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55)
魔兽吃完一口饱的,在魇姬的示意下,摆了摆八条长须,缓缓游荡着重归海内。
苏鸿冷冷看着这一片血污,
“你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魇姬转过身冲他盈盈一笑:“真人说什么呢?这些可都是和正道修士大战后,发现自己实力不够,以自爆换取您生还的勇士们呢。”
苏鸿沉默地凝视着她。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魇姬布下的一个局。
从头到尾,她想要的只是把苏鸿引出魔宫,然后让他背上一个勾结正道意图逃脱的罪名。
为了防止幸存者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连同类都可以下手杀掉。
“魇姬姑娘,为了那个孽徒,真是机关算尽。”
苏鸿口中还有血腥味,他强忍着伤痛站起身,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魇姬的阴谋。
魇姬神色微变,不过仍旧保持冷静地冷冷笑道:“真人说什么我可听不懂,但真人为了逃出魔宫,不惜和外人勾结,令我魔道弟子们惨死,这笔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看看这拙劣的演技。
苏鸿心道,呵,女人。
可他表面仍旧一副隐忍怒意的神情,咬牙道:“你要如何?”
魇姬见他哪怕憔悴至此,容貌却仍然惊为天人,心中嫉恨如熊熊烈火燃烧。
“奴家的手段,自然还需真人亲自领教了!”
……
魔宫万丈之下,最底层的炼狱牢房,是整座魔宫最热的地方。
因为这里除了有氤氲的魔气之外,还有熊熊燃烧的熔岩火浆,包裹着牢狱的周围,令一切想要逃离这里的犯人望而生畏。
苏鸿便在这里,被魇姬抬上了刑架。
看着他堂堂惊鸿真人,此刻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绑在架子上,两手无力地抬起,魇姬打心眼里感到满足。
“早当你高高在上收获魔尊的仰视时,奴家就想把你大卸八块了。”
魇姬手握着一柄泛着黑烟的骨节长鞭,轻轻拨动着苏鸿的衣襟,赤红的双瞳闪烁着血腥的笑意。
苏鸿的下颌线紧紧绷住
他眼神冷漠地直视前方,一声都不坑。
魇姬没得到回应,脸色渐渐阴沉,挥手便是一鞭狠狠落在苏鸿的胸膛。
“唔!”
苏鸿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颤抖地仰起头。
“你倒是叫出来呀!让奴家听一听你那另魔尊心悦的叫声到底是什么样的!”
又是一鞭疯狂的发泄!
“不过是仗着这份姿色故意卖弄着高傲,吊着魔尊罢了,你比魔尊大了那么多,等你修为没了容颜不再,你以为你还能留得住魔尊的心吗!”
魇姬美艳的容颜狰狞不已,一道道鞭子落在苏鸿的身躯上。
苏鸿咬紧牙关,嘴角已有鲜血渐渐溢出。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叫痛!”
魇姬疯狂地尖叫着。
这间牢房周围已经被她清空,她原本想在这里尽情地发泄,最后再找个替死鬼来假扮对苏鸿用刑的人,但她显然低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她现在想直接杀了苏鸿!
苏鸿慢慢抬起头,肩上的血纠缠在他的发梢,一头染血的银发,好似一片落了梅花的浩荡雪景……
“是你杀了浅笙吧?”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56)
“是你杀了浅笙吧?
你的身上,有浅笙尸体上的魔气……”
苏鸿声音轻微,甚至因为剧痛带着一丝颤抖。
但他的眼神却如往日一样,充满了对这些邪魔歪道的蔑视,和憎恶!
魇姬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眸子里的血腥更浓烈,她舔了舔嘴唇,笑道:
“哎呀,奴家杀了个小姑娘的事儿居然还有人记得?”
苏鸿瞳孔骤然紧缩:“你,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
魇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眉眼上挑掩鼻大笑,
“所有觊觎魔尊之人,都是我魇姬的敌人,她活着呼吸一口空气,多饮一口清水都是错!她看魔尊是错,想魔尊是错,恋着魔尊还妄想与魔尊喜结连理,更是错上加错!”
看着几欲疯狂的魇姬,苏鸿眼中只有怜悯与讽刺。
这是何等的痴情才能演化成这样的疯狂与执念?
而他嘲笑魇姬的同时,又不由想起槐霜……
求而不得,吾宁成魔。
他猛地闭上双眼,心潮汹涌彭拜。
虽然修为被废,但他的心境却一直未曾被打破,此刻听着魇姬疯狂的话语,他竟隐隐觉得心潮汹涌澎湃……
该死,又像上次那般心魔入侵了吗?
他虽然能让系统调节身体对疼痛的感知度,却无法改变心魔乱舞时心脏的剧痛和脑海的混乱。
他咬紧牙,低吼宣泄着自己的情绪:“难道你以为,杀光他身边所有爱他的人,他便会爱你了吗!”
魇姬一怔,随即又是一鞭狠狠落下:
“来一个,杀一个,杀的他茕茕独立孑然一身,哪怕与我无缘,也好过看他与别人相守一生!”
苏鸿一口鲜血难忍地喷出,他狼狈地喘息着,咬牙道:
“汝等魔道之爱,令人断肠**,殊不知……真正的爱是愿他无风无雨,不争不夺,宁静温柔,平安祥和……你这样的爱,只会令他越来越孤独,越来越痛苦!”
他带血的嘶吼竟然震到魇姬。
魇姬愣了片刻,沉下脸冷笑:“所以,真人的意思是,你对魔尊才是真正爱到骨髓了吗?”
苏鸿垂下头,双唇颤抖。
魇姬高高举起骨鞭又疯狂抽下,几欲疯癫地大笑:
“你是想告诉我,你比我还要爱魔尊吗!哈哈哈哈你们仙家无情无欲,无悲无喜,你怎会懂得什么是爱,怎么会懂得什么是想要得到想要拥有啊!”
苏鸿的上衣被骨鞭彻底打成碎布,凋零地挂在他的身上。
他有气无力地扬起嘴角,似乎已经神志不清。
魇姬也陷入了魔怔,否则她此刻应该理智地停手,然后和替死鬼交接好,消除这里自己来过的痕迹。
但她没有,她越打越狂妄。
累世的爱恨比酒浓稠,酌酒之人深陷其中不愿苏醒。
最后一鞭高高举起,苏鸿心脏绞痛之余,终于听到外面传来微弱又急促的动静。
他嘴角微微一扬。
时候到了。
只见苏鸿再次吐出一口血,眼神缥缈似要游离这世界之外,仓惶笑道:
“那是自然,除我之外,再无人爱他护他……”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57)
“除我之外,再无人爱他护他……”
槐霜刚刚风驰电掣地踏进这最深的一层炼狱,见到的恰是苏鸿一口鲜血后,执着又缥缈的说完这句话。
他目眦欲裂:
“师父!”
魔尊周身威压瞬间碾碎了周身一切物品,岩浆迸溅,石柱坍塌,万丈炼狱发出悲惨地哀嚎。
只有苏鸿所在的那一方,唯独不受影响。
魇姬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惊惶难掩,刚想丢掉手中的骨鞭,却被槐霜的威压逼撞上墙,顿时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魔尊……!”
魇姬仓惶叫他。
槐霜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径直奔向了早已神志不清的苏鸿。
“师父……师父!你醒醒,你醒醒啊!”
槐霜斩断绳索,将苏鸿抱在怀中,几欲失声地叫唤着。
苏鸿一头银发被染成血红,映着苍白的容颜,怔怔看向他。
“师兄……”
槐霜一愣。
师父将自己错认成爹了?
只见苏鸿张了张嘴,一口血沫顿时涌出的,但他却毫不顾忌,只紧紧攥住了槐霜的手掌,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哑声道:
“师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槐霜只觉得心痛地都要裂开了,他一手轻轻撑着苏鸿的颈脖,缓缓给他输送着真气帮他疗伤,啜泣着笑道:
“没事,他不怪你。”
苏鸿却摇摇头,泪水从沾着血丝的眼角淌下:
“不,我没有兑现承诺……是我,咳咳,是我求你回师门的……却没能护得了你,也是我自愿作人质让你先逃,却被望月师姐失手错杀……”
他神志不清,往昔的所有记忆通通从脑海深处,那个被封印的死海窜逃了出来。
携裹着无尽的悔恨,十多年的内疚,苏鸿的精神被彻底击溃……
“师父……”
槐霜如遭雷劈。
原来,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在藏书阁的记录只只有寥寥几笔,提了几个当事人,实则竟是这般的真相!?
他爹不是被人故意诱杀的……
师父当时也在场……
望月真人是为了救师父,错手杀了爹……
他颤颤地垂下头,两眼通红地凝视着苏鸿。
“所以……你知道我杀了望月师叔后……才对我那么失望吗?”
说完,竟觉得喉咙眼泛苦,忍不住仰头瞪大双眼,才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一直恨透了步仙宗,恨透了让他母子二人流离失所受尽屈辱的天下人,却不曾想过,这一切的开场……竟是这般原因……
苏鸿的手掌稍稍松开了槐霜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咳嗽了几声,却声声都咳出血沫。
槐霜痛心之余,手忙脚乱又用另一只手给苏鸿的心脉输真气,却被苏鸿轻轻挡开
他的情绪已经比刚刚平静得多,但正是这副安宁至极,仿佛连生的想法都被抹灭的神情让槐霜越发慌乱了。
只见苏鸿毫无求生之情地躺在他怀中,神态温柔,缓缓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容:
“我不慎爱上了师兄的唯一血脉,且未能将他匡扶为我正道弟子,有辱师门,有违人伦,请师兄……赐我一死吧。”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58)
“我不慎爱上了师兄的唯一血脉,且未能将他匡扶为我正道弟子,有辱师门,有违人伦,请师兄……赐我一死吧。”
他的声音虽混着血沫,无比沙哑,但他的话,却字字诛心。
落在听者的心中,每一字,都是一道沥血的伤痕!
槐霜听完,笑了笑,又哭了哭,举目四望,泪流不止。
“师父,你……你怎能……”
他怆然呢喃,手足无措,不计代价地给苏鸿输送着真气,哪怕苏鸿根本不想活,他也毫不在意!
“你怎能在这个时候才告诉我这些,你怎能把这些话憋在心中这么久!”
他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万丈炼狱,从未有过比他更凄惨的声音。
背后墙角的魇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撕裂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人说几句话就能换得魔尊为他流眼泪?
凭什么她苦苦守候了魔尊两世,却换不回魔尊一个眼神?
她不甘又狼狈地朝着槐霜扑过来:
“魔尊,你不要信他!他勾结正道,残害我魔道弟子,证据就在魔宫外的海岸边!你可别被他蒙蔽了呀!”
槐霜身形微顿,微微侧过脸,神情怪异地俯视这个疯狂的女人。
“勾结正道?”
魇姬立即点头:“对!他想逃离魔宫,逃离魔尊您啊!”
槐霜蓦地一笑。
他跪坐在地,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苏鸿,竟无故生出了一股绝尘厌世的死气。
“呵呵……那你呢,你想逃离我吗?”
自小便美艳绝伦的青年轻轻笑出来,深翠眼瞳下,似乎藏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魇姬敏锐地察觉出魔尊的不同,但她却想着,或许是因为魔尊知道了苏鸿背叛他了,非常生苏鸿的气呢?
这时候,自己再好好表现,或许就能赢得魔尊的心了!
“我当然不会逃离您!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魇姬都愿意追随您!”
她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倒槐霜脚下,虔诚而又渴望地仰视着这个男人。
爱了他两世,等了他两世,她终于可以如愿了吗……
“那你……就为你对他犯下的错,赎罪吧。”
槐霜低沉笑了笑,将魇姬都看得痴了……
而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槐霜竟说了多么冷酷的话!
炼狱周围的岩浆刹那间从地底升腾而起,灿烂流溢成一条狰狞的火龙,猛地叼起尖叫着的魇姬,一口吞下了肚!
惨叫声像一弯镰刀剐蹭在坚硬的岩壁。
令人毛骨悚然。
苏鸿不适地咳嗽了两声。
槐霜立即回过头,用和刚刚截然不同的委屈眼神依恋地看着他,伸手将他轻轻抱起:
“师父,坏人死掉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被槐霜渡了许多真气的苏鸿这时才辗转清醒,见到眼前景象,有气无力地想推开埋在自己身前的脑袋:
“滚……滚开。”
槐霜听到苏鸿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一喜。
师父清醒了,看来是无碍了!
他泣不成声地用头拱了拱苏鸿的胸口,高兴却声音沙哑道:“不滚,我要陪着师父一辈子!”
殊不知,凝视着他头顶的苏鸿,则缓缓露出了一抹充满深意的笑容……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59)
魔宫中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大地颤动、南海咆哮的那一日。
天边乌云泛光,充斥不详。
万丈炼狱在魔尊的呐喊声中几欲崩碎,所有潜藏在周围的魔兽纷纷被惊吓到蛰伏进海底。
魔尊是天道不容的至尊,他的一举一动都极易引来天道共鸣。
而他们的魔尊,便是扛着万顷的雷光,从炼狱中一步一步走上地面。
他面容冷凝,薄唇紧抿,仿佛这天下皆当死去,唯有看着他怀中那银发男子的时候带上了一丝温度。
……
三月后,中原西北的大雪山下。
“杜家小哥,又在熬药啦?”
村中放牧的王二牛回到家中,没来及卸下被上的粗麻绳便伸头往屋外喊道。
另一头屋门口的青年正在熬着不知名的汤药,味道怪好闻的,听见王二牛回来了,微微一笑:
“王二叔回来啦。”
王二牛卸下粗麻绳,笑嘻嘻地提着一袋窜个不停的布袋走过来:
“今儿找到一片好草地,羊吃饱了就早回来了,顺便还打了几只兔子,给你们两只。”
他把袋子递给青年,探头望了望屋内,只见烧着炕的床榻上睡着一个满头银发的男子,面容俊美如同仙人下凡。
反正长得好看的是一家的,没毛病。
“谢谢王二叔了,这兔子挺肥的,我,我给你点银子吧。”
青年作势要回屋拿钱,却被王二牛一把拉住: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呢,你第一日来的时候给我那两锭大银子,都够在我这儿吃吃喝喝一整年了,这才几天,又给什么钱!”
青年脸色一红,略微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们叔侄也帮不上什么忙,住在你这儿,除了多给点银子以外,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王二牛笑着摆了摆手:
“呔,说啥呢,咱们雪山上的人啊,没那么多计较的,你就在这儿安心照顾你叔叔,反正我这屋子也是空着,有你们在还能添点烟火气。”
青年只能作罢地笑了笑。
可他刚要转身,似乎察觉到什么,扭过头不动声色地笑道:
“王二叔,最近天色越来越差,明日你要是出去,不如多割点草回来,歇几日别出去了吧。”
王二叔想了想:“也好,越来越冷了,等过几天再出去。”
青年笑着点点头,转身回到屋内关上了门。
他把布袋随手放在了门边,端着药碗缓缓走到床边。
银发的美男子双目轻阖,长久的不见阳光,导致他肤色如雪,竟似苍白,但仍旧难掩他那绝代的风华正是三月前被魇姬的骨鞭挫伤了根骨的苏鸿!
“师父,吃药了。”
那青年,自然而然便是魔尊槐霜,此刻满脸盈着温柔的笑意,一口含下碗中的汤药,扶着苏鸿的后脑口对口渡了下去。
三个月来,日日如此,每日还有源源不断地真气为他输送。
而他的师父,还是没有醒过来。
“为什么师父还不醒呢……我明明已经接好了你全身的经脉,打通了所有穴位,恢复了你的修为,你为什么,就是不醒呢。”
原本所说的废掉苏鸿的修为,他终究是不忍心的,所以只是暂时封住,让苏鸿和旁人都以为他法力尽失而已。
渡完那一口浓烈的药汤,槐霜哽咽地仰起头,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0)
“为什么师父还不醒呢……我明明已经接好了你全身的经脉,打通了所有穴位,恢复了你的修为……你为什么,就是不醒呢。”
“我知道师父不喜欢魔宫,所以我带你出来,看你最爱的人间,看你最想保护的人兽草木,山川河海……但你睁睁眼啊,你看看他们啊……”
“师父明明亲口承认了爱我,却不肯睁开眼看我一眼,师父是大坏蛋!”
槐霜忍无可忍,在床榻前泣不成声地控诉着。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后悔了……师父却仍是不醒来呢……
什么魔尊他也不当了,甚至他还一路帮了许多身陷囹圄之人,看着人们感激又崇拜的目光,他不觉开心,只有一丝微弱的期盼师父会因此感到高兴,明日便睁开眼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就像……死了一般。
槐霜赶紧摇头,不会的,师父的脉搏还在跳动,不会死的……
他揉干净脸上的泪水,摆出一副喜悦的模样替苏鸿整理了一番仪容,再蜷缩在角落里,静静地坐下。
夜幕暗了,师父也要睡觉了,自己不能打扰他。
他嘴角带着一丝欺骗自己的笑容,打算和无数天以来,再次这么安静地坐过去一晚,反正他也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守着师父也没有不可。
而片刻后,屋外却响起了吵嚷声。
“王二牛,都是你特么屋里摆了个死人,弄得我们雪崖村到处出怪事儿!”
“对啊,你怎么都不长点心,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昨夜我院子里养得一窝鸡今早全死了,顶着花冠的大公鸡都没能幸免啊!”
“你赶紧的,把那两个人赶出我们村,不然我们连你一起轰出去!”
随即便听见王二牛的声音粗暴响起
“你们脑子不好自己回家闹,跑我这儿来吠什么吠!那两人自从来了我们村就没出过我家门,你家鸡死了关人家什么事儿!还有,那小伙子的叔叔还没死,你说话积点德!”
他刚一反击,最初辱骂他的人群更加激动了。
“王二牛,你出息了啊!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对啊,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一把年纪还是一根老光棍!上次听谁说,你托人和村东头张家姑娘说了媒,我呸!老娘立刻就去张家和他们说你是个什么人!”
“你!”
王二牛气节,蹦出一个字后便气得再也说不出话。
而屋内的槐霜,抱着膝盖听完了全程。
他幽暗的翠眸在黑暗中宛如一团鬼火,明明燃烧,却令人感到彻骨冰寒。
他走到苏鸿身边,找来两团棉花塞住了苏鸿的耳朵,轻声说道:“这种污言秽语,师父不要听,师父好好睡觉。”
做完这些,他转身推门而出。
雪山的寒风贴着皮肤刮过,他一头简单扎起的墨黑长发瞬间被垂散在空中。
龙游浅滩,那也是龙,绝非鱼虾可以戏弄的对象。
还在喋喋不休的人群见到有人走出,瞬间像找到目标似的,正要集体炮轰这个当事人,却在看到槐霜之后纷纷惊愕了。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1)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如果说在魔宫时,槐霜还带着一股年少轻狂,三个月后的如今,他已褪去了青涩,褪去了焦躁,成长为了真正可以同苏鸿并驾齐驱的……大魔王。
只见他黑发瀑悬,面若玉琢,一双斜飞上挑的眸子里嵌着仿佛最昂贵的祖母翠绿。
高挺的鼻梁和轻薄的双唇,为整张脸勾勒出凌厉又挺拔的轮廓,令双眸看上去更加深邃。
他却勾起唇角,淡淡笑道:
“刚刚,是谁说我叔叔死了?”
一时间,院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轻易出声。
背后说人坏话,突然被当事人当面刚了,任谁都会觉得面子挂不住。
而且槐霜的凝视太过冰冷,让这些久居山脚靠放牧和打猎为生的村民们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异样。
还是王二牛略微尴尬地打破了寂静,无奈道:“杜家小哥,他们都是嘴上没门的,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们专挑你的痛点,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槐霜倒是无所顾忌,微微侧过脸,似笑非笑问道。
那群人中刚刚叫嚣的最凶的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骂道:
“你这个小白脸儿挑拨什么呢?我们说王二牛是为了他好,谁知道你们这两个外来的人存了什么心思?”
“为了他好?”
槐霜就笑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突然下降了许多。
“又要下雪了吗?”有人窃窃私语。
只见槐霜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你们以为,给自己加上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能掩盖自己卑劣的言行了吗?”
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你说什么!我们怎么就卑劣了!”
另外一个原本还惊叹槐霜俊美的女子也跟着尖叫起来:
“这个外人竟然还敢辱骂我们!”
“把他轰出去!雪崖村不欢迎他们!”
“长得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就是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赶出家门的,还什么叔叔,我看啊,是姘头吧!”
槐霜眼底赫然一片通红!青葱指尖似有黑烟缭绕!
他能忍受这些凡人的谩骂,但他却不能容忍这些人侮辱师父!
不想,他还未出手,王二牛已经举起一根长棍狠狠往地上一剁:
“我看哪个人再他妈叽叽歪歪!”
他本身就健硕魁梧,身上裹着棕熊皮制成的毛皮袄子,猛地发起火来震人心魄。
“王二牛,你,你还要动手吗!”
那长舌女子惊恐不已地看着他,连忙往别人身后躲去。
王二牛举着长棍掷地有声道:“你要是再敢来我家门口闹腾,我就动手给你看!”
“呀!!!王二牛要打女人啦!!!”
“王二牛!你真眼瞎心瞎么!这可是你姨家二姐,你居然说敢动手打她?”
王二牛冷冷一笑:“她说要搅和我亲事的时候,可没把自己当成我二姐啊!”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王二牛又剁了剁木棍,走到院门处,嘭通踹上门。
“今天,你们给这位小兄弟道个歉,我王二牛就当做没发生!否则,哼!”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2)
“今天,你们给这位小兄弟道个歉,我王二牛就当做没发生!否则,哼!”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脸上的神色都非常难看。
可不就是吃准王二牛性格憨厚为人老实,所以他们才无所顾忌地上门闹事儿吗?
谁料到王二牛今天居然这么莽?
中年男人额头上沁出汗滴:“二牛啊,今天这里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
“道不道歉!”
又是嘭一声剁地声,这次木棍竟直接被他生生敲断!
那位二姐心头一颤,下意识便哭喊道:“对不起!!!”
一旦有了开头,后面的心理压力就小了很多,喊起来毫不费力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一声声声泪俱下的对不起飘荡在院落上空,久久不息。
王二牛涨红着脸,咬牙说道:
“人家远到是客,住在我家里付的银子,我也是全给大家伙均分了食物和肉过去,大家客客气气才对,为什么要这样伤了和气?”
中年男人头垂得极低,看得出面子及其过不去,低声道:
“道歉也道了,能让我们走了吧?”
王二牛握紧手中的半截木棍,想了想,也的确没道理把人都留在自己家里。
他看了眼槐霜,只见槐霜正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也不清楚为啥,便直接问道:
“杜家小哥,你看他们可以走了吗?”
槐霜点点头,收回复杂的目光。
“好好好,散了散了吧。”
王二牛打开门,闷声闷气地招呼道,众人也纷纷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灰溜溜跑走了。
吵吵嚷嚷的院子很快安静了下来。
王二牛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说道:
“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们都是粗人,所以有心事就直接骂出来吼出来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槐霜垂眸,一时间思绪万千。
半晌,他抬头问道:“他们那么说你,挖你痛处,还借着为你好的名义羞辱你,你一点都不痛恨吗?”
王二牛想了想,认真回道:
“恨啊,但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他们说的,他们是我的亲戚,从小一起长大的,对我知根知底,所以才知晓我那么多事,
但,他们中很大一批人,除了这些事以外,对我其实很好,
我爹娘死得早,他们虽然经常说我丧门星,但是还是会各家轮流接济我长大,虽然嘲笑我讨不到媳妇,但还是会经常帮我打听,
他们的确非常碎嘴子,爱挑拨爱闹事,但我只要想到,其实我不是这样的,我一个人过的逍遥快活,而且打起架来没人打得过我,我就很痛快啊,
反正他们说的也不是真的,有时候我回一句嘴还能把他们气死,何必每次都较真呢?
反正真要闹起来,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我一个,嘴上逞能是他们最后的乐趣了,想想,也怪可怜的不是吗?”
王二牛宛如傻大个一般,乐乐呵呵地向槐霜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却忽略了槐霜眼中逐渐变化的情绪。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3)
原来,真的有人内心强大到可以无惧流言,无惧俗世,无惧磨难。
槐霜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房的,他低眉敛眸坐在苏鸿身旁,脸上是难以描述的复杂。
“到头来,我竟还不如一个凡人想得通透。”
随即,他却轻轻摇了摇头,捧起苏鸿软若无骨的手掌,轻轻吻了吻。
他的嘴角勾勒出邪性又玩味的笑容,眼中含泪,似哭又似笑:
“但我已成魔,业债高铸,师父若是再不醒来,又要如何替苍生看管我这魔头呢……”
……
三日后,山脚下起了鹅毛大雪。
原本听了槐霜的话,早早准备了干草的王二牛在家中院子里照料好了羊群,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叫
“救命啊!”
他家靠近村外围,能听到叫声虽然说得过去,但……这也叫的太响了吧?
周围几户人家也听到了响动,纷纷探头朝外望去。
只见大雪中隐约有个曼妙的人影,深陷在雪地中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王二牛是个老实人,见到这种情况,立刻提起木棍打算出门看看,不料却被从屋内走出的槐霜沉声叫住:
“如果我是你,这种时候就不要出村。”
王二牛愣了愣:“可那边有个姑娘……”
“哪有什么姑娘?”
槐霜凤目微眯,似笑非笑地抬了抬下巴,王二牛狐疑地跟着看过去,却赫然吓出一身冷汗!
哪有什么姑娘!
那!那怎么是一只油光黑亮的大怪物!?
宛如一只举着镰刀的巨型蟑螂,背甲坚硬,镰刀锋利,足足有一人半那么高,正伏在雪地之上伺机而动!
他刚刚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当成姑娘……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怪物!我,我们要不要弄点手段赶走它们?它们吃人吗?”
王二牛被吓得语无伦次,急忙回头朝槐霜求问。
槐霜却淡淡摇了摇头:“这是一种非常低级的魔物,没多少智慧,但有让人产生幻觉的捕食能力,不用太过担心,它们不敢进村。”
至于为什么这些魔物不敢进村,槐霜没有和他们说明。
自己这个大魔王在这里,会令魔物们本能产生畏惧,只要这些人类不出村,就不会出事。
“这样吗?那我去和村民们都说说,让他们不要出去……”
王二牛六神无主地往外走,口中不住地喃喃,“最近的怪事真的多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啊。”
槐霜嘴角的礼貌性微笑渐渐被抹平。
这里是西北的雪山,应在步仙宗的道场范围内。
大概是……师父离开宗门后,宗门大乱,大家根本抽不开身去镇压那些危害苍生的东西,导致天下即将大乱。
而他这个魔尊,哪怕将自己的手下统统约束在南海魔域,对于整个天下的局势,也起不到多少管束作用。
三界之内,五蕴之中,只要有七情六欲,只要有爱恨贪嗔,魔物就会应运而生,斩除不尽。
而他,自混沌初开便是这世间的第一个魔,兜兜转转,几经轮回,这一世才通过仙魔结合降生于世。
有时候他也曾想过,为何前一世他要做这种选择,以凡胎**投生呢?
后来他看到了苏鸿,心中便知
是为了遇见你。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4)
“王二牛!你疯了不是?那可是你二叔啊,你二叔在雪地里求救啊!你什么拦着我!”
女人疯了似的想挣脱王二牛的拉扯。
“二婶,你看清楚,那不是二叔,那是个怪物!”
王二牛心力交瘁地劝阻道。
“那怎么是怪物呢,那明明就是二叔啊,他刚从山上打猎下来,浑身都是血啊……”
二婶哭的昏天暗地,望着村外雪地里的那个人影痛哭流涕。
而王二牛经过槐霜的提点,已经能一眼看出外面那些都是什么了,此刻忙的焦头烂额各种拉扯村民们。
结果,一个没看住,另一户的一个青壮年猛地冲出了村:“婆娘!你咋掉雪地里了!”
王二牛一惊:“柱子哥!”
话还没喊完,只见一道飞溅的血光飚洒向了天空。
王二牛怔忪地看着柱子哥被那个怪物的大镰刀拦腰斩成两截……脸上还挂着冲向自己妻子的急切……
反观村门口的村民们,似乎都没有看到这一幕,依旧疯了似的要往外窜。
王二牛一不留神,又有好几个人奔了出去。
“你们回来!”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要往外冲,他根本拦不住,王二牛心里一横。
他冲回屋子提起木棍就往外奔去。
槐霜便眼睁睁看到他冲到了村外,在一个个血腥残暴的魔物口中,救下了那些曾经与他发生过口角的乡亲。
那场面太过血性,也太过震撼。
这人的确身手不凡,力量过人,怪不得那天那么多村民一起都不敢与他抗争。
但王二牛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凡人,几番挥舞木棍,救下了几个懵懵懂懂的乡亲之后,面对雪地里密密麻麻的魔物,他也陷入了力竭之态。
“啊!”
他绝望地仰头长啸,直击朝着自己脑袋砍过来的大镰刀。
凡人之命,纵使于千秋而言只是一瞬,却仍不可亵渎,不可侵犯!
而王二牛闭上眼准备迎接战死的时候,凛冽的刀风吹来,镰刀却没有落下。
周围魔物的叫嚣声瞬间寂静了下来,只剩乡亲们的哀嚎声还在持续着。
但叫着叫着,似乎大家都发现了异样。
王二牛缓缓睁开眼,只见刚刚周围的那些魔物都不见了,换来的是遍地如黑沙一般的粉末飘零在狼狈地雪地上。
不远处,风雪中,一袭黑衣猎猎随风飘摆的槐霜轻轻放下右手,收于身后。
“我说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出来。”
青年深翠的凤目淡淡扫过王二牛,那一瞬,王二牛似乎感觉到了比刚刚还要浓烈的死亡气息!
“杜家小哥……你救了我们?”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这才发现乡亲们的幻觉都解除了,各自抱着自己亲人的尸体哀嚎不已。
所幸槐霜到的及时,死伤不算太多,否者云崖村几乎要遭受灭顶之灾。
“我师……叔叔不想看到伤亡,举手之劳罢了。”
他毫不在意地扫过眼前的惨相。
“啊!”
突然,村子里传来尖叫!
“不好!肯定是这些东西的调虎离山之计!”
王二牛眼角一跳,下一刻,他只感到身旁有一阵黑风刮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5)
“村中进怪物了!”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娘!”
一时间,原本祥和的村落宛如人间炼狱。
四处都是鲜血,混着漫天散落的飘雪,哀鸿遍野。
大慈悲者见到这样的人间地狱,定会竭尽所能普度众生。
但槐霜不是。
他浑身冷血,心脏切开也是黑的。
一路飞驰进村,所有见到他的魔物都放弃了进食,恐惧地自动避出一条道路。
他却看都没看道路两旁的村民,径直朝原先的住处奔去。
有人看到他竟然视若无睹地从魔物中走过,一时求生欲空前强大,哭喊着拽住他:
“公子!公子!救救我吧!”
槐霜浑身一僵,狂怒地释放出凛冽杀意,刹那间周围所有的魔物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纷纷惊恐地逃窜离开。
村民们被踩在魔物的脚下,一时间痛苦不堪。
“不,要,妨,碍,我……”
槐霜极力忍住不去杀人,狠狠从对方手中拽出自己的衣摆,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师父。
师父。
师父!
你千万不能出事!
他一脚踹开王二牛家的院门,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
没了他镇守的村落,早已沦为魔物的欢乐场。
他眼底血红,看见自己给师父熬药的小火炉已经被踢翻,凌乱的痕迹一路蔓延至屋里。
他轻轻推开屋门,连呼吸都轻轻屏住。
多么害怕……怕打开门看到的是自己不能接受的画面,怕师父……
“师父!”
槐霜如遭雷劈般僵硬住。
只见银发男子衣衫凌乱地站在房中,胸襟半敞,一缕发丝垂落在眼前,遮挡住一边微微皱起的眉眼。
“你终于醒了……”
槐霜一时百感交集。
劫后余生,失而复得,太多情绪纷至沓来,他竟不知道要为哪种感慨。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何在这里?”苏鸿却不管他心潮怎么澎湃怎么惆怅,冷冰冰地问道。
槐霜嘴角的笑容一僵。
糟了,若是被师父发现自己置那些凡人姓名于不顾,会不会两人的误会更深!?
他立刻沉下脸说道:“这是一处凡人的村庄,正受魔物侵袭,我先出去救人。”
苏鸿满脸复杂地看着他:“你……救人?难道不是你放出的魔物?”
槐霜:“……”
那一瞬间,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的脸上竟露出了委屈受伤的神情。
苏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质疑太过武断,他低头咳嗽两声,淡淡道:“无论如何,先出去解决这些魔物再说。”
槐霜低垂着头,点了点,却又想起什么,突然看向苏鸿:
“师父,我恢复了你的修为,你……你不会丢下我自己走了吧?”
苏鸿看着他那副小狼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神,心中蓦地一软。
但他一想到这人其实早就黑到了骨子里,所有一切委屈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他就心安理得冷冷瞪了槐霜一眼: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怕我丢了你?”
槐霜正走到门口,闻言忽的转过头,一脸认真道:“师父在哪我就在哪,哪怕我俩死了,骨灰也要拌一起。”
苏鸿:“……”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6)
槐霜出马,顿时天色全暗,阴云密布。
鹅毛大雪如断了片一般纷纷扬扬洒落,而天边云层里甚至透着微光,那是雷劫将至的表现。
雷劫,是天道对魔尊的态度。
而槐霜毫不畏惧,尽情释放着他的威压,他当着苏鸿的面,毫不留情地将遍地魔物碾碎为齑粉。
那些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村民幸免于难,一时间痛哭不已,跪拜着槐霜,几欲要将他捧作神仙。
“是二牛家收留的那个青年,他是,是神仙!”
“神仙!一定是神仙救了我们!”
“神仙呐!宽恕我们吧!”
一群人扑倒在院子前,满脸激动又忐忑地跪求槐霜的怜悯与原谅,为他们先前的粗鲁无知忏悔。
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青年淡漠的眉眼和墨黑的长发上,他心中波澜不惊。
什么普度苍生,他在乎的是这个吗?
他在乎的明明是师父在他身后紧紧盯着他的目光。
只要想到师父在为他骄傲,为他开心……他就忍不住地兴奋……
……
之后的几日,整个雪崖村都笼罩在一片沉痛的气氛中。
因为上次魔物大肆进攻,村中死了数十人,对于一个家家户户彼此都认识的小村子来说,是灾难性地打击。
苏鸿后来听了槐霜的解释,知道这些事竟和自己有关,一时沉默地不知如何回应。
道场主人有责任有义务福泽自己治下的凡间人类,原先,步仙宗治下从未出过这些事。
而近期以来,宗内长老接连死去,宗内弟子受仙界辖制,他更是失去自由……
这一系列原因演变出的结果,超出他想象的严重。
“对不起师父,都是我的错……”
两人在房中相对而坐,少了最初的剑拔弩张,但气氛冷凝至极。
苏鸿的沉默不语令槐霜无所适从,他想尽一切办法赔礼道歉,但这里荒凉贫瘠,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办法怎么哄苏鸿开心。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谨慎的敲门声
“杜家小哥,你们在屋里吗?”
是王二牛。
槐霜看了眼苏鸿,见苏鸿神情无异,便转身去开门。
正是王二牛,还有先前来闹事的那个中年男人。
“杜……杜公子,先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你和你叔叔,前几日的事,多谢你不计前嫌来帮我们,我们村里人没什么好东西,只准备了点吃喝的东西献给你们叔侄二人,还请你收下!”
那个中年男人说得诚诚恳恳,苏鸿不明所以地在屋内看过去,只见他们手上捧着一壶酒和好几只鸡鸭兔。
槐霜知道师父正在后面看着,所以表现得文质彬彬,最后推拒半天,只收下那壶酒。
“想不到,杜家小哥,你居然是个神仙,那你叔叔自然也是神仙咯,你放心,你救了我们村,我们村的人都会知恩图报的,你们有啥要求尽管和我们说,虽然我们是凡人,但是我们人多力量大!”
王二牛临走前,憨厚又感激地朝槐霜说道。
苏鸿在几人背后眯了眯眼,看着槐霜怀里的那壶酒,嘴角略微玩味地扬了起来。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7)
“师父,你才刚刚恢复,这酒就倒着,你别喝。”
槐霜给二人各斟满一碗酒,声音温柔道。
苏鸿笔直地坐在他对面,在一片寂静的小屋中依旧表现得很沉默。
他在昏迷前无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如今想起来,只觉得老脸无处搁,而槐霜正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所以只字不提那件事。
槐霜放在心里乐着。
反正师父现在也醒了,自己也知晓了师父的想法,何时融化师父那颗傲娇的心,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师父,这杯酒……我敬你,救我于坎坷的人世,传授我知识和法术。”
槐霜举起一杯酒,深情款款一饮而尽。
苏鸿默然。
“第二杯,我敬你心系天下,背负整个宗门,却愿意为我留一线生机。”
第二杯酒,槐霜嘴角勾起微笑,似沉浸在幸福中无法自拔。
苏鸿嘴角微微抽搐。
“第三杯,我敬你……这么多年,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对我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槐霜说完,眼中已有泪光盈动。
苏鸿终于忍无可忍,一手捂住了槐霜准备往下灌的酒:
“不离不弃,始终如一,不是用在这里的。”
这人怎么每个位面都喜欢乱用词,故意的?
却见槐霜就着苏鸿捂在酒碗上的手背,轻轻握住吻了下去,风情万种地抬头笑道:
“那依师父之见,哪个词用在我们身上才更合适?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苏鸿:“……”
他惊得连手都忘记抽回来了。
落在槐霜眼中,师父骄矜又自持的模样,被自己打破了……
这时他缓缓呢喃道:“师父,我怎么看你……有两个头……”
苏鸿:“……你是第一次喝酒吗?”
槐霜认真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可是我,见过很多次别人喝酒,我觉得,我第一次就能熟练。”
苏鸿顿时头疼,这种事儿是看过就能学会的吗?
魔尊第一次喝酒喝高了,而且只喝了两碗。
这话他没法儿和别人聊。
苏鸿板着脸把槐霜抬起来,和一年前相比,槐霜的身体已然结实了不少,按到他的肩膀和胸膛,竟也摸得出一手结实的肌肉。
槐霜贴近苏鸿,想仔细看清楚是谁把自己抬起来了,但怎么看都看不清,嘴里喃喃着:
“别碰我……走开……”
苏鸿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你确定?”
【系统:呵,醒了大概会哭吧。】
见证了苏鸿一手漂亮牌的系统幽幽高冷道。
从进入魔宫开始,苏鸿的每一句话每一步伐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把小魔尊的心吊起来,又不放下,反反复复,把人逼疯了都快。
系统在一次次的跪拜中已经彻底站到了苏鸿这一边。
它坚信,跟着苏鸿能吃香喝辣。
但苏鸿倒是没理他,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把人缓缓扶上了床榻。
【系统:搞……搞事?】
【苏鸿:嗯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搞什么时候搞?】
【系统:???】
怎么突然感觉画风变了?
他的宿主不是每次都是一脸震惊被干的那个吗?
然而苏鸿还没有得意够,刚刚被他抱上床的槐霜却突然诈尸般坐起。
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苏鸿……
【系统:哦豁,稳了。】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8)
“你是我师父对不对?”
喝多的槐霜直勾勾盯着苏鸿,深翠浓艳的眼眸中蕴含着一场风暴。
苏鸿刚刚给他掖被子的腰还没挺直,便这么直勾勾和他脸贴脸对上了。
他沉吟片刻,摇摇头:“不是。”
然而槐霜突然勾唇一笑,一把拽过他的手:“不是?我看你就是。”
苏鸿:“???”
既然都认为老子是了,还这副邪魅的表情,是想被为师揍吗?
他沉默不语,更助长了槐霜的嚣张气焰,槐霜坐直了身子将苏鸿拉到床上,手指轻轻扫过苏鸿的脸:
“我师父最喜欢骗人了,总是这副高高在上的傲娇模样,就和你现在这个表情一模一样。”
苏鸿:“……”原主性格就是这样的,我能怎么办???
“但是他还是藏不住,他对我的爱,在眼睛里都涌出来了,哈哈。”
说完这句话,槐霜似乎突然害羞,一头扎进苏鸿胸口,抱住苏鸿的腰,缠绵又黏腻地蹭起来。
苏鸿眯起眼,只觉得自己胸口宛如有一条大型阿拉斯加在撒娇。
毛绒绒的,暖呼呼的。
#喝醉酒的魔尊会说土味情话#
什么时候对你的爱都从眼睛里涌出来了?
愚蠢。
但苏鸿的手却忍不住轻轻抚上槐霜的头顶。
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比想象中要柔软……
他的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双绿幽幽的眼睛抬起来,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呵,被我发现偷偷摸我了吧?师父果真是嘴上不说话,但身体很诚实的坏蛋。”
苏鸿:“……”
这床顿时就不想上了。
能不能把他的嘴给堵起来!
不等苏鸿发怒,脑补过多的槐霜已经将苏鸿完全拖上了床,整个人都覆在这个他肖想了无数年的男人身上
这是任何意义上的第一次。
除却那日他偷偷进入师父的梦境,浅尝辄止了那么下。
外面还在下大雪,人来人往的乡间小道上还有村民们互相喊话的声音,处处都充斥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这里不是一个发生关系的好地方,但却又格外刺激着屋内两人的神经。
“槐霜……”
苏鸿安静地躺在他身下,感受着青年饮酒后的粗重呼吸。
带着酒气,扑在自己脸上。
“嗯?”
青年的嗓音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低哑磁性到足以令人耳膜震颤,苏鸿突然意识到,槐霜是真的长大了。
“师父叫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热?正好……我也好热。”
他也不知是糊里糊涂还是早有预谋,一双手随着话说完,悄悄摸进了苏鸿的衣摆。
苏鸿一顿,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师父……皮肤好滑……”
槐霜又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苏鸿脸上一红,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却被他抓住,轻轻舔舐着手心说道:
“师父的腰也很结实……我在梦里干师父的时候,抱过……”
苏鸿脑壳都快被气涨开了!
这个小兔崽子!
说的什么骚话?
喝了酒之后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他咬牙切齿道:
“你要做就做,不做就给我滚远点!”
以身饲魔,徒儿莫黑化!(69)
“你要做就做,不做就给我滚远点!”
苏鸿低声咒骂道。
他刚刚骂完,感到跪坐在自己上方的青年顿了顿,随即听到笑声:
“师父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么骂我的!”
苏鸿:“……你起来,我不做了了。”
“我不,”
槐霜的声音突然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缓缓朝苏鸿压下,氤氲着酒气的呼吸在他耳畔念道,
“我要把师父,干的嗷嗷叫。”
话刚说完,苏鸿还没来及翻白眼,便感到胸前一凉,竟是被他直接撕开了衣服!
“你这个莽夫!”
苏鸿气急败坏!
怎么一喝酒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槐霜张开双臂,浑身衣服被不知何处升起的火焰燃烧殆尽,顿时一丝不挂地呈现在苏鸿面前,让苏鸿想下床都觉得事态严重来不及了。
只见他勾起唇角,翠绿的眼眸隐隐流溢着渗人的光彩。
不用说话,便足以让苏鸿赶到毛骨悚然。
【苏鸿:帮我把痛觉……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好的,连路断了,你叫吧,叫的再大声帝国高层也不会听见的。】
苏鸿满眼绝望地瞪着天花板,双臂难以置信地大大张开,紧攥着被褥……
他……他……
“师父,师父吗?”
槐霜缓缓抬起头,嘴边还残留着可疑的液体。
苏鸿满脸通红地仰起头,瞪着俯身在他身下的绝美青年:“你,你怎么能……”
槐霜咧嘴一笑:“因为师父的味道……太美味了啊。”
苏鸿:“……”
他不知道短短这半小时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明明还没有真刀真枪的干上,他却在槐霜的手里……嘴里……泄了无数次……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放开我……”
苏鸿挣扎着想要爬下床,不料却被背后那个浑身都覆着一层层薄薄汗珠的青年抱住腰肢,重新拖回了床上。
“师父……我们还没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跑?”
槐霜轻轻舔舐他的耳尖,喘息着低声问道。
苏鸿心里却快哭了出来。
这还叫没做什么吗,他都快****了!结果这小子却把他自己收拢的好好的,让自己这个想提取dna的人一点甜头都没赚到!
“师父,既然你这么急,那……我就快点了。”
青年低声笑了笑,轻轻按住苏鸿的腰窝。
苏鸿两眼蓦然瞪大:
“啊……!”
一场风雪席卷山脚,屋中火炕烧的噼里啪啦。
【系统:报告宿主,已提取到任务目标dna,请请示下一步动作。】
【苏鸿:……暂且维持原状。】
【系统:……好。】
苏鸿眼神迷离地伏在温暖的被褥上,身旁传来青年餍足的呼吸声,其中还夹杂着低声地梦呓。
梦中无非说着“师父别生气”、“师父我爱你”、“师父别走好不好”……
堕魔如成仙,都不需要睡眠,所以槐霜是醉酒加上心愿得到圆满,一时不慎深深睡沉了过去。
他的目光紧紧凝视着桌上那个斟满酒的碗。
晚来夜虽寒,少年郎……可不要贪杯哦。
一柄法术化出的寒刃,被苏鸿深深刺进了槐霜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