上来问,“你们是来求医的?”
“不错。”
“那你可来对了,我们医馆的许神医,可是当年苏州城保安堂神医许大仙转世投胎呢!”
赵拦江哦了一声,“所以叫保胎堂?”
那学徒青着脸道,“什么保胎堂,是保眙堂好吗?”
赵拦江皱着眉,“你看这个字,写得明明是保胎嘛。”
“你懂什么,这三个字,可是江南第一才子唐伯猫的手笔,我们许神医可是花了三十两银子的润笔费呢。”
李倾城说,“看来是银子没给够,少了几笔。”
“纠结这个有意思嘛?”学徒满脸不悦道,“你们是来求医的,还是来找茬的?”
赵拦江指着萧金衍,道,“这是我兄弟,不小心扭伤了胳膊,特意来请许神医医治。”
伙计看三人打扮,别说乡下人,就连叫花子都不如,哼哼两声,“跟我来吧。”
三人来到内堂,一位仙风道骨、满面红光的中年人,身穿道袍,正在给一汉子瞧病。只见他伸出拇指,搭在那人脉上,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又叹气,弄得那看病的人神情极度紧张。
“许神医,您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许神医慢悠悠道,“你这脉象十分紊乱,除了头晕恶心呕吐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那汉子道,“心慌无力,对了,还特别爱吃酸!”
许神医点点头,断言道,“依我看,你这是有喜了啊。你不要急,我给你开几付保胎的药,就是价格有点贵。”
那汉子蹭得站起身来,“你他娘的才有喜了呢!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个屁喜!”
说着,一掀桌子,就要打人,那许神医连连喊人,将那汉子拖了出去。
赵拦江冷哼一声,“许神医,呵呵。”
萧金衍也暗中摇头,这年头,头上不顶个神医的名号,都无法在江湖上混,出门同行见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可是普天之下,除了薛神医外,又有几个能担得起神医名号的?
神医薛包医术无双,当年也是曾经入朝给十几个贵妃、娘娘治好了花柳病,还给太医院的御医们授过课。至于许神医之流,多半是花钱在晓生江湖上发个小广告,找几个托儿演下戏,就成了所谓的神医。
许神医一脸不满的从地上爬起,一边嘟囔,一边整理药笺,看到三人,顿时换了一副脸色,如高高在上的神仙一般,捋着山羊胡子,问道,“你们三个是来瞧病的?”
萧金衍点点头。
许神医道,“诊金十两,药费另算,概不赊欠,否则免谈。”
“十两?还药费另算?”萧金衍咋舌,“怎得这么贵?”
许神医悠然道,“贵,自然有贵的道理,想必你们也听说我是保安堂许大仙官人转世,当年,本神医还曾在莆田医堂坐过诊,诊金当然贵一些了。”
萧金衍道,“原来如此。”
许神医又道,“本神医悬壶济世,行医三十年,治过的病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治死的人还不到三千,确切说,是两千九百九十九个。”
萧金衍脸色一沉,“你这是让我帮你凑个整啊?”
许神医嘿嘿笑道,“你连十两诊金都付不起,想给我凑整,恐怕也没机会啊。”
萧金衍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些是当日用唐傲那小金剑换来的银子,如今花得差不多了。
许神医看到银子,顿时脸带笑意,连搬了个凳子,“请坐,请坐!”
萧金衍刚坐下,正要开口,许神医阻道,“你先别说,让本神医先帮你把把脉,让我猜一猜,你得了什么病如何?”
许神医伸出大拇指把脉,萧金衍说你这把脉方式好奇怪,许神医道,“你懂什么,这叫一指禅,苏州薛神医听过吧,他就是这样把脉的。”
萧金衍说六指神医薛神医,没有大拇指啊。
许神医脸色一沉,“你还看不看病了?”
萧金衍连不作声。
许神医又开始新一轮的皱眉、叹气、摇头,良久深吐了一口气,“以后寻欢作乐,要去正规的地方,不是心疼钱,年轻人,是为了你身体着想啊!”
赵拦江纳闷道,“什么意思?”
许神医双眼往上一翻,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陪他来看病,看上去又没成亲,难道不是得了花柳病嘛?”
萧金衍哭笑不得,“许神医,我这是扭到了。”
“我明白,年纪不小了,有些姿势,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妙。”
赵拦江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掀桌子,将写药方的墨汁溅了许神医一身,许神医急道,“哎,我说你怎么还恼了?”
赵拦江抡起拳头就要打,许神医一边后退,一边喊道,“你们想闹事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明目张胆行凶杀人,还有没有王法?”
赵拦江说我的拳头就是王法。说罢,上前一顿胖揍,许神医还兀自嘴硬,“你可知这保眙堂是谁罩着的,来这里闹事,分明是不想活了。”
“秦汉堂堂主许江山,是我二大爷!”
赵拦江一楞,显然是没听过这个秦汉堂。许神医以为他害怕了,道,“怎得,怕了嘛?”
赵拦江哈哈一笑,走到他身前,道,“替我向二大爷问个好!”
说罢,一脚将许神医踢出一丈多远,痛得许神医在地上呲牙咧嘴。
赵拦江拉起萧金衍,与李倾城走出了“保胎堂。”那几个伙计这才凑过来,“神医,你没事儿吧?”
许神医恼道,“能没事儿嘛?我二大爷让你们罩着这里,你们刚才怎么不上?”
伙计道,“那大汉凶神恶煞一般,我们怕打不过他,只要委屈你了。”
“派个人跟紧他,我要去找二大爷,让他替我报仇!”许神医喊道。
三人才出门,就看到一个蹲在门口的大妈凑上前来,“小伙子,你们是来瞧病的吧?我跟你们说啊,这许家乐医术不咋地,看病还死贵,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医馆,同样的病能治,只花一半的钱,而且是先治病后给钱,不如跟我走一趟?”
有了先前的经历,萧金衍道,“不会是骗子吧?”
“小伙子,不带这么侮辱人的,我不过就是一热心大妈,虽然你们三个模样还凑合,但我这把年纪,难道还图你们什么?还不是看你们是外地人,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瞧病,钱花了不说,病还没治好……”
大妈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萧金衍说,“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大妈说还是你有眼光,旋即带着三人东拐西拐,来到一片胡同之中,钻了进去,又是钻来钻去,弄得三人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赵拦江问,“哪里是南啊?”
大妈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带我们来,不会是有所图谋吧?”
大妈不耐烦道,“我们成都人,向来只分前后左右,不分东西南北,大妈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也没有搞清楚哪里是东、哪里是西,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赵拦江道,“真是岂有此理!”
李倾城提醒道,“她说的是真的。”
成都府的建筑,大多都是依山而建,并不如江南或者北方,房子建地都正南正北,道路也多是蜿蜒曲折,并没有东西南北之分,这一点,那大妈说的倒不是假话。
一炷香后,三人来到一犄角旮旯处的草堂,柴门之上,歪歪斜斜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曹氏兽医馆。”
草堂的院子里簸箕里,晒着不少的草药,泥墙之上,还挂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晒的干瘪,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名灰衣老头,正在给一匹马钉马掌。
萧金衍一看是兽医,脑袋都大了,转头要走,赵拦江拦住道,“来都来了,不看看再说?”
萧金衍说这不是开玩笑嘛?
赵拦江反击道,“这年头,给人看病的都不好好瞧病了,找个兽医,没准会有奇迹呢?”
大妈推门而入,“曹老汉,给你带了个病人过来。”
那姓曹的兽医头也不抬,“不看,李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个兽医,不给人看病。”
那李大妈沉着脸道,“姓曹的,别不识好歹,这个不看,那个不看,整天给一群畜生瞧病,能赚几个钱,你这 房子半年没交租了,你用什么给老娘交钱?”
三人恍然,原来这姓曹的兽医欠着李大妈的房租,这女人才千方百计忽悠三人来找他瞧病。
“我说过,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曹兽医道,“很快,我就有一大笔银子到账,到时把钱一并还你。”
李大妈道,“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哪一次又还过?”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唐家的活儿。”
“哪个唐家?”
曹兽医道,'“整个成都府,难道还有第二个唐家不成?前不久,唐家的人找到了我,让我给他们配一副毒药。”
李大妈冷笑道,“天下人都知,蜀中唐门是用毒的祖宗,他们就算配毒药,还用得找你个兽医?你唬鬼呢?”
曹兽医见到萧金衍三人站在哪里,冲他们摆摆手,“你们请回吧,我只给畜生瞧病,不给人治病。”
赵拦江说,“来都来了,你就把我这兄弟当畜生,给他看一看吧,你放心,诊金我们会照付的。”
萧金衍耷拉着脸,“你怎么说话呢?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咱们也不能找个兽医啊?”
曹兽医冷哼道,“冲你这句话,就算那你是畜生,老子也不给你瞧病。”说着,就去推萧金衍,故意在他胳膊上一用力。
“哎哟!”萧金衍喊道,“你成心的是不?”
曹兽医拍了拍手,“我看你右臂下垂,无力抬高,应该内关、曲泽两处穴道受损,这两处穴道同时受伤,若没猜错,是发力过猛所至。”
赵拦江眼睛一亮,“不愧是神医啊!”
“更正下,我是兽医,不是神医。”
“不愧是神兽医啊!你看看能治嘛?”
曹兽医冷冷道,“倒不是大问题,只是二十年前老子在祖师爷神像面前发过誓,再也不替人瞧病,还是另请高明吧!”
真是个怪脾气!萧金衍心想,看这人一眼能瞧出自己的伤势所在,医术应当不错,却有这个怪毛病。
三人见待在这里也没用,于是悻悻然转身离开。
“等等!”曹兽医忽然道。
三人回头,只见他大步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萧金衍身后的吕公子,如发现了至宝一样,一边上下打量,一边点头道,“真是绝世好驴!”
吕公子看他眼神乖乖的,连连向后倒退。
曹兽医转过身,问,“小兄弟,这头驴卖不卖?”
李大妈道,“姓曹的,你有钱买驴,没钱交我房租?”
曹兽医说我又不是现在买,我就是问一句。又对萧金衍道,“你开个价吧。”
萧金衍心说这头驴浑身癞子,好吃懒行,骨瘦如柴,在 苏州连三两银子都卖不到,怎得这兽医看着跟宝贝似的?不过,他也没想卖掉吕公子,于是胡乱报道,“五百两。”
曹兽医点点头,说,“不贵,确实不贵!”
吕公子似乎听得懂人言,听到曹兽医点出了它的价值,仿佛找到了驴生知己一般,竟挣开萧金衍,小碎步向曹兽医奔了过来。那模样,似乎已遇到了明主,以后跟着他,还不吃香的喝辣的?不,蜀中的饭菜太辣,吃香的就可以了。
“不贵?”萧金衍哈哈道,“别说五百两,一百两,你牵走,不谢!”
曹兽医道,“你可知,这不是一般的驴?”
“当然知道,一头癞皮驴嘛!”
曹兽医道,“你太小看这头驴了,这头驴可是大有来头。万物之中,龙性最淫,猪婆龙与驴交`配生出的叫做?(音特,四声),这头癞皮驴,就是?的后代。”
吕公子“闻言”,顿时生出一种知己之感,咱也是有高贵出身的好不?龙子龙孙好不好?你这个姓萧的,天天不给我吃的,在苏州城竟让我啃门板,真是岂有此理!
吕公子向后退了几步,生怕曹兽医不要它,竭力的讨好曹兽医。只见它四蹄轻跳,走出了一套盛装舞步,那姿势优美至极,最后,后蹄一屈,坐在曹兽医门口,竟然不肯离去。
萧金衍上去就是一巴掌,“怎么了,飘了?”
曹兽医一狠心,一咬牙,道,“钱,我没有,不如这样,我帮你治好胳膊上的伤,你把这头驴送给我,如何?”
“这个……”萧金衍有些迟疑,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让他把吕公子送人,倒是有些舍不得。
赵拦江说,“就这么定了!”
吕公子向来惧怕赵拦江,此刻竟向赵拦江投去感激的目光。
曹兽医生怕萧金衍反悔,来到他身旁,一把抓住他胳膊,痛得萧金衍呲牙咧嘴。
曹兽医说忍一忍就好。
只见他双手翻飞,在他右臂几处穴道上点了几下,又开始用力推拿。萧金衍初时觉得有些痛,紧接着,一股热流从右臂之上传来,来到内关、曲泽两穴。
过了不片刻,就觉得右臂逐渐有了知觉,疼痛之感尽去。赵拦江见曹兽医治伤之法,问,“你会武功?”
曹兽医没好气道,“我说过不会嘛?”
又过了盏茶功夫,听得嘎嘣一声,两处穴位归位,萧金衍晃了晃右手,疼痛感尽去,忍不住赞道,“真是神医啊!”
赵拦江更正道,“神兽医!”
萧金衍又道,“就算是薛包和薛皮皮亲来,恐怕也不会这么快治好我的伤。”
听到薛神医、毒圣的名号,那姓曹的脸色微变,故意装作镇定,道,“好了,再修养三两日,你就没问题了。”
三人连连道谢。
曹兽医道,“这头驴归我了。”
看吕公子一副满怀期望的表情,萧金衍虽然不舍,也只得点了点头。
曹兽医大喜,回到草堂之内,过了不多时,从屋内拿出一个铁物件儿,一尺长短,最头端是弯刀形状,如挖野菜的钩刀,在磨刀石上磨了起来。
李倾城看到草堂墙上挂着黑乎乎干瘪的东西,问,“曹兽医,这些是什么东西?”
曹兽医漫不经心道,“马蛋、羊宝,都是些俗物。”说话间,刀已磨光。
赵拦江又问,“这是什么工具?”
“骟刀。”
第128章 唐府的规矩
曹兽医手持骟刀,笑吟吟地走到吕公子身前,吕公子大惊,蹭得蹿了起来,连连后退,躲到了萧金衍身后,用头去蹭萧金衍后背。UU小说UU小说
曹兽医道,“没事,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
这句话不说还则罢了,一说出来,吕公子如发疯一般,在院子内四处乱跑,生怕被曹兽医抓住。
萧金衍看不过去,劝道,“曹兽医,你若阉了这货,估计它余生毫无意义了。”
曹兽医纳闷道,“谁说要骟它的?这种驴,叫做千里独行?,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乃天下第一神驹,要是骟了它,就成了废物一个。”
“那你拿骟刀?”
“哦,这样,这?的后代,能通人性,它小腹之下有块息肉,叫还魂肉,只要切掉那块肉,它的潜能才能最大激发出来,我这不是没有趁手的工具嘛,所以找了个骟刀代替。”
吕公子将信将疑的望着曹兽医,目光中露出惊惧之色,毕竟他手上那把刀,是自己的梦魇。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曹兽医了。”
曹兽医缓缓来到吕公子面前,吕公子刚要逃走,曹兽医双手在它背上一搭,吕公子竟丝毫动弹不得。他将手摸了摸吕公子小腹,找到一处凸起,“就是这里了!”
手起刀落,吕公子嗷的一声,趴在了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曹兽医从它小腹中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硬物,放在托盘之上,又取来止血的药粉帮它涂上。
做完这些,曹兽医满意地点点头,“再修养十天半月,它就成为天下第一神驹了。这段时间,我还要去山中采一些药材,给它补补身子。”
萧金衍说,“那就麻烦曹兽医了。”
“有什么好麻烦的,它本来就是我的好嘛,刚才你已经送给我了。”
“呃呃……”
萧金衍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吕公子是这等神物,打死也不会将它送出去,可话既已出口,也无反悔的余地。
正在懊恼之余,门外来了一名老者,五十岁年纪,衣衫华丽,头发梳地整整齐齐,手中盘着两只鸡蛋大小的铁蒺藜,缓缓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蜀中唐门大管事唐袅秉,负责蜀中唐门家族内部事务,从老太爷时起,就一直当伺候跟班,虽是家仆身份,在唐家地位却不低,却没有料到,竟会来到这种破落草堂。
曹兽医见到财神爷来了,一路小跑,来到那人面前,道,“唐管事。”
唐袅秉望萧金衍三人,见他们穿得破破烂烂,胡子又长又脏,忍不住皱眉道,“他们是?”
曹兽医道,“来这里瞧病的。”
“你不是兽医吗?”
“李妈介绍来的,这几个人身上没钱,在城内没人给他们治。”
唐管事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也不理会三人,问道,“我让你给我配地药如何了?”
曹兽医连道,“已经好了。”说罢,转身回到房间,取出一个瓶子,道,“这药无色无味,放在食物中,神不知鬼不觉,三日后发作,发作时,心脏爆跳一夜,血压骤增,中毒者死于心力衰竭,谁也看不出是下毒。”
唐管事极为满意的点点头,接过瓶子,刚一拧开,一股恶臭之味散了出来。
众人皆掩鼻。
曹兽医看了一眼,连抢过去道,“抱歉哈,这是前些天我腌制的臭豆腐,拿错瓶子了。”不片刻,又取来一个瓶子,递了过去。
唐管事打开瓶盖,问,“能闻嘛?”
曹兽医道:“我不建议。”
唐管事取出一个钱袋,丢给曹兽医,曹兽医接过一掂量,“管事大人,咱们说好的,可不是这个数啊。”
唐管事道,“我怎么知道管不管用,事成之后,再付你另外一半。”
曹兽医试探问,“不知管事大人,这药是用来对付谁的?”
唐管事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事情知道的太多了,容易惹祸上身。记住,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曹兽医应声答应,“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指了指指萧金衍三人,“还有那三个人知。”
唐管事自然注意到这三人,他向萧金衍三人走来,萧金衍连摆手道,“管事,那毒什么无色无味,吃了之后三天后嗝屁之类的话,我们是一句也没听到啊。”
唐管事哈哈大笑,他饶有兴致望着三人,“你们三个是外乡人吧?”
萧金衍道,“我们三个流浪江湖,四海为家,此次来到成都,是想见识一番。”
自进来之时起,唐管事已在暗中观察三人,这个说话之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内力波动,持刀的汉子看上去也是莽夫,唯独那略显秀气之人,他看不出武功深浅,不过与这两人为友,估计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
岂不知这一路,李倾城、赵拦江为照顾萧金衍情绪,顺便陪他练拳,刻意将境界压到闻境,这唐管事算是看走了眼。
他问三人,“在成都可有熟识之人?”
“初次来成都,并无朋友。”
唐管事如此问,就相当于盘道了,起初见到三人时,他动了杀心,但想到即将进行之事,不正缺几个陌生面孔嘛,于是改口盘道,若是这三人在蜀中有熟人,那他将毫不客气,等三人出去后杀死他们。
“缺钱嘛?”
“缺,很缺,非常缺。”
唐管事微微颔首,“你们可知我是谁?”
萧金衍道,“财神爷。”
“哈哈!”唐管事被萧金衍的话逗乐了,“好,很好。我这里有一份半个月的短差事,钱多事少活轻,完事之后,每人给你们三十两银子,主子们赏的另算,不知你们感不感兴趣?”
三人现在有些缺钱,春风夜雨楼那一票,裴家爽约,害得萧金衍又花了一柄小剑,若接下这个活儿,那从蜀中到隐阳的路费,基本上有指望了。
三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太感兴趣了。不知是什么活儿?”
“明天上午,到春熙街唐府找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说罢,拿着玉瓶离开了草堂。
曹兽医有些羡慕,道:“你们三个走运了,唐家向来出手大方,寻常人去唐府找个差事,又是托人又是请客送礼,大管事看了你们一眼,就把你们招到唐府了,你们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吕公子刚做完手术,还需要曹兽医照顾,只得留在这里照顾,萧金衍琢磨,等赚到钱,想办法把吕公子再赎回来。
回到城内,为省银子,三人没有去客栈,反正荒山野岭也住习惯了,在城东城隍庙住了下来。
赵拦江问,“难道咱们真要去那唐门当伙计?要真没钱,我今晚出去干一票,什么都解决了。”
李倾城道,“莽夫。”
赵拦江不爽道,“你说什么?”
“若不是你毁了那枚麒麟通宝,我们也不至于落得这么惨。”
“少来冒充事后诸葛亮了,之前也没见你拿出来换钱。再说,你怀中不是还有块玉佩吗,怎么不见你当了?”
李倾城道,“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他停顿片刻又道,“此次我决定跟你们去隐阳,其实不是我忘了带钱,而是我故意不带钱。”
萧金衍纳闷道,“为什么?”
李倾城不肯说,萧金衍、赵拦江深感好奇,又连续追问,李倾城终于忍不住道:“因为我不想花家里一分钱!”
说完,李倾城靠在墙角,躺了下来,再也没有理会李倾城。萧、赵二人见他神情落寞,也不再打扰他。
李倾城并没有告诉二人,他之所以离开金陵,武经只是一个由头,其真正目的是因为李小花逼他娶河东崔家二小姐。这位崔家二小姐,他之前是见过的,生得貌美,又知书达理,是任何人心中的神仙眷侣,可是李倾城并不喜欢她。
在没有遇到李金瓶之前,他从来未对任何一女子动过心,与李金瓶分开的这段日子来,他更是对她念念不忘,回忆当时在船上授艺的那段日子,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这种开心,跟当年与萧金衍游历天下时并不相同,那是男人之间的友谊,而与李金瓶,则是心中的情愫。
次日一早,赵拦江、李倾城被庙外的呼喝声惊醒,出来一看,萧金衍正在练拳。
“萧金衍,你疯了?胳膊才见好,你还要练拳?我们知你恢复武功心切,但却也懂得循序渐进,切记急躁。”赵拦江道。
萧金衍闻言,一拳击来,道:“看拳!”
还未碰到赵拦江,只见赵拦江啊的一声,以一个十分夸张的姿势摔出了三四丈,“好拳法,连我这知玄上境的高手,都不是你对手!”
萧金衍怎会不知他是故意装的,苦笑道,“行了,别装了,赶紧收拾下,去唐门报到吧,反正吕公子还要修养一段日子,我们就在成都逗留一段时间。”
西南江湖中,青城派、峨眉派都不在成都府,虽然武林地位比蜀中唐门要高,但在成都府内影响力,却比唐门要弱一些,毕竟唐门是世俗门派,虽然是以暗器、用毒闻名,作为蜀中第一家族,家族中的产业早已与成都府融为一体,到处都有唐门的影子。
蜀中唐门与唐府并不是一个概念,唐门作为家族产业,占据了整条春熙街,而唐府则是唐家族人的宅邸,位于春熙街正中,一入春熙街,唐家府邸就映入三人眼前。
唐家府邸占地百亩,修建的格外气派,一丈多高的青砖红瓦,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守护着唐家,从外面看去,里面建筑错落有致,只隐约露出了一角,令人望而生迷。
这哪里是一座府邸,只要将府门一关,那就是一座城中城。
唐府对面,就是蜀王府邸,二十年前蜀王叛乱之后,蜀王被废除,皇帝恼怒之下,不再封蜀王,蜀王家产早已被抢夺了无数遍,如今已是断瓦残垣,杂草丛生,成为了一处废宅。
一兴、一亡,对比之下,更显得唐门的特别之处。赵拦江忍不住问李倾城,“你们金陵李家,也是建的如此嘛?”
李倾城淡淡道,“我们李家族人众多,金陵城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装得下。其实,家中的族亲都分散住在金陵城及周边州府,只有一座祠堂和学府,每年祭祖之时,族人才聚在一起。族内弟子到了一定年纪,都送到学府习文学武。当然,寻常百姓人家若有品行兼优的孩子,也可以免费到学堂学习。”
与唐家相比,金陵李家并没有刻意造成与世隔绝的氛围,金陵李姓居多,而且并不阻止与寻常人家通婚,几百年来,金陵李家早已与金陵城融为了一体,可以说,金陵便是李家,李家便是金陵。
不仅如此,金陵周边州府的一些名门望族,也与李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对于寻常百姓,若有学而优之人,李家也毫不犹豫的全程资助。在金陵城内流传这么一句话,考进士易,考李家学堂难。
近三十年来,李家资助的学生中,考中进士的就有三四十人,而且李家在官场之上人脉极广,这些李家子弟与外族子弟连为一体,在朝廷之中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势力,就连宇文天禄也忌惮三分。
三人来到唐家大门,正要自报家门,忽然门房内出来一个人,脸上挂着怒色,道:“喂,你们三个,要饭去别处去,别在这里,有碍府容!”
此时,三人衣衫褴褛,胡子拉碴,模样十分狼狈,听到门房这么说,萧金衍道,“我们不是来要饭的,我们是来应聘的!”
“应聘!”那门房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一般,对门房内几个人喊,“大伙儿出来看,来了三个叫花子,来我们唐府应聘!哈哈!”
五六个门房闻声出来,看到三人模样,忍不住笑道,“就阁下这副尊荣,也不照照镜子,还来应聘?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唐府的嘛?”
“可不是,就连城东李大绅推荐过来的,二管家都不给面子,要知道咱们当年进唐府,可是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银子嘛!”
“滚开,滚开,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赵拦江不吃激,就要上前动手,被萧金衍拉住了,道,“我们是管事大人推荐过来的。”
“你是管事推荐进来的?那我还是三小姐推荐来的呢!”
这时,内院之内,一名青衣女子牵马走了出来,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停在了门口。
萧金衍问,“三小姐是谁?”
“你连蜀中第一美女,我们唐家三小姐唐惜秋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唐门?再过几日,就是三小姐比武招亲的日子,这几日府内公务繁忙,你们赶紧滚开,别在这里碍眼!”
萧金衍嘿嘿一笑,“比武招亲?有趣有趣!”
“怎么,你们三个有想法?”
“对啊,有什么限制嘛?”
“没有,没有,来报名的江湖高手多如牛毛,四大世家、八大门派的年轻少侠们闻风而动,就连金陵李家也派人来了,你们只要小心,别被打死就成。”
萧、赵二人望向李倾城,李倾城摊了摊手,表示并不知情。
萧金衍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不过我在想,我们三个要是报名参加了,若是胜了其他人,我们又不分胜负,那我们三人岂不一起娶你家三小姐?这可难倒我了,我们三个怎么分呢?”
门口那女子见这些人越说越放肆,冷哼了一声,众门房闻言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凑上前来,牵马的牵马、倒茶的倒茶,小心翼翼陪笑道,“青青姐,您怎么来了?”
三人看去,这女子一身青衣,模样颇为俊俏,不过看装束应也是小婢打扮,看到众门房竭力讨好的劲头,在府内地位应该不低。
那唤作青青的女子冷然道,“我若不出来,三小姐都被三个叫花子给抢去分了。”
为首那人道,“青青姐息怒,我们这就把三个不开眼的打出去。”
青青道,“打出去?”她一指萧金衍,“这家伙嘴极为阴损,给我把他嘴撕烂了!”
众人哪里敢违抗三小姐贴身侍女的命令,闻言提着棍棒就赶了过来。
萧金衍三人连向后退,“我们走还不行?”
“恐怕说得有些迟了。”
众人正要动手,忽然听得有人喊道,“住手!”
众人看去,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内院走来出来,此人姓李名大通,是唐府的护院长,三人见他太阳穴高凸,一看就是外家高手。
“李护院,小得跟您见好!”
唐家内部等级森严,就是家仆之中,也明显有地位高低之人,这李大通是众护院、门房的头目,负责唐府的治安,向大管事直接汇报,此人武功高强,谱儿又极大,众人私下里很是惧怕他。
李大通面容平静,问,“你们几个,大白天的在府邸正门前面闹腾什么,有损唐家门风,每人罚俸半月!”
为首那门房道,“李护院冤枉啊,这三个小子过来闹事,我们正准备赶他们走呢!”
“还狡辩?每人罚俸一月。”
众人听得肠子都青了,纷纷望向侍女青青,向她投去求救的眼神,青青道,“这三个家伙,辱及三小姐,大刚、小虎不过是替小姐出气,李护院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她是三小姐的丫鬟,地位与李大通平级,甚至在几个姨太太面前,更能说上话,并不惧怕李大通。
李大通却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教训属下,轮不到青青姑娘指手画脚。”
青青被这句话气得直跺脚,一把夺过马来,正要从大门出去,李大通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嘛?这门是给你走的嘛?”
青青仗着是三小姐丫鬟,在府内蛮横惯了,心中有气,道,“我这是要去给三小姐送马去。”
“我是按府内规矩办事!”
青青心中恼火,但唐府门规极严,她哼了一声,“小心我去找三小姐告状,到时候仔细你们的皮!”
李大通道,“悉听尊便。”
青青带着一肚子气,牵着马去了西边偏门出去。
三人正要离去,李大通忽道,“等等!”
“有何贵干?”
“你们三个可是大管事推荐来做短工的?”
“不错!”
“跟我来吧。”
李大通带着三人,来到了府邸东边的侧门,这道门虽不比正门气派,但也比寻常宅邸家要大了许多。
李大通跟门房打了声招呼,领着三人入了唐府,边走边道,“唐府有四个门,东门是走水车、蔬菜、柴米的,西门是走金水、秽`物的,你们三个初来,虽然待的时间不长,也不要坏了规矩。”
来到账房,李大通进去打了声招呼,不多时,一名身穿直裰、一副面瘫脸的中年人进来,道,“跟我来吧!”
中年汉子带着三人办了入府的手续,要了三人路引,填了若干的东西,拿出三张木牌,分别在上面写了一些东西,交给三人。
“最近府上忙着三小姐比武招亲的事,事情比较多,府内人手不够,招你们三个来做短工,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府内级别最低的杂役了,这是你们在唐府的身份牌,莫要弄丢了。”
三人接过木牌,只见上面写着“唐大宝、唐二宝、唐三宝”三个名字,萧金衍说,“这位大哥……”
汉子脸色一冷,“府内所有杂役由我负责,我叫唐谢,是你们的上司,日后见我喊老大。当然,在老爷、太太面前,还是称呼我唐役长。”
三人点头应是。
“老大,我们三个不叫大宝……”
唐谢打断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来到唐府做杂役,就叫唐大宝、唐二宝、唐三宝,你们自己随便选个名字吧。”
萧金衍接过来,选了唐大宝,李倾城选了二宝,赵拦江则选了三宝。
唐谢又道,“你们在这里短工半月,俸禄是五两银子。”
萧金衍心说不对,当时唐袅秉承诺的可是三人九十两银子,怎得到了这里成了五两,道,“老大,当时管事答应我们的可是每月三十两。”
唐谢冷着脸,道:“你们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此话怎讲?”
“三十两是管事答应你们的, 刚才李护院把你们带进来,每月十五两要给李护院,剩下的十五两,有十两是咱们的公共费用,剩下的五两,才是你们的。”
赵拦江脸一横,“这不是层层剥皮吗?”
唐谢上来就是一脚,赵拦江冷不防被他踢中,向后退了两步,顿时大怒,李倾城一把拦住他,摇了摇头。
“怎么,不服气?爱干不干,不干拉倒!有的是人挤破头来抢着做。”
赵拦江不服气,萧金衍和李倾城拉住他,“干,我们干!”
“那个唐三宝,顶撞上司,扣一两银子!”
“凭什么?”
“这就是规矩!你小子是个刺头啊,好,今天我就来给你们讲讲唐府的规矩!”
第129章 能不能打脸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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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谢心中鄙夷,要不是这三人是大管家交代下来的, 他才懒得去理会他们,毕竟只是唐家的短工而已,而且还是最低级的杂役,但既然落在了他头上,他也只能照办。
唐家规矩极大,一般新招的杂役,都会进行为期一月的封闭培训,对唐家的规矩、礼节进行系统训练,但这种短工,纯粹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比武招亲,因此,他只是捡一些重要的、犯忌讳规矩跟三人讲了下,否则若不小心犯了错误、冲撞了贵人,自己也免不了责任。
唐谢往太师椅上一坐,上下打量着三人,不住的摇头,心说还来当下人呢,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若换作其他下人,他没等坐,早就抢着用袖子擦拭太师椅了,这三人明明看到,却纹丝不动,架子还真不小。
“我来给你们讲讲唐府的规矩,这第一条,就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唐谢慢条斯理道,“你们是唐家最低级的家丁,若没有人问话,不要主动跟别人说话。尤其是见到老爷、太太、少爷和小姐们,要主动跪安,不能抬头,更不能私下里偷看他们,就算是用余光也不行,明白嘛?”
三人只得点点头。
“第二条就是懂本分,未经几个管事的许可,不能乱跑,尤其是宵禁之后,若在家中出没,就算被人杀了,也怪不得人。还有,若没有上级的同意,你们仅限于在府东这一片活动,若要去府西,从侧门出去,绕到西门进去。“
其实,唐府之内有专门给仆人、下人、杂役专用的小路,一般都是贴着四周修建,但唐谢对三人刚才的表现并不满意,所以故意想折腾他一下。
赵拦江问,“第三条呢?”
唐谢脸色一沉,“我让你说话了嘛?刚才交给你的规矩都哪里去了?只有我问你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让你来问我了?”
他想趁这三人刚入府,对什么都一脸懵懂之际,树立自己的微信,把三人拿捏好了,将来让他们做什么事,还不是妥妥帖帖的。“这第三条规矩,就是懂做人。我看你们三个也没当过差吧?”
萧金衍说我们三个曾在苏州城范老板的逍遥客栈当过伙计,洗盘子、刷碗、端茶、倒水什么的。
唐谢哈哈一笑,“这也算经验?什么逍遥客栈,没听过,像厨夫、茶厮,都是院内的铜牌家丁,跟你们没一毛关系,我只告诉你们,当杂役是粗活,就连伺候人的机会都没有。对了,你们三人会干什么?或者擅长什么?”
李倾城道,“花钱。”
“我问你特长!”
李倾城点点头,“没错啊,擅长花钱,变着法的花钱。”
“真是不可理喻。”唐谢又问赵拦江,“你呢,会做什么?”
赵拦江淡淡道,“杀人。”
“你呢,唐大宝?”
萧金衍老老实实道,“擅长喝酒和睡觉。”
“依我看,你们不适合当杂役,更适合当主子。”
李倾城道,“也不是不行,这个我比较擅长。”
唐谢忽然笑了起来,在唐府干了二十多年,天南海北什么样的下人没有见过,今日遇到的三人,说话行事做事方法,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反正在唐府也只是短工,到时候安排点杂活儿,只要别惹出什么事儿,等事情一结束,赶紧给他们结账、滚蛋。
唐谢有些不耐烦起来,又简单说了几句,问:“大体就是这些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没有?”
他只是客套一下,那些新来杂役、家丁,一来唐府,处处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不敢多问,生怕不小心犯了规矩,被赶出去,哪里敢乱问一句?
萧金衍问:“我有个问题,我想要……”
未等说完,唐谢打断他道,“如果想要什么的话,那么就忍一忍;如果真的是非要不可的话,那就学会放弃。”
说罢,唐谢走了出去。
萧金衍在后面追问,“我们吃哪里、住哪里?”唐谢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赵拦江咋舌,“架子可真大啊。李倾城,你们金陵李家也是这么多规矩吗?”
李倾城摇了摇头,“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家对待下人没有这么苛刻。”
赵拦江道,“我还以为是打些零工、干点体力活什么的,三十两银子到手了,他娘的,这么多条条框框,狗屁规矩,敢情在这里受气呢。银子还被克扣了一大半,这活儿还不如不干呢。”
萧金衍道,“你以为呢?”
赵拦江又道,“早就听说,自古川蜀出美女,少不入蜀之类的话,这唐家三小姐既然号称蜀中第一美女,这不是有什么比武招亲嘛?老萧,不如我们把她抢到手,给你当老婆如何?”
萧金衍连摆手,“这么金贵的小姐,我可养不起,你给李倾城好了。”
李倾城反问,“哦,她你养不起,当年你追求我姐时,也没见你说养不起啊?”
萧金衍叹了口气,“那时候,李纯铁不是还没断了我银子嘛,这几年下来,咱也算是尝尽了人间疾苦的人,有些不切实际的事,还是尽量不要去想了。”
当年李惊鸿曾说过,若有男人要想娶她,那得先胜过她手中的剑。
萧金衍受伤之后,境界跌得厉害,虽然苦练无双神拳,但若无法解决内力问题,光靠拳脚功夫,始终会抵达一个无法突破的瓶颈。
李倾城听出他口气中满是落寞之色,安慰道,“武道之事,切忌急躁,顺其自然,或许有意外之喜。”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三人向外望去,却见一青衣婢女站在门口,满脸不屑的望着他们,“就你们三人,还妄想娶我家三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
刚才青青去给三小姐送马,顺便从花市上买了一些名贵的花木,一时找不到人手,来杂役院想找几个人帮忙搬东西,碰巧听到了三个人在议论比武招亲和主子的事,再加上之前在门口说三人平分三小姐,言语粗俗不堪,忍不住出口教训。
萧金衍等看到青青,也没有起身,换了个话题,继续聊天,没有理会她。
青青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虽也是下人,但对杂役院的家丁来说,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每次来这里,哪个不巴结奉承,这三人倒好,直接把她忽视了。
她气呼呼对三人道,“你们三个,跟我去搬东西去!”
萧金衍懒洋洋道,“我们新来的,也得守规矩,我们上司是唐役长,有什么活儿,是不是先跟他商量一下比较好?”
“唐谢呢?”
“不知道。”
青青哪里会把一个小小杂役长看在眼中,沉声道,“这件事是三小姐吩咐下来的,你让我等,三小姐能等得起嘛?”
这是青青的杀手锏,在有些场合,只要搬出三小姐,什么事情都好解决,可是这三人是混不吝的主儿,根本不理会这些事情。
青青气得直跺脚。
门外一阵脚步声,从杂役院外,进来五六个人,正是在门口拦住他们的那几个门房。
今日他们在门口取消三人,结果被李大通抓到,罚了一个月俸禄,心中窝火,趁下值之际,来到了杂役院,准备找三人麻烦。
这些人都是护卫院的人,身体强壮,有的还练过几天武功,地位比杂役院的人要高,其余人看到几人来势汹汹,不敢多言,纷纷躲了出去,望向屋内三人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同情的眼色。
“青青姐,您也在这里呢?”
青青见到来人,脸上喜道,“大刚、虎子,你们来得正好,这三个人不守规矩,还口吐狂言,败坏三小姐名声,你们给我狠狠教训他们一下。”
那叫大刚的门房道,“这个青青姐放心,这小子害的我们少了不少银子,今天就是没您这事儿,我们也绝不饶了这三个家伙。”
青青想了想,“下手注意点分寸,别打看得见的地方,免得被人发现。”
大刚嘿嘿笑道,“青青姐,这个我们在行。”他率众人将三人围了起来,道,“你们三个,若是识趣的话,每人拿出十两银子来,待会儿可以少遭一些皮肉之苦。”
萧金衍撇了撇道,“若是有银子,我们还来这里,给人低三下四的当奴才?”
这话一说,众人脸都气绿了。
“你说谁是低三下四的?小子,能进唐府,那是你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这可是唐府,你以为是个阿猫阿狗的,都能来的嘛?”
“如果不是,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可是托了……”大刚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骂道,“小子,讨打!”
“等等!” 萧金衍喊道。
“怎么,要求饶?”大刚冷笑一声,“可惜晚了,今日若不打你们一顿,难消我们心头之恨!”
萧金衍问:“不是,我想问能不能打脸?”
“你这是激将法嘛?”
萧金衍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逼我们打你脸,然后你好去跟李护院告状嘛?你放心,我们不打脸,若是李护院过问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是不是应该说,不小心磕到了?”
“算你识趣。”大刚一挥手,“兄弟们,给我使劲打,狠狠打,别打脸!”
赵、李二人正要动手,萧金衍制止了他,他的无双神拳练了将近三十万拳,若是连几个门房都打不过,那还是退隐江湖算了。
青青站在旁边,准备看笑话。
这三个新来的家伙,虽然有些邋遢,但模样还算不错,她本以为有大刚他们出手,三个恶人会被揍得满地找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然后她在出面帮忙说两句好话,替他们解围,那以后在唐府,这三个家伙还不对她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可谁也没有料到,另外两人还未出手,只萧金衍一个人,不到几息功夫,就将这五六个家丁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萧金衍出手极有分寸,拳拳到肉,却没有伤及筋骨,而且每一拳都避开了颈部以上,没有打到他们脸上。
萧金衍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身上衣服,“怎么样,还打嘛?”
这几个门房再傻,也知道萧金衍练过武功,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连连求饶,“大家都是唐府上兄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饶命啊!”
萧金衍呵呵一笑,“若是李护院见到你们身上的伤,你们知道怎么说了吧?”
大刚道,“是我们躲猫猫时,不小心跌倒,磕伤的。”
萧金衍冷冷道,“滚吧,我不想再在府中看到你们!”
众门房悻悻然走了出去。
为首的大刚、虎子二人,一脸恶毒的道,“此仇不报非君子,这个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
“刚哥,他们只是十天的短工。”
“君子报仇,十天不晚。”大刚恶狠狠道,“今天这事,谁也不许说出去,明白嘛?”
众人应声答应。
唐家御下极严,严禁家仆之间打架斗殴,一经发现,无论对错是非,双方都赶出唐家。这一点,众人还是知道分寸的。
“这三个外乡的乡巴佬,仗着会几招武功,就横行霸道,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就来暗的。”
虎子问,“哥,你有什么阴谋嘛?”
大刚拍了他一巴掌,“你你奶奶的,会说话嘛,什么叫阴谋?”
虎子连佯装扇了自己一巴掌,问:“呸呸呸,是我不会说话,哥,你有什么妙计?”
大刚冷着脸道,“妙计?你觉得我有那个脑子嘛?”
虎子挠了挠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刚才被打傻了嘛,我们想不出来,难道就没人想出来了吗,你们四个,每人凑二两银子,晚上我请三管家去喝酒,向他请教一下怎么办。总而言之,让那三个混蛋滚蛋,越快越好!”
“哥,我最近手头紧,手中没钱啊。”
“虎子啊, 刚才那个叫唐大宝对吧,他揍得你最狠了,那拳头打得,你肉都松了,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我做梦都想啊!”
“就是嘛,没钱,哪里谈什么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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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要当接锅侠
萧金衍出手时,青青一直睁大眼睛在旁边观瞧,唐门是武林世家,她自幼耳濡目染,也跟着三小姐学了一些皮毛,但萧金衍的这些拳打出来,让她眼花缭乱。www.uu234.ccUU小说她也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子,尤其是萧金衍打人时,赵、李二人各忙各的,眼睛都没看这边。
不过,她可是青青,三小姐贴身丫鬟,在众杂役眼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若她连三个临时的短工都指使不动,以后在唐家谁还肯听她的?
青青冷冷道,“人也打完了,该去干活了!”
赵拦江慢悠悠起身,两步来到她身前。他比青青高出一头,向下看她时,让青青感觉到了压迫感。
青青向后退了两步,“你想干嘛?”
赵拦江道:“一般来说,我是不打女人的。但是人生嘛,总有一些意外和惊喜。”
青青色厉内荏道:“你要是打了我,就是以下犯上,今天晚上就会被赶出唐府,卷铺盖滚蛋。”
赵拦江又向前一步,“那又如何?”说罢,抡起胳膊,一巴掌向青青拍了过去。
这时,一只手拦住了他。
萧金衍摇了摇头,“算了。”他对青青道,“我去吧。”
青青心说看你还嘴硬,还不是舍不得唐家这份差事,于是对萧金衍冷冷道:“跟我来。”
青青走在前面,脸色并不友善。杂役院的众家丁看到青青,纷纷施礼,并躲避让出路来,这可是唐家杂役院的红人之一,而且脾气并不太好。
“我知道你会武功。”青青道,“不过,这里是唐府,别以为仗着学了几天三脚猫功夫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金衍微微摇头笑了笑,并没有作声。他之所以混入唐府,一来是没有盘缠了,二来也是想见识一下,这江湖上的世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青青见他不作声,怒道,“怎么了,哑巴了?”
萧金衍纳闷,“我应该说什么?”
“是,青青姐!”
“哦,知道了。”萧金衍道。
青青将萧金衍带到了东侧门,马车之上有一株混色曼陀罗花,寻常曼陀罗花都是一种颜色,但这株曼陀罗显是经过改良,紫色、红色、绿色的曼陀罗正在花期。
萧金衍认识这种花,一般花期在四月到八月,没想到,这才是正月,就已经开花,估计是在温室之中培育的。
“这盆花,搬到三小姐房间。”
萧金衍搬着花盆,跟着青青从侧门进了后院,一路之上,一言不发。
“呦,这不是青青嘛?”一个声音传来,在小径上,一名公子哥路过。
萧金衍一看来人,竟然是唐家七少爷唐傲,心说真是冤家路窄,连将花盆往上举了举,遮挡住脸。好在唐傲注意力都在青青身上,加之他换了一身家丁服装,唐傲并没有认出他来。
“七少爷好!”
青青见到唐傲,略一施礼,并没有过多表示。唐傲不过是唐家排名靠后的一个少爷,只知道吃喝玩乐,在家族中被人暗地里称为废物,青青并不想跟他过多的牵扯。
“真是许久没见了,这次去江南,我带了一些礼物回来,有时间晚上去我哪里去取吧。”
青青脸色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多谢七少爷了,等得空青青去拜访少爷。”
当然,青青这么忙,是不会有空的。青青回头对萧金衍道,“还愣着干嘛,走吧。”
说罢,带着萧金衍向后院走去,将唐傲晾在了一旁。唐傲眼中露出一股愠怒之色,“不过是一股丫鬟而已,竟跟本少爷甩脸子,臭婊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目光落在萧金衍身上,心中冷不丁打了个颤,心说这个背影怎得这么熟悉,不过转念一想,真是多虑了,那人怎么会来我们唐家当一个杂役。
萧金衍跟着青青,走了盏茶时分,来到了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是一片建筑群,院内有一个几十亩的小湖,名为听雨湖,湖心有亭廊轩榭,中间种满了荷花,有些荷枝已见绿。
有十几座宅院,错落有致的沿湖而建。萧金衍心说,不愧是豪门大家,若是没人领路,一般人进来,还不被搞得晕头转向。
从庭廊之中穿过,四周有假山怪石,或如鬼怪,或如猛兽,若是不知此处,夜行时恐怕会吓一跳。
萧金衍搬着花盆,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忍不住赞叹,难怪大家都喜欢有钱,这种有钱人的日子,真是令人艳羡。以前他也曾有钱过,在京城住着李纯铁安排的四合院,但如唐家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
青青将一切看在眼中,萧金衍与其他人一样,第一次到后院,眼睛都无处安放,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于是训道,“安心走路,这里都是太太、少爷们的地方,若冲撞了他们,我可救不了你。”
来到小湖最东北处,唐惜秋的独栋小院,门头上面以乌金木刻着“花语”二字。
还未进院子,一片香气袭来。推门而入,整个院落里面,几乎种满了花,各式各样的花。
蜀中正月虽不太冷,但在这种非花令时节,依然有十几种花绽放,将整个院中带出几分春意。
青青训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干活?”
萧金衍懒洋洋道,“看看又进不到眼里,又怎么了。”青青怒道,“还学会顶嘴了?把花搬进屋子里!”
萧金衍将曼陀罗花搬到唐惜秋的客厅之内,厅内倒也朴素,摆设古朴而又不失雅致。
“放在这边吧,能晒到太阳。”青青指了指窗前,萧金衍搬了过去,青青又道,“还放在这边吧,靠近正门。”
萧金衍又搬过去,青青又道,“这里也不行,换个地方。”
青青存心折腾萧金衍,搬着一盆花,一会儿放在这边,一会儿放在那边,一口气换了七八个地方。
“我说大小姐,咱们能不能把地方选好了,然后再决定放哪边嘛?”
青青若这样我怎么折腾你,皱眉道,“我若不把所有地方都试过了,又怎么知道放在哪里最好呢?怎么,不想干了,不想干我可以帮你跟大管事说一声,今天就可以卷铺盖滚蛋。”
她知道,唐家虽然规矩大,但府内下人们的俸禄还不错,以萧金衍先前那破落样,肯定舍不得这份差事。
“你这是让谁滚蛋啊?”
一名身穿蜀锦的华服贵公子出现在门口,笑吟吟问道。青青见到来人,连忙小步来到跟前,款款施礼而拜,“奴婢青青,参见大少爷。”
此人正是他唐家大少爷唐基,唐门家主唐正风的嫡长子。唐基相貌英俊,浓眉大眼,生得颇为稳重,加之又是长子,深得唐正风宠信,也是未来唐家家主的继承人。
唐门家主唐正风共有兄弟四人,正字辈分别以“风华正茂”四字命名,兄弟四人又生了七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少爷唐基、二少爷唐础、三少爷唐训、四少爷唐练,五少爷唐莫、六少爷唐骄、七少爷唐傲。其中,大少爷、三少爷、六少爷是唐正风所生,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是唐正华的独子,七少爷唐傲是唐正茂之子。三老爷唐正正早夭,并无后人,只留下了遗腹女唐惜秋。
“起来吧。”唐基走了进来,“过几日是三妹比武招亲之日,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唐基为人稳重,唐惜秋比武招亲之事,老爷子全权交给他负责,这几日来忙得焦头烂额,今日趁空,来看看唐惜秋。
青青道,“三小姐与几个朋友去逛花市了,要迟些才回来,多谢大少爷挂念,这边安排的很妥当。大少爷,青青给三小姐煲了参汤,要不要晚上跟您送一些过去?”
唐基笑着摇头,“不必了。”
唐基在客厅内、院子内逛了一圈,没等到唐惜秋,于是起身就走。
青青喊道,“大少爷。”
唐基闻言驻足。
“如今天冷,来喜那小子又是笨手笨脚的,要不晚上奴婢去帮你暖床吧?”
青青说话之时,脸色微红,一副娇羞弱女子模样。三小姐唐惜秋虽深得门主宠爱,却不得老太爷喜欢,这次比武招亲就是老太爷的意思,唐正风虽竭力反对,却也拗不过他。
唐惜秋是豪门贵女,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本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家少爷嫁过去,却不知为何弄了个比武招亲出来。
青青担心,若真个儿三小姐嫁给一个不知名的家伙,自己过去还不跟着过苦日子,于是将目光盯准了大少爷唐基,就算没有名分,哪怕做个通房的丫头,那也值了,所以趁着没有外人,大胆的去勾引唐基。
唐基闻言一愣,旋即笑了笑,“不必了,谢谢。”
青青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又怎会错过,上前两步,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唐基。
“基,你太美。”
唐基面无表情,冷声道:“松开。”
青青听出唐基语气不悦,连忙松手,跪倒在地,“大少爷,奴婢该死。”
唐基转过身,摸了摸她脸蛋,“我知你是怎么想的,惜秋就如我亲妹妹一般,就算是比武招亲,也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娶到手的。明白嘛?”
青青颤声道,“明白了。”
唐基点点头,“做好你的本分之事。”说罢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道,“晚上三更以后过来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青青忍不住跳了起来,面带喜色,“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大少爷的。”最后一句,声若蚊?龋?覆豢晌拧?/p>
唐基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看萧金衍一眼。
青青望着萧金衍,脸色阴冷,“今日之事,若说出去半个字,我找人将你乱棍打死,明白嘛?”
萧金衍心说这小婢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笑颜如花,现在又冷若冰霜,真是个阴阳脸,旋即点了点头。
“行了,放在这里吧!”
萧金衍道,“就这么完了?”
青青冷笑道,“怎么,难道还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萧金衍说好啊,我也好几天没碰酒了!
青青哈哈一笑,“唐大宝,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也配跟本姑娘喝酒?”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车夫喊道,“三小姐回来了。”
青青闻言,连小步跑出去迎接,不片刻,搀扶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瓜子脸、丹凤眼,身穿收腰托底罗裙,外面套着粉色比裢小袄,身材高挑,风姿绰约,称得上是人间绝色。她神情冷淡,眉目之中带着一丝愁容,更是人见尤怜。
萧金衍心想,这就是唐家三小姐唐惜秋了,人称蜀中第一美女,却不是虚言,若论相貌,恐怕只有李惊鸿、宇文霜能与之媲美了。
“三小姐,您回来也不跟奴婢知会一声,早知道,奴婢就去门口候着您了。哎,您小心台阶。”
青青得了唐基许诺,说话之间都有些得意忘形了,好在唐惜秋心中有事,也未察觉。
来到屋内,唐惜秋问:“那一株曼陀罗呢?”
青青说按您要求摆好了,抬头看到萧金衍,厉声道,“唐大宝,你怎么还在这里?”
萧金衍心说门被你堵住了,我不在这里,难道还飞出去不成?
唐惜秋望了萧金衍一眼,“这是?”
“一个新来的下人,我让他帮忙搬花来着,不懂规矩。”
“哦。”唐惜秋并未在萧金衍身上停留,“我有些乏了,去歇息一会儿。”
青青冲他摆手,“还愣着干嘛, 赶紧出去!”
回到杂役院,赵拦江、李倾城坐在椅子上,几个家丁正在给二人捶腿按肩,有几个人脸上,还有淤青。
萧金衍没好气道,“你们倒是舒服了,害得我被青青那恶婢折腾了半天,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赵拦江指了指桌子,有一张大饼,还有一碗米饭,几块肥肉,还有一个咸鸭蛋,“给你留着呢。”
萧金衍大饼卷米饭,张口就吃。
一家丁近乎谄媚道,“大宝爷,要不要我跟您按按,松松筋骨,我可是在富侨堂干过的。”
萧金衍摆摆手,“我可无福消受,你们几个出去吧,我有事要跟两兄弟商量。”
众人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萧金衍将一路上发生之事跟赵拦江、李倾城二人讲了,两人根本没有兴趣听。
“你说大管事为何将我们招来唐府?”
“恐怕多半与那唐三小姐的比武招亲有关吧。”萧金衍问李倾城,“你们世家子弟,家族女子出嫁,有这么随便的嘛,还比武招亲?”
李倾城摇了摇头,“肯定不会,家族之间讲究门当户对,这唐惜秋又是号称蜀中第一美女,上门提亲的,不是豪门就是贵胄,可唐家为又谁都不答应,却搞出一个比武招亲,这其中必有问题。”
赵拦江问,“什么问题?”
李倾城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唐老爷子肚子里的蛔虫,你问我问谁去?”不过,还是分析道,“有两个可能,第一,有外部势力逼迫唐家嫁女,唐家不肯答应,只得出此下策,将唐三小姐以比武招亲的方式嫁出,虽然掉身价,却是无奈之举。”
“还有呢?”
“还有个可能,就是唐家出了家丑,唐家想通过这种法子,随便找个人把三小姐嫁出去,混淆视听。”
赵拦江不解道,“什么家丑?”
李倾城淡淡道,“越是豪门世家,越是藏污纳垢之所,其中之混乱,恐怕你想都想不到。”
李倾城本就是金陵李家未来家主,他的话自然有些价值,只是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多说。
萧金衍忽然道:“还记得唐家大管事找曹兽医配地那副毒药嘛,唐门本就是用毒世家,他去舍近求远,跑到偏僻的郊区去配毒,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那毒药设定是三日后发作,还有三天,就是比武招亲了,我倒忍不住好奇,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了。”
赵拦江感慨,“这么乱七八糟的,头都大了,不如咱们干脆走了就是。”
萧金衍笑着摇头,“这么热闹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他本就喜热闹之人,不怕事情闹大,就怕没热闹可看。
赵拦江道,“我刚跟几个伙计打听过了,唐家下人俸禄虽高,却也不过是五六两银子而已,那个大管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给我们这么多银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咱们来了半日了,也没见他来找我们,难道真是他大发善心,见我们可怜,给我们送银子?”
李倾城哈哈大笑,“你想法太天真了。你想想看,蜀中第一美女比武招亲,江湖上各大门派派了高手前来,胜出之人,一来抱得美人归、二来又与唐家这种世家联姻,那可真是人间盛事,若是在这当口儿,唐门某个重量级人物忽然中毒身亡,你猜会发生什么?”
“必然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萧金衍道,“我还听说,这次比武招亲之后,唐正风准备退隐,要宣布下一任唐家家主。”
赵拦江奇道:“唐正风不过四五十岁,武功这些年来也颇有进境,正当壮年,为何会要退隐?”
“也许受到不可抗拒的因素,不得已为之呢?”李倾城道。
萧金衍想起当日在涪陵城,遇到了唐傲还有北周的几个高手,听他们口气,是要帮助唐傲上位。如此说来,唐傲与北周达成了某种交易。
想到此,萧金衍道,“我明白了。”
“什么?”
“那唐大管事将我们来招进来前,特意问我们是不是外乡人,若是将来唐家有剧变,我们三个就是……”
“接锅侠。”
大门打开,唐谢推门而入,冷冷道,“门外来了几口大锅,你们三个去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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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1更。
第131章 西陲形势
“接锅?”
赵拦江问道。www.uu234.ccwww.uu234.cc
唐谢不耐烦道,“过两天比武招亲,来参加的人比较多,管事的怕庄子里的饭菜不够,弄几口锅,到时候煮大锅饭。”
“怎么,比武招亲还管饭?”
“废话,好歹咱们唐家是蜀中第一家族,这次比武招亲,江湖上来了那么多人,三天流水席是免不了的,否则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这倒是真的,以前萧金衍在苏州破庙时,最喜欢的就是黄道吉日,每逢家里有红白事、开业之类,就去蹭吃蹭喝,饭不在好坏,关键是能吃饱,要是脸皮厚,还能打包。
赵拦江点点头,“好的,知道了。”
旋即端起茶杯,慢慢的饮茶,这一下子惹恼了唐谢,“老子来是让你们去干活,不是来给你们汇报工作。你脑子有问题吧?”
李倾城眼睛一瞪,“那首先你得有个脑子。”
门口那几个挨过揍的家丁,连忙凑上前道,“唐老大,要不然我们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行!”唐谢回答的斩钉截铁,自己的下属,自己指使不动,那以后他还怎么在唐府混,就算有大管事介绍,那也是木牌杂役,而不是请来的贵宾。
“今天必须得他们三个去,要是不去,我就禀明大管事,将他们逐出唐府。”
赵拦江听得呱噪,上去一脚就把他踹出去门外,唐谢痛得呲牙咧嘴,又走了进来,“你们去还是不去。”
赵拦江道,“不去!”又是一脚踢出房门。
其余家丁道,“老大,没事我们去,不丢人!刚才我们挨得揍,比这个重多了。”
唐谢闻言,对众人道,“你们懂什么,这是府上的规矩,这是唐家的尊严,岂能让他们三个外乡人给践踏了?今天,他们三个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看我的!”说着,走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赵拦江笑道,“怎么,那两脚还不够?”
唐谢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三位大哥,给个面子,好歹我也是这里的杂役长,你们三个这么弄,搞得我以后在府上不好管人呢。我家里命苦,我爹九岁的时候,得痨病死了,如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儿子,还等着我的俸禄买米呢。”
赵拦江听罢笑了,“你老母可真能生啊。”
唐谢说,“咱也是命苦的人啊,三位大哥,反正你们在唐府也干不了多久,就当发发善心吧。”
“那我们俸禄里十两的公共费用?”
“肯定一份也少不了!”
赵拦江看看萧、李二人,两人没有意见,于是点头道,“好吧,就当帮你个忙!”
唐谢连磕头道谢,上前扶三人起来,来到门口,推开门,大声道,“你们三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非要我拿出唐府的规矩来教训你们才行,还不去干活!”
三人笑了笑,乖乖跟着他走了出去。唐谢得意了望了眼众家丁,众家丁一脸佩服,“老大不愧是老大,连他们三个都搞定了。”
一家丁道:“你懂什么,咱们老大好歹也是跟着唐七少爷学过唐门功夫的,稍微露两招,他们三个还不乖乖就范?”
唐谢听在耳中,臊得脸通红,好在三人也没有作声,连松了口气。
来到院外, 车上放着三口巨大的铁锅,约有半丈尺寸,据说是找蜀中铁匠李家定做的,一口是红油锅、一口清汤锅,还有一口是鸳鸯锅。
马夫赶车来到前院演武场。
三日后比武,就在演武场进行。演武场约百丈大小,分为竞技区和观礼区,中间是一座比武擂台,擂台为方形,高一丈,长十丈,皆以金丝楠木打造,刷着金漆,雕龙画风,十分大气。
萧金衍道,“不愧是蜀中第一家族,这擂台,比御剑山庄的要气派多了。”
赵拦江道,“废话,打铁的能跟卖军火的比吗?”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李倾城家呢?他家卖什么?”
李倾城不屑道,“卖什么我说不来,你得问,我家不卖什么。”
对于李家这种存在了数百年的家族,产业早已延伸到整个大明王朝的方方面面,甚至北周、西楚都有他们的产业。
马车停在三座支架前,萧金衍问,“这么大一口锅,那得怎么做饭?”
赵拦江说,“这是火锅,把食材扔进去就是了,谁吃谁自己去捞。”
唐谢指了指三口锅,“有劳三位大哥了,若是人手不足,我再去找几个人来。”
“那倒不必了。”赵拦江走到马车前,双手一抬,喝了一声“起”,一口铁锅被搬起,放在了支架上,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看李倾城、萧金衍。
唐谢倒吸一口冷气,这口锅至少也得几百斤,赵拦江不费吹灰之力就安顿好了,不由庆幸,刚才磕头求饶是明智的选择,否则就这巴掌,往自己脑袋上一拍,还不成了肉饼。
李倾城来到第二口锅前,略一沉肩,运起内力,猛然出脚,一脚将锅踢起来,双手一推,将锅安顿好,好整以暇看着萧金衍。
萧金衍心说你俩在我面前显摆什么,你以为我这无双神拳是白练的,一口破锅而已,我分分钟就给你弄上去。他来到第三口锅前,找好角度,沉肩、蹬地、出拳,一气呵成。
当!
萧金衍一拳将铁锅打出个碗口大小的洞,紧接着,铁锅上裂缝纵横,稍用力一推,碎为三四块。
萧金衍一脸黢黑,“这锅的质量不行啊,是不是运来的路上,出了问题?”
马夫连摆手,“你别诬陷我,这锅我可不背。”
“唐老大,不会让我们赔钱吧?”
唐谢心在滴血,这次比武招亲,他求爷爷告奶奶,才跟二管事分得了三口大锅的采购,一百多两银子,他花了三十两定了三口锅,偷工减料是必然的,但是三天流水席一过,这口锅就没用了,谁还在意这个?谁料还没等用,就被萧金衍毁了一口,就算重新定制,时间上也来不及。
可偏偏,这三人又会武功,只得自认倒霉,“不用,不用。这不还剩两口嘛,实在不行,到时候一口多放盐、另一口多放点辣子,也能对付过去。”
萧金衍一脸感激,“唐老大,你对我们太好了。”
唐谢心说,是你们的拳头对我太好了。
赵拦江此刻却摇摇头,“以你现在的实力,一拳打烂一口锅,我对锅的质量深表怀疑。”
说罢,上前敲了敲另一口锅。
啪。
又一口铁锅碎裂,“你看,我说是质量问题吧。”
李倾城说我也试试我这一口。
唐谢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杂役院那么多闲人,随便喊几个人过来就是,这下好了,一验货全露馅儿了。想到此,他一把保住李倾城,“大哥饶了我吧,要是坏了府里的事,我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锅我已经帮你砸了,你去卖铁好了。”
不远处,有人道,“大管事来了。”
唐袅秉盘着两颗铁蒺藜出现在演武场,众家丁纷纷行礼,他没有理会,冲三人过来。
“怎么回事?”
唐谢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他有心将锅推给萧金衍三人,却又不敢,站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丁卯。
大管事望了一眼,不悦道,“谁让你整这么大口锅,咱们说唐府嫁女,不是村头李老汉娶亲,弄成这样子,成何体统,全部换成小灶!”
唐谢听罢,连连点头,拔腿就跑。
唐袅秉看着这口锅,越看越有气,上前就是一脚,当的一声,第三口锅也碎了,唐袅秉心说,什么时候我武功这么高了。
三人连忙施礼,“大管事好。”
唐袅秉望着他们,道,“怎么,来府里半天了,可还适应?”
萧金衍道,“挺好的,唐府对下人犹如春花之烂漫,我们三个必当誓死追随,全力以赴。”
大管事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几天好好表现,若是老太爷满意了,到时论功行赏,少不得你们。”
“多谢大管事。”
“三日后比武,你们来找我,我有任务交办。”说罢,头也不会走了。
三兄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会是让我们在锅里下毒吧?”赵拦江道,“难道我们之前猜错了,你毒药不是给唐府中人的,而是给前来观礼的宾客的?”
李倾城傲然道,“我怎得知道,不管是给谁的,反正我们是背锅的。”
次日天还未亮,萧金衍很早就起床,在院子里练拳。每日一万拳并不难,每一拳都精雕细琢,研究出拳的力道、角度、速度等,就需要慢慢体会。
李纯铁说过,拳法之道,是一手熟,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将有套路的招式,熟记于心,每一个套路、招式之间,做到意到拳到,拳到意随。
第二阶段,将出拳从有意识的招式,变成无意识的自然反应,从而在对战之时,节约思考时间,争取分毫之差,别小看这短暂的时间差,能在动手之时,由被动变主动,由守势变攻势。
第三阶段,忘掉所有招式,只取拳意,这也是拳法最高境界,招式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能预测到对方招式,从而提前出拳化解。
练到二十五万拳后,萧金衍已掌握第二阶段,虽然窍穴未开,拳法之中,也能带出拳意,但要在对战之时,能提前判断对方招式,却不是容易的事,一则需要大量的对战,二则能把握对方的套路,没有内力辅助,于武道一途,只是门外汉,对付闻境的武者还能勉强应战,一旦遇到知玄境,只有挨揍的份儿。
他试过将体内弦力带动天地真元为己所用,可感应到天地弦力是一回事,为己所用又是另一回事。
李倾城也起来练功,看到萧金衍在练拳,便陪他拆解。几十招下来,李倾城暗中吃惊,还不到一月,萧金衍拳法无论从精度、还是速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若不使用内力,很难是他对手,于是将境界压到闻境,与他对战。
果然,李倾城用上内力后,萧金衍有些吃力起来,他体内弦力调动不起内力,却能感应到李倾城内力波动,纵然拳法精妙,却不能无视境界的差距。
又拆了十多招,萧金衍被打得狼狈不堪,连连后退,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升起。
既然我的弦力无法调动天地真元为己所用,那就试试去调动你的真元。
心念及此,李倾城已是一剑刺了过来,剑身上真元流动,泛着幽暗的光泽。
萧金衍释放弦力,以弦力捕捉到李倾城剑身上的真元,引起共振,向四周扯去。
李倾城只觉得真气一滞,萧金衍一拳击在剑身之上,这一剑刺偏了。
李倾城驻足,奇道,“怎么会这样?”
此刻,萧金衍内心也是无比震惊,就在李倾城长剑刺中他的刹那,体内弦力将他真气卸掉,自己才有机会击那一拳。他将方才之事,跟李倾城说了一番,李倾城连连称奇。
“这你都能想出来,不错。”
萧金衍心想若是能将弦力修行到随心所欲的境界,我虽然没有内力,但对阵之时,用弦力干扰对手内力,岂不稳操胜券?正要炫耀一番,李倾城道,“再试试我这一剑。”
此刻,李倾城将境界控制在知玄初境,一剑刺来,内力磅礴,如滔滔江水。
萧金衍故技重施,弦力虽能捕捉到对方真元,但过于雄厚,如一根蛛丝去掀翻一根木头,几乎不可能。
砰!
剑背拍中萧金衍,将萧金衍拍在了地上。李倾城将长剑收回,淡淡道,“还是差点火候啊。”
萧金衍却如打开了另一扇门,心中狂喜,更加坚定,要修行天地弦力的念头,若能将弦力修炼到一定境界,就算我内力不行,我让对手内力也不行,然后靠无双拳意击败他们。
两人又练了片刻,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护院长李大通走进了院子,两人对此人印象颇好,连驻足问好。
李大通望了两人一眼,“在练功?”
两人点点头。
“我看了小一会儿了,你们武功招式还算不错,有没有考虑过,加入我们护卫院?给人看家护院,虽然不好听,但收入却高不少,更何况,唐门本就是武林世家,没那么多不开眼的来闹事。”
两人有些犹豫。
萧金衍道,“多谢李护院美意了,我们进入唐府打短工,也只是权宜之计,等赚够了银子,我们还要西行呢。”
“去哪里?”
“隐阳城。”
李护院闻言,心中一惊,“去隐阳作甚?”
“去探望一个朋友。”萧金衍道,他没有说出要去将金刀李秋衣骨灰护送到隐阳之事看,更没说,三人要西行历练一番。
李护院摇了摇头,“若你们坚持前去,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最近西陲不太平,我听说朝廷征西军已进入战备状态了,你们要小心一些。”
李倾城惊道,“什么?”
“你们可能不清楚,两月之前,西楚的二皇子楚别离,在几大家族护送下,回到西楚,发动了兵变,将西楚皇帝楚仇囚禁,登上皇位,此人是主战派,西楚最近调兵遣将,大兵压境,号称要取隐阳十九城。”
萧金衍闻言也动容。
楚别离就是苏州城的李二狗,要知道,半年前,他还跟金刀李秋衣当垆卖酒,人也是憨里憨气,想不到才回西楚,就夺取了皇位?
李大通道,“此事关系到西楚前朝往事,总言言之,西陲并不太平,你们此去,倒要小心一些了。”
李倾城忽问,“李护院怎得对西陲之事如此熟悉?”
李大通闻言眼色黯然,叹了口气,“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萧金衍却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落寞。
李大通身材魁梧,太阳穴高凸,手上满是老茧,身上带着一丝杀气,看上去也是从过军的。既然他不肯说,也不方便多问。
回到房内,赵拦江盘膝而坐,膝间放着两把刀。自从破境失败,他就再也未拔出过这两把刀,每日打坐冥想,要忘却金刀、狂刀、天刀的刀意,创出属于自己的横断刀法。
两人将院中所听之事与赵拦江讲了,赵拦江眼中略过一丝惊喜,“如此甚好,就怕此去西行,太过于无聊。”
萧金衍道,“若真如此,恐怕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李倾城摇摇头,“那也未必。”
他分析道,“以大明国力,在西线开战,对付西楚绰绰有余,但是战争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二十年来,明、楚、周三国鼎立,其余南诏、东夷等小国在夹缝中生存,保持着一种平衡之态,若明楚交战,天下格局必然会动,一旦大明征服西楚,下个目标必是灭北周,北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插一脚。若是速战速决,那还要好,一旦陷入持久战,拼到最后自然是国力比拼,这恐怕不是朝廷愿见到的。”
赵拦江也道,“西楚国力虽不如大明,但疆土辽阔,东西纵横极深,又有赤水河、蛮龙江、西隐山脉这等天堑,大明军队根本无法渗入进去。”
李倾城是世家子弟,兵法军事一道自是必修内容,赵拦江曾在边陲从军,说起战事,也是头头是道。唯独萧金衍,对此一窍不通。
“依你之见,会是如何结局?”萧金衍问。
赵拦江道,“恐怕隐阳十九城,要拱手让给西楚了。”
萧金衍忽然记起,宇文天禄写给西楚的那封“投敌信”,当时也是将西陲十九城送给楚别离,然后助他夺回皇位,算是给西楚制造一份混乱。
可如今楚别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夺回了皇位,那个承诺,变成了楚别离志在必得之事。
若是西疆失手,大明疆域将退到横断山脉,虽也是天堑,但是如此一来,通往西域的关口,就卡在西楚手中,对大明王朝的贸易,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那就没别得法子了吗?”
李倾城道,“咱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种事,朝廷自然会管,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去赚够银子西行吧。”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人声音,“昨天那三个新来的,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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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夜会花语
前一秒钟,萧金衍他们还在议论天下大事,这一秒钟,就被拉回到了现实,人生就是如此美妙。www.uu234.cc
问话之人,是唐府三管事韩吉祥。
唐府有三个管事,大管事唐袅秉,是从老太爷时就跟着打理内务的,主管唐府人事,二管事分管账房,叫唐如龙,也是唐门三代家奴,三管事韩吉祥,分管唐府的安全保卫工作。唐家内务由唐正风的正房大奶奶贾氏打理,这些年来,贾氏身体抱恙,大权旁落到了二姨娘韩氏手中,韩吉祥就是二姨娘的弟弟,仗着在府内得宠,对下人很是嚣张。
昨夜,护卫院的大刚请他去喝花酒,顺便吹耳旁风说,大管事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安排了三个下等杂役进来,不听使唤,还说三管事坏话,又说三管事靠吃软饭才上位等等。听了这番挑唆,三管事怒气冲天,大清早就来杂役院兴师问罪来了。
门外有家丁道,“三管事,他们三个还在里面休息呢。”
“休息?老子都起床两个时辰了,他们还在休息?”韩吉祥抬高嗓门骂道,“我倒要看看大管事招进来的都是什么路数,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大门推开,却见萧金衍、赵拦江、李倾城正趴在桌子上,手中拿着毛笔,伏案写字。
韩吉祥骂道,“你们三个下人,也不搞清楚自己身份,还写字,老子还不会写字呢,你们还想考进士啊?”
三人没有理他,韩吉祥更是恼火,一把夺过萧金衍那张纸,递给跟随的随从,“他们写得什么?”
那随从认识字,开口念道,“祝唐老太爷身体健康、祝唐老爷万寿无疆、祝老太太家和子孝……”总而言之,都是些拜年的话儿。
萧金衍呵呵一笑,“昨天大管事招我们来时,让我们每日清晨做日课,恭祝家里的老爷太太们身体康健,三管事,您若是不让,我们可要跟大管事如实禀告了。”
韩吉祥为之气结,这番话说得倒还是合情合理,不过他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又怎会放过他们,问,“那日什么做完了嘛?”
“刚刚做完。”
三管事对唐谢道,“把工单拿过来。”
杂役院除了临时工作外,还有日常的工单,用来调度杂役们的工作,三管事接过,看了半晌,“有什么活儿啊?”
他不识字,只能让随从来解释,随从看完,低头在他耳旁耳语一番,三管事摇头,“清理花圃太便宜他们了!”
他一指三人,“你,唐大宝,去清扫茅房;你唐二宝,去挑二十缸水,至于唐三宝嘛,就去打扫马厩好了。”又对唐谢道,“你们几个听着,谁也不许帮忙,否则一起卷铺盖滚蛋!”说罢,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三人面面相觑。
萧金衍拿过赵拦江写的,上面写着“唐家一群乌龟王八蛋、祝唐太爷一命归天、生儿子没屁`眼”等等,说幸亏没看你的,不然咱们就麻烦了。
唐谢凑过来,一脸无奈,“三位爷,不是我们不帮你,可刚才您也听到了……”
萧金衍摆摆手,“你们干你们的,既然接下了,这活儿我们自然做好!”
萧金衍领了工具,去清扫茅厕,一打听,才知道,整个唐府竟有十一处茅厕,坐落于不同的位置。这还不包括老爷、少爷们的宅院,他们都用龙墩凤池,每日用完之后,丫鬟放在西门口,天不亮就被走金水的运出府外。
好在唐府规矩极严,众人如厕之后,都要冲洗,茅厕之内并不是很脏,饶是如此,萧金衍一上午下来,才清洗完三个,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来到护卫院茅厕,大刚、虎子等人看到萧金衍进去,便知道三管事今天替他们出气了,一摆手,五六个人跟着走了进去。
众人离池三四尺远,一边吹口哨,一边脱裤子撒尿,尿了一地。萧金衍知他们是故意的,一边拖地,一边悠然道,“尿不进去说明你软,尿到外面说明你短。”
大刚冷哼一声,“怎得,唐府还规定怎么尿尿了?我们想怎么尿就怎么尿,你管得着嘛?”
萧金衍摇摇头,管不着,众人排成一排,做风吹喷泉状,萧金衍暗中弹出几个石子,打在两人肩头,那两人哎哟一声,“你打我干嘛?”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龟儿子,你尿我一身!”
“你还他妈尿我一身呢!”
众人吵吵起来,萧金衍一旁偷笑,众人恍然,是这小子搞鬼,“给我往死里打,出了问题,有三管事负责!”
萧金衍手持拖把,冷笑道,“看来,昨天打得还是太轻了。”
三下五除二,将众人打到在地,用拖把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尤其为首那两个,只三四下,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大宝爷爷饶命!”
萧金衍道,“我就奇怪了,昨天已经教训过你们了,怎么今天还不开眼?”
“昨天三管事听闻您大名,收了我们银子,说要给我们出口恶气,谁料他娘的收银子不办事啊。哎哟,疼,疼疼!”
萧金衍早已料到如此,将拖把一收,“护卫院的茅厕,你们自己打扫,有意见吗?”
“没意见,没意见!”
连忙起来,拿起拖把清扫,萧金衍说,“谁让你们用拖把来着?给我跪下,用衣服擦,用嘴舔干净!”
萧金衍抱着拖把,靠在门旁,这些人足足干了半个时辰,才让萧金衍满意,“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吃饭吧!”
几个护卫一听吃饭,连连摆手,跑到外面,呕吐了起来。
吃午饭时,萧金衍问他们进度如何,李倾城说不知道,他在房顶睡觉来着,赵拦江更不知道,他在花圃睡觉来着。萧金衍一听,这样也行,到了下午,自己找了个僻静的树林,爬到树上午休起来。
才睡了没多久,就听到树下有??声,紧接着有两个人影走了过来。此处松柏参天,数有三四丈高,萧金衍躲在树杈后,向下看去。
一看也是熟人,唐家七少爷唐傲。另一人背对着他,也觉得有些眼熟。
“七少爷,我们要的东西拿到手了吗?”那人道。
唐傲低声道,“还没呢,我大伯把那图纸看得比命都珍贵,时时刻刻都待在身上,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得手,这两天低调一些,免得让他生疑。”
那人道,“你要知道,这件事是国师亲自交代的,你若无法兑现诺言,之前的约定都不作数了。”
萧金衍知道来人是谁了,正是不久前,在涪陵城被他们三人联手毁掉金钹的金锣王风千岁,好像是与唐傲在做一笔交易。
唐傲连道,“暴雨梨花针是武林之禁器,你们想要,总得给我点时间不是?不如,你们先帮我夺得家主之位,等事成后,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时间不等人啊。”风千岁道,“明晚唐正风在宴宾楼举办夜宴,要将家主之位传给唐基,你只有一天时间了,七少爷。”
唐傲心急如焚,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就是明天夜宴,我从苏州认识两个朋友,他们也来参加比武招亲,我骗他们若能得到暴雨梨花针图纸,就在比武招亲时放水,让他们抱得美人归。”
萧金衍心中一凛,难道唐傲认出我们,想要我们去帮他偷东西?
“什么人?”
“青城二狗,之前我们有些过节,昨天在成都府遇到他们,说到此事,他们一口答应了下来。我已经定好计策,等东西到手后,我就藏在后院茅厕的第三块砖缝之中。”
两人向茅厕走去,过了片刻,才各自散去。萧金衍在树上,有些吃惊。
他在登闻院时了解到,暴雨梨花针乃天下第一暗器,一枚可以斩杀三境之外的一切高手,不是在三百年前被唐门销毁了嘛,怎么听他们口气,好像唐家还有图纸在手中,若唐门真的暗中制造这第一杀器,什么四大世家、八大门派,若论及武力,恐怕都不是对手。
这唐傲也是糊涂,为了唐门家主之位,竟勾结北周,若真论罪起来,那可是叛国通敌之罪。
其实,萧金衍有些多虑,他并不知道,暴雨梨花针若制作起来,工艺极为复杂,核心机簧需要用赤精玄铁才能拉动,只有图纸,没有厉害的匠人,做出来也只是废品,要想达到量产,更是难如登天。但寻常门派,若能有一枚暴雨梨花针,那在江湖上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至少在面临强敌之时,可以狙杀对方武功最高者。
回到杂役院,萧金衍累得浑身酸痛,吃罢晚饭,早早躺下歇息,赵拦江在与其他几个家丁赌钱,李倾城拎着一壶劣酒,躺在房顶上赏月。
刚有睡意,萧金衍听到有人喊道,“唐大宝!”
萧金衍起身开门,见婢女青青站在门口,愕然道,“青青姐?”
青青道:“跟我走。”
“深更半夜的,去哪里?”
青青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三小姐要见你。”
唐惜秋?
萧金衍脑中闪过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她又不认识我,又怎得会半夜找我?
“三小姐?我不认识她啊。”
青青冷笑道,“不认识她,还说什么比武招亲,要娶三小姐当老婆?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心里在想什么,赶紧收拾下,跟我走。嗯,你身上怎么这么大味儿?”
萧金衍心说老子今天扫了一天茅厕,能不味儿嘛,于是道,“我也没办法,要不我先洗个澡?”
青青摆摆手,说算了,跟我来吧。
一路上,青青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萧金衍跟在后面,本想找机会探探口风,可无论说什么,青青都不理不睬,弄得萧金衍讨了个没趣。
来到花语,青青带萧金衍来到门口,“三小姐,人带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萧金衍推门而入。
屋内灯光有些幽暗,萧金衍闻到一股花香。
唐惜秋刚沐浴完,发梢之间上有水珠儿,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睡袍,正抱着一本《太上感应篇》秉烛夜读,萧金衍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不过唐惜秋却与其他人不同,李惊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宇文霜则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笑颜如花,而眼前这个唐惜秋,却如妖魅一般,一颦一动,都摄人魂魄。
萧金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是正常的男人,但他知道,唐惜秋找他来,肯定是有别的事,不然,以他俩身份的差距,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起。
“你叫什么?”
萧金衍道:“唐大宝。”
“我问你进唐府之前。”
“萧大宝。”
唐惜秋噗嗤一笑,说你这个人,不老实。不过,既然萧金衍没说,唐惜秋也没有继续追问。
“以前做什么?”
“在苏州府逍遥客栈当伙计。”
“你来唐府没多久吧。”
“今日是第二天。”
唐惜秋手指敲着桌面,“第二天嘛,时间刚刚好,我问你个问题,你会偷东西吗?”
萧金衍连摇头,正义凛然道:“我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偷东西的事,我是决计不会干的。”
“找到了你,不干也得干。”唐惜秋站起身来,优雅的身姿,映在窗纸上,烛火一晃,显得无比优美。
“唐大宝,今夜找你来,是交代你一件事,你若做成了,我有百两银子相赠,你若看中府上哪个丫鬟,让他陪你一夜,也不是问题。如何?”
萧金衍站起身,摇了摇头,“恐怕让三小姐失望了。”
唐惜秋笑吟吟道,“如今深更半夜,不远处就是唐府巡逻的护卫,我若是喊一声抓淫贼,你猜会发生什么?”
萧金衍无奈的笑了笑,“我猜我会死得很惨。”
“算你识趣!”唐惜秋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明天夜宴,我大伯要在宴宾楼设宴招待各大门派前来比武招亲之人,他怀中有一本册子,包着牛皮纸,我让你想方设法,把那册子搞到手。”
萧金衍心中一惊,这不是唐傲口中说得那套暴雨梨花针的图谱吗?怎得这唐惜秋也想拿到它?
第133章 动次打次
“我能不能问一句,三小姐让我偷得究竟是什么东西?”萧金衍插口道,“否则,我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岂不很惨?”
唐惜秋淡淡说,“没什么,我们唐家的一些私物而已。www.uu234.ccwww.uu234.cc”
“若是寻常东西,唐老爷怎会随身携带,看来不是武功秘籍就是什么账本之类。”萧金衍说。
唐惜秋大有深意望了他一眼,“看来你并不傻。怎么,你害怕了?”
萧金衍打了个哈哈,“怕倒不至于,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高难度的任务,三小姐,一百两银子恐怕有点少吧?”
“哦,你想要多少?”
萧金衍憋了半天,“至少一百二十两!”
“我给你五百两!”
“再让青青姐陪我一夜!”
唐惜秋目露鄙夷之色,不过还是点头道:“成交!”
萧金衍走后,青青从偏房走了出来,“小姐,你真让我陪那个臭流氓睡觉?”
唐惜秋冷笑一声,“就他那点功夫,还想从我大伯身上偷东西?他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能不能活过明晚,还另说呢。”
青青手捂胸口,道:“我就知道三小姐不会扔下青青不管,哼哼,那个臭流氓,三番两次得罪我,我恨不得抽他筋、扒他的皮。”
次日,萧金衍练完拳,三管事又找上门来排工单,按理说这种事情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但他对萧金衍三人不满,想要用这种方法让他们知难而退。
萧金衍知道韩吉祥又要难为他们,他算准了韩吉祥不敢去找大管事对质,于是说今天大管事交办了任务,一会儿去找大管事回事。韩吉祥一听,一挥衣袖,愤然离去。
过了片刻,唐谢进来,喜道,“今天给你们安排了个轻松的活儿。”
“什么活儿?”
“今天老爷在宴宾楼请客,需要购买三十斤郫县豆瓣,我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从二管事那里求来了这份活儿,你们可要上点心啊,要买市场上‘最好’的豆瓣。”唐谢故意将“最好”两个字加重了口音。
唐谢从怀中取出三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放回去十两,一共交给萧金衍二十两银子。
萧金衍知道,这唐谢是在讨好他们,市面之上,最好的豆瓣也不过三百文一斤,三十斤砍砍价也不过六七两银子,这一笔三人至少能落下十几两。萧金衍取出五两银子,说辛苦唐役长了,唐谢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谁跟谁啊,不用客气。
三人取了银子,拿着工单,在东侧门登记之后出去。
萧金衍说:“就唐家下人都这副德行,再大的基业,迟早也有被掏空的一天。”
李倾城不屑道,“就这点银子,还不够一个少爷一年挥霍的呢,人家唐家家大业大,别地不说,一张十石弓,就能卖十几两银子,利润在十两左右,一个精熟的工匠,一天可以制三四丈弓。”
赵拦江也道,“虽然我对唐门没什么好感,但在战场之上,唐家制的弓箭,却也是良弓,寻常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一次最多拉十二支箭,数量再多了,就没准头了。但是唐门制的弓,可以拉二十支。”
萧金衍问,“你能射多少箭?”
赵拦江哈哈一笑,露出一股傲然之色,道:“那得看有多少了。”
萧金衍有些无语,这小子跟李倾城一样,一有机会就装逼,于是不满道,“咱能不能低调一点?”
“我倒是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
“那弩箭不是可以连续发射嘛,唐门制的诸葛连弩,可以骑马之时,单手发射,准度也不错。”
登闻院六处情报刺杀小组中,小诸葛连弩几乎是标配,这种弩箭,最多可以装十支,六处许多任务执行中,这小诸葛连弩,发挥了极大的功效。
李倾城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赵拦江颇有耐心解释道,“大哥,成本!一支诸葛连弩,将近百两银子,整个征西军只有斥候或突击骑兵才配备少许,而且极易损坏,维修成本极高。”
萧金衍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们可曾听过暴雨梨花针?”
李倾城眼睛一亮,“可是号称暗器之王的暴雨梨花针?一枚可杀三境之下任意高手,当年唐家势大,死在这暗器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可惜此物太过于凶险,三百年前,武林大会签订《大杀器不扩散条约》,命令唐门以及各大门派,将图纸和库存的梨花针都销毁了,不然,我都想买一枚来耍一哈儿。”
在成都待了几日,李倾城学了不少成都方言,忍不住卖弄一下。
萧金衍道,“据我所知,唐门留存了副本,而且还在暗中研发这种暗器,暴雨梨花针的图纸,极有可能在唐正风身上。”
他将昨日在树上偷听以及晚上唐惜秋让他偷图纸之事,告诉了二人。
“唐正风好歹也是通象境高手,你又不是神偷门的,你觉得凭你本事,有几成把握能把图纸偷到手?”
“三成!”萧金衍又想了想,“好吧,一成都没有。”
“那你还答应?”
“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萧金衍解释道,“唐惜秋那小娘皮,看着倒是挺美,可良心大大的坏了。所以,晚上要你俩来帮忙了。”
赵拦江说没空,李倾城说有事,谁也不想多管。
自己脑热承诺的事,含着泪也要自己去做。
按唐谢安排,三人来到城东市场。
还没有出正月,市场之上,菜品不多,蔬菜以萝卜、白菜为主,还有些野生菌,然而就是一些从山中打来的野兔、野猪、獐肉等,找来找去,才发现在一个不起眼角落,有个年轻人在卖豆瓣。
年轻人神色慌张,也没有叫喊,不时向四周瞟一眼,三人走到跟前,“你这豆瓣咋样?”
“正宗郫县豆瓣,我娘自己做的,我连夜挑了五十多里路,才来这里的。”
“怎么卖的?”
“五十文一斤。”年轻人小声道,“如果要的多,每斤再便宜十文也可以。”
三人一听,三十斤豆瓣也不到二两银子,这钱可真好赚,于是说,“来三十斤。”
那伙计心中欢喜,正要称重,忽然不远处,来了三四个地痞无赖,拦在面前道,“买豆瓣呢?”
三人说是啊。
“这些豆瓣来路不明,你们买了可别吃死个人。你们要买豆瓣,我们三个带你去个地方,绝对正宗,价格公道,三百文一斤,童叟无欺。”
赵拦江说,“这里才四十文一斤。”
为首那无赖来到年轻人身前,一把将他摊子掀翻,“瓜娃子,这里是秦汉堂的地盘,你来这里卖东西,是给许二爷递了帖子,还是拜了码头?”
年轻人吓得冷汗淋漓,“三位大哥,我是乡下人,不懂规矩,卖点豆瓣贴补家用,没想跟大哥抢生意,这豆瓣,我不卖了!”连忙收拾摊子,准备走人。
赵拦江一把拉住他,“这豆瓣,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无赖抬头打量了三人几眼,“哟呵,在秦汉堂地盘,谁还不给许二爷个面子,你们三人哪里来的胆子?”他看到三人衣服,恍然道,“原来是唐府的下人,我说说话 这么大口气。”
其余几人哈哈大笑,一脸戏谑之色。
“唐府的人,就不能买豆瓣了?”
无赖道,“我们秦汉堂许二爷,跟唐老爷子也是称兄道弟的,你小子新来的吧,连点规矩都不懂,唐府买东西,向来都是从秦汉堂走账的。”
在这种市井之中,一些货物被江湖上的帮派控制,低价从百姓那边收购,然后高价卖出,欺行霸市,胡作非为。
官府不但不管,有些还趁机参与进去,分一杯羹吃,百姓虽深受其苦, 却又敢怒而不敢言。如此恶性循环,影响极为恶劣。尤其在成都府,又是以江湖治江湖,这种帮派霸市的行为更是惹得天怒人怨。
萧金衍冷冷道,“秦汉堂?我们苏州府也有个秦汉堂,不过是做松骨、修脚的,怎得来了成都府,性质都变了?”
“老大,这小子侮辱我们秦汉堂。”
为首那无赖闻言大怒,呼喝一声,“今天不让你们见识一下秦汉堂的厉害,你们还真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兄弟们,亮家伙!”
呼啦几声,那五六人齐刷刷将外套撕开,坦胸露乳,三人瞧去,只见这些人,左青龙、右白虎,老牛腰间挂,甚是骇人。那卖豆瓣年轻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些人是秦汉堂金牌打手无疑了,连道,“你们三个赶紧走吧,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
萧金衍笑着道,“我们蜀中唐门,也不都是怕事之徒。”
“怎么,怕了?”
萧金衍道,“看不清楚。”
“你再仔细看看!”
“你们身上花里胡哨的,纹的都是什么啊,小猪佩奇吗?”
为首那人怒道,“你可瞧仔细了。”
后面一无赖也道,“快他妈的看!天有点冷!阿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为首无赖道,“你敢跟我们去见许二爷嘛?”
三人摊摊手,悉听尊便。
……
秦汉堂。
堂主许江山刚送走几名贵客,坐在书房太师椅上喝茶。这些年来,秦汉堂白手起家,靠着心狠手辣,行事果决,从一个市井混混,一步步混成成都府城东最大的势力,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东霸天。几年前,他投靠了蜀中唐门,依附蜀中唐门的势力,控制了城东的行市,赚了不少银子。如今手下,有若干青楼、赌场,还有整个城东菜市,都归他管。
可是最近几年,他发现唐门在江湖上的影响力,不如往昔了,今日这几位贵客来访,更是许以厚利,前提是要他脱离唐门。
想到此,许江山心动了。
是的,心动了。
心跳剧动。
动次打次。
许江山捂着胸口,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想要开口喊人,却发现已无法出声。
动次打次。
许江山缓缓躺在了太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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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李长生
萧金衍正想见一下这位秦汉堂堂主,随众人一起前往玉林街秦汉堂总部,才到门口,就遇到一个老熟人。UU小说UU小说
萧金衍道,“这不是许神医嘛,怎么不再保胎堂瞧病,跑到这里来了?”
保眙堂许神医见到三人,心说真是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日你们羞辱我,今日来到秦汉堂的地盘,看我不让二大爷把你们三个修理一顿。
这时,门外有下人匆忙跑了出来,“不好了,堂主害心痛病了.,快些请大夫去,咦,许神医,你怎么来了,快些进来!”
众人一听,连忙进去,只见许江山躺在地上,双手捂住心口,呼吸苦难,脸色憋得通红。许夫人正在旁边,不知所措,见到侄子许神医,连道,“来顺,快来给你二大爷看看。”
许神医凑过去道,“这恐怕是害了心绞病了吧。”
许夫人急道,“来顺,上次你们保胎堂不是有个病人害了心痛病,你开了个方子,让他起死回生嘛?对了,那方子我还抄下来了。”
说着,让丫鬟取了一个箱子,拿过一张药方,上面写道:
三百草,二两;
九龙`根,九钱;
感须子,三两;
冒芽乌,四两;
灵芝,九钱。
许夫人道,“赶紧照方子抓药去!”那丫鬟拿着药方,匆忙去药铺抓药。
萧金衍奇道,“怎么看,都像三九感冒灵,好像不治心痛病吧。”
许神医有些尴尬道,“这个,那个,二娘,上次那个是假的,我找个托儿给演的,二大爷他现在是心绞,我恐怕是没辙了。”
许江山憋得在地上打滚,不多时,有进气,没有出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死了过去。
三人见到此情况,联想到那日曹兽医给大管事配得毒药,真是杀人于无形啊,萧金衍问,“夫人,这几天,许堂主有没有去外面吃请?”
许夫人道,“他天天在外面吃请,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
萧金衍说他们带我来见许堂主。
许夫人说,人都死了,还见个屁,你们几个还不滚出去。
三人见秦汉堂乱作一团,也没了管闲事的心情,退了出来。萧金衍道,“那许江山得病时的症状,与曹兽医给大管事的毒药症状相符,你们猜会不会是唐门要灭口?”
李倾城道,“这秦汉堂本就是唐门的一条狗,害死许江山,对唐门有害无益,他们为何这样做?”
赵拦江有些不耐烦,“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关,正午了,先去吃饭,才是正事儿。”
三人找到那年轻人,花了三两银子,把他手中豆瓣都买了下来,反正唐谢也没规定时间,三人来到成都之后,还没有好好逛逛,于是找到城内最大的一处酒楼,叫做乱炖三国,准备祭奠五脏庙。
明天就是比武招亲之日,江湖上各大门派齐聚成都,这次比武,只限定人数,没限定武功境界,前来报名的也不少,毕竟是蜀中第一家族,招亲的对象,还是号称蜀中第一美女的唐惜秋,那些游侠儿,江湖浪子,还有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少侠,也都齐聚一堂,没准走个狗屎运,抱得美人归呢?
酒楼中有说书人,讲述得是刘备过江东娶孙尚香之时,说书人一口蜀中口音,讲到精彩绝伦之处,说书人一拍醒木,咱们下回再说,惹来了众人破口大骂。
“明天唐门比武招亲,谁他娘的来听你个老头子说闲话!”
“就是!老头儿,你若不讲完,今天我们就把这乱炖三国拆了!”
小徒弟早已准备好水牌,“明天停书一天,后天听大刘先生讲唐门招婿。”这也是酒楼营销策略之一,将众人胃口吊足,才有回头生意。
说书的下去后,酒楼之内一片嘈杂声,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唐门比武招亲之时。
这时,一名年轻江湖客站起身来,“各位江湖同道上的朋友,在下于思凡,人送外号江湖一枝花,已报名参加唐门比武招亲,这唐三小姐,于某人是志在必得,到时还请道上的朋友高抬贵手,卖于某人个面子,在下感激不尽。”
那年轻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言语十分客气,却也带一些傲然之色。
“你他娘的算老几,我们要是不给你面子呢?”
一枝花于思凡微微一笑,“那我尽量给你留个全尸!”
那人一拍桌子,“你小子找死不是?”还未上前,听得扑腾一声,已被于思凡一脚踹出门外。
这时,一位年过七旬老者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既然大家都亮名号,在姓童名子贡,修行童子功六十余载,如今已是三花聚顶,为了追求唐三小姐,我这张老脸也算是豁出去了。”
于思凡笑道,“童老先先生,您一把年纪了,都能做唐三小姐爷爷了,牙都掉光了,依我看,是老汉娶亲,力不从心啊!”
童子贡道,“牙没了,我可以舔啊!”
不远处,一个女子听了,冷声道,“无耻!”
童子贡也不害臊,“我本来就无齿嘛。”
那女子正要发火,被同桌上一名青年拦住,“师妹,你跟一个老人生什么气啊!”
那女子道,“我哪里是生他的气,我是生你气,你说你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当年你对我发下的誓言呢?”
青年叹了口气道:“如今咱们师门罹难,师父死得不明不白,我身为长徒,身负血海深仇,只有娶到三小姐,才能借助唐门之力,一举除掉萧金衍等凶手,这才是报仇的唯一希望,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啊。”
女子道,“那你不要我了嘛?”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小师妹,也是我唐不敬今生唯一的爱人,娶到三小姐,等回到巴山剑派,我就跟你成亲,如何?”
萧金衍三人听到这番话,才注意到,巴山剑派唐不敬,竟也来了蜀中,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女子道:“我不信!”
唐不敬举起双手发誓道,“我巴山剑派唐不敬,今日所言皆发自肺腑,待大仇得报,手刃萧贼,必娶朱佩琪为妻,若有半句虚言,教我天打五雷……”
“轰”字未出口,那女子连伸手捂住他的嘴,“师兄,我不要你天打五雷轰。”
“我知师妹最是疼我的。”
女子道,“你若负了我,不用五雷轰顶,我跟弟弟将一刀一刀解了你。”
唐不敬纳闷道,“你还有个弟弟?”
“他叫朱乔志,在朱家村杀猪,若你辜负了我,我一定教你不得好死!”
唐不敬神色凝重点点头,“只要能为师父报仇,就算让我受些委屈,娶了三小姐,我也只得免为其难了。”
“可我听说,唐三小姐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怕你娶了她后乐不思蜀,忘了我。”
唐不敬正义凛然道,“她就算是嫦娥下凡,姑射再世,也无法替代在我心中的地位,就算她站在我面前,我也决计不会多敲她一眼。”
朱佩琪惊喜道,“真的!”
“此心,日月可鉴!”
这时,酒楼内进来一主一仆两位女子,正是唐惜秋与婢女青青,听到唐不敬之言,青青忍不住道,“渣男!”
唐不敬正要发火,见到眼前女子,薄施脂粉,肤若凝脂,心中不由一荡,蹭得站起身来,“姑娘,约嘛?”
唐惜秋今日逛街累了,本要来这里用餐,听到唐不敬一番言语,面目有些恶心,她冷笑一声,用手指敲了桌面三下,又指了指后山,飘然而去。
唐不敬心中盘算,这女子生得恁好看,她方才敲桌三下,又是指后山,难不成是约我三更之后,后山相会?
伙计认出来人,喊道,“刚才那位姑娘,就是唐家三小姐!”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一枝花连忙追了出去,唐不敬握住师妹双手,“师父大仇,能否得报,全靠师兄今日一举了,师妹,你会支持我,对嘛?”
朱佩琪低头不语。
“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你先回客栈等我,待我去跟那唐三小姐会一会!”
那练童子功的老汉,掏出银子结账,“三姑娘,等等老朽!哎哟!”刚走到门口,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扭到了腰,再也爬不起来。
不片刻,整个酒楼之内,变得空荡荡的,那伙计一边跑一边喊道,“你们还没结账呢!”
三人一直坐在角落,刚才众人议论之时,三人也正是吃饭喝酒,并没有引人注意,见到唐不敬他们离去,才松了口气,倒不是怕唐不敬,而是怕唐不敬把孙千古那厮招惹过来。
吃罢饭,会了银子,正要离去,门口走进一青衫公子哥,与三人碰了个对脸。
那人惊道,“三哥!”
李倾城见到来人,也有些纳闷,“长生,你怎得来蜀中了?”
此人姓李名长生,是李倾城堂叔李存钟之子,在族中排行老六,与李倾城向来交好,这家伙在族中非嫡子,虽分得一份产业,却也不用心打理,安心做一纨绔少爷。
身后跟着一老一少两名仆人,见到李倾城,也纷纷施礼,“三少爷。”
李长生一把拉住他道,“我可找到你了。这半年你离家出走,你不知道把大伯急成什么样了,等这边事了,你跟我回金陵吧。”
李倾城恍然,当日听说金陵李家也派人参加比武招亲,想必来人便是这位六弟了。
果然,李长生道,“四个月前,唐家往府内送了请帖,说要唐府三小姐要比武招亲,邀请族中年轻弟子前往。大伯对此颇为不屑,唐府算什么东西,就算巴结联姻,我们李家也未必瞧在眼中,可我爹却不知换了什么失心疯,非要让我来参加这劳什子招亲,我执拗不过,也便来了,早知道三哥也在这里,我安心在金陵当我的六少爷,岂不快哉,哪里敢跟三哥抢啊。哈哈!对了,三哥,那唐家三小姐长得如何?”
李倾城笑道,“你来迟了片刻,她刚走。”
李长生摇了摇头,“可惜了,不过也没事,今晚,唐老爷子邀请我们去唐府夜宴,约莫应该能看到她。对了,三哥,你住哪里?”
李倾城呃了一声,“现在,我们三人在唐府杂役院当家丁,打短工!”
李长生闻言大怒,“唐正风算什么东西,我们李家来条狗,你也得好好供着,竟把我三哥放杂役院,真是岂有此理,我今晚就去兴师问罪去!”
转念一想,李长生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道:“我明白了,三哥,你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高,实在是高!不出意外,你已经跟唐家三小姐勾搭上了吧?”
李倾城脸色铁青,“还不认识呢。”
“天下还有女子能拒绝了你?我才不信呢!哈哈!”他这时才注意到萧金衍、赵拦江两人,问道,“这两位是你朋友?”
赵拦江道,“我叫赵拦江,可不是李倾城朋友!”
李长生端着一杯茶,刚饮了一口,噗嗤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他上下打量着赵拦江,惊愕道,“你是横断山之狼,活捉太子项之人?”
“正是在下。”
李长生放下茶杯,双手作揖,道,“久仰大名,我有个朋友从征西军回来,说起你时,一脸敬意呢,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我李长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赵拦江道,“没兴趣。”
李长生吃了瘪,倒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问萧金衍,“敢问这位是?”
萧金衍微微道,“在下萧金衍。”
李长生闻言,扑腾一下,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良久才道,“你,你是萧,金衍?”
“你听过我?”
“萧大侠,当年你在担任武林盟主时光荣事迹,我可是如雷贯耳啊,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你为榜样,秦淮河赵雅认识不,我也去看了她屁股,华山之上的金衍公厕,我可是拉了好几泡呢!”
萧金衍心中无语,这家伙竟学当年自己做过的荒唐事,现在自己想起来都懊恼的很,想不到,这位纨绔公子哥竟奉为圭臬,真是绝妙的讽刺啊。
李长生又道,“你可知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嘛?”
萧金衍颇有兴致问,“什么?”
“我大姐李惊鸿,当年在金陵城那可是母老虎一只,人见人怕,你竟然有胆量追求她,真是令小弟五体投地啊!”
萧金衍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李倾城拍了他一巴掌,“够了!别说了。”
李长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口直心快,惹三哥不高兴了,连忙闭嘴。
李倾城叹了口气,“你身上还有钱嘛?”
萧金衍、赵拦江闻言,连忙竖起了耳朵。
李长生脸色微红,赧然道,“出门时,走得匆忙,一路上,我又大手大脚……唉。”
两人听闻,心中忍不住叹息,本来以为遇到李家六少爷,能解决燃眉之急呢。
“你也知道,我们又不是李家嫡亲,家族里管得又严,现在手头上,还有不到十万两了。”
萧金衍、赵拦江眼睛登时发光,那感觉就像是在雪地里饿了三个月的狼,忽然见到一只羊一般,若不是李倾城弟弟,两人都准备上手了。
“我估计,三哥你也看不上这点钱。”
萧、赵二人心中默道,“看得上,看得上,别说十万两,给个千儿八百两,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李倾城正要开口,忽听李长生道,“这些钱,都是临出发前,大伯拨给我的。”
听到这些钱是李小花给的,李倾城放弃了索要的念头,他离家出走,就是不肯拿家里一分钱。
李长生道,“三哥,这次比武招亲之后,你跟我回金陵吧,大伯要是知道你回去,肯定乐坏了。”
李倾城冷声道,“估计是气坏了吧。”
“你可别这么说,我们每次提到你,大伯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却是极愿意听到的,自从那件事后,伯母也每日唉声叹气的,心中后悔极了。她还说,要是三哥不喜欢,等你回到金陵,就去跟河东柳家退婚。”
李长生忽然道,“不过,你走之后,柳家那位姑娘跑到李家大闹了一场,哎,还别说,那小娘子性子虽然暴躁了一些,但长得却是国色天香,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姑娘都漂亮,要是将来能做我嫂子,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萧金衍心中恍然,原来李倾城离家出走,是因为有人逼婚啊,难怪我们怎么问都问不出来。李长生这个话痨,一见面把什么都抖搂出来了。
李倾城有些不悦道,“你要喜欢,你自己娶过门吧,好歹也算李家跟柳家联姻了。”
李长生咂舌,“我可不敢,人家好歹也是嫡女,我一个外室,怎么能攀高枝呢?”
“那就少说两句。”李倾城忽然记起什么,道,“这次你回到江南,去趟苏州,我给你个地址,帮我照顾一下那一家人。”
李长生嘿嘿一笑,“不会你养的外室吧?”
见李倾城作势要打,李长生连道,“行,行,你不问,我不说,就算大伯、伯母问起来,打死我也不说!”
看到李倾城动了火气,李长生也识趣,道:“行了,时候不早,晚上还要去唐府,到时候咱们晚宴再见吧!”
说罢,带着那两个仆人,离开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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