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争端
“那是狈族族长狈呼延？”
远处，明玉躲在大树后方，望向那场中二人。
那人一身黑袍，老态龙钟，一脸风干橘子皮一般的皮肤，一头斑白的头发如同稻草，随意的挽了个抓髻，用一根骨钗别在脑后。
手中拄着一根黑色短杖，也不知是何种兽骨所制，短杖头部镶嵌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一双空洞的眼窝，泛着淡淡乌光，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那是，用凶兽的骨头做的？眼中闪烁着些许精光，明玉不禁摸了摸被自己背在身后的黑色骨刃，同样是来自狈村的骨器，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同源？
“不知狈族的族长驾临我黎村，究竟有何贵干？”
黎百川的话语传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狈村的人无故挑衅，更是出手打伤了黎虎，黎百川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嘿嘿！”
阴恻恻一笑，狈呼延抬起头，目光从黎村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黎百川身上。
狩猎队的精壮包括黎龙，纷纷怒目相对，很显然对于狈呼延这号人物，黎村当中绝大部分人都是相当反感的。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玉竟然觉得那狈呼延的目光，竟然有意无意的朝向自己所在的位置停留了片刻。
“百川兄说的哪里话？狈村和黎村可是邻居，你我二人又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说人话！”
不等狈呼延说完，黎百川开口打断，面色古井无波。
对于这个老对手，黎百川再熟悉不过，出了名的能打马虎眼，搬弄是非，舌灿莲花之辈。
他的那些个说辞，数十年来早已领教过，不说倒背如流，也能心知肚明。
所以，黎百川并不打算跟他多费口舌。
“嘿嘿！”
似乎并不感到尴尬，狈呼延神色不变，带着一脸玩昧的笑意，看向黎村的老族长。
“小辈几个玩闹罢了，百川兄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玩闹？”
终于微微变了颜色，黎百川露出一脸肃容，看向对方道：“是我老糊涂，还是你老糊涂了？”
“你狈村之人无故犯我黎村边界，还出手打伤了我狩猎队的领头人，这笔账我们怎么算？”
“你是想和我做过一场？是欺负我老了，还是拿不动刀了？”
一口花白胡须随着风飞扬，一股强大的气势开始暗中凝聚，显露威仪。
唰！
一旁狈村之人面色大变，齐齐散发出自身战意，就要迎上前来。
“你们敢！”
黎龙一声轻喝，黎村众人亦是亮出武器，欲要合围而上。
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呵呵！”
见得老族长这般神色，狈呼延轻声笑了起来，扬了扬手中的短杖。
砰砰！一道火花四溅，而后狈村众人纷纷向后退去。
黎百川见此，亦是示意黎村众人退后，再次留下两位族长立身场内。
“说起来，我俩也有些时候没动手，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倒是不知道百川兄肯不肯上脸赐教一番？”
“如此，也能让我狈族后辈，瞻仰一番当年周武第一人的风采！”
待得众人安静下来，狈呼延再次开口，眼睛盯着黎族老族长，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
“要打，我陪你打！”
黎龙闻言，大声呼喝。
“我！”
“我！”
黎村众人顿时沸腾起来，黎百川的身体抱恙，乃是大荒人族间共知的事实，虽然他年轻时曾被誉为大荒人族第一天才，那一代周天武祭第一人。
后来横遭变故，在离开大荒历练的过程当中受了重伤，伤及自身本源，几乎殒命在外。
回到大荒之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从那以后他的修为几乎难以寸进，虽然依旧保有这附近人族“第一人”的名号，地位亦是越发尴尬起来。
不过受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大荒人族孱弱，灵动境界在这里已经算是“绝顶强者”，更别提当年据说他曾踏足过“洞虚”！
所以即便知晓黎百川抱恙多年，狈村等人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
见得此景，狈呼延咧嘴一笑，朝向黎龙等人扫视一眼，又转头望向黎百川。
“安静，不得放肆！”
左手往后一仰，黎百川制止了众人继续喧哗，探出右手对着老对手道：“请！”
见得此景，无论是黎村还是狈村的人，都纷纷往后退了数丈，将场地空给了二人。
“哈！”
待得众人退后，狈呼延仰天长啸，手中短杖一扬，便见万道黑气从那杖头骷髅口中喷出。
嗷呜！
一声狼啸，整个天空似乎黯淡了下来，隐约间可见一头巨大黑狈的影子，出现在半空中，一闪而没。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每次都搞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静静地看着狈呼延施展完毕，黎百川叹息了一声。
“嘿嘿！”
对于黎百川的训斥不置可否，狈呼延的身影在这一刻动了。
刷！只是一瞬间，狈呼延那道苍老的身影竟然消失不见，而四周场地当中仅余下黎百川一人。
“那是……在天坑当中见过的！”
明玉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狈和狼通常联系在一起，其实二者本就是同源，同宗不同种。
二者都是群居的掠食者，疯狂而残忍，从外形上看几乎很难看出区别。
硬要说区别的话，就是狈的体型要略小一些，大多数的狈不如狼强壮。
但这并不是说狈不如狼，恰恰相反，相较于狼，狈显得更加狡猾，更加有计谋，也更加危险。
很多时候，在狼群当中，特别是失去了头狼的狼群，都会有狈的存在。
因为狈虽然体型稍小，战斗力略逊，但智商却非常高，通常给狼群充当“军师”的角色。
所以二者时常混居，也有杂合的后代产生，所以有的时候将狈区别于狼，称之为“地狼”，与狼族的王者“天狼”相对应。
狈村，以“狈”为姓，在这片大荒当中存在了久远岁月，但他们守护凶兽，或者可以说“神兽”一直都是一头黑狈。
那日在天坑地洞当中见到的疑似“黑狈”凶兽的黑影，不出意外的话，定然是狈村那头老狈的子嗣。
也无怪狈天猊会开口直呼“狈大人”，对其敬畏非常。
此时，那狈呼延所施展的，与那日狈天猊二人施展的，应该是同一种法门。
乃是狈族传承的神技，黑狈一族天赋神通的简化版本，或者可以称之为“伪神通”，
即便如此，也非常了得，但凡沾上“神通”二字，都不是一般的法门，乃是秘中之秘。
否则当日明玉又如何能够倚仗黑山储存在八宝粥当中一道神通直接翻盘？
当然，那是源自玄龟一脉的戊土神雷，乃是实打实的天阶神通。
而眼前这个“伪神通”乃是狈族历代先祖，根据黑狈一族的天生神通进行简化，使之更适合人族施展。
但简化并不意味着弱化，相对而言明玉明显感觉到眼前由狈呼延施展出来，威能较之在天坑当中强出不止一筹。
叮！
终于，一直立身场中静止不动的黎百川动了，抬起右手朝向虚空当中击去。
一阵火光四溅，随着声响，一道涟漪出现在虚空中，一把黑色杖头与老族长的右手碰撞在了一起。
嗡！涟漪荡漾，那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而后又消失不见。
轰！在另外一个方向，虚空突然塌陷，一把尖锐的短匕刺出，那是短杖的末端。
“咄！”
一声低喝，黎百川左手握拳，劲道刚猛，迅如闪电，后发先至一般与之撞在了一起。
叮当！
一声脆响过后，短匕亦是消失不见，一切都在呼吸之间，犹如电光火石。
啵！又一道波纹闪现，一条黑色大腿，如同蛇鞭一般击向了黎百川的下盘。
与此同时，一只枯瘦右手，如同狼爪一般泛着乌光，直直掏向了他的后心窝。
一只左手，从头顶上方，并指为掌，直拍天灵盖。
一条左腿，如同蝎尾针一般，扫向了黎百川的面门。
同一时间，场中似乎多出七八道身影，每一道都散发着危险气息，对着场中孤身一人的黎百川发出了致命一击。
狈之为物，最是狡诈，通常都是隐藏在狼群背后，伺机发出最猛的一击，以求一击致命。
所以狈最擅长隐匿身形，是暗杀的高手！
而狈村的“神通”便是在大荒当中，都算是赫赫有名，足见其厉害程度。
此时，那狈呼延施展出来，每一道身影，都是实体，每一击都可能会致命。
站在远处的明玉不禁为自家族长爷爷捏了一把汗，虽然知道自己爷爷未必会输，但是那场景绝对够震撼。
时到今日，明玉所见过的灵动境界强者交手的场景，也只限于天坑地洞当中黑狈与莲王，以及之前黎龙与狈族的双生子。
但在天坑当中，黑狈与莲王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莲王并未施展多少实力。
而黎龙与狈族的双生子，相较于黎百川二人，实力则又低了许多！
也得多亏，逃过死劫之后明玉一身实力大大提升，感知力亦是提升了不少，虽然依旧不能看清楚二人的动作，但却能够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第十六章，团聚
“爷爷，一定要赢啊！”
躲在大树背后，明玉探出脑袋注视着场中的二人，指关节捏得“咯咯”直响，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虽然对自家族长爷爷有着信心，但是他知道老族长身上的伤势其实一直没有痊愈，所以才几乎很少出手。
“哈呀！”
一声长啸传来，黎百川吐出一口浊气，须发皆张，手脚快如闪电一般，迎击对手。
叮当！轰！
金铁声，拳印撞击声，挥拳产生的爆鸣声，一一错响。
砰！
一声闷响传出，场中气氛为之一清，之前因为施展神通而出现的诡异黑气与无数身影，尽皆消失不见。
“唔！”
闷哼传来，一身黑袍的狈呼延现出身形，双手用力拄着短杖，身形踉跄，单膝跪倒在地。
那不知以何种兽骨制成的短杖杖身上，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拳印，掌印，几乎裂开。
胸口的皮袄上有一道口子，有一点点殷红血迹，流淌出来，洒落在地上。
“承让了！”
黎百川声音冷漠，注视着近旁的对手，没有再进行追击。
“咳咳咳！”
一口黑血喷了出来，狈呼延努力站了起来，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咳咳，百川兄果然宝刀未老！”
“族长！”
狈村众人见得此景，纷纷涌了上来，将狈呼延护住，怒视黎百川。
“住手！”
连忙制止自家族人，狈呼延转身盯着黎百川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和无奈。
“走，我们回去！”
而后转身朝向狈村方向，身形踉跄的走去。
狈村众人见此，纷纷朝向黎百川看了一眼，一副咬牙切齿之色，但却不敢动手，转身离去。
“呼！”
待得狈村之人远去，黎百川终是松了一口气，身体顿时如同垮了一般，瘫倒下去。
“族长！”
黎龙等人见此，慌忙上千搀扶，才发现一道血迹，自黎百川的左手虎口处淌落下来。
虽然看似胜了狈呼延，但却并非完好无损，因为动作太过剧烈，引发了旧患，一时气息萎靡。
“爷爷！”
躲在大树背后的明玉见得此景，慌忙喊出声来，犹如火烧了屁股一般，朝向人群奔了过去，两三下扒开人群来到近前。
“爷爷，你怎么了？”
大声呼喊着，明玉望向黎百川，神情关切。
“明玉？”
原本正在难受的黎百川听到声音，慌忙抬头，正好望见了那张稚嫩而熟悉的脸。
“玉儿！”
一张老脸上露出了微笑，慌忙挣开众人的搀扶，将明玉揽在了怀里。
“长高了，瘦了！”
摸了摸明玉的脑袋，摸着那张熟悉的脸，黎百川笑容满面，察觉到明玉的气息之后，更是欣喜异常。
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从养元境三层到了九层，这种速度简直可以用坐火箭来形容。
探查了一下明玉的身体，发现根基更是巩固非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则更加惊喜。
要不是因为引发了旧伤，导致四肢无力身体难受，恐怕就要将眼前的孩子抱起来。
“爷爷，你受伤了？”
闻到一点点血腥味，看见了那只大手虎口处的血迹，明玉发出惊呼。
“没事没事！只是旧伤而已，养一养就能恢复了。”
虽然脸上依旧因为伤痛显得有些扭曲，但却强露笑意，连忙摆手。
而后转身向众人看了一眼，道：“都，回去！”
说完便任由明玉搀扶着，率先朝向黎村方向走去，众人见此慌忙跟上。
“龙哥，那个，是玉儿吗？”
队伍后方，黎强望向明玉的背影，看了一眼近旁的黎龙，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好像，是吧！”
黎龙闻言，亦是朝向明玉望了一眼，用不确定的语气回应……
“玉儿，你说你在那座山崖天坑里见到了宝树王和莲王？”
石屋当中，黎百川听着明玉讲述三个月来在大荒当中的经历，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竟然开口打断。
“是的，我听狈村的人这样称呼，而且她和乌云竟然认识，想来是不会错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又微微点了点头，明玉开口回道。
“和乌云认识？”
“那就不会错了！”
闻言点了点头，便将话题聊到了乌云身上，因为注意到明玉身旁的乌云好像不对劲。
“不过这猴儿，怎么回事？”
“乌云，他……”
连忙将背上的乌云解了下来，递到黎百川跟前，眼中不自觉的有些肿胀，心中酸涩。
半带着哭腔的将离开天坑后，被狈天猊追击，被碾碎一身骸骨，几乎身死当场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什么？你说那狈天猊触动了八宝镯的禁制，被雷光击成了虚无？”
“可是你又说狈天猊和黑狈曾经在天坑使用过某种合体的法门？”
细心听完明玉的讲述，黎百川微微沉吟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爷爷，难道有什么疑惑吗？”
心中颇有些意外，原本还想让爷爷帮忙看下乌云的情况，听得这话也不禁生出些许疑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大荒中几乎杀死你的根本就不是狈天猊本人。”
深深看了一眼明玉，黎百川叹息了一声。
“啊！”
几乎被惊到了，明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爷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可是……”
张大着嘴巴，还欲要说些什么。
“早听说当初虎村被灭，里边就有狈村的影子，看来是真的。”
虎村，曾是大荒人族当中一个不小的村子，传承久远，还曾与黎村走的挺近。
但是数十年前一夕被灭，当时据说是因为位置太过靠近大荒深处，被受潮袭击所致。
事后虽有其他村子的人前去调查，但终究不了了之，没有翻起什么浪花。
明玉小的时候，也曾听爷爷说过，关于大荒人族村子的情况，就有说到了近百年内被无故“消失”的几个村子。
“和虎村又有什么关系？”
不明所以，听得明玉云里雾里，不由自主的开口询问。
“不仅有，而且很大……”
没有再去看明玉，黎百川径自说了出来。
事实上因为虎村也曾如黎村一般，被人所忌惮，主要是因为他们传承的功法。
虎村的先祖来历神秘，据说曾与神兽白虎一族有些关联，族中传承下来除了有强大的炼体功法，还有关于灵魂一道的秘法传承，其中有一种叫做“伥鬼之术”的法门。
就是将人的形体毁灭后，将其灵魂俘获，炼制为傀儡一般的存在，对敌之时再将其放出去害人。
“所以，您是说，那在大荒当中差点杀死我的，只是黑狈放出来的一道‘伥鬼’？真正的狈天猊其实早已经死了？”
听完爷爷的讲述，明玉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但依旧忍不住接连发问。
修行之道，有时候真的是太过匪夷所思，有很多事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如那灵魂之道，如那“伥鬼之术”，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东西，难怪虎村被人惦记，最后灭族。
“你是在想如‘伥鬼之术’这般邪术，活该虎村被人灭族？”
感觉到了明玉脸上表情的变化，黎百川忽而开口，直接点出了明玉内心的想法。
见得明玉不说话，却是笑了起来，轻声感叹道：“玉儿啊，你还是太过稚嫩，不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善和恶？”
“没有什么法门该是邪恶的，用之正则为善，用之恶才是恶，最恶的还是人心。”
“你虽然经历了与伥鬼的战斗，但是你还是没有学会，不要低估了人心的恶。”
“你之所以会被轻易那狈天猊击溃，还不是因为你错估了对手，低估了人心的险恶程度。”
“在大荒中生存，讲求的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你竟然在逃命之时，轻易让一个陌生人接近自己。”
“太过善良，有时候不一定会是好事，还好有这猴儿……”
叹息间，黎百川终于想起了正事，从明玉怀里接过乌云，探查了一番。
“无碍，只是虚耗了自身精血，将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不过它体内有一股秘力，无时无刻在腐蚀着他的本源，如果不及早解决，恐怕迟早会伤及性命，这情况倒是和你当初有些类似……”
“吱吱！”
似乎回应着老爷子的话，一直耷拉着脑袋沉睡的小猴睁开了双眼，有气无力的朝向黎百川叫嚷了两声。
“呵呵！”
轻声一笑，黎百川心中涌出些许感叹，六耳猕猴天生强大，最是擅长洞察人心，这大概也是为何如乌云这般强者，在受到重创后居然会选择跟随明玉一个乡野小子寻求庇护的缘故吧。
旋即却是板起脸，对着明玉道：“玉儿，以后你要多多学会观察，要了解人心的险恶，才不会把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更不会连累身边关心你的人，明白吗？”
“我明白了，爷爷！”
虽然似懂非懂，但却依旧重重点了点头，回想起来乌云之所以会受伤，的确是自己太过轻率，因为见到对方也是人族就放松了警惕的缘故。
旋即却又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八宝镯中取出一物，递到黎百川近前，一脸期待的道：“对了爷爷，你看看这个！”
随着话语，一道红彤彤的光华照耀而出，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生之气息扑面而来，整个石屋当中都被一阵芳香馥郁的气味充满……
第十七章，山雨
“咳咳咳！”
“黎百川！”
狈村，阴暗石屋当中，一个阴冷的声音，如同九幽之地传来。
烛火摇曳，光影暗淡不堪，微弱的灯花似乎也被那话语所扰，左右摇摆不定，几乎要熄灭过去。
床榻上，狈呼延半倚半靠，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手中那跟短杖出神。
“不愧是大荒第一人，当年的周武第一人！”
良久，叹息了一声，眼中带着一丝不甘。
这根短杖来历颇为不凡，乃是当初狈呼延等人攻破虎村时，击杀虎村那头老黑虎。
用其兽骨辅以秘法炼制而成，乃是一件宝具，威能颇为不俗，在大荒当中已属罕见。
自带虎煞之气，配合狈呼延所修行的几种法门，可谓相得益彰，伴随他已经多年。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那黎村门口，被那黎百川赤手空拳击成这般。
虽然从外表看去，依旧“完整”，但内部已经是布满了裂缝。
那一道道拳印、掌印、指印，如同镶嵌在杖体之上，力道已经早已透入进去，将曾经铭刻在短杖内部的大道纹路彻底毁去。
五十年了，自从黎百川游历天下最后败逃回东荒，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五十年来二人也曾数次交手，但没有哪一次，狈呼延能够占到便宜。
五十年了，明知道对手因为旧患，一身修为难以寸进，五十年了还未突破洞虚期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当年顶着那一代大荒人族第一的名号，他笑傲东荒，几乎将整个大荒人族踏在脚下，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后来他远走天涯，离开大荒游历天下，一去三十载，原以为他定然会一飞冲天，同大教弟子争夺，同不朽传承交手，最后王者归来一统大荒人族？
只可以三十年后，他是回来了，却带着伤痕累累，几乎死去。
曾跟随他一起离开大荒外出闯荡的兄弟全都不见了踪迹，客死他乡。
大荒中原本被压得喘不过气的众多人族部落，终于开始再一次的骚动起来。
那一次，狈呼延曾暗中联络了数十个村子，都是曾经与黎村有着嫌隙与旧怨，又或者是担心黎村再次强大起来，出现个黎百川第二一样的人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恩怨，总在其中轮回。就如同黎百川曾不止一次的告诫明玉，不要低估了人类的恶意。
你强势时，他俯首帖耳，恍若苟狗，你衰弱时，他露獠牙，择人而噬。
当时群强来袭，黎村风声鹤唳，黎村当中青年精壮者人人参战，惨死者数百余人。
眼看着，就要灭族的时候，关键时刻黎百川毅然出关，不顾自身伤势以一己之力横击敌手。
在击杀了数个村子的领头人之后，黎村与来犯村子达成和解，但仇却是越结越深了。
而经过那一役，黎村出现了严重的人口短缺问题，族中强者更是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以至于五岁的少年就要外出狩猎，承担起村里食物来源的重任。
偌大一个黎村，就此衰败了下去，而黎百川的身体，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落下了更加严重的后患。
但他的名声却更响了，以带伤之躯，力退数十个村子的联军。以至于在以后的岁月里，威震四方。
诸多敌手，即便知晓黎村孱弱，也不敢再轻易进犯。
如此五十年时光悠然而过，黎村的情况似乎又缓了过来。涌现出了不少青年强者，在黎百川的调教下，黎龙、黎虎、黎猛等数人威震四方。
如此，昔日敌手自然都坐不住了，尤其是近在咫尺的狈村，尤其是狈呼延，如鲠在喉。
那个明明已经半废敌手，在苟延残喘那么多年后，竟然又有了昔年那般欣欣向荣之景象？
所以近年来，诸多势力连连探查，甚至很多村子，早已在黎村当中安插了自家的眼线，对于黎村当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分外留意。
这一次，狈呼延亲自前往黎村，甚至不惜与黎百川动手，便是希望从这个老对手的状态分析一下黎村真正的虚实。
只可惜，打了一架，自己受了伤，还毁了一件不俗的宝具，结果恁是没有探出丝毫？
“不对，他不可能安然无恙！”
“咳咳咳！”
一口黑血喷涌出来，狈呼延再一次依靠在扶手上，半闭着眼睛，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你受伤了？”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室内原本就相当阴暗的光线，竟然在瞬间再次下降，一阵阵黑气飘散，烛台上的灯花几乎被压制的贴在了焰芯处。
两道漆黑身影，出现在角落处，其中一道高大身影望向床榻上的狈呼延，血色眼眸深处闪过些许精芒。
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意，已经淡淡的贪婪之色，即便隔着厚厚的黑色雾气，也无法掩盖丝毫。
“咳咳！”
“是你？”
“还死不了！”
对于对方那般贪婪神色，丝毫不在意一般，狈呼延轻声一笑。
“我那个老对手，还是那样让人不敢轻视……”
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话语低沉，老人竟然眯着眼睛，似乎昏昏欲睡一般。
“对了，你回来了，事儿办的怎样了？天猊呢？”
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他豁然抬头，望向角落里两道身影当中，小上一圈的那一道黑影。
“嗷呜！”
一阵兽吼声传出，带着一种癫狂与怒意。
“你说，你们失败了？有个狈村的小鬼突然冒出来，把事情搅黄了还杀了天猊？”
面上终于露出震惊之色，狈呼延豁然坐了起来，盯着墙角那一道黑影，眼中一股杀气弥漫。
“呜！”
似乎受到了惊吓，那黑影倏尔逃到了较大的那一道黑影背后，仍旧不住瑟瑟发抖。
“呵呵！”
较大的那一道黑影轻声一笑，一股强大气势一震，将狈呼延的杀意抵消了去，同时周身黑气消散了不少，露出一头丈许大小的黑狈身形。
“黎明玉？”
再次开口，狈呼延身上的气势已经收敛，但眼中杀意更甚。
“等到攻破黎村，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剥皮抽筋，用你头颅点天灯，祭奠我孙儿天猊！”
啵！哗啦！
随着他的话语，手中的短杖轰然破碎，化作一堆齑粉，消散在空气当中，狈村的老族长站起身来，朝向门外行去……
“报！”
大荒熊村，一道矫健身影奔走如飞，快速的穿过一条条巷落，来到了一座高大的石楼门前。
而后与守门的护卫对视一眼，穿门而入，来到一座大厅当中，拜倒在主位之人近前。
“何事这般慌张？”
一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主位上，俯视着手中紧握铜管的族人。
“探子来报，是关于黎村和狈村的。”
那人神色恭敬，连忙将手中铜管举过头顶，双手递上。
“哦？黎村？”
“让我看看……”
一脸漫不经心的，取过铜管捏了开去，取出一张皮卷阅读起来。
“什么？狈呼延那老东西竟然和黎百川交手了！”
豁然站了起来，男子看向下方的族人，脸上露出了询问之色。
“什么？”
一旁众人亦是纷纷站了起来。
其中一位白发老者看向主位的中年男子，开口询问道：“此话当真？”
“回大长老的话，密函上的确说数个时辰前，狈村众人曾经在黎村挑衅，还打伤了黎虎。”
听得老者之言，中年男子连忙将手中密函递了过去。
“这……”
慌忙打开密函观看，一旁众人亦是凑了上去。
“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末了，连连感叹，白发老者望向中年男子，再一次开口。
“族长，此事我等还需好好准备，筹划一番，周天武祭在即，恐怕多生变故。”
“正是，族长！”
众人亦纷纷开口。
大荒当中，在同一时间，在不同的村落当中，这相同的一幕，在同时上演……
“爷爷，你看看，这对你可有用处？”
石屋当中，明玉拿着手中的果实，递向近旁的黎百川，眼中露出期待之色。
“六叶芝兰结出的果实，的确是称得上是宝药中的极品！”
之前就听到明玉讲述了一遍，此时见到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何物？黎百川不由的赞叹道，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一脸感叹之色。
“这东西倒是最能增长生机造化，能够一定程度上增加修道之人的寿命，可是……”
伸手接过如同小太阳一般的红色的果实，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而后又递了回去。
“没有用嘛？对您？我把它给乌云，他也不肯吃。”
眼中露出失落之意，明玉却有些不甘心，明明是那么千辛万苦才弄到手的宝药，为何竟然没用？
想起当时乌云原本想要的或许只是那果实成熟后进化的七叶紫芝，但那药最后却被乌云用来治疗自己，明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七叶紫芝的话，或许对乌云和我还有些效果。”
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明玉的心思一般，黎百川开口道：“七叶紫芝，万年难遇，那莲王与宝树王恐怕也是费尽心思，才弄出这样一件宝贝，已经堪比准圣药，甚至在某些功效上还要超过圣药一筹。”
听得这话，明玉心中又是懊恼，有啥心疼。
哗啦！
撒气一般将手镯一扬，一箩筐的老药便从当中被倒了出来，一时间石室当中宝光璀璨，药香浓郁。
“噫？”
原本还在摇头微笑的黎百川忽而发出惊呼，抬手一招，数般老药就落在了他手里。
“或许……”
沉吟了片刻，黎百川看向明玉道：“有个古方，或许有些效果……”
第十八章，商议应对
“哎哟！”
石屋当中，一阵阵痛呼传出。
“轻点儿，小兔崽子！”
上身**的黎虎躺在床上，对着正在给自己上药的明玉骂骂喋喋起来，引得一旁几个族人大声哄笑。
“虎叔！”
明玉捏着手中的药膏，一本正色道：“爷爷说过，良药苦口，您这伤也就痛这一下，忍着点！”
说着再次抠了一点药膏，往黎虎身上的伤口抹去。
“哎哟轻点儿！”
黎虎一声痛呼，伸手就要去拍明玉的小手。
“虎叔，您跟狈村的人打架的时候，没想过伤口会痛嘛？”
明玉不等黎虎拍自己，擦药的手微微用上了些许力气。
“哎哟，你这小兔崽子……哎哟，疼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
这时黎百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着声音，老族长与小虎二虎还有虎婶等人一起走了进来。
“族，族长……”
见得黎百川的身影，黎虎面色微变，竟然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仿佛是个犯错的小孩，眼神在老人的目光下接连闪躲。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跟里阿虎阿龙说说。”
凝视片刻，黎百川微微叹了口气，对着众人摆手。
旋即，有望向明玉道：“玉儿，你也留下吧。”
“是！”
众人见此，纷纷离去，一时间喧闹的石屋又再次冷清了下来。
“族长！”
当众人，屋内只剩下四人，黎虎忍不住第一个开口。
“哎，好了，今日之事错不在你。”
并未理会黎虎的神色，黎百川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转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眼中带着担忧道。
“看样子狈村已经按捺不住了，这片大荒还是安逸太久了。”
“族长？”
黎龙闻言，神色微动。
“您是说，狈村今日的挑衅，并非凑巧而已？”
“什么？”
黎虎眼中露出不解之色，望向一旁的明玉，又望向黎百川与黎龙，脸上全是迷糊。
黎龙还好，向来是受到黎百川的诸多授意，时常按照老族长的指示，监督那些可能与外村有牵连的族人，自然知晓不少。
而明玉在大荒中修行，偶然遭遇了狈天猊和黑狈之事，回村又撞上了黎百川与狈呼延一战。对于事情的大概，黎百川也没有对他遮掩。
石室当中一叙时，已经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个明白，如今黎百川可以说已经将这个少年，看做了黎村的希望。
倒是黎虎，虽然深受黎百川的信赖，无奈为人太过耿直，性格又是大大咧咧，所以很多时候都没有让他知晓。
所以此时闻得黎百川与黎龙的对话，自然难免有些不解，虽说黎村与狈村之间的嫌隙由来已久，但难不成他狈村还有什么的阴谋阳谋？
“虎子，有些事，其实也不算要刻意瞒你。”
见得黎虎的神色，黎百川却是摇头一笑，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开口道：“你都多大岁数了？到底还是不如阿龙心细，稳重！”
“今日两族争斗，狈村的狈呼延也在场，你恐怕从头到尾都未曾注意到吧。”
“这……”
黎虎面色大变，很显然被说中了，转头望向黎龙，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那狈呼延的确在场，甚至连我都没有发现，还是老族长到场之后方才现身，而后还与族长对了一场，方才离去。”
感受到黎虎询问的神色，黎龙点了点头，将自己与狈村孪生子的争斗，以及狈呼延现身的过程大略讲述了一遍。
“那个老东西！”
不等黎龙说完，黎虎勃然大怒，黎虎为人粗犷性格冲动，但却不蠢。
黎龙的叙述虽然简洁，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狈村对黎村定然是有所图谋的的。
“周天武祭在即，他狈村会不会……”
虽然有些气不过，但很快黎虎就冷静了下来，旋即想到了关于周天武祭的事情。
“这只是一个方面，我想他应该有着更大的图谋。”
微微摇头，老族长神色凝重，似乎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等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一段动荡的岁月，那一段时间别说是人族与凶兽，就是人族与人族之间都不值得信任。”
声音有些颤抖，黎百川仰头望天，眼中竟然带着浑浊的泪水。
当年黎村浩劫，牵涉甚广，数十个外族村子组成联盟，对于毫无防备的黎村展开了攻势。
那一战太过惨烈，黎村上下，无论老弱妇孺，几乎全军参战，就连四五岁的孩子，都加入到了抵抗外敌的战斗当中。
数百族人死于那场战役，伤者二百余，原本欣欣向荣，人口近千的大村子几乎毁于一旦。
黎村大阵破裂，敌人攻进山门，一路烧杀掳掠，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床上嗷嗷待哺的婴孩儿也没有幸免。
最后时刻，是黎百川不顾自身带伤之躯，出关迎敌。
那一战黎百川大开杀戒，以一当千，重振了当年“周武第一人”的声望。
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了近千人，以慰黎村亡魂。
但凡来犯之敌，但凡那一战的参与者，都被黎百川冷酷的形象所震撼。
黎百川如同一个狂魔，如同从地狱来到人间的使者，浴血而狂。传递给大荒人族一个讯息，黎村不可辱！
传承了亿万载岁月，虽然历史几乎都被时光的尘埃所掩盖，但大荒深处的黎族终究还顽强的存活着。
那一日黎村遍地染血，村头广场每一寸土壤都被鲜血浸透，黎族人与外敌的尸体堆积如山。
而黎百川挺立当场，冷血无情，每一次出手必定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
那些原本以为攻破黎村，胜利在望，以为黎百川病重不堪一击，已经准备好开始庆祝喜悦，瓜分黎村从远古传承下来的收藏的敌人。
被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当场懵掉，有很多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呼声，就直接倒了下去，脸上还带着残忍的笑意。
直到黎百川接连杀死了数名来犯之敌的重要人物，也就是数个大荒人族村子的族长疑惑大祭司、大长老之后主动停手。
那些人早已被被杀到了胆寒，直至连溃逃的勇气都没有。
“千手人屠”，这是当初一战之后，黎百川的又一个代名词，甚至在后来一段时间内，成为大荒人族各大村子的禁忌。
“当年的那些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石室当中，黎百川老泪纵横，数十年前的一幕幕，似乎还在眼前，似乎那些逝去的人，还活在昨天。
“族长，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就只能这般坐以待毙？”
心中恶意难平，黎虎的祖父就是死在当年那场浩劫之下，他的父亲也是多年前被狈村之人击伤后郁郁而终，此时旧事重提自是难以忍受。
“还是怪我不够强大啊！”
闻得黎虎的话语，老族长微微摇头，一脸怆然神色，竟然似乎在瞬间苍老了一般。
“爷爷！”
“老族长！”
明玉等人见此，连忙发出惊呼。
“我没事……”
微微摆了摆手，黎百川看向三人，而后叹息了一声，定了定神。眼中的神采再一次恢复过来，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这一次，狈村众人来势汹汹，看样子他们多半会在周天武祭之后进行大动作。”
再一次开口，黎百川忽而看向黎龙，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那些人怎么样了？”
听得这话，黎龙连忙开口回应。
“回族长的话，我都派人暗中盯着呢，那几个家伙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底下。”
“那就好，先别惊动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况且……”
“爷爷，他们是……”
听得二人的话，明玉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询问。
“呵呵！”
感受到明玉的疑惑，黎百川非但没有训斥，反而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轻声叹道：“哪怕是再强壮的野兽，身上总会长几个虱子，再高大的树木，也会有寄生的苔藓，更何况黎村？”
“这……”
“他们？族长，难道说族内……”
“那几个王八羔子，族长，我……”
一旁的黎虎先是一头雾水，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
“坐下！”
“你！”
连声训斥，黎百川又气又急，心中真的是有些怀疑，以黎虎这性格到底该不该参与进来。
但是眼下黎村毕竟缺乏人手，而黎虎在黎村当中青年一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是万万不可或缺的。
“我想，即便再心急，狈村他们也不会选在周天武祭之前动手。”
待得室内再次安静下来，黎百川再次开口，看向下方三人。
“阿龙，你继续派人监视那些人在村子里的一举一动，注意行动要隐秘，不要引起对方的察觉。”
“还有，从族人当中挑选几个通晓药理的，让他们来密室帮忙。”
“是！族长。”
“虎子，你伤好之后要继续带领村里的狩猎队外出打猎，记住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族长放心，俺一定办妥！”
“其他的事，我会私下再跟你们商量。”
黎百川说完，看了一眼近旁三人，将目光转向了当中的明玉，沉吟了一会儿，再次说道：“玉儿，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第十九章，练拳
“嘿！哈！”
清晨，黎村后山，一道身影迎着朝阳挥舞着拳头。
他身体颀长，看上去约十岁左右，但面皮稚嫩又好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透出一股子灵性，唇红齿白却好似瓷娃娃一般，正是回归黎村的明玉。
此时，他独自一人，立身于空旷的场地上，身形却如一棵悬崖上的小松，傲然挺立。
双拳舞动间，带出一阵罡风肆意，“呼呼”风声作响，也不知是拳风还是山风。
“强子，有什么事？”
通往黎村后山的路上，一群孩子望向领头的强子，眼中带着不解之色。
“今日为何要到后山练拳？”
“往日不都在山门口？”
“你们想知道原因？”
听得众人的话语，强子回头望去，只见众人都齐齐看着自己，咧嘴一笑，朗声道：“那是因为……”
“快看，那是谁？”
正在这时候，有人眼尖，第一眼看见了不远处山坳平地上，那一道孤独的身影。
只见那人孑然而立，背对众人，正在朝阳下舞动双拳。时而静立，时而跑动，时而跳跃，如猿猴攀月，如羚羊挂角。
身姿矫健，力道刚猛，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似乎已经反复练习了数十年，较之村里最年长的练习者也不差多少。
那些动作，标准而不死板，充满了灵动之气，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应合了某种天地大道，带着一丝丝道之轨迹。
旁人虽是看不懂，但却觉得每一个动作间，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一种返璞归真的意蕴。
本是一套最为普通的拳法，但在那人演练时，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境。
无需怀疑，那一拳一脚的破坏力，因为那一丝丝若隐若无的风雷声响，已经令人心颤不已。
此时，朝阳掩映之下，有一种超然绝世的风采，从那人身上，扑面而来。
“那是，明玉！”
“是他！”
“明玉！”
认出那人，一群孩子却是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当中好几人更是面色大变，露出复杂神色。
“强子，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有人拉住强子，压低了声音询问。
“那天狈村来挑衅，你们几个都在场，当时虎叔受了伤，你们不是说想要为他报仇吗？”
“但是以你们那点功夫，你们以为报得了仇？”
强子看向一群半大孩子，眼神忽而凌厉起来，如同刀子一般在众人脸上扫过去。
“我……”
随着强子的目光，一群孩子纷纷低下了头，当中数人更是羞得面红耳赤，连连躲闪。
“强子哥，那你说我们跟玉哥哥学，就能变强吗？”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小豆丁一样的小虎从人群背后走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还挂着一根鼻涕，目不转睛的望着强子。
“小虎！”二虎慌忙上前拉住自家弟弟。
“嘿嘿！”
仿佛就是在等着这句话一般，强子伸手抱起小虎，放在自家肩膀上，而后朝向明玉所在的方位望去。
“你们觉得，明玉现在修为怎么样？”
没有回头，强子意味深长的开口。
“很强！”
“比我们强！”
“或许，赶得上狩猎队的大人们？”
众人一人一句，带着不确定的语气，但毋庸置疑，都是相当的统一，认为明玉修为很强。
“那你们还记得，数个月前，他的修为怎么样？”
再一次，强子转身回头，看向众人，目光一瞬不瞬。
“这……”
大家面面相觑，原本脸红的几人，把脑袋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
“很差！”
“比我们差！”
“连小虎都可以把他打倒……”
沉默过后，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咳咳！”
见得此景，强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将众人的议论压了下来，再次开口，对着众人喝问：
“才几个月时间，他从修为比小虎都差，变得比我们都强，你们觉得，他有资格教你们吗？”
而后更是将目光对准了那低着头不说话的几人，很明显，要想让明玉能够完全融入村里的孩子中间，这几个刺头必须得“除掉”。
“你们觉得，他有能力吗？”
加强了语气，强子走了上去，来到几人近前。
“有！”
终于，小半晌后，在强子的逼视下，其中一个孩子高声喊了起来。
而另外几人亦是抬头，与强子对视了一眼，而后将脸转向了别处，紧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好，从今天起，每日带领大家晨练的，就从我变成阿玉了！”
至此，强子终于点了点头，掷地有声一般结束了这次对话。
“阿玉他比我强得多，你们跟着他一起修行，一定能够飞快地进步起来，到时候我们黎村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而后不再看众人，强子扛着小虎，率先朝向明玉走了过去。一群孩子见此，连忙跟了上去。
远处，明玉依旧在一遍一遍的练习着，有条不紊。
对于那山坡上发生的一切，自然早已察觉，但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实际上，那一幕其实是明玉与强子早商量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众人引到此地，好让明玉真正的融入黎村孩子的群体当中。
以前明玉虽然也时常同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耍，但是因为身世神秘，而又天生缺陷不能习武修行，村里总不时有那许多流言蜚语。
村里的不少孩子，受了长辈的影响，就都对明玉这样一个“外人”“废人”，“轻眼”相看。
所以才有了当初在明玉背后直呼其为“废物”的那般情形。
如强子等人，一直以来和明玉很亲近，但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无能为力，因为大家都是孩子，且都是族人。
不过如今不一样了，明玉不仅治好了身上的伤势，而且修为一飞冲天，较之那狩猎队许多成年人都不弱丝毫。
这种情况下，想要融入孩子的圈子，再简单不过。因为孩子毕竟都思想单纯，特别是生活在大荒当中，更是淳朴，天性崇拜强者。
只要明玉能够表现出比他们强大，这已经是能够说服他们的理由。
融入黎村的孩子当中，这就是黎百川那一日交给明玉的任务！
事实上，黎百川的意思，是要明玉和黎村的孩子打成一片，最好能够成为领头人。
这样才能够在不久的将来，在需要的时候，一呼百应，为黎村保留下一丝可能的血脉。
这不是黎百川的悲观，而是事实如此，如今黎村所要面对的危机就是如此严峻。
距离当年黎村大劫，已经过去了数十年，数十年来哪怕黎百川苦心支撑，苦苦经营，黎村始终没有恢复元气。
到得如今全村上下不过百余口人，青年精壮者数十。
如这般情况，比之当年相差太远，别说是数十个村子联手，恐怕就是单独面对狈村已经是捉襟见肘。
尤其是那一日，听闻明玉讲述了狈村的护村“凶兽”黑狈的情况，黎百川更加感到了一丝丝压力。
数十年来自身修为几乎原地踏步，并且每日忍受着旧伤带来的痛楚，而敌人则在不断的进步当中，这种危机感简直是空前的。
所以黎百川和明玉合计，希望由明玉来带领黎村的孩子进行修行，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让孩子们增强多少实力。
而是在有必要的时候，让明玉能够带领孩子们，逃离黎村，避过大劫，为黎村保留下一丝生机。
此时，感受到孩子们的到来，明玉并没有回头，而是依旧在不停地出手，将黎村当中所流传下来的入门拳法，一一演练。
朝霞掩映之下，那道身影，显得如此的不凡，超尘脱俗。
“那是，我最想学的形意拳！”
来到场地周围，一个孩子突然尖叫起来，众人闻声，纷纷投去警告的目光，令其满面羞红。
此时，众多孩子屏住呼吸，静静的看向场中的明玉，神色认真，生怕错过了丝毫。
众人似乎都想知道，都想从明玉身上看出，为何这个原本孱弱不堪的少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一飞冲天的原因所在。
但是很显然，他们失望了，越看却越觉得，自己与明玉相比，不值一提。
而发生在明玉身上的一切，或许只能归之为“奇迹”，是的，令人无比向往的奇迹！
“便是我阿爸施展，恐怕也没有这般威能。”
良久，望向场中的身影，二猴开口赞叹道，神色微微复杂，毕竟当初不待见明玉的孩子当中，就有他。
“族长爷爷说过，明玉的天资非常好，只要治好了身体内的隐疾，必将会一飞冲天。不是你我可以追赶。”
强子闻言，微微摇了摇头，眼中更是露出颇有些自豪的神色，毕竟一直以来他可都把明玉当成自己的兄弟。
“我以后一定跟玉哥哥好好学，以后变强了，打坏人，把欺负爸爸的坏蛋都打倒！”
强子肩膀上，小虎挥舞着肉肉的拳头，“恶狠狠”地说道，引得一旁众人哈哈大笑。
“来，我们练下！”
正在这时候，明玉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他正走到而后跟前，对他微微一笑，双手抱拳……
第二十章，赋闲
时间如同流水，静静地流过大荒，从黎村村头的小树上越过，越走越远。
转瞬间，已经是大半个月，明玉回到黎村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来，明玉借教授孩子们武艺的机会，已经完全融入黎村的孩子当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黎村上下约摸数十个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两三岁，全都对明玉心服口服。
就算以前不服的，也都被折腾的服服帖帖！
这还不算，孩子的心性最是单纯，你对他好，自然他也会对你好。
这段时间以来，明玉可不止是每天带着孩子们修行，教授他们对敌之法。
更是时不时的带着孩子们进山，出入黎村附近的大荒当中，一起打猎捉鸟，一起捉鱼摸虾。
将村头老树下种植多年的黄精扒拉出来，看看到底长没长大；把族长爷爷养了多年的何首乌掏了出来，看看是不是长成了人形；还有爬到悬崖上，将小树上悬挂的鸟窝取下来，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的雏鸟或是鸟蛋。
成天可劲儿的撒欢，可劲儿的造，那些平常村里大人不允许做的事情，在这大半个月，被他们统统做了一遍。
毕竟还是孩子，还是处在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岁里，黎村的孩子们都是渴望如同正常孩子一般玩耍，撒娇。
而在明玉的带领下，他们可谓是解放了天性一般。
并且平日里爱说教的大人们，在知道是明玉在教导孩子们之后，竟然没有一个出面阻止的，似乎默许了一般。
以至于一时间后全村的孩子们，对明玉那是言听计从。
说也奇怪，虽然平日里都干些调皮捣蛋的事情，但对于村子的事情也并没有撒手不管，反而是效率奇高。
在明玉的指挥下，一群孩子不时在大荒中游荡，采集疗伤需要的药草，采集作为储备粮用的木薯等食物，如同蝗虫过境，刮地三尺，收获颇丰！
当然，每一次明玉都是将安全作为第一，每次都将乌云带在身边。
虽然小猴子到现在还表现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好几次遭遇凶兽的时候，都是靠它显露出一点气息，吓跑了对方。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但明玉和村里的大多数孩子都觉得，这或许是有生以来最开心、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一日，如同往常一般，明玉又带着孩子们进山，采集些草药野果，顺带收一下前些日子安放的陷阱，。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忙了半天，倒是收获不小，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不少草药或猎物，可谓满载而归，高高兴兴的朝向回村的方向行去。
“玉哥！你说，阿爸最近在忙些什么？”
山道上，小龙手中拖着一根丈许长的黄精，一脸好奇的望向明玉。
“龙叔？”
闻得这话，正在与二虎讨论出拳的力道问题的明玉回头，眼中露出了迟疑之色。
“阿爸他这大半个月以来，几乎很少和我说话，每天天一亮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都很晚。”
并没有注意到明玉脸上的神色，小龙自顾的说着，眼中带着不解。
“哈哈，最近村里的大人不都挺忙的嘛？”
一旁的强子见此，哈哈笑了起来，走到小龙近前，抱住他的肩膀，又暗中对明玉挤了挤眉毛。
“是啊，是啊！”
“可能是周天武祭的事情忙不过来，我都已经三天没见到我爸了。”
二猴凑了过来，一脸笑意的看向小龙，开口宽慰道：“这不是挺好吗，大人们忙不过来，连我妈都没时间管我，这下我们倒是自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对啊，对啊！”
“对啊，我妈只要听说是和玉哥在一起，就啥事都不管了，放心的很！”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应，看向明玉一脸的崇拜之色。
倒是弄得明玉一脸的不自在，满脸通红，不过在心里却感到一丝丝欣喜。
大半个月来，与黎村当中这群伙伴相处的极为融洽，就连当初对自己颇为排斥的几个刺头，都已经变成了绝对的拥趸。
“别说了，最近俺娘老唠叨，说俺要是有明玉一半的本事，她就高兴了。”
二黑瘪了瘪嘴，眼中露出抱怨之色，接连嘟囔道：“她倒说的轻巧，阿玉的本事都快赶上俺爹了，俺哪有那本事，再练个十年八年都追不上。”
说完接连摆手，将肩上扛着的麂子都丢到了一边，一脸的郁闷神色，引得同伴哄然大笑。
“等等！”
正在这时候，明玉眉头微皱，开口打断了众人，抬手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而后转头朝向不远处的断崖望去，此时众人正走到一个低矮的谷地当中，有一座数丈高的断崖，正好横在众人的归途前方。
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从那上方传来，令得明玉生出感应。
“发生生么事了？”
“玉哥？”
强子和二猛凑了上来，顺着明玉眺望的方向望去，打量着那光滑的断崖石壁。
“有什么东西在上面。”
如今明玉的感知能力已经越来越强了，能够很轻易的发现大荒当中存在的一些危险，只要对方不是高过明玉两三个大境界且有意隐藏气息。
“有东西？”
“凶兽嘛？”
二猴一脸毫不在意的神色，亦是朝向断崖之上看了一眼，轻笑道：“这里已经快到黎村地界，况且附近经常有人族的狩猎队经过，就算有凶兽应该也不是太强。”
“况且咱们不是有乌云嘛，只要他露出一个眼神，保证那凶兽夹着尾巴就逃跑了。”
“是吧，乌云！”
说完还伸手去摸了一下一直趴在明玉后背上睡觉的小猴子。
“吱……”
许是被惊扰了梦境，乌云没精打采的抬起头，朝向二猴看了一眼，咧了下嘴，表示抗议一般。
“哈哈哈！”
一旁众人见此，又是一阵哄笑。
但明玉却并没有放松丝毫，反而越发的感觉到了危险，那断崖上传递下来的气息，与往日有些不同。
往日里，若是有人或者凶兽在暗中窥探，只需要唤醒乌云，显露出一丝丝气息，就能将对方吓退。
然而今天，那断崖上隐藏的敌人，在乌云显露出气息之后，竟然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杀意，紧紧锁定着明玉与背上的乌云二人。
“气氛有些不对！”
明玉说着将肩头的乌云放了下来，递到了二猴手里，伸手去摸腰间的黑色短剑。
嗡！
一道淡淡波动传来，一道黑影瞬息而至，带着破风之声。
一道黑色爪印直直的取向了明玉的右肩，竟要直接将那肩膀撕下来一般。
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爪临体的一瞬间，明玉身体向左倾倒了过去，顺势撞飞了周围的数道人影，而自身则在倒地之时翻身一跃，跳出了三丈开外去。
“嗷！”
一阵低吼声传来，尘埃散去，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原地，竟然是一头丈许大小的黑色猎豹。
“哎哟！”
被明玉撞飞出去的众人纷纷起身，看向了那道身影，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竟然是一只小猫？”
二猴轻笑，怀里抱着乌云，伸手顺了顺乌云的毛发，开口朝向黑豹挑衅道：“呔！那野猫，见了乌云大人，还不快跑？”
说着还将乌云递了出去，对着黑豹扬了扬。
“当心！”
明玉见此，却是一声惊呼，手中短剑已经出窍，身形如同电闪一般，出现在二猴近前，将二猴和乌云挡在了背后。
叮！
金铁交鸣，一阵火花迸现，明玉的身体倒着飞出了丈许，方才停了下来。
“他不是一般的凶兽，你们快走！”
大声呼喊，将几乎呆立当场的一群孩子唤醒。
“哇！”
“快跑！”
“阿玉！”
“玉哥！”
一群孩子纷纷叫嚷起来，扔掉手上的猎物药材等，就开始撒丫子跑。
明玉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凝视着那黑色的豹子，双手紧紧的握住黑色短剑，指关节握得发白，发出一阵轻轻的“咯咯”声响。
直到看见众人都已经跑出了数十丈外，站在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回头望，明玉才再次动了，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般的凶兽，虽然一身实力才不过达到塑灵境界初期，大概二三层的样子。
但那种气息绝对不是普通的凶兽所能拥有的，那种从尸山血海当中所凝聚出来的凌冽杀意，以及淡淡的血腥气息，和擅长隐匿自身的手段。
况且更是面对乌云散发的气息丝毫不受影响，要知道寻常塑灵境界的凶兽，在乌云面前可是会瞬间屈服。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等级压制，如同乌云、莲王这般，天生带有远古神兽血统的兽王，在与其他凶**战时，往往根本不需要动手就能凭借血脉威压制服对方。
当然除非如同那狈村黑狈一般，本身来历不凡，且拥有对抗血脉压制的法门，方有可能在同一境界一战。
可是如同黑狈那般的情况毕竟不多，更何况当时黑狈也是欺负莲王与乌云状态不佳的情况下。
不过，眼前这黑豹很显然与黑狈又有不同，因为明玉在它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熟悉气息，那种气息当初在狈天猊所化的伥鬼身上曾经感受到过。
很显然，这黑豹之所以不惧怕乌云的气息，还有一个原因是，早已不是活物，只不过是被人用秘法炼制而成的傀儡罢了！
第二十一章，激战
一头被人炼制成为“伥鬼”的黑豹，出现在明玉等人反悔黎村的必经之路上，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当真是耐人寻味。
很显然，出手之人与黎村是敌对关系，很可能便是狈村之人。
如今“周天武祭”在即，大荒各大人族部落都进入了紧张的筹备当中，许多村子都进入了紧张状态。
黎村周围更是几乎禁严，不时的有狩猎队的强者在外面巡查，一旦有风吹草动，必然会有所反应。
而若是修为过高的人或者凶兽出现在黎村领地的范围之内，恐怕早已惊动了黎百川等人。
一头刚刚达到塑灵境界，且擅长隐蔽气息的黑豹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哪怕被发现，也可能会被略过，毕竟对黎村无法构成多少威胁。
只是没想到，或许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黎村，而是时常带着黎村孩子满山跑的明玉和乌云！
心念转动间，数个念头已经在明玉心底闪过，越发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咻！破风声传来，明玉面色一变，因为黑豹的身影竟然在此时消失了。
嗤嗤！一阵锋锐气机迎面而来，明玉面色大变，慌忙侧身让过，便看见数缕黑色头发，从脑门上飘落下去。
要是迟了些许，估计脑门已经开花。
“嘶！”
远处，一群孩子看见这一幕，不由得齐齐倒吸冷气，心中惊骇莫名。
“那，那到底是什么凶兽？”
二猴面色发白，心底颤抖，就连小腿肚子都在筛个不停。
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又看了看怀里一脸睡意朦胧的乌云。
“竟然连乌云都无法克制？”
“明玉遇到麻烦了，得去帮他！”
二虎看向明玉，又看了一眼近旁的强子等人。
“不行，太危险，我们必须赶紧回去，找大人来救明玉。”
强子连忙制止，对着众人开口，想了想，又说道。
“这样，我留在这里看着，二猴，你跑得快，赶紧回村去，找族长，找我阿爸他们。”
“不行，我也要留在这里！”
二猴抱着乌云，一脸的不情愿，虽然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听话，我们这里面，就你速度最快，你快点回去求救。”
“乌云先交给我吧。”
强子说着，又转头朝向另外的孩子开口道：“除了我，二猛，二虎以外，其他人，都赶紧回村，在这里帮不上忙。”
“这……好吧。”
沉默了半晌，二猴终于点头，将怀里的乌云递给了强子，而后转头朝向其他孩子看了一眼，道：“都跟我走吧，快！”
轰！
远处，断崖下，战斗越发的激烈起来。
“是谁派你来的？”
再一次躲过了对方的必杀一击，明玉忽然开口，眼中带着戏谑之色。
虽然对方也是擅长速度的暗杀高手，且境界上比明玉高出两三个小境界，但明玉在经过了大荒经历了乌云的训练之后，明显不比对方慢上丝毫。
毕竟，当初明玉在大荒中可是几乎将速度媲美灵动境的狈天猊甩掉。
更别说现在修为大进，一身速度更是增加了不少。
之前因为碍于有强子等一群黎村的孩子在周围，施展不开，此时已经完全缓过神来，开始开口试探。
既然已经确认对方是被人炼制而成的伥鬼傀儡，明玉肯定对方能通晓人言。
更何况，被化为伥鬼之后，也大都还保存了亡者本来的意志，那一股意志虽然迫于施术者的威胁无法反抗，但在提及施术者相关的事情的时候肯定会出现破绽。
毕竟没有谁愿意成为这般的存在，被杀死之后还要受敌方驱使，为其杀敌。
“嗷！”
果然，身体明显出现了停顿，在听到明玉这句话的时候，那黑豹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恍惚之色。
“就是现在！”
明玉眼中闪过精光，身体在这一刻动了，速度陡然提升了一大截，手中短刃闪着寒光，直直的戳向了黑豹的头盖骨。
黎百川曾经告诉过明玉，伥鬼之为物，虽然看似玄奥，涉及到了灵魂方面，属于偏阴暗的法门。
所炼制的伥鬼，大都能够保有其生前的实力，且因为没有实体，更加难缠，难以对付。
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鬼符”。一般是以生物存活时日常持有之物，甚至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以能够承载其执念。
要对付伥鬼，只需要找出寄托其执念的东西，将其击碎，或者驱散依附在上面的执念，就能消灭。
当初狈天猊的执念被黑狈寄托在其持有的黑色骨刃当中，后来也因为骨刃被雷光所破，将其中执念击散而被消灭。
此时明玉故意说话，就是要使得对方露出破绽，而后瞄准关键部位，一击必杀。
在明玉的感知当中，那黑豹的弱点应该是寄存在其头盖骨部位，因为从散发出来的杀意和灵力波动最强烈。
“嗷！”
仅仅是一瞬间，黑豹似乎回过了神来，就地打滚，竟然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明玉的必杀一击。
“哎哟，好可惜！”
远处，强子等人惊呼连连，都在替明玉惋惜。
唰！
但明玉却没时间可惜，一击失手，便慌忙远遁。毕竟对方怎么说也是实打实塑灵境界的凶兽，虽然表面上看可能只比明玉高出两三个小境界。
中间却隔着“塑灵”二字，那是一层大境界上的差距。明玉如今身在养元境第九层，且半只脚早已踏入塑灵境，随时都可以破关。
但是毕竟不是真的塑灵境，一字之差，天差地远，若是寻常养元境九层的修士，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也就是明玉，本身天资卓绝，修行的法门更是这世界上顶尖的，黑山的大自在神诀，也不知是何种来历，修行起来竟然比黎村祖传的功法强上不止一筹。
要知道，黎村的修行法门“泠水诀”，在这片大荒当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功法，便是放在外界，也足以与许多大教的功法相媲美。
这是黎村传承那么多年的底蕴之所在，是黎村曾经强大的根本，也是被其他村子所觊觎的地方之一。
但即便如此，和黑山的“大自在神诀”相较却又恍如云泥，难怪黑山自称是“灵尊”，其所修行的功法果然厉害非凡。
而且在大荒当中明玉除了每天要跟野兽、凶兽战斗以外，还要时刻接受来自乌云的考验，这些无疑都铸就了明玉强大的本钱。
所以此时，明玉对上这头塑灵境界的黑豹，显得颇为游刃有余，但因为本身的实力限制，想要拿下也是相当困难。
叮叮叮！
转瞬间，明玉与黑豹已经互换攻守数十次，但双方都谨慎异常，一击不成即刻远遁，绝对不肯贪功冒进，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
一时间，明玉与黑豹，如同化成了两道幻影，在约十数丈的范围内快速的游走，出手。
一道道火光不时在虚空当中迸现，往往当明玉手中短刃或者黑豹的利爪尖牙递出，真正的身形已经出现在数丈外。
“他们在做什么？”
远处，二猛看向抱着乌云的强子，开口询问，一脸的不解之色。
“好像阿玉有麻烦了，对方的速度不比他慢，而且境界更高。”
强子面色凝重，没有回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远处正在交手的两道人影。
“那怎么办？”
二虎闻言露出着急的神色。
“要不，我们把乌云叫醒？”
二猛带着不确定的神色，目光一直盯着强子怀里的小猴子。
结果似乎感应到了二猛的目光，乌云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睡眼朦胧的朝向三人望了一眼，又倒头将脑袋扎进了强子的怀里。
“要不，我们去帮明玉，牵制一下，吸引一下注意力？”
沉默良久，二猛再一次开口，带着些许不确定的神色，望向一旁的二虎和强子。
“我看行！”
二虎接连点头，转头看向强子。
“好吧，不过要小心，帮不上忙别扯后腿就行！”
沉默了些许，强子微微点头，扯出腰带将乌云绑在了自家腰间，而后与二人一起，慢慢的朝向正在交战的二人靠近。
啪！
当靠近战圈还剩十数丈的时候，二猛拾起一块卵石，用力扔了出去，正好丢在了黑豹的不远处。
“嗷！”
豁然回头，黑豹眼中先是露出些许茫然神色，紧接着目露凶光。
“小猫咪，你来咬我啊！”
大声的喊了出来，虽然心底一阵打鼓，二猛对黑豹做了个鬼脸，又扔出一块卵石，转身就跑。
“你们！”
见得此景，原本正要出手的明玉面色大变，慌忙朝向三人喊道：“快跑！”
“嗷呜！”一声怒啸，黑豹原本正在跟明玉“躲猫猫”一般，久攻不下自是积了一肚子火，此时正好爆发出来。
竟然不管明玉，转身朝向二猛三人追去。
“啊！”
大声呼喊着，二猛三人撒丫子一般，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哎！”
面上露出叹息之色，明玉见此，眼中爆出两缕精光，速度竟然再一次提升了一截。
啵！带着音爆之声，明玉如同一头人形的蛮牛一般，瞬间后发先至，挡在了二猛的跟前。
噗！破革之声传来，一道血光迸溅，黑色的利爪直直的从明玉的右胸穿过，气氛一时间凝固了。
“就是现在！”明玉却没有停止，口角淌出些许鲜血，低声一喝，手中短剑猛地刺下。
叮！
火光四溅，万道黑气翻腾，一阵阵隐约的低吼声传出。
啪！碎裂声传来，紧接着，所有的黑气为之一凝。“砰”的一声轻响，黑豹的身影就这般消散了去。
啪嗒！一块黑色的骨块，从半空中跌落，摔在了地上，直接碎成了几瓣……
第二十二章，坐关
“呼呼！”
山道上，数道身影静立，一阵剧烈的呼吸声传来，四周一片死寂。所有的生物，仿佛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当中。
唯有呼吸声，那是几个少年劫后余生所发出的喘息。
吧嗒！一滴鲜血滴落。
从明玉那被洞穿的后背，直直的滴落到二猛的大圆脸上，打破了所有的沉寂。
“啊！”
一声震天的尖叫声传出，二猛透过明玉被穿透的胸膛，看见了对面的天光，脸上写满了惊恐。
“明玉！”
“阿玉！”
二虎和强子连声惊呼，朝向明玉二人扑了过来。
“啊，嘶！”
面皮抽动了一下，明玉的身体向后倒了去，一下瘫在了二虎身上，血液洒落一地。
当！黑色短刃掉落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阿玉，怎么样了？”
强子见此面色大变，慌忙伸手将其扶住，一脸关切的问道。
“我……我没事，只是……有点微微难受……”
有些略微艰难的开口，明玉佝偻着身形，撕裂般的疼痛已经传遍全身，因为被刺穿了肺叶，导致呼吸越发困难。
“玉儿！”
“明玉！”
正在这时候，两声惊呼传来，数道身影瞬息而至，正是收到了二猴的报信，匆匆赶来的黎百川与黎虎等人。
“明玉！”
二猴的声音传来，身影出现在山道上，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玉儿，怎么样了？”
面上带着关切的神色，黎百川来到近前，看见满身是血的明玉，先是大惊失色。
旋即又松了一口气，探查了一下明玉的身体情况，发现并无大碍，只是因为被伤到了肺部，还有些脱力罢了。
“族长爷爷，都怪我！”
“是我……”
二猛带着哭腔，一脸自责的开口说道。
“走，回村！”
黎百川却未置可否，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抱起明玉转身朝向黎村方向而去。
“没事的，没事就好……”
黎龙见此，微微拍了下二猛的肩头，朝向一旁的强子二虎微微点头，转身跟上了黎百川的背影。
一行人见此，慌忙簇拥着老族长，朝向黎村而去……
噗！
密室当中，灯火昏黄，一道身影瘫倒在地上，口角淌出黑色血液。
“怎么样？杀掉了吗？”
房门洞开，一道壮硕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向躺在地板上的那道身影望去。
“怎么了？说话啊？”
面色大变，快速上前将那躺在地上之人扶起，连声问道。
“是被黎百川那那家伙发现了？还是黎龙？黎虎？”
“族，族长……”
“那个少年，留不得！”
艰难缓过气来，那人终于开口，一字一句。
“废物！”
闻得这话，被称为族长的男子面色大变，随手一松，便将那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转身朝向门外行了出去……
“玉儿，放松身体，宁心静气，紧守元神。”
密室当中，黎百川站在一口大鼎近前。
鼎中热气蒸腾，有各色烟霞飘荡，从漂浮在鼎中的各种老药当中散发而出。
药香浓郁，整座灯火幽暗的石室当中被一种玄奥的气息所笼罩，一道道璀璨符文，镶嵌在石壁当中，撑起一片奇特场域。
有一点点天地灵气，从虚空当中被那场域牵引而来，汇入了这间密室当中，犹如百川灌海，不多时就将整座密室充斥。
一点点烟云汇聚，却是灵气浓郁到极致，化作了五彩烟霞，如同彩绸一般流动翻腾，如同山间流云，或幻化作大道莲花，辉煌灿烂，散发出五色迷蒙的祥瑞气息。
越聚越多，竟然将石室内昏暗的灯火渐渐压制，空气变得凝重起来，仿佛随时都要下一场灵气之雨一般。
鼎中，有一点点殷红血迹，从明玉右胸溢出，染红了鼎中之水，却又瞬间消失，如同倒回一般涌入了明玉的伤口之中。
如同在呼吸一般，肉眼可见的，鼎中的各种药液缓缓汇聚，化作五彩光团，随着空气当中飘荡的各色天地灵气，朝向鼎中那人涌去。
“吱吱！”
而在一旁，另外一口较小的铜鼎之内，乌云被同样一锅药水蒸煮，瘦小的脸上，竟然沁出了点点汗珠，有一缕缕白烟从他头顶生出，飘散出去。
有更加海量的天地灵气，从四方汇聚，被那密室四周的大阵吸引，或从地脉抽取而来，涌向了鼎中金色毛球。
“我用了族中传承的古方，改进了一下配药，虽然有几味稀少的药引子没有寻到，但好在主药的分量与药效都很足，想来效果区别不大。”
看着渐渐入定的明玉与乌云二人，黎百川轻声自语，眼中露出了柔和的神色。
事到如今，黎百川似乎已经把整个黎族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幼小的少年身上，或许不久的将来，自己当年未曾办到事情，都将在这个少年身上得到实现。
而黎百川自身，也似乎有了放下心中重担，去和那些近来不断试探，敢打黎村主意的宵小死磕的勇气。
黎百川的话语，此时的明玉早已听不清，盘坐在铜鼎当中，被大量的老药包裹，再加上胸口处的痛楚刺激，明玉早已将心神沉入了自己的神海当中。
全身经络处，一股股强劲的热气涌入，伴随着自身精气，快速地运转起来。大自在神诀自动运转，使得他那原本苍白的面膛，出现了一缕缕淡淡的金色，宝相庄严。
明玉胸前的那一道可怖伤口当中，一股淡淡的金光覆盖，散发出迷蒙的光华。
体内，一阵“噼啪”作响，断掉的几根肋骨快速生长，将塌陷的右胸撑了起来。
肌肉蠕动，有一些细碎的骨茬儿，被快速排挤，从伤口处排了出来，落在铜鼎当中。
被撕裂的肺部肌肉也在快速的重新生长，一阵强健的心跳脉搏声传出，如同水泵一般，快速的将血液推送到周身各处，也将灵药中吸收而来的生机造化运往各处。
又将一些黑色的废物，吸收回血液当中运往特定部位，排出体外。
与此同时，明玉的血液本身，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鲜红的血液当中，竟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骨髓当中银星点点如同星海一般绚烂非常，散发着庞大的生机与灵气。
那是明玉血脉得到了进一步升华的表现，人体与周天之物一般，本身便是一种大药。
所以人在修行之时，将那周天灵气吸附淬炼进自身，也将天地大道铭刻进自身，使得自身拥有了某种特性。尤其是血液当中，蕴含着人体最初的血脉生机，大道碎片。
不单是人类，凶兽亦是如此，所以乌云的六耳精血对明玉才有那般奇效，能够“起死回生”一般，将明玉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阵阵浓郁的生机，不断从那鼎中的老药当中散发出来，汇聚而去，明玉胸前的伤口处，肌肉开始蠕动起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长出肉芽。
原本被黑豹一爪掏出来的巨大空洞，快速地弥合、结痂，而后长出白皙细嫩的肌肤，光洁如新，如同新生婴孩儿一般，似乎从来没有受过损伤。
此时明玉的身体，如同一台效率极高的机器一般，快速的运作变强，明玉的修为与气息，快速的攀爬，朝向一个极点快速靠近。
鼎中原本充斥着五颜六色灵液的药水，竟然渐渐地有了一种变淡的趋势，似乎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澄澈的清水。
“唔，应该没问题了。”
一直守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黎百川见此，点了点头，走到墙角处，伸手对着墙上的一块石砖拍了下去。
一阵轰隆声响，一块巨大的石板从密室中央拔地而起，将地上的两口铜鼎迅速分割，隔在了两边，密室一分为二，化作两间。
一道道大道符文闪烁，一股晦涩气息流转，竟然在虚空间化作大道阴阳鱼的景象，而两口铜鼎分别位于阴阳鱼的鱼眼之处……
“好热，好痒啊……”
模糊间，明玉紧守心海，但身体所传来的变化却被其一一感知。
此时随着功法的运转，明玉分明感受到自身的境界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身体经络与气海当中，所承载的天地灵气已经是到达了极点。
明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此时仿佛一个“气球”一般，如果稍加一点外力就要爆炸一般。
“不行，我还不能突破，我还可以更强的！”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是站在了这一境界的最强，但明玉却觉得不能这般简单的破关。
因为所谓的最强，也只是从自己有限的了解，从黎百川口中，或是从黑山传承当中简单的描述而已。
或许在这片大荒当中，在外部的世界，算是很强，算是极限。但在那些传承久远的大教内部呢？在传说中神山之上，甚至是在这方面世界之外呢？
他们的最强也是这般，明玉不确定，不知道所谓最强的定义是如何规定的，是何人所规定的。
但明玉却知道，只要自己继续压榨潜力，不断的突破极限，定然可以做到更好，在自己的极限状态破关方才是最为圆满的。
明玉这般想着，也是这般做的，不断的运转心法，不断的搬运体内的灵气，压缩再压缩。当大自在神诀不起作用的时候，就换成了黎村的泠水诀。
虽然平日里修行之时泠水诀的效果比不上大自在神诀高效，但其对于基础的夯实作用，对于天地灵气的炼化作用，却丝毫不比大自在神诀弱。
难怪泠水诀声名在外，被称为大荒人族最强的修炼法门之一，果是有其过人之处，是绝佳的筑基法门。
明玉暗中猜想，或许当初创造泠水诀这般功法的始祖，一身实力并不比创造大自在神诀的人来的弱。
毕竟黎村当中诸多传说，诸多诡异，都印证了大荒黎族的来历不凡，有着一段相当辉煌的过去。
明玉心如止水，万念归一，就这般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运转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法，不断的压缩着体内的灵气。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一道紫气从天而降……
第二十三章，天才与强者
清晨，天光初现。
一道道金色的霞彩从天边洒落，划破了浓密的夜色。
山的影子，在晨光中接连出现，巍峨而连绵。
夜的迷雾淡去，万道沟壑如同一道道苍龙起伏，撕裂苍天。
大山深处渐渐的恢复了生气，鸟兽开始离巢。有巨大兽吼，动如雷霆，穿透了清冷的晨雾。
有振翅声烈烈，忽如飓风席卷，伴随着阵阵鸣叫，划破天际。
群山万壑间，无尽走兽与鸟类出没，洪荒异类横行，新一天的轮回已经开始。
黎村山顶，一棵苍老的古树下面，一道幼小的身影盘坐，迎着那冉冉东升的朝阳。
一缕缕紫气弥漫，自天地间汇聚，从虚无而来，在那漫天霞彩当中映照，衬托出一种不凡的意境。
宝相庄严，明玉双眼紧闭，对于外界绚烂的景致充耳未闻一般。任由那一道道紫气萦绕，而后沐浴其身。
紫气灌顶，原本看上去就清秀俊朗的身姿，此时竟有一种神圣异常之感，仿佛九天谪仙降临于世，出尘而卓绝。
一旁，黎百川如同石像一般端坐，面上带着震撼之色，望向近处的孩童，瞠目结舌。
自从数月前那个叫黑山的男人帮助明玉打破了体内的能量平衡之后，明玉的日渐枯竭的身体，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
不仅一身暗伤渐渐痊愈，更是修为突飞猛进，如同坐火箭一般，一飞冲天！
黎百川终于知晓，什么才叫做天纵之才，相较于当初自己年幼时分，明玉的表现恐怕不止用妖孽来形容。
天阶资质又算什么？黎百川自身的资质便可称得上天阶，虽说大荒荒芜，但总会有一两粒闪亮的种子，在不同的时代生根发芽。
当年黎百川以天阶资质横空出世，威震周天武祭，横扫大荒人族，号称“周武第一人”，盖压东荒人族。
在那个时代，黎村几乎是东荒这一片区域最强大的人族部落，几乎快要如同那段久远失落传承当中的只言片语所描述的那般。
当时黎百川凭借的除了其本身资质出众，还有黎村传承的强大。但是，这一切跟明玉相比，却恍若云泥一般。
短短的数个月时间，修为从无到有，如今已经晋升到塑灵境界当中，而且初次突破已经到了塑灵境三层境界，连跨三个小境界。
这般成就，岂止能用逆天来形容，简直是妖！
让人觉得太不真实，黎百川只能归咎于或许是当初那几年，资质一直被压制了的缘故。
当年明玉被测出有天阶资质，可惜先天有缺，身体孱弱，无法修行。
即便如此在黎百川看来，明玉一直都是一块有待打磨的璞玉，丝毫未曾怀疑过他会成长起来，也从未放弃过。
即便知道他无法学习修行，也并未藏私，每次传授村里孩童或者青年的时候，都让明玉在一旁观看。
或许就是在那些无法修行的日子里，明玉已经早已将黎村传承当中的众多法门滚烂于心。
许多东西早已在内心深处反复演练琢磨了千百遍，才能有如此惊人的成就。
但是即使如此，黎百川心间的震撼却丝毫没有减弱，须知，修行从来不是一蹴而就。
据黎百川所知，在这般年岁，便是那些个大教的嫡传弟子，恐怕也做不到这一步。
正常人，修行个十数年或许能够达到这一步，如黎村狩猎队当中那群成年人，也大都在二三十岁才能达到。
个别天资不错的，也都是十几岁二十出头才勉强进入塑灵境界。
这并不是说他们资质太差，反而黎村狩猎队当中众人，资质相对而言还是很不错的。但和明玉相较，就成了美玉与顽石的差距。
天纵之资已经完全不能形容，甚至黎百川怀疑，明玉的资质不止于所谓的“天阶”，只是如今黎村手段有限，无法为明玉测试。
毕竟，当年黎百川行走大荒外时，曾听说过。有的特殊血脉，或者天生神人，在修行一道上有着超乎“普通”天才的才能。
有些生灵，甚至一出生就已经是灵动境，如六耳猕猴一族等一些上古神魔血脉，一旦成年，便已经是灵寂境界甚至是传说当中的神灵！
而黎村当中，也曾有过类似的传言。族人故老相传，黎村的先祖乃是一个来历神秘的无上人物。
曾经纵横天上地下，傲立一个时代，神挡杀神，仙挡诛仙。
这样的人物血脉定然是极其了得，不见得就比那些所谓的天生神人，天地神兽来的弱小，甚至可能更加强大。
原本还觉得可能只是以讹传讹，毕竟年代久远，黎村当中就连传承都快要断绝，更别说那越发单薄的血脉之力。
数百年来，黎百川已经算是黎村少有的资质好的，能够成为灵动境界的强者，当初甚至触摸到了洞虚，在附近大荒当中都算是威名赫赫。
但真的和其他人族相较，和那些大荒之外的大教弟子相比，仿佛强些也很有限。
但此时，在明玉身上，黎百川却想到这种可能。以稚子之身，表现出如此超凡，怎能不让人产生联想？
在明玉身上发生的事情，显然不只是用资质好就能够解释的，黎百川很怀疑是因为明玉身上的血脉比自家的更加纯粹纯正！
所以，自从明玉回到黎村之后，连日来黎百川一直在观察明玉，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对于族人的修行上有所帮助的东西。
“呼！”
良久，闭目运气的少年终于睁开了双目，一双眼眸当中紫霞绽放，显然一副大有所获的样子。
“爷爷！”
对着黎百川咧嘴一笑，明玉快速起身，朝向老人行去。
啵！
一道淡淡波动，从远空传来，带着某种令人恐怖的讯号，令得明玉心中一惊。
停住身形，慌然转身朝向远处望去。
“那是……”
黎百川先是微微愕然，紧接着却神色大变，声音颤抖。亦是朝向远处的天空望去，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爷爷，那是什么？”
明玉轻声询问，带着不解之色，从那波动当中，有一种令得明玉感到不安的气息。
“最近大荒不太平，有无上人物在附近现身，疑似是大荒深处有至宝出世。”
黎百川悠然开口，声音落寞，带着一种无力感。
心中却在感叹明玉神觉敏锐，竟然比自己还要先片刻感受到那股波动。
“无上人物？和黑老有关嘛？”
神色微变，明玉脸上亦是露出担忧之色……
啾！
数万里外，大荒之间，一声鹰啸震动长空。
一道金色身影，巨大而璀璨，恍若一轮骄阳。
背若泰山，绵延数百丈，翼若垂天之云，横击三千里，遮天蔽日。
万道金色光芒，从那毛羽之间闪耀，如同骄阳横空，灵动而神圣。
那竟然是一头巨大的猛禽，显化出法相之躯，散发着滔天威势，状若吞天一般。
而在它对面不远处，半空当中，一道道紫色电光，如同龙蛇飞舞。
如同手臂般粗细的电弧，将虚空击穿，化作一道道空间涟漪，正好封住了金色神禽所散发的强大气势。
一道卓然身影，白衣胜雪，面目模糊，被一阵混沌烟雾笼罩其中，看不真切。
隐约间只觉得，一片灵光湛然当中，一道绝世身姿，卓绝而立，仿若九天谪仙降世一般。
任由那巨大的神禽遮天蔽日，那人却仿佛是云端一轮朗朗明月，透出一种风轻云淡的气势，却能与之匹敌！
滋滋！
一道道电光，自虚空间生出，以那人为中心，朝向四周扩散，而后又消失不见。
战火，在阴暗处酝酿，一触即发。
大荒深处，其他地方，此时早已掀起了无边战火。
在二者的另一边，一座高山之上，一头数十丈大小的老熊对天咆哮。
一道道土黄色涟漪蔓延数百里，音波扩散，地崩山摧。
而在老熊的对面，数十里开外，一头银色天狼，在山林间穿梭，身形如同鬼魅一般。
有一条巨大的蟒蛇，身长近百丈，在大荒间不停游走。
全身如同红宝石雕琢一般，赤红如血。双瞳如同天灯，光华璀璨，映照周遭。
一张血盆大口，丈许鲜红蛇信，喷涌太古毒火，瘴气与火光一路随行。
大荒之间，劲浪肆意，大片的古木翻倒折断，曾经茂密的莽古荒林，遮天蔽日的巨大植被，毁于一旦。
一座座低矮的山丘，被拦腰截断，漫天尘泥飞扬，沙飞石走。
更有无边地火，从地底深处翻涌而出，在山谷深处汇聚成一座数百里的巨大熔岩“湖泊”。诸多地形，早已被永久地改变。
而大荒深处，一股股旺盛的血气弥漫，隐约间还有十数道身影，或人或兽，或隐身于山林间，或托身于云层上，或立身于巨山巅。
至于早先生存在此地的那些生灵，早已被“驱除”了干净……
“那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黎村，古树之下，明玉望向远空，目光湛然。
恍然间似乎穿过数千里万里空间，看见了正发生在大荒最深处，那一场惨烈的战斗。
“我也不知道，大概，或许那才是所谓的强者的世界！”
一声长叹，黎百川心中微微黯然，那种令人惊悚的气息，黎百川比明玉感受的更加深刻。
那些人远在数万里之外，但那种令人惊颤的波动，却传到了这里，令得老村长无时无刻不感到如坐针毡。
转头看向近旁的稚子，脸上却又露出了些许笑意，再一次开口道：“我这一生已然无望，但我想有朝一日，玉儿一定能够看见。”
第二十四章，熊村来人
“强者的世界？”
明玉闻言，轻声自语，眼眸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了。
“爷爷，你等着，我一定会更加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黎村，能够让所有欺负我们的人战栗！”
神采飞扬间，一种绝对的自信，那是对自身潜力的肯定。
“哈哈，爷爷等着！”
黎百川洒然一笑，心中老怀畅慰，但眼底却又闪过一丝隐隐担忧之色，时间还是太少啊。
“族长，族长！”
一声惊呼传来，一道仓皇身影出现在了通往下方的山道上，令得祖孙二人面色微变。
“发生了什么事？猛子。”
黎百川看向来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有人，有人要闯山。虎哥他们正在和对方对峙！”
微微停顿了些许，黎猛看向老族长与明玉，眼神在明玉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精光闪烁，再次看向了黎百川。
“其他村？狈村？”
眼中露出意外之色，黎百川看向通往山下的石板路，又看向黎猛。
“不是……”
黎猛话语哽咽，面色微红，目光有些闪躲，似乎不敢与年迈的族长对视。
“族长，老族长！”
正在这时候，另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嘈杂声。
明玉与黎百川回头望去，正好看见黎虎几人顺着山道跑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
黎百川眉头微皱，看向黎虎开口训斥。
“是，是熊村的人，说是派来给我们送请柬的。”
黎虎闻言慌忙开口，目光却望向一旁的黎猛，眼中露出些许威胁之色。
“熊村？请柬？”
闻得这话，黎百川面色数变，方才恍然大悟一般，开口道：“是了，算算，今次的周天武祭是该轮到熊村，难怪我说最近怎么还没收到大会的请柬。”
“走，去看看去！”
说着却是带头朝向山下山门处行去，黎虎等人见此，慌忙跟了上去。
“那个，小玉儿！”
当明玉欲要跟着众人一起朝向山下走去的时候，黎猛的声音传来，令得明玉停住了双脚。
“有什么事吗？猛叔。”
面上带着疑惑之色，明玉看向黎猛。
“哎嘿嘿！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最近族长他们都在忙些什么？”
满脸堆笑，黎猛走了过来，一边搓手，一边看向明玉。
“爷爷？”
眼底闪过一道精芒，面上却装作一脸茫然，一副懵懂的样子看向黎猛。
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回想一般思考了片刻，而后再次开口道：
“不知道，爷爷最近好像特别忙，大多数时候都和龙叔他们在一起，好像是准备周天武祭的事情？”
“这样啊？”
黎猛闻言，眉头微皱，眼睛盯着明玉，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
“猛叔，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去了，我也想看看熊村的人长什么样。”
不待黎猛再次询问，明玉微微一笑，这般开口道，说完便转身朝向山下跑去。
“这……”
黎猛见此，也只能干瞪眼，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山顶石屋，面上露出些许复杂神色，也朝向山下行去……
“你这小娃娃？就是熊村派来送信的使者？”
黎村外，黎强看向那不远处，端坐在一头白熊上的青衣少年，面上带着好奇神色。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其真实年纪大概在十四五岁左右，大荒人族大都早熟，所以真实年龄一般都比外表要小上些许。
但一身气息浑厚，已经站在了养元境巅峰，快要突破塑灵境界的样子，比之黎村当中黎龙黎虎当年似乎还要早上不少。
这般资质，在大荒当中实属罕见，至少在黎村这一代的少年人中，除了明玉没有人能够比得上。
“黎村的各位，我们少族长远道而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在少年近旁，一位身着黑色皮甲的中年男子，一脸傲慢之色，看向黎村众人。
目光从黎强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黎龙身上，竟然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之意。
“熊青，不得无礼！”
少年人开口，制止了手下，朗声道：“黎村与熊村世代友好，来之前父亲就交代过，不能生事，你难道忘记了？”
带着一脸温和笑意，似乎有意训斥一般，目光却在黎龙身上反复打量，更是不时越过众人，朝向黎村山门内望去。
“要是一不小心，伤了和气，小心回去我禀告父亲，看我父亲怎么收拾你！”
“你这小娃娃，倒是很会说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黎龙闻言，面色微变，眼底闪过些许冷光，露出淡淡笑意，开口道。
对方虽然说得好听，是怕伤了和气，但言语间那种飞扬跋扈的轻蔑之意却从未减弱。
况且按照辈分，他不过是一小辈，又是送帖而来，见了黎龙黎强等人，明显应该先下坐骑，见礼问好。
可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一直端坐于熊背上，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面上虽然一直带温和笑意，言语间也一直在强调黎村与熊村世代友好，可傲慢之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这也是为何黎龙等人这么久都未曾放这二人进村的原因所在。
黎村虽然孱弱，不如当年那般强大，但是黎村之人骨子里的血性却并未因此而消失。
更何况如黎龙、黎虎、黎强等人，在大荒人族中青一代都算是有名气的人，名声在外。
更别说老族长黎百川曾盖压大荒人族，直到如今都还保留着这片区域第一人的称号，被很多人族部落忌惮。
面对这样的村子，便是他熊村族长亲自前来，也不敢以这般傲慢姿态，偏偏这个少族长敢这样做，黎村众人自然是窝了一肚子火。
“黎龙叔说的哪里话？熊卫年轻气盛，要是说错了话，还请龙叔多多包涵。”
闻得黎龙之言，少年眼中闪过些许精芒，笑意未变反而更加浓烈，自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天然风度。
若是换做旁人看去，定然会被其风采折福，倒是一翩翩佳公子，虽说穿着是大荒当中的常见打扮，但气度却迥异。
“谁是你叔？别乱攀关系，我看没准儿你根本不是熊村来送信的，也不是什么少族长，别有所图。”
但早已先入为主，黎强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面上带着讥笑之色反驳道。
“你！”
熊青闻言，面色大变，一身气势外放，背上大戟已经握在了手里。
“住手！”
正在这时候，一声呼叫传来，黎百川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处，黎虎等人紧随其后。
黎龙等人见此，慌忙让开了一条道。
而熊背上的少年见此亦是终于收齐了些许傲慢之色，翻身下了坐骑，任由熊青牵住坐骑，走上前来。
“熊村熊卫见过黎老！”
“熊青见过黎族族长！”
二人对着黎百川见礼，神态恭敬，却不似先前面对黎龙黎强等人那般。
“好好好！”
黎百川连声叫好，一双浑浊的老眼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面上露出亲切的笑意。伸手抓住少年的手，便往村里行去。
“看样子，你就是熊族的仙苗了？”
方才走出几步，黎百川再一次开口，言语间带着些许赞许之意。
“都说熊村这一代出了个天才人物，被大荒外的某家大教收作传人，看来果非虚言。”
“黎老见笑了，您老老当益壮，卫儿还差得远呢！”
慌忙开口回应，熊卫面上露出些许羞涩之意，但言语间不卑不亢，倒是令黎百川不由得高看一眼。
很显然，哪怕被大荒外的大教收做门下弟子，在面对昔年大荒人族第一人，敢杀出大荒去跟那些大教的弟子传人争霸之人，熊村的少年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倒是表现得如同乖宝宝，在面对自家的长辈一般，收起了毕露的锋芒。
“这……”
“嘿……”
黎虎众人走在后面，见得此景，不由得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脸上的冷笑与蔑然之色。
倒是那个熊青与手上牵着的白熊，被黎村一群精壮“包围”在其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汗毛倒竖。感受到众人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暗道晦气，不该陪自家少族长来这一趟。
人的名树的影儿，黎虎黎龙等人在大荒人族中青一代的名气可是不小，自家少族长一次就将对方全给得罪了。
虽说如今黎村日薄西山，已经不像当年传说当中那般强大，但毕竟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大荒中诸多人族部落，在提到黎村，提到黎百川的时候，还是不免心生敬畏。
心念间已经捏了一把汗，便想着以后没事少往黎村附近来走动，别不小心被人盯上了找机会修理一顿，那才是“扬名”大荒。
一行人就这般各怀心思，快速的进了黎村，来到村头的小广场上，停下了脚步。
而熊卫与熊青二人，则是开始好奇的打量起四方的景色。
很显然，尽管如今熊村相较黎村强大太多，但对于这个充满传说，曾经威名赫赫的村子，二人还是止不住好奇。
“请问黎老，听说黎村前些年也出了一位拥有天阶资质的少年？”
片刻之后，熊卫收回了打望的目光，再一次看向近旁的黎百川，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第二十五章，熊卫
“请问黎老，听说前些年黎村也出了一位拥有天阶资质的少年，他在哪儿？”
“可否替卫儿引荐一番？”
黎村村头，小广场上，熊卫站稳身形打望了一眼四周，而后转头望向了近前的黎百川。
“玉儿？”
黎村狩猎队中，一群人轻声低语，不少人看向熊村的少族长，眼中露出不善之色。
明玉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外界大都知道明玉因为先天有疾，所以无法踏入修行之道。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会将黎村的“天之骄子”挂在嘴边，毕竟一个没有威胁的小人物是无需在意的。
明玉能够修行，并且修为突飞猛进还是近半年以来的事情，对此黎百川曾经要求族人严禁对外透露。
况且熊村距离黎村并不近，足有数千里，中间隔着大片的荒林、沼泽，以及人族聚集地，有大概近百个村子。
按理说，是不应该知道明玉的情况，但偏偏这来自熊村的少族长这般说辞，肯定是探听到了什么。
“哈哈！”
“你是说玉儿啊？”
神色不变，黎百川朗声笑了起来，再一次牵起熊村少族长的手，朝向山顶的石屋走去。
“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你们两个岁数都不大，应该会成为至交好友！”
“对了，熊千秋还好吧？”
“您说颂叟大人？大长老他精神头很好，前些天还跟我爹谈论您老人家来着。”
“哦？都说我什么了？”
面上露出意外之色，黎百川回头望向熊卫，似乎很想知道颂叟对其的评价。
“大长老他老人家可说了，当年周天武祭，您老人家力压群雄，打遍整个东荒人族无敌手！”
见得黎百川神色，熊卫一本正经的回应，不着痕迹的拍了一把老人的马屁。
“哈哈，哈哈！”
洒然一笑，黎百川心怀大畅，再次转身朝向山顶行去，却又开口道：
“你爹熊无敌也是算不错了，这些年熊村在他的带领下可谓一派欣欣向荣，便是远在数千里外，我也有所耳闻。”
“黎老夸赞了，我爹他比起黎老您可还差上不少。”
虽然这般说辞，但面上分明带着些许自得之色，令得身后的黎龙几人腹诽。
就这样，熊村的少族长与黎百川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沿途不时有族人向老族长问好，不时的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外村的少年。
“那是……”
匆匆摆脱了欲要打探黎百川事情的黎猛，明玉沿着村里的石板路朝向山下行去，远远的就望见了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年，朝向山顶而来。
而黎百川正走在最前方，手牵着那少年，一脸的和善神色。
“那就是从熊村过来送信的使者？”
眼中带着好奇神色，明玉远远的止住了身形，看向那少年。
只见他一身黑色短衫，身形修长，身高七尺，已经快要赶上成年人的高度。
大荒当中人族相较外界早熟，身形也更高大，或许是因为大荒环境恶劣，数万年来适应的结果。
一般成年男子的身高都在八尺左右，这少年虽然看上去约摸十七八岁，但面皮稚嫩，恐怕顶多只有十四五岁，甚至更小。
体态纤瘦，却充满了爆发力，在如此年纪便能够达到养元境九层的地步，其资质可用逆天来形容。
便是相较于大荒外，那些大教传承的核心弟子，也不会弱上多少。
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白皙，虽算不上面貌俊朗，但也自有一番风流态度，与大荒当中的男子迥异。
脸上带着一种自信而温和的笑意，明玉明显能够感受到，对方体内那一种那种自信的。
当然，他也的确有着足以自傲的资本，莫说是在大荒中，便是在自己所在的大教当中，也算是排名靠前的天才人物。
一身气息沉稳，举手抬足间，都有一种名家风范，看样子身负传承非同小可。若是放到一个月前，自己或许还不是他的对手！
明玉这般暗自忖度，站在原地就这般静静的打量着来人。
似乎感受到了明玉的目光，那人竟然抬起头，朝向明玉望了过来。
“咦？”
发出一声惊疑之色，熊卫抬头望向那山道上方不远处，悄然出现的少年人。
眼中精光闪烁，有一丝凝重自眼底一闪而没。
很显然，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黎村的仙苗，黎明玉。
据说那少年来历神秘，乃是六七年前突然出现在黎村，被村长黎百川带回抚养。哪想竟然拥有逆天资质，当时几乎轰动了大荒。
黎村当中虽然都是一族，但毕竟与其他人族村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难免会有其他村安插的眼线。
尤其是当年那一战之后，诸多人族村子为了表示悔意，或是迫于黎百川的威名，不惜将自己族长的女子嫁到黎村来。这些也就成了后来黎村所要面对的“内忧外患”之一。
因此对于黎村发生的事情，其他村子，尤其是当年曾经参与那一战的村子，分外在意，一有风吹草动，便要探个究竟。
可惜后来据说那少年先天有疾，无法修行，也就渐渐淡出了周围人的视野。
没想到前段时间，安插在黎村的探子居然向熊村报告说黎明玉疑似被黎百川治愈，能够修行？
再往后又说那少年消失了数月时间，回来之后修为竟然突飞猛进，有了一丝天骄强者的影子。
这自然是引起了诸多敌对村子的暗中查探，所以也才会出现上次伥鬼袭击的事件！
此时见得对方现身，凭借着一丝丝冥冥当中的感应，熊卫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正主？
倒是神色不变，不漏声色的继续跟随黎百川，缓缓朝向山顶而去。
“玉儿！”
果不其然，才行出数丈距离，黎百川便朝向那少年露出微笑，开口唤道：“来，快来见过熊村的少族长，熊卫！”
“爷爷！”
闻得黎百川之言，明玉慌忙顺着石板路来到近前，对着熊卫见礼。
“明玉见过少族长！”
“明玉弟弟多礼了，若不嫌弃可以叫我卫哥吧，我叫你阿玉可好？”
面上带着和煦笑意，熊卫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妒忌情绪，仿佛眼前俊美的少年会在不久之后坏了自家什么好事似的。
“好啊，卫哥！”
咧嘴一笑，明玉伸手去拉熊卫的手，如同黎百川一般将他的胳膊挽住。
“嘶”
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受到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道，熊卫心底的震惊犹如江河倒灌一般。
对方看上去虽然比自己个子低了一截，面皮更是稚嫩，毕竟据说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但那手上传来的力道却是不小。
虽然没有相互较量，但凭借本能能够明显感觉得到，对方的修为一定不在自己之下，是实打实的养元境巅峰。
这不由得令得熊卫震惊，这般修行速度与天资，便是大荒外那些最强大教，不朽势力的最杰出的弟子门人，恐怕也会多有不如吧。
至于说明玉是塑灵境界，大概便是熊卫自己也不敢想！
戏说不是乱说，而是有理由有根据的再行推测。要真天才到那种地步，大荒外一朝皇城内那些酒肆里的说书人都不敢这样说吧，恐怕皇朝的皇子也无法达到这种程度。
熊卫自幼被东洲某个大教收为门下弟子，所属的门派在东洲都属于一流势力，但最杰出的门人也是到了十二岁才达到养元境巅峰，而破关塑灵境足足用了一年半。
据说当初黎百川也是在十四岁才突破了塑灵境界，也因此奠定了他东荒人族第一人的地位。
熊卫自己也是近日才达到这一境界，要突破到塑灵境还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
与眼前的少年相较，自己以及门内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动辄以天才自居的家伙，都可以说与废物无异。
一种更加强烈的嫉妒涌上心头，却又被他很好的压制了下去。
“卫哥，你们熊村大吗？我没有离开过黎村，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并未在意熊卫心底的想法，明玉直接开口问道，眼中带着好奇神色。
“哦？”
回过神来，熊卫眼中闪过些许讶然之色。
“哈哈，玉儿，你可就不知道了，熊村在我们方圆数千里，数百人族部落当中都算大村子。”
黎百川洒然一笑，随着山道变窄，松开了熊卫的手，走在了前方，回头看了一眼明玉。
“不止呢，那里还有市集，还客栈酒楼和赌馆，可气派了！”
一旁的黎龙接话，继续说道。
“啊？那真想去逛逛，人很多吗？”
眨了眨眼睛，明玉露出一脸的向往之色，再一次转头朝向熊卫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对自己有一种淡淡的敌意，虽然对方掩藏的很深。
“很快了，再过半个月，周天武祭就要在熊村进行，到时候近千个人族部落都会派人前往，阿玉到时候也肯定会来。”
“到时候我带你到处转转，去看看我们熊村的市集。”
面上露出了从容的笑意，熊村的少族长看向明玉，朗声笑道。
“哦？真的吗？我也要去吗？爷爷！”
明玉闻言，转头看向前面的黎百川，开口询问。
“当然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是该带村里的孩子们见识见识了。”
黎百川回头，微微一笑，而后陡然加快了脚步。
一群人见此，亦是赶紧跟了上去，不多时已经来到了山顶石屋外的老树下。
第二十六章，打探
黎村山顶，古树下，黎百川与熊族的少族长熊卫，端坐在石桌前。
一旁侯立着黎虎、黎猛以及熊卫带来的跟班熊青三人。
明玉正在石屋里进进出出，端茶递水，忙碌着，而其他人都已经被黎百川打发走了。
“黎老！”
沉默了半晌，微微品了一口明玉端出来的茶水，眉头皱了一下，熊卫再一次开口。
“阿玉弟弟修为精深，不知拜在哪家大教门下学艺？”
目光自一旁众人的脸上扫过，若有如无的瞥向明玉的背影。
“玉儿？”
闻得这话，黎百川面色不变，朗声笑道：“他哪有你那么幸运，得大教青睐收入门下，不过是自己瞎练罢了。”
“不会吧？”
面上露出惊疑之色，熊卫连声叹道：“我观阿玉一身气息沉稳，修为定然不在我之下，定然是出自名门大派教导，难道说是黎老您亲自教导？”
“这个嘛，你还是亲自去问阿玉吧。”
朗声一笑，黎百川却并不愿意多说，关于阿玉的师门传承，便是黎村之人都没有几个知晓。
一位绝顶灵尊的身家传承，便是那些顶级势力，不朽大教估计都会心动不已，自然被黎百川列为黎村最大的秘密之一。
若是传出去，不说有可能引来黑山生前的敌人，更大的可能是引来周遭这些大大小小人族部落的觊觎，为黎村引来杀身大祸。
“阿玉？”
闻得这话，熊卫又一阵惊疑不定之色，但却不好追问，伸手从自己怀里小皮囊中取出了一个被紧实包扎的皮卷包裹。
“空间宝物？”
一旁的黎虎等人见此，面色微变，心中暗道这少年的师门果然大有来头。
空间宝物莫说在大荒当中，便是在外界富庶之地，也算是稀罕物。
而这少年如此年纪就能拥有，定然是从师门得来，也可见其被师门所看重，当做种子一样培养。
至于要说是得自熊村传承，却是绝对不可能。大荒当中，宝物稀少，拥有空间宝物的村子大都是实力雄厚之地。
即便如此也顶多有一件两件，还都是有名号在外，众人皆知的宝物。
熊村也的确拥有一件空间宝物，不过据说在其大长老熊千秋的手中，名叫“万象盆”。显然不是眼前这个精致小巧的兽皮囊袋。
熊卫却并未理会这些，轻巧的扯开了外面捆绑的兽筋绳套，展开软皮包装，露出一枚黑色的铁片。
巴掌大小，约半指头厚度，一道道古怪的文字铭刻其上，那是大荒人族之间流传了数万年的古文。
铁片看起来是新铸成不久，抬头歪七扭八的刻着“周天武祭”几个大字，上面的内容大概是“周天武祭将在熊族的村落进行，邀请黎村之人前往”云云。
双手捧着那铁片，一脸毕恭毕敬甚至可以说虔诚神色，熊卫看向了黎百川，开口道：
“今次，奉了家父与颂叟大人的派遣，前来黎村给黎老送铁卷，还请黎老收下。”
“周天武祭的铁卷册？”
眼中闪过些许异样神采，面上带着怀念的之色，黎百川拿起铁卷，放在掌心摩挲着。
叮！
一声脆响，黎百川屈指轻轻弹了一下，放在耳边听着那回音，嘴角露出了淡淡笑意。
“当年，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就是这般拿起铁卷，放在耳朵面前弹，当时还被族长训斥了一顿。”
眼中倏尔有了些许泪光，原本以为老人只是一时童心未泯，没想到却竟然是想起了往事。
周天武祭所用的邀请函其实并不止一种，虽然制式大概都是一样，但材质按照所举办的村子附近的特色而有所不同。
毕竟大荒贫瘠，不可能所有的村子都使用同一种材质铸造铁卷。所以祭奠规定，用于制造邀请函的材料，大约有十二种之多。
这些材料或金、或银、或铜、或铁，或是玉石矿物，甚至是木材或者兽骨，都是大荒当中常见且能寻到的东西。
各个村落部族大都按照自身的实际情况选材铸造，而往往举办时间接近的几次大典，所使用的材料不会相同。
很显然，老族长所说的第一次，应该是他年幼时，第一次参与周天武祭之时，那一次大典所送出的铁卷。
瞬间，一种沉闷的气氛，在山顶石屋外弥漫，令得熊卫与熊青二人面色大变。
只觉得一种巨大的压力，在顷刻间从天而降，如同芒刺一般直直的悬在二人头顶上方。
空气当中，一种淡淡的哀凉之气，与肃杀氛围，**裸的不加掩饰的杀意与仇恨弥漫。
恍然间似乎让人看到了当初那无比惨烈的一战，有一层淡淡的“血幕”将山顶处包裹起来。
转头望去，才发现不止黎百川，黎虎与黎猛二人面色都带着沉痛与悲愤之色，有滔天气势从二人身上散发而出，不加收敛。
很显然，老族长所提及的，不是一段快乐的回忆，对于黎村而言，数十年前发生了太多不为人知，不可诉说的惨剧。
那些曾经在这片大荒当中占有一席之地，响当当的人物，那些曾经鲜活的族人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被时间葬送在了过去。
一种惊悸的感觉将熊族二人笼罩，尤其是熊卫，在一瞬间，脸上竟然淌落了大颗大颗的汗水。
黎百川不消说，早已保有“大荒人族第一人”多年，一身修为早已到了灵动境界巅峰，据说当年就已经几乎破入洞虚境界。
那般境界在大荒之外也算是强者之列，便是熊卫的师尊，那位在大教中司任长老一职，也不过就洞虚境界罢了。
整个东荒人族当中，已经不知道多年没有出现过这一境界的强者了。
而黎虎与黎猛都是近些年进入灵动境界的，也算在大荒人族当中排的上号的强者。
这三人的气势凝聚到一起，莫说熊卫难以承受，便是熊青也几乎当场跪倒了下去。
境界之差，往往一线便是千里，更别说相差两三个大境界，那几乎是天堑一般！
熊卫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如同那风雨中颠簸的小船，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
原本因为空间宝物无意间彰显了自己大教传人的身份，还有那么一丝丝小得意。端坐在石桌近前，似有心无心地打探起明玉的师门传承。
此时却只觉得如坐针毡，两股战战恨不得拔腿就跑，要不是怕丢脸，早就叫出了声来。
这还是黎族三人尤其是黎百川，并未将那一股气势对准二人的情况下。
一直以来，都因为自己的天赋，因为自己是师门与出身，颇为自傲的熊卫，在这一刻才恍然明白。
哪怕是再天纵的资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心里一阵战战兢兢，只是默不作声的坐着，不去看那黎村三人，好在那般情况只维持了一瞬间。
“哎！”
片刻后，老人一声长叹，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对熊卫与熊青而人报以赧然的笑意，开口道：“见笑了，人老了，就容易多想。”
说完身上的气势散去，黎虎与黎猛亦是回过了神来，倒是有些微微脸红。
“哪里的话，黎老您是性情人物，大长老早就提过多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伸手一边擦着汗水，熊卫一字一顿，有些结巴的开口，面上带着牵强的笑意。
心中却如蒙大赦一般，有些后悔自身为何要大包大揽的来给黎村所在的区域送请柬。
“熊千秋那个老家伙，他当年……”
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黎百川再次开口，言语间似乎回想起来一些有趣的往事。
“颂叟大人？”
熊卫面上露出了好奇之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刚才受到的影响已经被其完全抛之脑后。
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似乎在等待黎百川的下文，好要打探自己族中那位名声显赫的老人的过往。
正在这时候，明玉再一次从石屋当中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些清洗干净的野山果，那些是黎村的孩子们一大清早送来的。
“来来来，卫儿啊，爷爷我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卫儿，快来尝尝我们这附近山上的野果，都是今天新摘的。”
谈话就此打断，黎百川招呼熊族少族长吃些野果，叫明玉也坐下一起陪客。
气氛却缓和了起来，一时间大家喝茶吃水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倒是显得一副宾主尽欢的样子。
“爷爷……”
小半晌之后，熊卫已经对黎百川改口，跟着明玉叫爷爷，一副打蛇上棍的模样，开口询问道：“刚才爷爷说到大长老他？”
“哦？熊千秋？”
闻得这话，黎百川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满脸带笑地开口。
“那个老东西，他当年……”
“咳咳！”
“噗！”
正在说着，突然面色大变，脸色瞬间由潮红化为苍白，一口黑色淤血喷涌而出。
整个人的气息顿时萎靡了下去，仿佛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爷爷！”
“族长！”
明玉与黎虎等人见此，面色大变，连声惊呼，慌忙出手将其扶住。
“我……我没事……”
摆了摆手，挣脱了三人的搀扶，黎百川露出一副虚脱的样子，对着熊卫报以歉意的微笑。
“真是见笑了，人老了……”
“老了……”
“爷爷说的哪儿话！您身子骨硬朗着呢。”
熊卫连忙开口，仿佛突然想起了一般，起身道：“卫儿还有其他村子的请柬要去派送，就不便久留，就此别过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
黎百川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对明玉说道：“你去，送送卫儿。”
“对了，把爷爷房间里的那几坛老酒，拿一坛子出来，让卫儿给熊千秋那个老东西带去。”
“好的爷爷！”
明玉点头，起身朝向石屋内行去。
“不劳了不劳了……”
连连摆手，一副推却的神色，熊卫对一旁的熊青打了个眼色。熊青便对众人告辞，快速下山，去准备坐骑。
“给！”
不多时，明玉抱着一小坛酒酿从屋内走出来，不容分说的递给了熊卫。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半推半就，熊卫当着众人的面，将酒坛子收进来自家腰间的皮囊之内，而后再次对众人拱手。
转身，缓缓的朝向山下行去，明玉见此跟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准备
“老族长？”
待得那人远去，黎虎慌忙开口询问，面上带着关切的神色。
“无妨！”
摆了摆手，黎百川接连摇头，起身朝向自己的石屋内行去。
“这……”
黎虎见此，与黎猛对视了一眼，面上露出不解神色，倒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眼中那一缕诡谲的神芒……
“阿玉啊……”
山道上，熊卫看向一蹦一跳，走在前面的明玉，眼中带着笑意，开口道：“听说阿玉的师门是在大荒外？”
“师门？”
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明玉看向那笑容和善的少年，心中一阵冷笑，但面上却故作不知一般，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师门之事，明玉也不太清楚，师尊他没有提过。”
“哦？”
闻得这话，熊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神色不变，再一次开口。
“令师尊……”
“师尊他自称是散修，至于他的名讳，恕明玉无法告知。”
“三年前偶然经过此地，因为觉得与我有缘所以将我收录门下，一直在暗中传我功法。”
“还曾花费心思帮我治好体内顽疾，至于其他的，师尊一概没有提过。”
一脸诚挚之色，明玉半真半假的，将自己师门之事讲了出来，说罢还天真地问熊卫：“怎么，卫哥听说过我师尊？”
听说过才有鬼，说了那么多等于白说！心中一阵腹诽，熊卫眼皮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却不动声色露出一脸赞叹道：“看样子阿玉的师尊乃是世外高人！”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因为师门受到夸赞，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明玉开口道：“卫哥，你听说过中洲吗？”
“中洲？”
眼中精光闪过，熊卫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开口问道：“阿玉的师尊来自中洲？”
“嗯，我也不知道，不过师尊偶然提起过，说中洲有什么故人……”
微微摇了摇头，明玉开口否定。
熊卫闻言几乎吐血，若非见明玉那一脸天真的样子，恐怕就要怀疑眼前这个懵懂的少年是在诓骗自己。
但又不肯放弃，想了想再次开口道：“那阿玉的师尊还在吗？可否替我引荐一下？”
“师尊？”
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开什么玩笑，黑山早在半年前第一次与明玉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
后来被黎百川将其遗骨葬在了村后埋葬族人的乱葬谷中，并未惊动其他人。
否则的话，单单黑山灵尊的名头传出去，估计都能叫大荒颤抖。
甚至可能会引来大荒外的其他势力，比如击伤黑山之人，又比如来自其他的大教传承的觊觎。
开玩笑，一位灵尊强者的衣钵传承，如果放出消息，估计便是同等级的强者也会出手抢夺。
虽然明玉到现在都还不清楚灵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境界，但从黎百川的只言片语了解道，绝对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
整个黎村当中，知晓此事的除了明玉与黎百川外，就只有强子一人，连黎龙黎虎都不知晓。
黎百川和强子绝对不会说，至于其他人，恐怕就只有六耳猕猴乌云，但乌云从未开口说过话，明玉也不信他会漏自己的底，所以便自动排除了。
接连摇头，明玉开口说道：“师尊他半年前已经离开大荒了。”
“啊？”
这一次，终是变了颜色，熊族的少族长仔细的盯着明玉看了半晌，直到觉得明玉不是在说谎，方才相信。
但还是不太甘心，继续追问：“他有说去哪儿吗？”
“说倒是有说，只说是去云游天下，走访故友。”
明玉心中冷笑不已，但表面上却波澜不惊。事实上早先在山顶石屋之时，明玉就已经听到了这位少族长向黎百川打听明玉师承的询问。
很显然，在这位少族长心里已经自动将明玉列为与自己一般的大教传人，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没有错。
因此明玉故意如此，半真半假让人无从判断，却不着痕迹的表明自己一身修为是有源头的，有一个莫须有的师傅。
不管对方信与不信，先放出烟雾弹，反正如今黎村的处境已经是坏到了极点，不如故弄玄虚，让对方摸不着头脑。或许投鼠忌器，还会给黎村造就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至于对方事后会不会查明，明玉却是丝毫不担心，因为黑爷早就已经死了，没准儿都已经烂成了一黄土，便是有心之人想查估计也无从查起。
“这……”
“这样啊，还真是遗憾……”
沉默了半晌，面上露出惋惜之色，熊卫眼中露出懊恼，似乎真的是在遗憾没能和明玉的师门中人见上一面一般。
“对了，阿玉，听说你养了只宠物猴子？”
忽然，似乎想起来一般，再一次开口，熊卫望向明玉，停下了脚步。
谈话间，二人已经从山顶来到了山脚，站在了山门处小广场上。
“猴子？啊？你说乌云啊。”
眉头微皱，对于宠物这个说辞，明玉是打心头反感。
要知道在明玉心底，一直把乌云看作是最好的伙伴，甚至是长辈看待。
不过倒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是眼中露出些许不愉神色，继续回答道：“乌云他受伤了，所以……”
“这样啊……”
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这一次熊卫倒是完全相信了，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来，基本完全吻合。
一时间，二人结束了对话，陷入了沉默当中。
“少族长！”
山门外，熊青的声音传来，二人转头望去，正好看见他挥手向熊卫示意。
二人见此，便快步走出了广场，沿着小路走出山门，来到黎村外。
“回去吧！阿玉。”
来到近前，熊卫转身对明玉露出一丝笑意。
“那你多保重！卫哥！”
明宇闻言，停住了身形，对着熊卫点了点头。
“保重！”
熊卫点头，对着明玉抱拳，而后翻身上了白熊。
“周天武祭早点来，我在熊村恭候！”
留下一句话语，没有再回头，一催胯下白熊，朝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熊青见此，对明玉以及身后山门处的黎村之人拱手一礼，转身快步追了上去……
“少族长？”
一路行出数十里，确认离开黎村地界之后，熊青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一直的沉闷。
“黎村不简单！”
“那个少年更不简单！”
看了一眼熊青，熊卫叹息了一声，这般开口言道。
说完便开始又一路策马狂奔，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跟班……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般平静的度过了，整个黎村上下似乎都陷入了为迎接周天武祭而紧张的准备当中。
周天武祭，乃是整个东荒人族最重要的祭典，虽然每五年举行一次，但却决定着所有大荒人族大大小小部落的排名。
近些年来，黎村在这片区域的排名已经一降再降，虽然说出现了如同黎龙黎虎那般中青一代的强者，在整个大荒人族都算小有名气。
但排名毕竟还考虑到整个村子的实力，如今黎村当中青黄不接，老一代只剩黎百川一人独木难支，而年轻一都还尚且稚嫩不堪大用。
所以在往届的大典当中黎村并未取得理想的成绩，不过这一次有了明玉这一群小牛犊，也算可堪一用了。
更况且，今次大典除了排名以外，还有这其他的意义。
比如一直以来对黎村觊觎的那些势力，恐怕都已经按捺不住了。
又比如听说有大荒之外的人族，和附近许多村子有了联系，恐怕外界很多势力已经开始插手大荒。
那样说来会引起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但对于整个黎村而言，或许都将是重要的一役！
至于明玉，则是日复一日，带着村里的孩子习武打闹，上山捉鸟，下河捉鳖，将能闹腾的事情，都折腾了一遍。
倒是给沉闷的黎村，带来了不少生机，也令得以前一些对明玉不怎么待见的族人，对明玉刮眼相看。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村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孩子都凝聚在一起，这不是说修为高资质好就可以办到的。
而且自从这群孩子跟着明玉修行之后，一身实力的确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使得原本还有些微词的人也都闭了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就这般快速的流逝，直到这一天。
“爷爷！”
山顶石屋近前，明玉带着一脸的大汗淋漓，风风火火的跑了上来，看向正端坐在石桌前老神在在的黎百川喊道。
“爷爷，您叫我？”
“嗯！”
微微点了点头，黎百川看向明玉，眼中露出了淡淡笑意，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顺眼。
见他一脸汗水，脸上还带着灰尘，活似个大花脸，顿觉有趣，不由的开口调笑道：“你这猴儿，最近可是把黎村上下搞的乌烟瘴气！”
“爷爷，您这话不对！”
闻得老族长之言，明玉板起脸，一本正色道：“我这可是在帮咱们黎村培养优秀的种子，您得夸我！”
说完，还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没成想把原本就脏兮兮的脸抹得更花。
“哈哈！”
见得此景，黎百川放声大笑起来，伸手将眼前的少年拉过近旁，捏着自己的粗布衣袖，给他擦了擦脸。
“好好好，倒是让你受累了！”
“不累不累！”
接连摆手，爷孙二人相视一笑，明玉还对黎百川吐了吐舌头，又引发一阵大笑。
“对了爷爷，你找我是为了……”
“乌云？”
小半晌，爷孙两停了下来，明玉看向老人，眼中闪烁着期盼之色。
“跟我来！”
没有再说什么，黎百川起身，带着明玉朝向村里密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风起
“哞！”
黎村村头，一头高下数丈的蛮牛，发出震天牛吼，跪伏在山门近前。
这是附近大荒当中的一位凶兽王者，因为周天武祭之事被黎百川找来，是为了当做载具，承载村里的孩子们前往熊村。
黎村距离熊村足有数千里远，中间隔着老大一片大荒，还有诸多人族村子，时常有匪徒和凶兽出没。
单单是黎百川或者狩猎队的精壮前往，直接步行倒也无妨。但如明玉这些个半大孩子，要靠双脚穿过数千里大荒，就有点困难了。
所以老村长临时找来了与自己有些交情的蛮牛王，临时充当了一把载具和保镖的角色。
倒是令黎村的孩子们又惊又喜，便是明玉都忍不住细细打量，坐在牛背上不时爬东爬西。
这头老牛，当初明玉与乌云横行大荒那几个月，曾经远远的见过几次，但因为对方实力强劲，并不敢上前招惹，没想到原来跟自家族长爷爷关系那么密切？
“玉儿！”
一把拉住明玉，黎百川眼中带着淡淡笑意，朝向牛背上一群小猴子看了一眼，朗声问道。
“准备好了吗？”
“爷爷，我准备好了！”
“我们也准备好了！”
一群十来个孩子，纷纷停了下来盘坐在牛背上，齐齐的看向黎百川，朗声应道。
“哈哈哈！”
闻得这话，黎百川老怀畅慰，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转身朝向山门处送行的黎龙等人，开口道：“回去吧，守护好黎村，别让那些宵小钻了空子！”
“族长！”
黎龙闻言，眼中露出些许担忧神色。
快步上前，对站在蛮牛近前的黎虎、黎猛开口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族长和孩子们！”
说完，用力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又朝向十数个狩猎队的精壮看去，眼中带着不舍。
“放心吧，我一定拼了命！”
黎虎闻言，眼中带着些许泪光，但却忍住没有流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此行凶险，不管是黎龙还是黎虎都清楚。
那些早已对黎村觊觎多年的村子，恐怕就要在熊村的大会上，对黎百川等人发难。
而黎百川等人决定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但同样，留守黎村之人要面对也是几乎必死之局。
一旦黎百川离开黎村，恐怕就已经会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试探。
而等到大会生变，无论黎百川等人是生是死，都会有人借机强攻黎村，再次上演当年那一幕！
这一别，是生是死无人知道，但很可能就是永诀。
所以强如黎龙黎虎，在大荒人族当中出了名的铁汉子，也难免会有些伤感。
不只是为了多年的好兄弟，更是为了黎村的未来，感到担忧。
“回去吧！”
良久，黎虎开口，对着黎龙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保重！”
黎猛拍了拍黎龙的肩膀，沉默不语。
“族长！”
再一次高呼，对着蛮牛上方那道身影双手抱拳，黎龙高声呼喊：“保重！”
“族长保重！”
山门前，上百族人刷的一下，几乎全部跪倒在地。
很多汉子眼中噙着泪花，至于村中的妇人和一群留在村里的孩子，早已哭的稀里哗啦。
“保重！”
“走！”
一声高喊，黎百川没有再回头，一催胯下蛮牛，高下数丈的巨大蛮牛便迈开了步子，载着老头子和一群半大孩子走向了远方。
“族长，保重！”
远远的，一阵呼喊，连绵不断。伴随着孩童和妇人的哭喊，如同一曲悲壮的战歌，奏响前行的磨难。
“玉儿，你觉得害怕吗？”
离开黎村之后，黎百川看向明玉，开口询问。
“有什么好怕的？我黎族男儿从来顶天立地，便是天塌了，也不会眨一下眼。”
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明玉昂首挺胸看向自家爷爷，面上露出一脸无畏之色。
“哞！哈哈！”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牛率先笑了起来，称赞道：“好一个顶天立地，老黎啊，你倒是有个好孙子！”
声音如同雷霆一般，令得一群孩子捂住双耳，就连明玉都只觉得一阵“嗡”响在耳朵里回荡。
“哈哈哈哈！”
黎百川也跟着开口大笑起来，一副老怀畅慰模样，看向明玉，连声道：“说得好！不愧是我黎族儿郎！”
一时间，众人一扫离别的阴霾情绪，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迎着清晨初升的朝阳，黎村一行人，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朝向周天武祭所在的方向前进……
“嗷呜！”
狈村村头，一声惊天狼啸，一行十数头黑狈簇拥着一头数丈大小的狈王，行出了山门。
每一头黑狈身上，都坐着一个精壮男子或是一两个少年。
走在最前面的两头黑狈身上，狈大与狈二二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一种蛮荒强者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令人不觉称赞。
身兼族长与大祭司的狈呼延，高高在上的端坐在狈王身上，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闭目养神。
当走出的山门的一瞬间，豁然睁开双眼，朝向远处某个方向望去，眸光转动间，似乎看见了一片血海滔天。
“哼，黎村，是时候了！”
一声轻语，却透出无限的寒意，带着一种肃杀之气。
“走，去熊村！”
一抬手，对着麾下众人审视一眼，下令道。
“出发！”
狈大见此，高举右手，一声高喝。
整个队伍便有条不紊的，离开狈村，开始朝向举办周天武祭的熊村而去。
与此同时，大荒当中，同样的一幕，或早或迟，在诸多人族村子的山门前出现……
“此话当真？”
熊村，宗族大殿上，族长熊无敌正一脸凝重的听着自家儿子此行的见闻。
当听到关于黎村的事情，听闻关于黎明玉、黎百川，熊卫从二人处打探来的一些消息以及猜测时，不由得惊呼。
“千真万确，孩儿是从黎百川和黎明玉二人口中探听而来。”
熊卫神色恭敬，望向坐席上的熊无敌与熊千秋。
“这……”
“大长老，您怎么看？”
面上神色反复变化数次，熊无敌一副惊疑不定之色，转身望向一旁的白发老者。
“黎百川那个老东西，虽然诡计多端，但还不屑说谎。”
眼中露出叹息之色，一身黑色长袍，满头白发的颂叟熊千秋开口道：“不过倒是那个小家伙，不简单！”
“怎么说？”
“难道那小子骗我？”
熊卫闻言面色大变，露出些许愠怒之色。
“卫儿！”
熊无敌见此，微微叹气，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太容易冲动了！”
“我觉得那个小家伙倒不一定说了假话。”
微微一笑，熊千秋看向眼前的父子二人，朗声道：“只不过他很聪明，没有把话说完罢了。”
“大长老所言与无敌的看法不谋而合！”
熊村族长闻言，微微点头，连声叹道：“黎村这一代到底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妖孽，可惜……”
“哼！”
“大荒当中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能够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天才，过早夭折的只不过是尘土而已！”
熊千秋一声冷笑，面上带着残酷之色，开口道：“黎村已经苟延残喘太久了，是时候让黎百川这个神话破灭了。”
言罢，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下方的熊卫问道：“对了，卫儿，你师门的人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到？还有你说除了你师门之外，还有其他大荒外的势力可能会来，可是当真？”
“回大长老，千真万确，师尊让师兄他们传信于我，说有好几家东洲的势力跟咱们大荒当中的村子有联系，想来应该会来参与此次大典。”
“至于我师尊师兄他们，大概就在这两三日内便会到达。”
连忙开口回应，熊卫面上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那就好，再三四日，各大部族都应该已经到齐了。”
熊千秋闻言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开口道：
“到时候周天武祭如期举行，好戏就要开演了，也让大荒外的势力见识一下我们大荒人族的风采！”
说完不再说话，坐在位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熊无敌见此，对下方的少年挥了挥手，开口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对了，叫族人加紧准备。”
“今次周天武祭，要让整个东荒人族和大荒外的诸多势力，知道我熊族的风采！”
“是，父亲！”
闻言，熊卫对熊无敌一拱手，又对闭目的颂叟微微施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开了大殿……
“驾，驾！”
一阵喧哗声，从大荒当中传出，一架巨大的金色辇车由三匹烽火龙驹拉着腾空而行。
带着一种灼热气息，在空气当中留下一道红线，带着一缕缕黑烟，快速地穿过一片片荒林。
辇车前方，几个少年依靠在栏杆处，好奇的打量着大荒当中景致，不时谈论着一路而来的见闻，谈笑风生。
辇车后方，一座约莫丈许方圆的轿厢，帘幕低垂。
隐约间可见几道苍老身影，在其中打坐练气闭目养神。
“吼！”
大荒当中并是不风平浪静，不时有被惊扰的兽王出手，对辇车展开攻击。
“哼！”
然而当一声冷哼传出，那兽王的气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叮当！
大荒的另一端，一声声铜铃声响，一阵阵浅浅马蹄，在沉寂的大荒当中带来了些许生气。
一道苍老身影，华发鸡皮，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红色木箱子。
箱子上面还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彩绘面具。
一手拄着棍子，另一只手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驮着另外两口同样大小的箱子。
一位红衣少女，正坐在马背上，一脸的百无聊赖之色。
手中一把铃铛，如同纯金打造，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出迷蒙光彩。
微微摇动起来时，叮当作响，与那马脖子上悬挂的铜铃混作一片。
这二人也不知是何种来历，二人一马穿行大荒，不紧也不慢。
顷刻间就走出了数十里外，朝向熊村方向，消失了踪迹……
第二十九章，杨柳青青
“爷爷，你说熊村有多大？”
牛背上，明玉百无聊赖，看向近旁的黎百川开口问道。
“熊村啊……”
“阿玉，你不知道嘛？”
还没等黎百川说完，一旁的强子抢先开口道：“熊村在咱们整个大荒当中可都算是大村子。”
“听说他们光自己的族人就有近千人。”
“这还不算，听说熊村有个集市，平常住着数万人，可算是大荒人族最大的集市了。”
“近千？数万？”
听得这话，明玉有些云里雾里，脑海中浮现出近千人和数万人如何聚居在一起的杂乱画面。
似乎有一大片荒山上，一栋又一栋数之不尽的石屋，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如同进入了荒凉的石林一般。
明玉曾与乌云在大荒中游历数月，也曾远远的观望过数个人族村子，但他们当中大多数都跟黎村没太大区别，最大的一个村子人口也不过三百。
且那个村子还带着市集，也不过数十人罢了，因为方便附近数十个村子，日常在那里交换物资。
如今咋然听见竟然有人口近千的大村子，更是据说聚居着数万人，自然觉得不真实。
“玉儿啊，你是不知道。”
似乎看穿了明玉内心的想法，黎百川洒然一笑，轻声笑道：“熊村可和咱们黎村不一样，在那里他们把集市和村子分开，熊族的人才能住在村子里，而其他地方来的人只能够住在集市当中。”
“集市的治安由熊村负责，当然作为报酬，集市也要为熊村上缴一定的资源，就是所谓的‘税赋’。”
“这样啊？”
“可是足有数万人，那不是可以称为城镇了吗？”
明玉有些不解，脑海当中开始浮现出，那一座时常梦见的，边关小城，那些破旧的城门，坍圮的城墙，和满目的黄沙。
“哈哈哈！”
“你这个小娃娃说话真有意思！”
正在这时候，震天的笑声传来，身下的蛮牛再一次开口，竟然主动回答了接上了明玉的话题。
“数万人的村子，就想称做城镇？那是你没见过大荒深处的神城！”
“神城？”
闻得这话，不仅明玉，就连一旁的十几个小家伙都全部聚拢了过来。
“神城是什么样子的？牛爷，很大吗？”
明玉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座边荒古城，此时闻得神城之名，自然心中好奇，连忙开口询问。
“哈哈哈！”
似乎对明玉亲眼有加，又或者对那一声“牛爷”很是受用，蛮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再次道：
“神城啊，我们凶兽中的王者，所居住的城市，是属于凶兽的城市。”
“在那里宽广数百里，住着上千万化成人形的凶兽，当然你们也有你们人族。”
“不过大荒外的人族城镇的规模，一般在十万以上的人口才被称为小镇，数十万上百万才被称为小城，至于人族皇朝的皇城，那和我们凶兽的神城一样，大着呢！”
似乎心情相当不错，对于这一群好奇宝宝，蛮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啊！”
“我滴个乖乖！”
一阵阵惊呼传出，一群孩子显然都被吓住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说是孩子，就连跟随着蛮牛左右的一群成年人，都露出了向往之色。
“真可惜，真想去大荒外面见识一番！”
“好想看看咱们人族的皇城！”
几人在暗中低语，眼中露出渴望之色。
大荒环境艰苦，人族在大荒当中的生存并不容易，大都生活在相对苦寒贫瘠之地，毕竟大荒的王者永远是数数之不尽的凶兽。
所以一般大荒人族以族群聚居，分布在大荒各处，化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村子。例如黎村、狈村这般。
但一般情况下，一个村子容纳的人口很少超过数百，大概是因为生存条件恶劣的缘故。
毕竟生活在大荒当中，时常要面对食物资源短缺等问题，且出生率与存活率也不如外界那般高。这也是限制了大荒人族人口增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在大荒当中生存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向往着大荒外那广阔的世界，毕竟那里才是人类的主场，是更适合人族生存的肥沃之地！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大荒人族都有幸、有实力能够离开大荒，毕竟像黎百川这般能够凭一己之力横渡大荒的人，在大荒人族内部真的不多。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静的思索当中。
明玉眼中，那人口上万的熊村忽而变得渺小了，或许，神城才是自己梦中那一方古旧边关的真实模样，明玉这般想着。
毕竟，即使是在梦中，明玉也没有见到过那方边城的完整模样。
从来都是很模糊，模糊，那些高宅大院，那些满目黄沙。
回想起来，其实很早的时候，明玉就曾经听说过。当年黎村辉煌的时候，也曾有过集市，也曾有着近千的族人聚居。
但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甚至就连黎百川自己也不过是在族人口耳相传的辉煌当中听说过罢了。
即便曾经真实的存在，在黎村后山的乱葬谷里，现在还有一些残垣断壁。
但不管对于明玉还是黎百川而言，都恍如隔着一层薄纱去观看的历史画面，毫无一丝波澜可以触动。
其实在黎村之人的内心深处，都觉得当年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以黎百川的号召力，或许如今的黎村也会有那般局面，能够重现一番传说的辉煌。
可惜，时间没有如果，那件事不仅发生了，而且过去了数十年。
却依旧如同一道伤疤一般，镶嵌在每一个黎村之人的内心深处，是族人闭口不提的禁忌话题。
“咳咳！”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率先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老蛮牛再一次开口，打破了沉寂，对着明玉开口道：“我说小娃娃，你背上那个毛球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毛球？”
面上露出愕然神色，旋即恍然大悟一般，将一直绑在自己背上的乌云解了下来，开口笑道：“牛爷，他叫乌云！”
“对了牛爷，你以后叫我玉儿吧！”
明玉抱着乌云，对蛮牛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意。
“乌云？”
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蛮牛将注意力朝向明玉怀里的乌云投了过去。
“吱吱！”
似乎是感受到了蛮牛的窥视，原本一直在沉睡当中的乌云竟然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之后，对着蛮牛一阵叫嚷。
“哎哟喂，吓死牛了！”
一声惊呼，紧接着众人只感到天翻地覆一般，一群孩子连带着黎百川都差点被从牛背上甩了下去。
回过神来才发现蛮牛竟然被吓得四肢发软，卧倒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我说……老黎啊，你……早说，你……带了个，祖宗啊！”
一句一颤，蛮牛似乎被吓了不轻，眼中露出幽怨之色，竟然开始埋怨起老族长。
“咳咳！”
面皮微微抽动了两下，黎百川看向坐下的蛮牛，开口安慰道：“这位只是顺带搭车而已，不会伤害你的，”
“吱吱！”
似乎为了应正黎百川的话语，乌云竟然从明玉怀里跳了出来，爬到蛮牛头顶犄角处，对着老牛一阵比划。
“哎哟喂！别，别，我起来还不行嘛！”
也不知乌云跟蛮牛比划了些什么，蛮牛慌忙站了起来。
可是似乎被吓坏了，腿肚子打颤，还没站稳又跪了下去。
“吱吱！”
急的乌云在他头上一阵乱跳。
“这么大个还躺在地上，让人看了多笑话！””
黎百川见此，强行将脸上的笑意憋了回去，而后示意明玉去将猴子捉回来，再次开口道：“快起来，我们还要赶着去熊村呢！”
“哈哈！”
“快看，那头老牛！”
“都老得走不动了，还是回家耕田去吧！”
正当蛮牛起身失败之际，一阵讥笑的话语传来。
众人便见得一辆巨大的金色辇车，被三匹高大的赤火龙驹拉着，快速的从众人头顶飞了过去。
隐约间似乎有几位少年，容貌俊朗，风度翩翩，刚才那一阵讥笑的话语就是从他们口中传来。
“哎哟喂！丢死人了！”
蛮牛见此，更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将脑袋埋进了自家肚子下面。
“这……”
黎百川等人见得此景，都不由的面皮抽动起来，真想赶紧远离，跟眼前这家伙撇清关系。
“那些是……”
良久，当众人重振旗鼓，再一次坐在牛背上，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朝向熊村前进的时候，黎百川看向之前那辆辇车前进的方向，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看样子，这次的周天武祭不像往常那般简单……”
老牛的话语传到了黎百川的耳朵里，很显然，身为大荒当中活了长久岁月的凶兽，蛮牛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叮当！
正在这时候，一声铜铃轻响，紧接着一阵悦耳的歌声传了过来。
“杨柳青青……”
“这是什么声音？”
“是谁在唱歌？”
一群少年纷纷转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便见得一道瘦高的身影，背上背着一口硕大的红色木箱，一手拄着木棍，一手牵着高头瘦马，朝向众人走来。
而众人的目光，却被那马背上那一道红色身影吸引住。
那竟是一个姿容绝美的少女，看上去约摸十二三岁光景，瓜子脸，丹凤眼，顾盼婉转间美眸若画。
琼鼻下，一张樱桃小口，微微轻启，便听闻一阵悦耳歌声随风而至，仿佛有阵阵兰馨香味扑面而来。
“咯咯！”
一声轻笑，她手中一枝翠柳，轻轻挥舞，便仿佛将众人引到了杨柳江畔。
叮当之声，从她手腕上的金色铃铛之中传来，又将众人拉回了现实当中。
“那是谁？”
“她真漂亮！”
虽然还是一群半大孩童，但却尽皆发出赞叹，几个女孩子更是暗中比较，结果露出懊恼的神色。
黎村众人当中，就连黎百川与黎虎等人都不由得多看一眼。
“咦？”
交身而过的瞬间，一声惊疑传来，那少女竟然停下了歌声。
朝向蛮牛背上的明玉看了一眼，便将手中柳枝抛了过来，被明玉接在手中。
但却没有停留，而是随着那一人一马，快速的远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