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有女韩霞 边关向北
听到张诚要给自己做媒,王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觉得错愕,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看他的样子,张诚笑了笑,知道这个谈话可以继续下去。
唱完这出戏之后,戏院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下一场,张诚和王通则是回到了戏院中,说这等事的时候,比起宫中处理司礼监的政务,和应答万历皇帝要轻松许多,张诚也是满脸的笑容,语气轻松的很:“其实那有让咱家做媒的道理,咱家是替那边问问,韩太平你可记得?”,这个王通当然是记得,韩太平是王通手平亲兵韩刚的叔爷,也是御用监里监把总,和王通打过交道的,看着王通点头,张诚又是笑着说道:“前个老韩来找咱家,说是你那次去过韩家后,韩刚的妹妹韩霞就时不时的和韩刚提你的名字,韩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两个弟弟却有话学话的给了韩太平听,女孩的意思年纪大的人怎么会不懂,这韩霞今年十五岁,长得也周正,她家也是清白人家,韩太平却觉得和王通你在一起,有些高粪,所以和咱家讲了,咱家听到之后,却觉得挺合适的,你这么大年纪,老是一个人也不方便,这韩家各方面算起来也不是外悔
……”
说到这里,张诚却笑着拍了下大腿,自嘲的说道:“咱家光顾着自己说,你怎么想,老韩那人是个实在人,他说韩霞模样周正,家务精通,是个聪明姑娘,那不会有差……”
那一世王通也有过感情和**上的经历,不过在最后都是散去,毕竟是深刻在脑海中的人生体验,所以这一世,王通虽然富贵但却没有同龄人那样的纵情纵欲深陷红粉阵中,而是把自己精力投入更重要的事情上。
在这个时代,平民百姓十几岁就可以成婚成家,但读书人二十岁三十岁才成婚也多的是,专心读书,考出前程来再说家世的观念,时人也颇为认可。
王通偶尔也会考虑到自己的个人问题,他现在权势,和万历皇帝的关系,都会让他的婚姻带上很多的政治背景而不是以他个人的喜好爱恨为转移,不过对王通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和什么异性比较深入的接触过。
要这么判断的花,小门小户的韩家反倒是最好的选择,韩太平虽然在内廷中身居高位,但那今年纪也未必会做多久韩刚家除了这个叔爷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亲戚,就是韩刚领着弟弟妹妹过日子,和外没有牵扯。
在这个时代王通不奢求自己会有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或者碰到一个红颜知己,他只是在那里权衡利害,这个从未见过面,或许听过声音的韩霞和自己成亲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这个判断很快。
“那就请张公公做主了!”,王通起身,作揖下拜沉声说道,脑中权衡判断,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在张诚眼中看来,王通好像没怎么迟疑就做出了决定在那里愣了愣,随即摇头笑道:“看来称也是年绍到了,心急的很,咱家虽然没有经历过,听说还是听说过不少的。”
此时的张诚完全是个长辈的模样,调侃了几句之后对有点尴尬的王通说道:“咱家的身份探探你口风还行,真要做媒,那就给外面人挑道理了御用监那边和工部打交道的多,到时候让老韩找个侍郎或者是郎中什么的做媒也算是周全了礼数……”
“张公公,几日后王通就要去往山西,怕是没什么空暇操悔”,张线哈哈一笑,开口说道:“等你回来再说,等你回来再说,到时候万岁爷赐婚给你们两个,那才是莫大的荣耀呢!!”,王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尴尬的笑笑”抱拳施礼。
且不提他们二人的对答,几十名宦官看戏回宫,跟没有责过的同伴大肆夸耀这戏如何好看,那戏台上的锦衣卫和对方打的如何精彩,还有的学几段唱腔,讲讲精彩的段子,然后关系亲密的,还要私下说说,今日看戏,乾清宫某某在楼下值守。
这话故意不说明白,可宫内的人谁不知道乾清宫某某值守代表着什么,但也是一幅故作不知的模样。
宫内消息传得快,然后迅速的传向宫外,宫外一干人知道了,有通过下人那边迅速的传向京师。
没几天,京师百姓都知道万岁爷去过那忠君戏院看过戏了,万岁爷都去看过了,这地方一定是好看的了不得,楼上包厢贵,可楼下的座位不过是二百文,站着才一百文,这点钱大家还都走出得起,殷实些的人家就更不必说。
去忠君戏院看戏,成了京师最新的风尚之一,生意好,自然有人学,又有两家戏院开张,可谁也比不上忠君戏院有那么多新戏,那么吸引百姓平民的注意。
后来又有人听说,这忠君戏院有三个班子轮流演戏,而且养着十几个写戏文的人,差不多京师和北直隶会写戏的人都被招揽过来,而且给开了头一份的薪水,优厚的很。
其他戏院雇佣班子,雇佣演戏的人,按照忠君戏院的规制来做,可都比忠君戏院晚了很多,都要一步步的跟着后面来。
更关键的是,忠君戏院已经打响了名头,据说每次有新戏,万历皇帝都会微服来到此处某包厢观看,这谁家能比。
而且慢慢的,豪门勋贵家中养的戏班子,有了什么新戏或者有什么拿手的戏,在堂会,在宴饮中唱也拿不上什么台面,一定要去忠君戏院演一次,看看台下的观众捧场不捧场,唱戏的倡优原来都以在豪门勋贵家中为高,现在则是要去戏院中,才能显出自家才艺高绝。
豪门拳养的戏班,也不像是从前只在自家演”而是要去忠君戏院演上一两场才能证明这戏班水平足够,算走出色。
忠君戏院的新戏不少,影响力也是巨大,更有些文人雅士,喜好写戏写曲的,愿意在这里一展才华,把自己的作品交给戏院的戏班来演,也能博得大名。
不过忠君戏院自己的新戏都有一个特色,一面颂扬当今圣君在上,大明太平,一面在戏中写出锦衣卫的好处。
台上的锦衣卫都是大义凛然,为国为民,扶助弱小的形象,加上外面巡街校尉们做了许多事实,舆论和行动彼此影响,锦衣卫在京师大部分人群的形象变得高大高尚起来,从前巡街校尉坐在街上,众人都是敬畏之极,甚至有什么困难也不敢找他们帮忙。
在这样的影响铺开后,大家都走在街上的锦衣卫都是和气了许多,甚至有人主动打招呼露笑脸。
民间这样的情井,也在影响着士子和官员们,他们讨厌王通,他们觉得忠君戏院的戏低俗,可他们也觉得这戏文很有意思,那个气氛很让人快乐,潜移默化之间,他们的判断也在受到影响。
民间有传闻,当今首辅丰时行,还有养病几年,回京复职的王锡爵都来过这戏院看戏,自然是在包厢之中。
三江商行的几个掌柜来过,看过帐目之后,回去就单独刮拨出了一笔银子,银子有两个用途,一个是在天津卫建一个戏院,培养戏班,一个是把京师的戏院扩建,还真是有利可图的一桩生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天下歌舞升平,无论富贵高门或是平民百姓都在寻找适合他们的娱乐,王通的戏院应时而起”推波助澜而已。
王通在八月二十这一天率领部下离开了京师,眼下京师最热的就是这戏院,也没有人注意到王通的离开。
………………,草原上什么都缺,从铁器到布帛,甚至是针线,他们都是缺少,但单原上也有大明缺少的物资,比如说牲畜,比如说碱,更重要的是草原上有金银,羊原上的贵人们手中有大笔的金银财宝,有的是劫掠,有的是和西域以及漠北的贸易,有的则是各处的矿藏,论起总量来,或许远远不如大明各处,可却远远比大明要集中。
他们几乎没有生产的能力,但兵器、布帛以及其他的物资,却都是他们必须的,来自大明的商人自然不是慈善家,他们会冒着触犯律法的风险来到草原上,就是为了高额的利润,就是为了草原各部手中的金银财宝。
如今想要暴利,一是私盐,那都是官府和盐商在做,二是海贸,海上跑一趟船,出去一船货,只要能安然回来,回来的时候,就是一船银子,第三就是和鞑虏的贸易了,走一次草原,大车拉出去的是货物,拉回来的就是金银。
麻胖子正带着商队在草原上行进,过了北边的大青山区域,目标就是归化城,那边的蒙古贵人和其他处不同,他们喜欢奢侈品,喜欢绫罗绸缎,喜欢香料还喜欢大明的女人,这些价钱更高。
[w w w ..net]
第七百一十八章 草原上的商队
来到草原上的商队往往结伴同行。麻胖字的商队也是和其他几个商队在一起,麻胖子这边二十几辆大车,其余的还有十辆大车,三辆大车的。
麻胖子的商队每辆大车边上都有三名到四名健壮汉子,拿着刀剑长矛,甚至还有四杆鸟铳,这些护卫的口粮和装备还专门用了两辆大车来装运。
过百名护卫,一半的护卫骑着马,有专门的人调度指挥,这样的气派的确是不同凡响,他出关的时候,在关隘那边等着搭伙出关的其他几个商队就跟了上来,讲好了,这次搭伙过大青山,去归化城那边一辆大车给麻胖子五两银子。
麻胖子这一行人无可无不可的,草原上的汉人商队搭伙是常事,这几个跟上来的商队加起来才二十辆大车,都是拉着寻常货物,这去一趟的百两银子,最起码护卫们来回的吃食就有了着落,省一文就是多赚一文,人多了也有的照应,何乐不为。
出关的时候,麻胖子的车队护卫不过是拿着朴刀之类的防贼家什,边兵也没怎么检查,等出了关,弓箭、长矛、鸟铳都拿了出来,其他跟着出来的几家商队当时脸都白了,他们也有护卫,不过十个八个的,要是这麻胖子在草原上起了歹意,大家回都回不去了。
战战兢兢的走到晚上,发现麻胖子这商队的一干护卫对自家大车看的紧,对其他人根本不屑一顾的模样,大家这才放下了心。
实际上从大同边关去往归化城,这一路上并不是茫茫草原,见不到人烟,和大明这边的驿站差不多,一日路程的范围内,也有些蒙古人的小部落驻扎,这等小部落一百人或者几百人,靠着和这北上南下的商队做点小生意为生。
晚上这一队人就地扎营,跟麻胖子这一干人搭伙的商队中,有十辆大车的那一家和其他几家打了个招呼,大家合计了下,索性和附近的小部落买了两头羊,让小部落料理宰杀了,羊肉用火烤上,羊下水用锅饨煮,招呼着那麻胖子那边的人一起过来吃。
走了一天,中午都是啃的冷干粮,闻到肉香气,麻胖子和手下一干人也忍不住,推辞客气了几句也就坐了下来。
麻胖子倒是不含糊,让下面人在车上拿了一坛子酒,拿了点香料过来,那酒一开,上好的汾河烧,把香料抹在羊上,下到锅里,香味连附近小部落的人都给引了过来,羊还没考好,那小部落的头人就拿着一袋子马奶酒过来敬客。
他这意思麻胖子却懂,笑着说道:
“老克廖,你那骚哄哄的奶丵子酒谁愿意喝,你这是想和我的酒吧,这么多人都要喝,你也就能喝一碗,多了没有。”
那头人过来笑嘻嘻的拿碗接了汾河烧,小喝了两口,眯着眼睛半天没有睁开,惬意之极的模样,然后客气了两句,又是退下。
有了酒肉,大家即便不熟,几口烈酒下肚,也都熟络了起来,几家商队的头目你一言我一语聊,不过或明或暗的都在奉承这麻胖子,汾河烧号称是“入口甜,入嗓绵,入腹火”,也是烈酒,喝得多了,麻胖子也是话多了。
“不要看那个鞑丵子客气,也就是跟着我一起来,那个四辆大车的,你们那些人自己过来,半夜里杀了你们,尸体丢到三里外割碎了喂狼,大车和货物自己卖到归化城那边去,你连个告状的机会都没。”
“要不怎么和麻爷您搭伙呢,小本生意,在泽州那边贩来的绸缎和土布,也请不起什么护卫啊!”
麻胖子拿着腰间匕丵首割了块羊肉,在眼前的碟子蘸了下,放入。中,然后用酒送下,满不在乎的说道:
“咱们山西自己的绸缎在别处还能卖个价钱,在归化城现在不行了,那边的贵人头人,讲究穿个江南的丝绸。”
“他们这个也懂!?”
“这位兄弟一看就是没去过啊,归化城那边的人不比咱们大同的贵人差,讲究的很,吃穿用度,舍得花钱,他们也有钱!”
那边问答几句,麻胖子也大着舌头笑着说道:
“你们知道我这趟送的是什么吗?苏杭的纺绸,西洋的香料,还有京师天津卫的珠宝首饰,这个去那边才能卖大钱啊!”
众人又都是奉承,都是开口说道:
“这些东西也就是麻爷您这等人物才能搞得来,咱们小本生意的,如何能做得起这今生意。”
奉承的高兴,少不得又开了一坛子酒,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烈酒也是在鞑虏那边能赚大钱的,这麻胖子还真是手面了得。
第二天一早,又是照例启程,麻胖子酒量一般,一早起来就捂着脑袋不太舒服,不过队伍还是照常行进,离开那部落半个时辰,已经看到北面的山峦了,过了这片山脉区域,就是归化城,不过在山中还要走两天。
麻胖子躺在中间一辆大车上,在那里呼呼大睡,调度护卫的那人骑马过来,开口冷声说道:
“胖子,你喝多了猫尿就要撒疯,看在多年兄弟情面上提醒你一句,真要说破了什么事,办砸了生意,我可不会留情。”
麻胖子用手插着脑门,没好气的说道:
“还用你说,这生意我跑了几次,怎么会不知道轻重,昨晚不就香料绸缎吗,边关和山西宣府那边谁不知道这个,别的我也没有说,后面那几家没什么古怪?”
“没啥古怪的,昨晚上他们安排值夜的很老实,应该就是做生意的。”
“做一票?”
“没什么油水,有两家的几个跟车的护卫看着有俩下子,咱们的人死伤了也不好交代,这次就算了。”
两人对答几句,麻胖子又是倒在车上呼呼大睡。
队伍的后面,小商队的大车上东西装得多,马匹又一般,所以落在了队伍的后面,这也是小商队的常态,昨晚一起吃肉,大家也混得熟了,彼此看着玩笑,有人一个拿着铜镜把玩的年轻人打趣说道:
“在这草原上连洗把脸都难,你个大老爷们还照镜子干什么?”
“你懂个啥,这镜子在归化城少说能赚个三两银子,回去给俺婆娘打个银钗,你们先走,我去解个手!!”
“小心点,别被草里窜出来的狼把那话咬去,买了银钗也没得用了!!”
一阵哄堂大笑,那年轻人笑骂几句,落在了队伍后面,走在草丛中,这年轻人却没急着解开裤带,反倒是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举起铜镜迎着日光,朝着一个方向晃动了几下,然后将铜镜揣回怀中,急忙跟了上去。
喝多了水,喝多了羊汤,今日方便的多,倒也不出奇,这年轻人每走一段时间就去“方便”,被丵一干人好一顿笑话。
走到山中一处水源地这里,这边就要就地扎营了,已经秋日,草木枯黄,燃料什么倒是不缺,但却没有昨日吃羊的口福了,大家拿出自己的干粮,在河里取水,然后烧开水,热了干粮咸菜,准备休息。
山中的河谷地颇为平坦,山上树木还算是繁盛,是不是的能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鸟叫兽吼,让那些新来此处的人颇为不安。
“今日也是不巧,要是能碰到从归化城那边回来的商队,他们一般都是带着一群羊跟随,咱们还能开开荤……别张望了,这山里据说还有熊那,这些野兽都是怕火,不敢靠过来,你老实睡吧!!”
刚到草原上的那种新鲜感已经消失不见,赶路一天,大家也都是疲惫,早早的安歇下去,麻胖子那边的护卫倒还是尽责,还是排定了值守的班次。
围着车队,一堆堆篝火点燃,护卫们在这篝火边上,一边烤火一边值守,秋日山中,寒气逼人,有堆火还是必要的。
经过两天一夜的相处,麻胖子这边的护卫队和他们搭伙的商队已经没有了什么戒心,也就不再关注那边。
守着四杆鸟铳的护卫在内圈,鸟铳在六十步之内可以打破皮甲,百步之内能杀人,也是利器,鸟铳操作又是复杂些,能用鸟铳的护卫地位就比其他人高一点,晚上只要在大车圈起来的营地呆着就是,不用出去值守。
有火烘着,虽说没有脱衣服,可还是睡得深沉,但护卫毕竟是武人,这警觉比寻常人强了不少,听到耳边细微响动,第一反应就是蛇,尽管这个时日草原上不可能有蛇存在,但迷糊之间那里想得明白,猛地睁眼。
一睁眼,猛觉得嘴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梧住,刚要挣扎,却觉得脖子上寒气逼人,立刻僵住,再看拿着火铳的同伴,已经都被制住。
有人将那四根鸟铳抱起,蹑手蹑脚的离开,没过多久的功夫,就听到一声大响,这分明是鸟铳打响的声亲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声惊动,能听到惊鸟鸣叫飞起,整个车队的人都是惊动,听到外面的护卫扯着嗓子大喊道:
“山上有人,山上有人下来了!!!”(未完待续)
[w w w ..net]
第七百一十九章 遇盗 遇劫
第七百一十九章 遇盗 遇劫
山中寂静,大家睡得深沉,那一声火铳的大响也只有几个人被惊动,不过山鸟鸣叫一片,外面值守的护卫又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都是惊醒了。
麻胖子此时倒不像是喝酒时候那样的糊涂,他起身的时候,手里抓了一把短刀,但马上这把短刀又掉到了地上。
就在他们这个营地之中,站着十几名手持刀斧的年轻人,正在逼着麻胖子的护卫和车夫们,篝火还未熄灭,在火光的映照下,能看出这些年轻人正是那个有十辆大车的商队的护卫和伙计们。
白日里这几个人和气的很,却没想到半夜里突然发难,尽管这十几个人算不得什么,可麻胖子却顾不得撂下狠话,因为山上还有人下来。
两侧黑乎乎的山上,开始的时候一点亮光,似乎是升起了火,然后星星点点的火就多了起来,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星星点点的火光应该是火把。
麻胖子听到前面的护卫头领倒吸了口冷气,他连冷气都吸不出来了,山上最起码有三百人。
“朋友,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货吗?”
在圈子中那十几个年轻人各自盯着自己的目标,神色都是不动,麻胖子恶狠狠的继续说道:
“这些东西都要送给僧格都古楞大汗的,你们劫了这个,难道还想在草原上继续讨生活吗?识相的,绸缎香料你们拿走,这件事我们不追究…...”
话刚说了一般,猛听到马车上一名护卫惨叫一声,从车上翻了下来,外面有人扬声喊道:
“里面的人老实点,不要做什么小动作”
护卫头领快走两步到那护卫的跟前,借着火光麻胖子也能看到那护卫的肩膀上有一支羽箭,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准头。
那护卫身边有一把弓,想来是刚才要做动作,听到外面又是惨叫一声,又有声音高喊道:
“难道没说过,不要做什么小动作吗”
这句话说出,却不是汉话了,而且蒙古语,麻胖子在草原上跑的多了,护卫头领也是,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是这边的部落。”
两个人搀扶着一个护卫退了进来,那护卫的小臂上也是中箭,护卫头领脸色变了,大声喊道:
“大家伙不要动手,稳住,稳住,里面的兄弟们也不要慌张,咱们有什么事情都能谈,见了血,今后都不好看。”
前面半句是对自家的护卫,后面半句却是对站在内圈的那些年轻人讲的,到了现在,才有人开口闷声说道:
“你们不乱动,我们也不会杀人”
麻胖子和护卫头领听到这个怎么会高兴,脸都是阴着,那护卫头领先上了一辆马车,然后让手下举着火把照亮,他举双手站到了高处,扯着嗓子开口说道:
“各位,各位,我们黄家商行在大明,在僧格都古楞大汗那边都有几分面子,在这条商路上也是常来常往,各位求财,这些丝绸、香料、烈酒什么的都请拿去,但不要杀伤人命,要不然,今日痛快了,他日还有相见”
“你他娘的,说话倒还是一套一套的,让你的人丢了家伙,一个个走出来,要不然老子手里可不留情。”
麻胖子也从大车上走下,走到火把下来的那一边,一看外面脸色立刻是黑了,从山上走出几百名大汉,这些人手持长刀短矛,也有的人张弓搭箭,各个短襟羊皮袄,牛皮靴子,脸上都画了黑。
若是方才心里还有点侥幸的话,看到这等凶悍的模样,麻胖子心里再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护卫头领也是泄了气,开口吆喝说道:
“大家伙不要动手,打不过死也是白死,这性命要紧,丢了家什走出去吧”
护卫头领垂头丧气的走下来,边上的副手却凑上来低声说道:
“四哥,让兄弟们几个藏着短的,看看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那护卫头领一个耳光闪到了脸上,护卫头领揪着他前襟恶狠狠的说道:
“里面十几个,外面几百个,一动手,谁能跑的了,你家里孩子刚仨月,你逞什么能耐,,快滚出去。”
“……他们能留活口……”
“要是动手杀人,也不必等到这时候杀,白日里截住,一样能把咱们动手杀个干净,回去再计较,归化城到大同这块地方,那还能容得他们猖狂。“
上面头目说话,麻胖子这车队上的护卫各个垂头丧气的丢下武器,开始向外走去,最大的商队尚且如此,其他几家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特别是知道了身边跟着走了两天一夜的同伴居然是强盗,更是后怕的要命。
但强盗对他们却没怎么防范,有的商队连个护卫都没有,实在是不值得防范,但眼下的情形,也能判断出性命大概是无忧,有两个商队带队的居然凑在一块议论,这件事也的确让他们吃惊。
“丝绸、香料都不要了,这一趟这么多货怎么也要两万两银子吧,回去他们东家还能饶得了他们?”
“……可能是性命要紧吧”
这边在这里议论,被一名假扮伙计的强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出声,那边几名大汉已经走到跟前,自有人上前看住了那些护卫们,护卫头领一看到这些强盗各有分工,进退有据的模样,就更没了抵抗的心思。
里外圈都是空出来,强盗们开始将牲口驱赶起来,然后套车,既然不杀人,草原上放人回去,总要留下几辆马车,带着太多的马车行动也很不方便,少不得要驱赶护卫和其他商队的人帮着搬运。
布帛、瓷器、丝绸这些大件的东西就不能要了,出手很难,而且体积大,运输不方便,珠宝首饰、香料这等价值大的都是带上。
强盗中为首的几个人都在四下看着,护卫们搬运装卸很有针对性,似乎那辆马车留下,那辆马车交给强盗们带走,都很有计划。
一个蹲在地上的大汉咧嘴笑了笑,拿手中的刀指了指前面的一辆马车,开口说道:
“这辆马车我要带走,把货都装到上面去”
麻胖子浑身一激灵,连忙干笑着上前说道:
“这位好汉爷,那马车的车轴一贯不灵便,就走的时候慢,那样岂不是给各位好感带麻烦,换辆好点的马车吧”
那大汉站起来,嘿嘿笑着走到了那辆马车跟前,这辆马车的货物卸的差不多了,那大汉挑到车上,拿着长刀敲了车板几下,突然停了下俩,用刀一撬,下面的麻胖子和护卫首领的脸立刻变了。
护卫首领下意识的就要上前,看守他的那人不含糊,手中长刀倒转,用刀柄狠狠的撞上了这首领的肚子,这首领吃不住痛跪在了地上。
有人朝着篝火中添了些干草树枝,火势转旺,亮堂了不少,那上车的大汉弯腰却拎出一件东西来,看着像是个衣服,丢在地上却有金属碰撞的声音,这大汉笑着说道:
“珠宝首饰算个什么,香料算个什么,你这些上好铠甲卖过去,才是大利吧”
又是翻检几下,向外丢了几件东西,一阵叮当响,却是长刀和矛尖,看到这些东西出来,麻胖子和几名头目才是彻底的垂头丧气。
其余几个商队的队伍中传来低声的惊呼,归化城那边也开炉炼铁,也可以打造武器,但毕竟不如大明这边的武器精良。
而且归化城自己打造的武器,甚至归化城和大明商队的武器贸易,都只会供给俺答汗及其直系子嗣的部队,其他人得不到。
但草原上各部攻杀,或者对别人,或者求自保,武器总是必须,上好的甲胄兵器卖到那边都可以有极高的价钱,这才是真正的暴利,因为不管是大明禁止武器出边关,而俺答则禁止武器卖给非俺答的部落。
正是因为不让,所以价格才会变得极高,才会有极高的利润,那大汉开口笑着说道:
“三百套甲,五百口刀,还有箭头四千,矛尖二百,这些可就要卖上六万两,你那这些首饰香料什么的蒙混,真当爷爷吃素的吗?”
麻胖子神色变幻,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好汉爷,你知道这些货物到底是谁送出来的吗,到底是谁要的吗?”
那大汉脸色尽管不知道用什么抹黑,不过笑起来牙倒是很白,听到麻胖子带着些威胁的询问,他嘿嘿笑着说道:
“老子倒是想知道,你小子敢说吗?”
麻胖子嘴动了动,还是没有出声,那大汉在马车上哈哈大笑,众人都是无话,这伙强盗似乎知道武器在那辆车上,挨个搜索之后,又把值钱的细软丢在大车上,一切东西忙完之后,天也是蒙蒙亮了。
每个商队带着的细软都被抢了个干净,看着强盗们扬长而去,一干人相顾无言,护卫头目和麻胖子也是呆在那里,过了许久,护卫头目才低声说道:
“怎么回去交待?”
“有什么说什么,边关不靖,报官,报官”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章 马贼横行
姜浪是太原府很有名的豪商,他的生意就是从山西各处收购来药材,然后卖到草原上去,这个利润极高。
药材是救命的东西,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牲畜都是如此,草原上巫医萨满之类的人物,用什么动物粪便,甚至是人的分泌物弄出来的那些药物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相对这些垃圾来说,大明的中药等于是有奇效。
和太原城内的大部分商人一样,姜浪在城外有个偌大的庄子里,庄里都是大仓库,送往草原的货物就在仓库中储存。
以姜浪的身份地位,已经没必要亲自去草原上送货收钱了,他的大儿子姜佗则是率队出边关的统领。
利润几乎是暴利,姜家也舍得花钱打点,姜佗每次出关,关卡的兵将都是对他客气无比,恭敬的很。
姜佗来到,守卡的边兵先备好桌椅,拿出茶水点心来款待,杀虎口这边的千总则是笑嘻嘻的站在边上陪着,看到兵丁们一辆辆马车的检查,姜佗的眉头皱了下,开口说道:
“这个月的份子送到了没有,别是下面的人办差不用心,耽误了兄弟们喝茶。”
那千总愣了愣,摇头笑着说道:
“姜公子想多了,你看卡子那边,不是有个穿飞鱼服的,据说京师那边要有个大人物过来,锦衣卫这边紧张的很,过来盯着让大家忙活,下面的兄弟们也不能懈怠,多少要跟着忙碌忙碌。”
说了两句,千总凑近了说道:
“姜公子,这次带人没有,让兄弟们避过去!”
姜佗也是笑着摇头,开口说道:
“大同那边的姑娘也不愿意去伺候鞑丵子,愿意去归化城的郎中也不好请,那能此次向外带人。”
翻检了一番,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姜佗丢下十两银子,说句“回来吃酒”,然后上马离开,盯着这边的锦衣卫兵卒过来拿了二两银子走,惹得关卡的边兵暗骂不断。
这药材生意之所以做的如此风生水起,就是因为姜浪还用重金招揽郎中去归化城,这些郎中给鞑虏的贵人们看病,药材也自然卖的快,上上下下的关系也借此打点的周全,另有一桩,归化城的俺答部贵人们玩腻了西域和蒙古的女子,掳掠来的汉人女子不是烈性,就是姿色一般,想找那等有姿色,有风情的汉家美女,既然姜家能弄来看病的郎中,这美女自然也能弄出关来。
左右都是做生意,姜家还真是从大同以及各处,购置美女去往归化城,药材是暴利,这个人口贩运的生意更是暴利。
不过药材出边寨容易一点,贩运女子出去却很难,但也有法子,让这些人装扮成跟随队伍的伙计,然后边卡的兵丁检查的松一些也就过去了。
已经是深秋了,草原上一片枯黄,绍说在姜家的商队出去前,还下了一场小雪,不过没有留存,其他家的生意到此时就是淡季了,但姜家的药材生意却不分淡季旺季,很多草原上各部的豪酋都愿意多买点回去囤积,药材也不愁卖。
晚上照倒是在那个小部落那边歇息,姜家商队的把头也纳闷的问了
说这小部落的老克廖那里去了,部落里面有人回答说是去归化城那边办事了,其他熟面孔倒是不少,草原上这样的小部落人来人往的并不固定,有熟面乳大家也都是放心。
这个小部落为过往的客商搭起窝棚,在晚上都是在外面生一堆火,里面热乎乎的也很舒服,不过姜佗富家子出身,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
出来送货自然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专门有帐篷给他搭起来。
都知道姜少爷不喜欢油腻,还从太原府专门弄的菜蔬,姜少爷身上也有个秀才的功名,晚上总要,当然下人们并不知道,这都是些传奇艳词之类的消遣文章。
算计着还有几天就能到归化城,姜佗在归化城有个相好的蒙古贵妇,比起大明女子来另有一番风情,姜佗一想到这个,心头就是火热,姜佗的帐篷中,有专门的白铜暖炉,让毛毡帐篷之中也颇为的暖和。
姜佗迷迷糊糊的睡着,不过半夜里却被冻醒了,才睁开眼睛,就看到帐蓬己经被掀开,几个人站在他面。
这小部落一向是放心,何况自己还带着几个颇有本事的护卫,怎么会出事,姜佗下意识的放声大叫。
凄厉的救命声音很快传遍了这个小部落,但却没有人去救援,在停靠马车的空地上,火把通明,一个个姜家的伙计被捆着丢在了地上。
“我爹和太原府知府都有交情,我家还和云山卫的参将有干亲,你们抓我,要惹来祸患……”
姜家的伙计们各个胆寒,有几个老成的听这姜佗说话更是鲁怕,这么说,不是嫌自己活得长吗,不杀也要杀了。
“兔子相公一样的人物,爷爷们在草原上快活,大明的官算个鸟!!”
这人口音却像是辽镇那边的,他刚开口,另一边却有蒙古话响起,姜家的伙计中颇有人懂得蒙古话,能听明白这个意思是让吆喝的人闭嘴。
有蒙古人有汉人,看来这不是那一家的队伍,这就是马匪,可归化城和大同镇之间的地方,是被俺答部的大汗和大同镇的总兵共同保护的所在,想在这里做没本钱卖卖的人,都会被双方追杀到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蒙古话,那姜佗更是以为得计,又在那里吆喝说道:
“我和僧格都古楞大汗也有交情……”,
话没说完,就被抓着他那人一把丢在了地上,拿着手中的刀鞘狠狠砸了抽打了几下,姜佗那里吃过这个苦,当即被打的满地打滚,惨叫连声。
“都老老实实的不要动,谁敢乱来,老子就财也要,命也要了!!”
看这一帮凶煞无比的强盗,谁还敢在多说多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强盗把每个人身上的细软搜去,大车也都是赶走。
最后车队的每个人眼睛上都被捆上了黑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的时候,才有人过来把他们眼上的黑布摘下,一看却是这个小部落里的人,那个老克廖也神色衰败的出来忙碌,一问才知道,前日里这边就被上百名马匪围住,把不老实的人都给绑了,晚上做了这么一个局出来,等众人睡着了失去戒心,再一个个解决。
“你还说自己给孙大英当过亲兵,贼人做手脚,你就看不出来!”
“他们模进来的时候,老子是醒着的,拿刀起来放对,被人一拳打倒,娘的,什么马匪有这样的本事……”
姜佗根本没有听到自家把头和护卫的议论,他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愤怒,这些混帐马匪,居然敢动姜家的货物,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这些药材弄到归化城去,少说也有一万五千两的净利,现在被人抢去,回去怎么交待。
“少爷,怎么办?”
“你骑马去归化城,去找贵人们,就说给他们送的药材被马匪抢去,咱们回大同告官!!”
姜佗倒是明白,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们姜家也干不得什么了,至于这些药材怎么销赃,对那些马贼来说实在是容易,草原上的小部落对各种的药材,都愿意拿牛马金银来换,姜家为了让归化城的蒙古人用的方便,不少都是拿了直接能用的伤药,这些东西,各个部落都是急需的很。
姜佗的脸都气的扭曲,他咬牙切齿的想到,等把马贼们抓到,要亲眼看这些马贼被千刀万剐,在草原上割碎了喂狼。
在小部落的另外一边,已经有人捶胸顿足的嚎哭起来,几个和姜家车队搭伙的商人自然也讨不到好去,货物细软被抢了个精光,好在这马贼最基本的分寸还有,给大家留了回程的车马。
…………
自八月开始,从山西去往归化城一带的商队就屡屡遭劫,黄家商行这等在山西排上名号的莱商,姜家这等大药商,都是在草原上被马匪抢掠一空,下面还有那些中小商人,也都是被人抢掠一空。
俺答和大明有合议,商人们出边关贸易都是合法的,在草原上遭了贼,豪商们一边在草原上找自己的关系私下里想办法,一边去官府告状,而那些中小商人,他们也只能去官府那边告状。
状子和求告堆满了官府的值房,好在那些马匪的行动颇有规矩,手上的人命还不过十,中小商人的求告不理会也就罢了,可有几家豪商,背后却隐隐约约背景惊人,不管却是不行
而且如今从京师来了位大人物,这等事毕竟不光彩,落入那大人物眼中耳中,那可是给大家脸上抹黑,这位爷万一回京师在天子面前说几句,那大家都要跟着倒霉了,少不得要衙门官署彼此通气商议,要拿出个办法来处置。
王通九月初的时候到达了太原府,他先在在山西布政使衙门中召集相应官员,山西巡抚,山西布政使,太原府知府、大同府知府都是来到。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视同仁 群议宗禄
草原上的马贼强盗并不是在万历十一年的八月出现的,以往也是有的,不过活动范围却很有分寸,俺答部和大明边兵的庇护所在,他们都不敢猖狂。
草原广大,也有不在这个范围之内的小部落,也有为了赚钱去找这些小部落贸易的商队,马贼们下手的往往就是这些。
另有一种,是边将和鞑虏的贵人们各自派出手下的亲信,化装成马贼在草原上抢劫掳掠,不过如今双方在抽税上都赚的不少,又从这贸易上大大的得益,也不愿意涸泽而渔,将财源断掉。
所以俺答部控制范围和大同边镇之间,比起平日里都太平的很,不过大明的商人若是背景深厚倒罢了,有些中小商人经常是被沿途的鞑虏部落敲诈勒索,有时候甚至会被鞑虏的军将纵兵掳掠。
但这些都是大明的商人,鞑虏经常有贩运皮货、毛毡、牲畜以及其他货物的商队去往大明,这样的商队则没有人敢碰。
谁都知道草原上到底是何人的天下,有一只二百多人的队伍离开了归化城两日后,就在路上遭遇了马贼。
这伙马贼颇为狡猾,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是装作商队,十几辆大车满载着货物和蒙古人的商队交错而行。
看到这边十几辆大车,满载着货物,反倒是蒙古人这边的商队先起了歪心思,看到对方的货物中似乎装着的都是丝绸锦缎,这种货物在归化城那边最是俏货,很容易出手,这十几辆大车足够让大家快活好久。
这等草原上商队相遇,照例要派出探马看看究竟,鞑虏那边等探马的消息送回来,一干人就开始合计了,要不要把人杀光了强夺。在他们心里,大明那边的汉人不过是羔羊一般,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低声下气,陪着小心,从来不敢硬来。
双方队伍交错,鞑虏商队这边有不少人都将刀抽出了半截,不过两个队伍拉平,还没等鞑虏这边的人先发令,先动的却是这支装着丝绸的汉人商队。
有人用哨子吹动,尖锐的声音一响,大车苫盖着货物的蒙布被直接掀开,在车上的人都是张弓搭箭,蒙布掀开,呼号一声,箭直接射了过来。
鞑虏商队这边也是准备动手的,一干人都拿着兵器骑马来到了和汉人商队对着的那一侧,对面弓箭射来,几乎来不及闪躲,目标又是密集。
二十几步的距离之内,只听到嗖嗖连声,箭雨已经泼洒了过来,天气刚刚变冷,人们身上不过是穿着皮袍。
行走在草原上,眼下时节也太平,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穿着盔甲,所以这一拨近距离的箭雨,只听到一阵阵惨叫,鞑虏的人纷纷从马上栽例下来,事发仓促,原本自以为是狼,却没想到自己是羊,错失了先机不说,也根本反应不过来,错愕之间,那边第二支箭都射出来了。
本来就是个二百多人的队伍,两轮箭射下来,近百人或死或伤,其余的人反应过来之后,怒骂着张弓搭箭还击,也有人抽刀驱马,想要冲近了拼命,他们也都被征召过去和明军作战,或者跟随自己的部落去抢掠骚扰,明军靠近了往往就要溃散,这伙商队里的人难不成比大明的军兵更强。
却没想到他们刚冲起来,那边不少人骑马倒先是冲了过来,而且手中还拿着盾牌这趟,鞑虏商队这边射来的弓箭都被盾牌当下,还有的弓箭射中,可人不过是晃了晃,居然没有受伤的模样,这肯定是穿着甲。
鞑虏们忘了当初他们也想谋对害命,各个大骂对面的商队黑心恶毒,早有谋算,双方骑马的碰撞,马上的刀枪技艺,也是这大明的商队更加强悍,一对上,鞑虏这边丝毫便宜没有占到,反倒是被一个个的砍下来刺下来。
其余的人那敢恋战,也顾不得这些货物,扭转坐骑就跑,汉人商队这边怎么肯放过,不少人骑马追上,在背后射箭砍杀。
草原上马匹跑开了,想要追也不容易,还是有那么十几骑跑了出去。
“我是三娘子直属的卫队百夫长,放了我们,不然你们在草原上容身之地,大汗航”
“打不能打,废话怎么这么多!!”
说话的这百夫长只看到一把大刀挥来,顿时身首分离,其他的人不管是怒骂,或者是求饶,等待他们的都是干脆利索的一刀一矛。
“你们说,这啥啥楞汗的人多久会来到?”
“等他们来了,尸首都要被狼啃干净了。”
马贼们对答几句,哄堂大笑,然后扬长而去。
大明的商队被劫,最起码人命还能保全,鞑虏的商队被劫,除非能够逃跑,不然只会被杀,这样的事情在草原上这几十年实在是少见,归化城自僧格都古楞汗之下,人人震怒,一定要把这一伙胆大包天的马贼抓起来。
茫茫草原,但行动其实也有踪迹可循,依靠马蹄印和车辙,依靠猎犬来追踪,不是持别精通草原的特点地形,很难逃掉。
不过归化城派出的精骑责了几个地方,追踪两天之后,发现又是回到了商道上,那边都是各色商队和旅人,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谁,根本无法追踪下去。
有能力,有资格去归化城告状,能把消息通到俺答部金帐的人,并不只是蒙古人,许多遭劫的汉人豪商也都是有这个本事。
蒙古商队反应是一支伪装成大明商队的马贼动手,而大明的商队则说汉人和蒙人都有,归化城做出了判断,这应该是由蒙古人为主,在草原上生活的汉人辅助的一支马贼,很有可能是从河套那边窜来。
在俺答部的一干人眼中,汉人不可能会在草原上有这样的本领,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三娘子是俺答汗的宠姬,也是如今大汗僧格都古楞的正妻,三娘子手中有俺答部四分之一的骑兵力量,举足轻重。
而且从归化城去往大明的商队,大多是和三娘子有关,自然,遭劫的大多都是三娘子的商队,三娘子自然震怒,僧格都古楞也是收到了各方的消息,自然不会等闲视之。
对这样狡猾强悍的马贼,一定要派出汗帐直属的骑兵搜寻,这样才能对付的了这伙马贼。
…………
草原上并不太平,但在山西首府太原这边却看不出什么乱象,一切如故,反倒是因为天气渐冷,农活都已经忙碌完毕,四里八乡的人开始进城,或闲逛,或者做个短工,反倒变得热闹起来。
京师派来的钦差,锦衣卫指挥同知王通来到太原府城已经快五天,即便是山西的官员,也知道王通的名字,也知道王通的地位远不止这个指挥同知的官衔。
自山西巡抚以下,各个有资格见面的官员都是诚惶诚恐,招待的很是殷勤,生怕王大人不高兴,给自己惹出什么祸事来。
当年在山西煊赫无比的勇胜伯余家,有传闻说,就是这位王通出手,让他们家身败名裂,抄家灭族,别的不说,王通一到山西,地位正高的大同镇副将马栋,就连忙派人来招呼接待,客气到了极点。
再想想这王通的身份,锦衣卫是做什么事情的,就是替天子刺探百官阴私情状的,仕途沉浮,做官这么多年,谁也不敢说自己如何的干净,这就更让人战战兢兢了。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王通表现的很得体,并没有他这今年纪经常会出现的年轻气盛,也没有少年得志的骄狂,反倒是很温和有礼,能沉下心来询问议事。
山西的各位大人也都有自己的耳目,也知道王通来到山西之前的一个月,分驻在山西的锦衣卫千户已经开始奔走打听,王通到来之后,锦衣卫千户里的兵卒活动更加频繁,不过所打听的消息却没什么复杂的。
也就是历年历代的宗禄一事,这件事与其说是难题,倒不如说是个笑话,看着那些天下血脉,这个将军,那个将军的,连身没补丁的衣服都没有,三十多岁连个老婆都娶不上,大家都有一种看戏的感觉。
“宗室子弟,毕竟是天家血脉,弄倒这般潦倒,陛下也是深感痛惜,布官跟诸位大人这几天聊下来,发现各位大人都是没什么办法啊!”
在山西巡抚官署的内堂,一干人按照官阶高低次第而坐,听到王通淡然说话,众人交换了下眼神,都是点头。
“本官来前也曾在京师看过奏折,有平阳府宗室某去京师告状,说他那边禄米已经拖欠了二十五年,本官来到这边也查了查各处帐目,大同府那边拖欠了三十一年,太原府这边是二十年,拖欠了一年两年,本官还怀疑各位做什么手脚,这二十年三十年的,实在也说不出什么了?”
众人都盯着王通,可王通的表情很沉静,看不出什么喜怒,下面安静了下,大同知府站了起来,干咳了一声说道:“钦差大人,这宗禄实在是发不起啊!”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二章 王通所为 众官不明
第七百二十二章 王通所为 众官不明
在山西布政使衙门几天,王通也发现一个事情,说起其他事来,众人都是陪着小心,心平气和,唯独说到这宗禄上,则是理直气壮。
王通身为钦差,来这山西查的就是宗禄拖欠,导致宗室围攻官府一事,按说这拖欠宗禄,地方官总归是理亏,可这些山西的地方大员们似乎从不这么想。
“......实在说不出什么了......”
这也是王通的肺腑之言,地方官清廉这个不指望了,他们或许会向宗禄伸手,但这等事都有个分寸,朝廷拨下来的各项银两,地方上会百般克扣,但并不是全部截留,这样吃相太难看不说,还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有关宗室,那就更加敏感,地方官就算再傻,也不会傻到克扣几十年,并且一文钱不向下发,何况几十年的时间,这一个地方要换多少任官员,难道各个都是这样。
“王大人这几日查阅卷宗,想必也看到各府报上来的数目,不说别处,大同府在六十年前,每年宗禄已经是七万六千两银子,这六十年建,定额没有变化,可宗室繁衍,要是按照额定的禄米发放,恐怕要有十九万四千余两,不瞒王大人讲,下官咬咬牙,在大同府也筹措的出几成,可官吏差役的俸禄工钱发不发,城防修不修,衙门办差的要不要银子,别的不说,现在知府衙门中不少人的俸禄只发八成,差役们根本没有钱可拿,又怎么会有余钱去发宗禄。”
所谓官吏俸禄发八成,差役们不发工钱,这个自然不是说官吏差役们有多苦,而是说公帑实在是紧张。
即便是官员吏目差役们自己去捞钱,可也没有把捞来的钱去供养宗室的道理,大同一府地方广大,运转银两自然不会少了。
这话其实有些刺耳,奈何王通也知道,这大同知府说的是实情,边上的太原知府干咳了一声,也是起身说道:
“宗禄一项,祖制是让朝廷拨付,或者由地方税赋中专门划出一块供给,可自正统年到现在,朝廷从未向山西拨付一文钱,都是让地方上自筹,各项税赋本就微博,还要供应各处必须,实在是不能兼顾,还请上差体谅。”
“太原府,宗室禄米乃是祖宗规矩,你怎么能如此妄言,就算山西上下饿肚子,官吏发不出俸禄,不修城防,不发军饷,也要将此事维护周全,你这般说,置上差与何地,还不退下”
还没等王通说话,边上的山西布政使冷声训斥,太原知府连忙慢条斯理的赔罪,然后又是坐回座位。
“陈大人何必动气,陶知府说的也是实情。”
王通神色淡然的劝慰道,他心里明白的很,布政使这根本不是在训斥,这意思和太原知府以及大同知府所说的是一个意思。
这些事情,他查阅文档也都知道,不过这几位地方大员或许以为王通年轻了解不深,还要在这里解释一二。
父子兄弟都有形同陌路,翻脸成仇的,何况这关系已经十分淡薄的宗室,连当今天子都不怎么关心,何况是这地方上的官员。
事实上,山西上下对王通这等大员来这边查办宗禄一事,都感觉到错愕非常,这等事也要天子最亲信的人来办,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众人甚至是担心,天子要清洗山西官场,这才派王通过来。
不过这几日接触下来,这位少年老成的王大人好像真是为了宗禄这件事来的,每日里都是查阅文档,找人问话,众人也就放下了心,宗禄这等事,宗室没完没了的生孩子,每年支领禄米的人都在增加,可大明这么多年来,中央和地方上的财政什么时候宽裕过,维持衙门正常的运转尚且困难,谁还有余钱给这些宗室发禄米。
屋中沉默了一会,王通又开口说道:
“禄米发不下去,宗室们怨气十足,特别是看着藩王、郡王奢华富贵,他们的心中想必更加不平,毕竟是天家血脉,我等做臣子的,也不能坐视他们贫饿至此......”
王通沉默了下,开口说道:
“若就这么下去,抢掠官粮,**打骂官员,围攻衙门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到时候诸位都脱不了干系,不过本官想,敢于铤而走险的毕竟少数,良善忠厚之人才是众多,朝廷和地方上禄米解决不了,难道不能自食其力?”
听到王通说这个话,众人都是沉默下来,大家实在弄不懂这位少年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打算什么,大同知府咳嗽了两声,插言说道:
“藩王、郡王自然豪富,这个不必说,还有那一等宗室,善于营聚,日子也是宽裕,但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本事,一代代贫苦下去,就算想要做个小生意也没有本钱,上差或许不知道,大同城内各处商行货栈所用的劳力和脚夫,其中多有宗室充任,可这些脚夫拿的工钱也要比旁人低三成,为何如此,就是因为宗室被圈在封城之中,不得出城,不能出城做活,就算请人也不愿意请这种。”
自明成祖朱棣靖难夺位之后,对各处藩王宗室的控制就越发的严厉起来,不许宗室离开封地所在的城池,这个是最严厉的禁令,地方官也是盯的很严,若没有得到许可出城,则被成为“越关”,惩罚十分的严厉。
“大同府说的实在啊”
王通点点头,感慨了一句,然后扬声说道:
“请那几位将军和中尉上堂来。”
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然后是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和奉国中尉,这都是宗室的封爵,听到这个,堂上诸人都是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山西布政使在山西巡抚耳边低声说道:
“今日里王大人在城内各处找的宗室,一共十人,早在外面侯着。”
不多时,十名宗室走了进来,按说这等皇亲宗室见官大半级,屋中官员都要起身迎接才是,可自王通以下,没有一个人动弹。
反倒是这十名宗室有些战战兢兢,倒是有跪下见官的意思,他们要真跪下了,有人要做起文章来,恐怕还真是麻烦。
“给诸位将军、中尉搬个椅子来,茶水点心伺候”
山西布政使倒是见机的快,连忙吩咐下面的人忙碌,是王通派人去找的,不过人王通也是第一次见到。
王通在京师中见过勋贵们的气派,武清侯家富可敌国,豪奢无比,这个王通也有所耳闻,那些不过是功臣后代或者是外戚,今日见到的都是天家一脉都是朱家的子孙,却是寒酸无比了。
身上衣服还算整齐,不过看着却很不合身,看不到什么胖子,都是瘦子,脸上都有菜色,在这山西布政使衙门中,他们各个都显得很局促。
有人动作了下,王通却看到那人上衫遮掩下,裤子居然遮掩不到小腿,九月的山西寒意颇重,体弱的人已经要穿棉衣,这人连单衫都不完全,实在是寒酸的很。
不多时,茶水点心已经是端了上来,茶水到还好说,点心一端上来,几乎就是被一抢而空,堂上众官都清楚的看到,这些宗室只有两个在吃,其余的都是把点心塞在怀中,看来要带回去的。
这般模样,众人都有些相顾无言,不过太原知府和大同知府却有些警惕,心想王大人这般做,到底有什么用意,难道指望让大家看到这些宗室的可怜之处,让大家发善心将禄米补发吗?真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是真金白银的事情,怎么可能看到可怜就转变立场。
“你们几人可去抢过官粮军粮吗?”
正在这时候,却是王通先发问了,下面一干人都是身子震了下,那两个吃点心的人还被嘴里的点心噎到,连忙拿茶水冲下,又是弄的咳嗽,忙乱异常。
看到都不敢回答,王通笑着说道:
“本官奉旨查问此事,不是来办案的,你们但说无妨,不会定罪”
看到王通和气,其他几名官员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几名宗室彼此对视了眼,却都是站了起来,开口喊道:
“小人抢过,小人抢过,还请上差定罪......”
下面的人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唯恐被人以为自己没罪,倒是让王通有些愕然,山西巡抚看到这个局面,身子侧了侧,低声说道:
“定罪后被罚为庶民,这些穷苦宗室求之不得,最起码可以出城做活。”
王通苦笑,这世道比自己想的还要荒唐,他顿了顿,又是开口问道:
“本官来不是问罪的,这件事切放下,你们这般急切认罪,心里怎么想本官也是有数,那本官换个问法,若没了这个身份,给你们田地让你们耕种,你们可愿意,土里刨食,那可要比现在辛苦十倍百倍.......”
还没等说完,站起的宗室们都是跪下,居然磕头下来,急切无比的说道:
“我等愿意”
屋中的官员都是看向王通,迷惑不解都是写到了脸上,这位钦差大人到底要干什么?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三章 无知妄言 北疆告急
与其被圈在城里受穷等死,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不如出城做个农户,虽说也有赋税练役,但辛苦总有回报,就算不种地也可以做些其他,下面的宗室自然知道怎么取舍。
王通问出那句话之后,还问了一句”城内宗室可和你们一般想法?”下面的回答也是干脆利索,“虽然不知别人心中如何想,但真若有份田地耕种,那都要欢喜得跳起来。”
说到这般也没什么继续,每个被叫来的宗室都被给了几百文,然后打发离开,原本还要逢迎钦差,晚上摆下酒宴招待的一干人都是无言,实在是摸不清王通的用意,所作所说都是这般敏感,还是先保持距离的好。
“陛下虽然亲信王大人,不过我们做臣子的还是要谨言慎行,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大家散去的时候,山西巡抚倒是叮嘱了一句,王通客气的点头,道了句谢。
在山西布政使司衙门中的谈话问话,很快就传遍了府城,要是这个政策实行,对太原,对山西,甚至是对天下那些贫苦交加的宗室来说,都是福音,不过将近两百年,从没有人能办成这件事,王通小小年纪,或许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罢了,也没有人太当回事。
王通是以宗禄拖欠的事由来到山西的,但这个事由除了几名大员知道,对外则从来不提,低调的很。
眼下山西各处,特别是太原府和大同府以及大同镇,最要紧的勾当是草原上马贼横行,抢掠商旅,图财害命。
黄家商行状子更是送到了每位大员的书案上,其余几家豪商也各有关系,各显其能,通过方方面面施加影响,在山西民政大权都在山西巡抚和布政使手中,军政大权则是在大同总兵手中,可在山西,比这二人位高的不是没有。
在大同的代王一系,虽然藩王无权,可影响力依旧巨大,随时都可以上奏朝廷,天子也很是关切。
身在蒲州的前首辅张四维,虽然在家丁忧,可品级官阶都在,这等文臣元首,巡抚一干人自然也要小心对待,更不必说,朝中张四维一党正是得势的时候。
再说的大些,山西距离北直隶不远,有什么消息上达天听也容易的很,京师这边旨意和信笺过来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天下人都知道与鞑虏贸易会有暴利,朝廷中、地方上、不知道多少人在边贸的生意上插手分红,商队在草原上遇劫,货物被劫去,一次的损失对那些豪商巨贾来说,并不伤筋动骨,可马贼猖檄,会带来商路不畅,甚至是商路断绝的恶果,这个损失可就大了。
大义嘴上说说,大利受损就好像是割肉一般,谁人也不愿意,遭劫的商队灰头土脸的回来,一封封书信从大同各处发出,各家的后台靠山都走动了。
本来山西文武双方,地方大员都在关注着钦差来山西的目的,可过了几天之后,每个人都顾不得什么劳什子宗室了,马贼成了最大的问题。
……”……”
“抚院,清剿马贼,还商路太平一事,已经有几家写了帖子过来,有代王府的,有蒲州张哥老家的,还有几家据说是京师那边的关系,估计帖子也是这几天就能到了。”
巡抚都是在都察院挂衔后出任,所以尊称为抚院,听到布政使的说话,坐在那里的山西巡抚俞均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清刹马贼要去北边,那是糙虏的游猎之地,如何出去清剿,派兵出去,擅启边衅的罪名谁来担当,难道还要本院给他们背这个黑锅,细算起来,这些事都是和大同镇相关,为什么要求到太原来。”
巡抚虽然这般作态,不过话头却是偏向布政使这一方,布政使也苦笑着说道:
“马副将那边如今缩了头,说自己是暂代,这些事情做不了主的,还要朝廷的总兵正印象到才能定夺。”
“既然如此,陈方伯你还发什么愁,再有这等关说揭帖,只管推到大同镇去……“”
巡抚和布政使定了调子,但有去官府告自家货物被劫的,一概不理会,只说大明官府只管大明事,北地非大明疆域,并非管辖范围。
这样的解释怎么可能让人信服,那些后台身后的豪商立刻就是跳脚,想做这样的边贸生意,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好了,从巡抚布政使一直到下面的知府知县,谁没有拿过银子,不能出了事情说一句不是管辖范围之内就撒手不管。
有的豪商直接撩了狠话,有的人则是写信去和京师那边的东主哭诉,有的豪商家中本就有子弟在京师为官,收到家乡来信之后,少不得要写封奏疏上呈。
那些被劫掠的中小商人虽说没有太过硬的靠山后台,但辛苦赚来的钱财货物被人抢走,那里能甘心,少不得去衙门门前大吵大闹,每日里击鼓鸣冤。
要说从前,这等没什么后台靠山的商户敢在官府面前鼓噪喧闹,差役们直接拿着水火棍打出来,要不然抓进去炮制一番,让你掉层皮去。
可现在却有些奇怪,各处衙门门口都有锦衣卫的兵卒在那里盯着,虽然不知道这锦衣卫到底在盯什么事情,但来山西的钦差王通可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锦衣卫的兵卒都是他的耳目刺探,有钦差的耳目盯着,大家作为都要收敛些。
中小商人在闹,代王府、蒲州张阁老家,京师各位大佬语气措辞更严厉的信笺揭帖什么的也都到了。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地方上也不敢过份的椎搪拖延,要不然自家的前途不保,少不得要过问一番,偏生这时京师也来了旨意,山西一系的官员鼓噪上疏,又是实实在在的大明商人被劫掠,朝廷也要下旨过问。
九月底时候,旨意到达山西,不过这旨意却让山西一干官员松了。气,因为责任并不在他们那一方了,旨意上说的明白,是由钦差王通督办剿灭马贼一事。
……”……”
大明闹的这般厉害,归化城俺答部那边也是差不多的局面,他们被抢的商队并没有大明那样多,但也是损失惨重。
而且自俺答汗崛起称霸以来,已经近五十年没有人敢碰俺答部庇护的商队了,而且这些马贼下手狠辣,攻破商队之后,被抓住的人一概是砍头示众。
草原广大,往往等逃回去的人请了救兵回来,看到的就只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个时节,**气最招惹野兽猛禽。
教虏贵人中,能向外派出商队的人物都不悄单,且不说地位,没有几千人的班底,商队的护卫都是问题,不必马贼来抢,就会被其他的头目军将私下吃掉。
这些人的财货被抢,部下被杀,更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何况这里还有三娘子的商队,刚在大汗位置上坐了不到两年的僧格都古楞也是重视起来,一队队的骑兵从归化城周围撒了出去,开始在草原上追杀马贼。
大队骑兵被派出去之后,还真是抓到了马贼的痕迹,一支商队进劫的时候,后面跟着的三百余骑兵却是赶了上来。
骑兵对马贼,这个似乎没有悬念,但这边的骑兵追上去之后,马贼们却没有跑,反倒是依托大车先射了几轮箭,然后列队纵马冲出,教虏骑兵措手不及,直接被冲了化零八落,被杀了几十人后先是溃散,眼睁睁好看着马贼们扬长而去。
消息层层回报,归化城震动,僧格都古楞从少年时就和俺答汗征战,对这等风吹草动极为敏感,能将俺答部骑兵杀败的马贼,草原上这样的人物,不是被招揽为军将,就是称霸一方的豪杰,怎么可能去做马贼,这样强悍的马队,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其他大部的小队,或者是偻答部自己附庸的兵马,甚至可能是大明的
大同兵马懦弱不堪,不敢主动出战已经近百年,僧格都古楞对大同这边的怀疑反倒是最少的,几次下来,对马贼规模的判断也有了个大概的估计,最多近四百骑,兵甲精良,经常用大车假扮商队。
这样的队伍不能等闲视之,去草原上剁贼的骑兵要千人一队行动,务必谨慎小心,但对这伙马贼一定要歼灭,不能让其继续为害。
大明边商的各种消息,或主动或被动的被俺答部所知道,马贼们的活动范围靠近大明边镇,俺答部的骑兵也就朝着那个方向靠近。
教虏大队骑兵突然在边镇一带活动频繁,又是秋冬之季,九边的官兵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再说,大明虽然对蒙古一直处于守势,可在草原上也有自己的耳目,对方说是要清剿马贼,可谁也不敢心存侥幸。
大同各堡,各卫的急报雪片一般向大同送去,大同又派出告急的使者直奔京师,万历十一年的十月初,大同告急,北疆告急!!(未完待续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四章 请钦差做主
宣大总督驻地阳和卫,大同巡抚驻地大同府城,大同镇总兵和监军驻地也是大同府城,这就是大同边镇的统领各官。
俺答部的大队骑兵四出,越来越逼近大同边镇各处,山西上下都是震动,大同边镇负责此处防务,这些军政大员自然要商议对策。
军务紧急,按照官场规矩,众人应该去往阳和卫议事,不过如今也顾不得太多,宣大总督来到了大同,就在大同巡抚的官署中议事。
宣大总督统领宣府和大同两镇,大同巡抚的头衔上也有提督军务这个名号,说起来都算大同镇的上差,但实际上大同镇的统兵官和监军是自成一体,朝廷下了旨意就罢了,其余时候不过是彼此给几分面子,大家过得去而已。所以太平时节,总督、巡抚并不怎么干涉大同镇的事务,但如今情势不同,告急的文书已经送往京师,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几个人坐在堂上,自然是宣大总督翁万达坐在中间,大同巡抚梅文进坐在左首,而暂代总兵之职的副将马栋则是坐在右首边,监军徐文则是坐在马栋下首。
官阶位次这般排列,可要领兵做事的却是马栋,别家武将做到这总兵位置上,哪怕是暂代,那都是跋扈异常,不过马栋或许是将门世家子出身,一直是低调内敛的很。
他事事守规矩的态度,反倒是让总督和巡抚感觉颇为棘手,但事情到了这般,棘手不棘手已经不重要,先说事情。
“如今自杀虎口到虎峪口,处处有警,前日镇羌堡那边都已经点燃了烽火狼烟,今年草原上没有什么风雪,归化城那边收成也还不错,鞑虏为何处处寻衅?”
翁万达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已经快有十年,七十出头的高龄,这位老人当年兴修边墙,整训边兵的锐气已经荡然无存,只想着任内太平。
大同巡抚脸色颇为难看,事到如今,这位总督大人还要装糊涂,他冷冷开口说道:“总制大人,这几个月,各处商队遭劫,不光是咱们的商队,就连鞑虏那边的商队也是遭劫,昨日元辅申阁老的信也到了,让咱们从严查办这般局势,谁还顾得上那些奸商,鞑虏这么骑兵四出,谁知道到底是追剿马贼,还是对咱们大明有什么祸心,僧格都古楞这人可不是俺答,他当年……”,i“老奴有这等兵马,还安居北地,这句话咱家也听说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样子,各位总要拿出个章程来,这么说套话又有何用,商队遭劫之事,一定要从重查办,鞑虏异动,也要小心防范,咱家这边也要给宫内写折子的。
这边的监军徐文也尖声说道,他这也是套话,不过几人都听得明白,心中更是有数,司礼监某位随堂太监,还有几个太监也有信笺过来,边贸利润如此厚重,京师不少太监也有插手,马贼这般猖獗,不少人都是受损,等到归化城这边的大队骑兵四出,等于是商路断绝,平日里大笔金银入账,突然这么断了,谁会甘心,自然要督促解决。
对谈几句,屋中三人还是把目光集中到了马栋的身上,马栋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出声,似乎也没在听。
“马大人?”
“马大人!!?”
大同巡抚抬高了声音喊了两声,暂代大同总兵的副将马栋才身子颤抖了下,似乎是反应过来,看到众人注视,他顿了下就开口说道:“本将是暂代大同总兵,不敢妄言,还是等朝廷旨意下来吧!”
“屋中都不是外人,眼下又是这般局面,马大人何必这么说,若此次应对得当,大同总兵的位置难道不是马大人的,或许还能封爵得赏呢,这里你最知兵事,尽管说就走了!”
翁文达开口说道,算是给彼此个台阶下,这马栋居然要向外搬,如今这个时节,总要有个担责任的,总不能他们几个文臣来担。
也不知道这马栋到底是傻还是聪明,那边随便一句话,马栋就开口说话了,他清清嗓子说道:“既然要我说,各位大人就不要见怪了,如今草原上这般局面,咱们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派出兵马引发误会,让鞑虏那边有了进兵的借口,那可就是天灾大祸了,为今之计,就要是要边寨各关口各堡子严加戒备,让各军严阵以待,做好准备。”
话是套话,可也职能这样做了,其余三人却不甘心只得到这个答丵案,大同巡梅文进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俺答部虽然异动,可毕竟没有开战,要是放任马贼横行,咱们这边恐怕交代不过去?”
坐在那里的马栋神色变幻,迟疑了下还是站起,抱拳肃声说道:“话说到这般,有些事就要摊开讲了,大同兵马到底是什么模样,各位心中都应该有计较,太平这么多年,除了孙大英去年发了疯打了个胜仗,其余那还有多少敢出去打的,莫说走出去打,就算鞑丵子来攻,又有几个能坚守的?”
众人无言,马栋又是开口说道:“眼下清册上十三万兵卒,实际上能有九万就谢天谢地了,这九万兵中各家的亲兵家丁又能有多少人,恐怕凑不起三千人,到时候能出去打的就是这三千人,其他的人连种地的农户都不如,现在的问题不是清剿马贼,而是能不能守得住,几位大人若信本将的话,本将就说一句,眼下守都守不住,鞑虏越靠越近,只要攻打边墙,立刻会全盘崩溃,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副将马栋说完,总督翁文达和巡抚梅文进都走到吸了一口冷气,脸色都是黑下来,倒是监军太监徐文在那里有些迷惑的模样。
翁文达如今也就知道阳和卫那边的兵马,或者连那边的兵卒战力都不知道,大同巡抚梅文进自然眼睛也看不到大同城外。
何况两人都是文臣,按照兵书上谈谈,谋划下军务之道还罢了,兵卒强弱与否他们怎么会看的明白,还不是下面军将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马栋说的如此严重,想想外面鞑虏兵马活动频繁,若真是破边破口,打进了山西,按照从前的规矩,武将不过是降职,他们可要作为担责的人被拿出来问罪了。但他们不知兵,监军徐文却也是整日在军中,内廷出来的宦官和文官们不同,文官们入仕靠的是四书五经,八股文章,而宦官想要出来办差,除了后台之外,还要有办差的能耐,要知道做实事。
大同镇的战力如何,徐文却比总督和巡抚清楚的很,的确是嬴弱不堪,但守应该还能守的,而且太平这么多年,从孙大英和马栋,历任总兵官还算是用心,各处都有点能战的兵马,加上马栋手里有些马家的家兵家将,能凑出八千人所有能战的队伍。
鞑虏那边也不是人人能战,但能有两万余的精骑,而且又都占了有马的便宜,但鞑虏过来攻打,也不可能倾巢而出,也要留下镇守归化城和防备其他部落,这么盘算起来,鞑虏那边过来,大同这边也不是全无防守之力,还是能打一下,最起码可以保住要地不失。
可马栋居然说的这般凄惨,徐文在那里琢磨再三,觉得马栋这也是万全的说法,要真是大包大揽,拍胸脯说话,万一败了也没有办法交待,现在把情况说的凄惨些,总比到时候局面真凄惨起来好,总归和个人没什么干碍。
总督和巡抚二人对视几眼,都是没什么主意,想想身败名裂,被逮治下狱的前景,更是心灰气丧,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位大人,本将有个打算,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正在这为难尴尬的时候,马栋却又是开口,监军徐文索性不说话了,那两人却好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声说道:“马大人请讲,马大人请讲。”
“眼下钦差王大人正在太原府城,已经有旨意让他督办剿灭马贼一事,既然边塞有警,不如事急从权,咱们一边向京师报急,一边请王大人拿个主意如何,这样也不必咱们为这等事担责”
“马大人这个打算稳妥,按照陛下的性子,看到大同报急后,搞不好也会让王通来负责防虏之事,也罢,咱们联名上奏吧!!”…………,商议好了,众人联署用印,快马送往京师,马栋在官署中还是脸色沉重,出来之后却是带着冷笑。
亲卫们簇拥他上了马,一名亲兵头目凑过来说道:“老爷,白羊口那边货物屯了不少,现在价钱正高,要不要”
“老子再说一遍,什么时候发卖老子说的算,你今天就去白羊。那边,跟那边说明白,没得号令,不要打那些货的主意,要不然他全家老小都不要活了!!”
白羊口在大同镇靠近宣府镇那边,大同镇天成卫所在,马栋当年就在那边镇守。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五章 布置
第七百二十五章 布置
万历十一年十月初的时候,万历皇帝下旨,令锦衣卫指挥同知王通督办总领大同,剿灭马贼,防范鞑虏。
差不多是九月下半,鞑虏的骑兵开始在大同边墙频繁活动,十月初京师那边就有旨意下达,这对于大明来说,可是难得的高效率了。
督办总领四个字,说白了就是“总督”,原本宣大总督是负责宣府和大同两个边镇防区,王通则是专领大同,大同巡抚,大同知府,辖下的各州县,以及大同镇,这各处的民政军政都是由王通总领管辖。
京师来的宣旨宦官念了旨意之后,还把原来属于大同总兵的王命旗牌交给了王通,也就是说,王通可以调动大同镇的兵马。
接旨是在太原府接的,宣旨宦官照例要歇息两天在走,据说这宦官住在驿站的时候,大同镇监军徐文派来了心腹问候。
少不得送上一份厚礼,监军本就有边镇太上皇的意思,现在他头上又来了个王通,怎么也要问明白根底。
“张诚张公公嘴里常念叨的,邹义邹公公那边,据说和王大人是结义兄弟......”
宣旨的宦官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上面这话说没说,其他人也不得而知,但过后一天,徐文就连忙派人问候,并询问王通何时来大同,谦卑客气。
山西上下弄的一头雾水,这位钦差到来明明是查宗禄拖欠,突然间变成了督办马贼清剿,又突然间变成了督办总领大同,备虏备战。
不过这位做事不太按照常规的年轻大人去大同也好,查宗禄的种种作为虽然和大家没什么干碍,却让人摸不到头脑,总是心里没底。
山西巡抚、山西布政使以及一干官员,少不得去王通那边送行,说一些勉励的言语,还要商定一些军民的政务,真要开战或者严阵以待,山西就是大同的后方,民壮的协助,物资的输送都要跟上。
整个晋地都是忙碌了起来,若是有心人算计下,就会发觉到有些不合逻辑的事情,比如说宫内的旨意未免来的太过及时,就算路上顺利异常,难不成这边送告急文书的使者到了京师,那边京师就下旨不成。
细算起来,搞不好是这边刚进城门,传旨的宦官已经从城门出来,而且传旨宦官脸色苍白,疲惫之极的样子,这一路上都没怎么歇息,看来是骑马急赶,这个也不太合规矩,大同只是告急,却没有到真急的时候,传旨怎么如此的匆忙。
但这样的细枝末节,谁会去关注,差个一天两天的,难不成还要质问天子,让他收回旨意不成。
大同总兵府邸已经被清了出来,王通当仁不让的住了进去,既然由他总督大同,那宣大总督翁文达也就乐得清闲,在自己的驻地不过来。
其余诸人,大同巡抚梅文进,大同镇监军徐文,大同镇副将马栋自然要会同议事的,除却梅文进之外,徐文和马栋,一个是宦官,一个是武将,可都是清楚王通的份量,他二人如此,梅文进也只能随大流了。
“马大人说得有理,如今以大同镇一镇之力,不足以抗衡俺答部的大股鞑虏,本官当上奏朝廷,请援兵前来。”
第一次议事,王通就说了这番话,原本还担心王通年轻气盛,逞强做事的徐文和梅文进都松了口气,王通这意见和马栋一致,倒都是守成万全的主意,众人形成了共识,立刻是联署附名,派六百里加急去往京师求告。
大同总兵府邸之中,除却王通的亲卫之外,其他官员豪商送来的丫鬟小厮全都被清了出去,听差听令的只有亲卫们,安全完全可以放心。
王通在书房中,谭将站在门边,一个个的人向里叫,下面的亲卫对王通的计划多少知道些,知道这是将主要传令四方,但没想到被叫过去的第一个人是齐武。
亲卫齐武进了书房,谭将就关上了门,王通这几十天劳心劳力就一直没有停下,即便是健壮身体,也显得有些疲惫,见到齐武进来,王通揉了揉额角,笑着说道:
“别人看不出,你整日里想着,估计能看出一二来”
刚说完,齐武已经跪在了地上,磕了几个头说道:
“属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王通摆摆手,开口说道:
“这等话不必说了,本官这里有封给蓟镇总兵历云来的信,你今日启程,加急送到,给你六个人,三十匹马。”
“属下领命”
齐武接过信笺,起身刚要出门,王通笑着感慨了句,开口说道:
“大同镇这般局面,一定要有强援方能平安,这个时局,真是.......”
这话齐武当然听得到,身子震了下,连忙匆匆出门,他这边一走,第二个进来的人却是陈大河,王通和陈大河说话就简单的很:
“去天津卫传本官的将令,按照预先安排,立刻开始准备,等京师旨意一到,立刻启程准备。”
陈大河接了命令,连忙出门,谭大虎和谭二虎都是跟他在一起,也是一人多马,越快越好。
吩咐完了这两拨信使,王通这才慢条斯理的自己写了一份奏折,封进铁盒之中,让鲍二小领着人去京师上奏。
这三拨安排完了,王通这边总算消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出去抓了根杆子操练起来,觉得筋骨都送下来,这才停住,此时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水。
既然是总兵府邸,院子里总要有个校场的设置,一切都是方便,王通练完之后,谭将那边已经拿着手巾等候。
王通擦拭了下额头上不多的汗水,却注意到谭将穿着皮袍,天气虽然转冷,不过王通和下面的亲卫都是单衫,谭将这个打扮,说明他身体已经有些弱了,看着谭将的两鬓也有白发,王通心中也有感慨。
谭将已经跟随王通五年,现在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和养尊处优,五十岁正是黄金年龄的文臣不同,很多武将到了这个时候,精神上还好,身体却跟不上了,因为许多旧伤开始有影响。
王通擦完汗,还没张口,谭将却开口说道:
“老爷,蓟镇十几万兵,能战的不过是五万余人,从蓟镇那边调兵过来,若是强兵自然好,若是其他的......”
“不必担心,蓟镇调来这边的兵马一定是他们的最强的。”
没想到王通这样肯定的回答,谭将禁不住一愣,王通不是妄言的人,他这样说,一定就会实现,谭将沉吟了下,又是问道:
“老爷,蓟镇兵马会有多少过来”
“从蓟镇来大同路途颇远,军需粮秣也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各方也要量力而行,最多两万,但最少不会少于一万五千。”
谭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跟在王通身后一起向屋中走去,进了正屋,一名亲卫匆匆跑过来,禀报说道,说是三江商行在山西分号的几名掌柜来到,王通吩咐让人进来,谭将自去安排接待。
戚继光既然安排了齐武在自己身边,并且赌自己会主动对俺答部用兵,那肯定不会只是让自己私生子过来哭告几句,说些大义凛然的言语就算完事。
天下间强悍兵马就那么几处,边镇之中,一个是蓟镇,一个辽镇,辽镇是李成梁的地盘没什么可说的,但蓟镇兵马,戚继光却整训了十几年,这等精锐兵马,就是为了对鞑虏用兵准备的。
这么多年练出的精兵,跟戚继光的关系都是深厚,即便戚继光不在蓟镇总兵的位置上,也不是使唤不动,如果齐武说动王通,齐武应该会有联系蓟镇各处军将的手段,让他们前来尽心尽力的协助。
王通并不知道戚继光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安排,但王通觉得,这样深谋远虑的名将既然将齐武派到自己身边,那肯定在蓟镇也有安排,朝廷下旨调兵,总兵历云来肯定会配合,加上齐武的居中联络,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也不是完全确定,王通这边也还有其他的备案,正思索间,外面几名掌柜已经进来,在山西这边做事的掌柜,有几名是张世强当年挑选的第一批密探,做探子不行,发到店铺中,商业上倒有才干,他们又是体己人,晋和和勇胜被三江商行吞并之后,就派到了这边来。
进了屋子,少不得以下人见主家的礼节磕头行礼问安,王通安然受之,这样的礼节虽然繁琐,却能让人知道本份所在。
落座之后,也没有客套,一名掌柜禀报说道:
“天成卫白羊口那边的庄子已经快要堆满,可外面还有货物送来,虽说咱们的人看得紧,但也怕白羊口那边的兵丁走漏风声,这次来见老爷,就是想问能不能将这边的货物运到宣府去,卖得的现银折给马将军那边,这样大家也方便。”
“再等,接下来也不会有太多的货物过来。”
“老爷,山西各处大商家的存货数量差不多摸清了,这份单子请老爷看下。”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六章 渐紧
第七百二十六章 渐紧
山西上下对局势的变化感觉到措手不及,本来天下太平的局面,突然间关外马贼横行,突然间俺答部开始在边墙周围活动频繁,朝廷派来查宗禄的钦差开始是督办清剿马贼,然后又是总督大同,开始协防边关。
以往鞑虏南下攻打,总有这样那样的迹象,比如说秋天过早的变冷,冬日里有风雪,人和牲畜大批的被冻死。
这样的情况下,鞑虏各部落必须要通过对大明的劫掠才能补充,才能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去,即便是双方有边贸和和议也没有用。
将近二百年下来,边镇上下,甚至是大同和山西的民户都有了经验,天气变冷,那往往就要代表着大战将近,要不然也是频繁的骚扰。
可今年天气很暖和,山西各地的庄稼都有了不错的收成,从草原上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牲畜都是因为水草的茂盛而肥壮,估计秋冬季节的毛皮和相关的产品价钱都会便宜很多,商人根据这个备货出货,而边将们心情也是轻松无比。
却没想到到了九月,就是风云突变,鞑虏的大队骑兵突然开始在边墙外频繁的活动,北疆处处告急。
局势紧张,商路断绝,大同镇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是匆匆忙忙向着山西靠南的地方逃避,免得被兵灾波及。
这么多年,局势紧张,从来都是鞑虏打到大明这边来,边墙处处被突破,鞑虏大小部落的骑兵在各处劫掠一番然后从容离去,只要局势紧张,就是大明这边的百姓倒霉,这个已经在众人的心中形成了共识。
何况如今北边的蒙古部落是一家独大,据说俺答部那边可以动员十万骑兵,自嘉靖二十年左右至今,大同已经几次被破口破边,大队鞑虏骑兵冲过来烧杀抢掠,年纪大些,运气好活到现在的那些老人都还有记忆。
大同镇的军将官兵都是心里骂娘,另外却无可奈何的加强战备,准备抵抗这不按照规矩南下的鞑虏。
边兵们开小差的次数比从前大大的增加了,以往这等情况,边将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等紧张的情况过去后,边兵们能够回来种地做活,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必行军法。
各路的参将、游击都是这般想,下面的边兵多是老兵油子,自然也明白这个勾当,不过今年却和往年有很大的不同,各路军将的亲兵家丁能撒出去的都是撒了出去,追捕逃兵。
这些家丁亲兵本就是精锐,加上和那些逃跑的兵丁本就是同僚,怎么逃,从那条路逃,都是心中有数,截住也是容易的很。
被截住之后,以往自然也有倒霉鬼被抓住过,也有蒙混过去的法子,给些银子铜钱,许点好处,甚至打个欠条,各家军将的亲兵家丁手头一松也就放走。
但今年情况却有点不同,拿出好处来不一定能买通了,大都是直接抓回军营中行军法,开小差做逃兵的惩罚很简单,那就是砍头。
一颗颗脑袋被挂到营栅上去,有心思逃跑的人也都是胆寒,不管愿意不愿意,总归老老实实的当值,不敢再跑。
自然,未必处处都能严格执行军法,可执行军法的地方也有很多,看到那血淋淋的头颅,谁都是心中惊惧,多少有了点约束。
在各处军营中,聪明的人看出了点端倪,且不说每日间开始点检兵马,点检兵马的人中,从了本部的军将头目之外,身边还跟着锦衣卫打扮的校尉。
各处军将如此,副将马栋那边也不放松,马栋来山西这边做参将,如今又是暂代总兵的副将,马家的家兵家将也调拨了七百余人过来,这七百余人可是马栋的家底命根子,以往开战,这些家将亲兵都是珍惜之极,绝不动用,轻易不派到危险的地方,只是带在马栋的身边,但这次也有了变化,也是分成几队,出边关在草原上侦查巡视,到草原上巡视不比在边墙之内,和草原上的鞑虏碰上就是见血要命的厮杀,就会有损失,要放在以往,马栋绝不会这么舍得下血本,这次却很舍得动手了。
孙大英去了京师享福,原来的勇胜伯余家这一系或者破败,或者逃到草原上,大同镇的边将都是以马栋为尊,作为钦差的王通到来,下面的军将未必觉得如何,即便是有军令下达,也可以虚影故事。
但看到马栋也这么不顾惜自家的实力,这么认真办差,身边各处又都派了锦衣卫的校尉盯着,也都不得不认真,或者至少要做个形式出来。
大同镇各营各军都是紧张起来,草原上的消息却更加让大家琢磨不懂,归化城是俺答部大军屯驻之地,如果发起攻势,最近的关口就是杀虎口,如果要有行动,那鞑虏大军就会提前在这边做出布置,可现在大队骑兵活动却飘忽异常,有时候在杀虎口这边,有时候却到东边的拒羌堡,镇羌堡,那边就是大同府城正北的防卫,甚至还会到西边的阳和口和白羊口,那边都已经靠近了宣府的地界。
草原上的消息,大同这边也不是聋子瞎子,也知道那边口口声声的再说什么清剿马贼,但一次就有千余名骑兵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松懈了,万一对方借这个机会突入,那就悔之不及了。
十月之后,大同镇派往草原上的侦骑已经和鞑虏清剿马贼的大队发生了接触,但侦骑自知人少,远远看到就是打马狂奔,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损失也是出现,远远看到骑兵,又是打马狂奔逃跑,往往会被鞑虏骑兵认为是马贼,还要追击一番,有的被追上,直接射杀,大部分幸运的还是逃进了边墙之中。
那些被射杀的,翻看衣甲,也知道是大明的侦骑,杀了也就杀了,也就扬长而去,但那些没追上跑进边墙内的,却让鞑虏大队骑兵禁不住怀疑,那马贼到底是不是从大明这边出来的。
有了这个怀疑,加上大同这边羸弱窝囊了许多年,鞑虏骑兵也就越靠越近,让大同与草原边界的形势越来越紧张。
不管是北地草原,又或是大同边镇,局势都是越来越紧张,唯一让大同这边心思稍微松下来的是,钦差王大人总督大同之后,他和万历皇帝亲厚,万历皇帝也自然大开方便之门,由王通领衔,联名上奏请援的奏折很快得到了批复,朝廷下旨,令蓟镇兵丁两万、禁军驻天津卫一部前往增援。
九边重镇,最精锐者莫过于蓟镇和辽镇,蓟镇精兵数量经过戚继光这么多年的训练,人数最多,抽调蓟镇兵丁两万前往增援,也是情理之中,而禁军驻天津卫一部,这个天下人都知道是虎威军。
这也是理所应当,钦差王大人正在大同,虎威军是他的老部下,手中有这么一只信得过的力量,做事也顺畅放心。
虎威军方方面面算起来,也有五千余兵马,与蓟镇两万兵加在一起,近三万人的力量,又都是精锐,足以让大同现在的情势稳定下来了。
不过也急不得,眼下是十月下半,蓟镇兵马和虎威军这边开拔,大军行动,千头万绪,最快也要腊月中了。
援军要到腊月中才能到达,不过在此之前,三江商行却从北直隶那边调来了工匠,又在本地开出高昂的工钱募集,大同的私人作坊被三江商行包下了好多,王通既然是钦差,军费军备都是控制在手中,早早的下了军令,开始点检大同的军备,并且将一些不足和急需的物资向民间购买。
若放在以往,这样的命令就是大同各级将佐发财的大好机会,但现在是钦差做主,那就是王大人发财了。
自从十月开始,下面的人也多有诟病,这王大人实在是太吃独食,你说你自己定下从那家买也就罢了,怎么连操办买卖的人都是你自家的奴仆,这等公事,是要大家发财,你不能自己全都吞掉。
话又说回来,打造兵器,能杀人就成,何必那么精工打造,钦差大人请来的差人点检军备,眼睁睁的说那些刀剑不合格,无非是刀柄有些松,矛尖生锈,拿到战场上又不是不能用,那么讲究作甚。
而且王大人公事上认死理,私事上也有许多旁人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说前任总兵孙大英的宅邸已经是富丽堂皇,宽敞异常,为何还要再单独找一个宅院,而且还要在那里拍了一百名兵丁看守,而且还要求大同镇的边兵,大同府的差役过去轮班巡查,没什么要紧人进入,不过是带过来的货物,犯得着这般着紧吗?
外面的人怎么想不知道,被派去那边轮流看守的三名王通亲卫,最开始的几天都是睡不着觉,为什么,因为在这个宅院中存了一百二十几万的现银,还有近十万两的黄金,这么大的数目,不要紧看着肯定不行。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七章 商人逐利 买卖囤积
万历十一年十一月初,山西各处,从北到南,大同府、太原府,平阳府、潞安府、沁州、泽州、辽州、汾州,各个府州的商人商户都是收到了一份单子。
单子上有各种各样的物资,接到单子的商家都颇为惊愕,因为单子上的货物就是自家中储存的,而且这价钱颇为合理,往往比时价要高五分,或者是高八分,最紧缺热火的货物则是一成。
除却这样的价钱之外,还给了额外的脚钱,让这些店铺商家自己雇佣大车送往大同府,脚钱也由买家支付。
下订单的买家是三江商行、晋和商行和勇胜商行,要是官家来买,大家伙都是心存疑虑,生怕雷府强买甚至强抢。
但这几家商行各处都有分号,本钱雄厚,平日里打交道也多,大家知道底细,担心就少了很多,定金一付,很多人就开始雇佣车马,装运货物前往大同。
山西和其他省不一样,他的商业和贸易极为的发达,山西除却和塞外蒙古贸易的传统之外,还有和邻近的陕西贸易,甚至还有去往关外和女真人贸易的传统,更不要说内地江南的商人输送物资去边镇,然后换取盐引的传统了,尽管后来改为了直接出银购买盐引,但这个传统却保留了下来。
各处物资以山西为中转和各处贸易,造成了山西的商业远比其他各省繁荣的现状,秋冬季节,正是和草原上贸易的旺季,以及为腊月年节备货的旺季。
山西冬日封冻,春日开化,年初的时候道路泥泞不堪,通行极为的困难,加上山西和外界的交通没有什么水路,只能是陆路交通,年初通行困难,所以前要在秋冬季节路面坚硬的时候备足了货物。
尽管是贸易旺季,可草原上商队不断的遭劫,商路断绝,货物都只能是压在仓库中,加上为了来年准备的货物,积储的物资更是众多。
粮草、布帛、盐货、铁器用具,样样不缺,这些物资却是战时需要的,单子下达,定金下达,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往大同府。
大同府的兵丁作战未必英勇,大部分半日里就是军将的农奴,没办法上阵杀敌,集中起来做些活计却是能的。
大同右卫的南边,几千兵丁紧张忙碌,在这边建起了简易的仓库,还有圈养牲畜的围栏和马厩。
三江商行以及所属各个商行的掌柜伙计都是汇集在此,每有物资到来,都是点检货物,然后分门别类的存放,付给现银。
大同右卫和玉林卫、威远卫的兵丁这边也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三江商行这边开出价钱收购柴草木料,需要人做搬运的活计,工钱已经比市面上高了三成还多,这边的兵丁在边境驻守,军饷一年被克扣的剩不下多少,现在有个外快可以赚,何乐而不为。
“…………,
大同镇对俺答部那边的消息了解的很清楚,俺答部那边对大同镇这边的风吹草动了解的更加清楚。
他们自然也知道大同镇在调兵遣将,蒙古在大明也是密探和细作都是众多,京师下旨调拨蓟镇兵马和虎威军来大同镇支援的消息,他们不比大同镇这边知道的晚。
不过僧格都古楞汗和俺答部的贵人们并不担心,在他们看来,大同镇的边兵甚至连草原上的绵羊都不如,商队商户在草原上被抢劫,他们不敢出来管,俺答部派出骑兵清剁,也就是距离边墙近了些,居然就鸡飞狗跳的。
自己不敢打,还从外面调兵过来支援,支援又能如何,还不是窝在边墙的后面,战战兢兢的看着北边。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僧格都古楞汗甚至还给手下的军将下令,让他们在南边清剁马贼的时候,距离边墙更近一些,看看明军做什么反应。
十一月之间,鞋虏骑兵在边墙附近的活动更加频繁,和僧格都古楞汗判断的一样,大明边兵不敢轻动,靠的太近了,就只敢点燃烽火,躲进堡垒之中,那些出现在草原上的大明侦骑,看到鞑虏大队骑兵就急忙逃跑,连那些兔子都不如。
尽管大明的军将兵丁这般的胆怯懦弱,但草原上的马贼却更让人恼火,尽管这样密度的清刹,可马贼们的活动始终没有停下。
活动的频率尽管下降,尽管商队遇袭的事情越来越少,可这些马贼却好像是把眼光投注向了散居在草原上的小部落,有一家被俺答部庇护的小部落半夜被马贼突入,整个部落的男丁都被杀光,财物都被烧光,牲畜们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直接宰杀。
等俺答部的骑兵过来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废墟,还有那些奄奄一息的妇人和孩童,这样的杀戮比彻底的屠杀还要残酷,因为男丁被杀光,女人和孩童就成了归化城的累赘,而且这些妇孺老弱的恐惧和慌张会传给别人,会让其他人也感觉到,会造成更大的恐慌。
事实上,俺答部的贵人们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个小部落的妇孺由三娘子下令,全部被杀死,封锁了消息,但知道消息的一干人,不是愤怒,就是士气极为低落。
教虏骑兵在草原上的活动本来有些少了,这件事之后,又是重新频繁了起来,这让刚刚安心点的大同上下,又是紧张许多。
“…………
十一月中的时候,山西上下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这些货物送到大同之后,卖给三江商行以及一干商行之后,这些商行转手再加三成的价钱,然后卖给大同镇的军兵,据说钦差王通这次带了大笔的银子来山西,有钱的很。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干商人都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三江商行这边愿意加半成或者一成的价钱来收购,原来在官府这边有这么大的利润。
赚钱的事情自然不能一家独吞,很多商户这边都是不干了,想要自己和钦差那边打交道,货物能卖个高价,何乐而不冻
不过,这些想要卖高价的商人们却发现,他们的货物除了卖给三江商行以及给他们下订单的商行货栈之外,其余再也没有卖的地方,在大同府大同镇各处,没有任何官府愿意去买他们的货物。
莫说是高出三成五成的价钱,就算是这些商人们把自己的货物按照原来和三江商行定下的价钱,官府都不理不睬,有的商人们一时间周转不及,愿意降价一成两成,官府依旧不理睬。
有些人前头碰了钉子,后头就看到三江商行这边和官府的差役们进行交割,双方谈笑风生。
他们总算是明白,官府只认三江商行那几家,自己巴巴的上门,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货物按照原来的安排**,赚个稳当的利润。
不过他们耽误不起,他们不敢和官府打交道,他们没有太雄厚的资本能周转,却有人能,自十一月二十日起,在各处进入大同府的关隘处,有人比当日三江商行等商行出的价钱再加五分,收购所有的货物。
而且收购货物的关卡这边,除了商行的掌柜伙计之外,还有大同知府衙门的差役在,那边据说是官府收购,这边却直接就有官差出场,而且价钱还高了五分,大家心里都掂量的明白,自然是卖给这家。
黄家商行,在山西可是鼎鼎有名的老字号,财力雄厚,交游广阔,据说不止一任大同知府因为想占黄家商行的便宜而下台,莫说是知府,就算是大同巡抚都有两任倒雾在这个上面,这等事山西官场上的人知道,山西商场的人自然也是明白。
从这十一月二十日起,送往大同右卫左近的物资就少了许多,大部分在朔州那边就被截流了。
商人们不必多跑一段路程,省了车马脚钱,又可以卖个高价,自然是乐意,又知道这黄家商行生意大,信誉足够,居然有不少打了白条的,讲好日后给钱。
既然这黄家商行有这么大的后台,大家心里也有数,虽然大家找到官府不管用,官府只是认三江商行和相关的几家,但黄家商行找上门去,他们就未必不认了,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这又不关自家事,有钱赚就是好的。
“…………,
在大同府城中前任总兵孙大英的府邸,李彪在箱笼中翻出了一套锦衣卫指挥同知的礼服,匆匆忙忙的给王通捧了过去。
“韩刚、沙东宁、李起……”
王通把自己的礼服整理了下,开口念着亲卫的名字,亲兵们都是排列在堂前,肃然听令,王通看到众人如此紧张的模样,笑着说道:
“你们几个谁杀过人?”
听到王通这么问,听命的亲卫都是一激灵,沙东宁和韩刚则是挺起了胸膛,他们两个人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看到他们的表情,王通忍不住笑了,又是笑着说道:
“整队,拿兵器,跟本官杀人去!”(未完待续)【本文字由破晓更新团 大爱丶婷婷 提供】
首发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八章 炒家该杀
第七百二十八章 炒家该杀
王通的亲卫除却当年老底子的亲兵护卫,就是下辖军将亲信,以及有实力附庸的子弟,这些少年和年纪很小的青年,尽管从小打熬身体,训练武艺,但也是家中的宠儿,亲身犯险,浴血搏杀之类的事情很少让他们做的。
年轻人在一起,彼此都要比出个高下,大家武艺上虽然有高下,但决定强弱的不过是战斗的经验还有力气的大小,将来还不确定,每个人都有成长的可能,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做不得准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就是以谁杀过人来比较了,齐武、韩刚、沙东宁、鲍二小,这几位或者是在军中,或者是在私家势力的时候,都有过杀人见血的经历。
战士见过血,做派气度和没经历过生死搏杀的自然不同,他们几个也就隐约间成了亲卫中的核心人物。
正是如此,王通的亲卫都是盼着杀人,但军纪军法约束的紧,每个人每日苦练,上战场的机会少,殴斗的时候多,见血的时候少,每个人都憋闷的很。
王通在堂上说出“杀人去”之后,不多时,亲卫们已经在院子中列队,安插进来的那些子弟兵,个个脸上都有兴奋神色,所谓嗜血嗜杀,已经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些苗头,有纪律又嗜血的战士,是最精锐的。
相对于这些子弟兵来说,跟王通日子久的那一干亲卫则从容很多,有人牵马,有人则是叮嘱同伴不要忘记什么东西。
不多时,王通穿着锦衣卫指挥同知袍服走出了屋子,身后跟着几名从京师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跟来的听差,这几名听差都是拿着钦差所用的旗牌仪仗。
王通做事,素来讲求便捷效率,对这官威派头则不怎么理会,今日间却不同,王通穿着官服骑马居中,拿着旗牌仪仗的几名听差则是拿着象征着皇命和军令的圣旨、关防、旗牌,走在前面,一干全副武装的亲卫骑马环绕在王通左右。
近二百人的队伍,走在大同府城的街道上,即便是大同官民见惯了大同镇各级军将出行的,也觉得威风异常。
如今王通是总督大同,他的一举一动各方都是盯得紧,看到王通全副披挂出行,各处盯梢的人连忙把盯梢的事情传到了各家主人那边。
王通没去巡抚官署,没去马栋的官邸,也没有去大同知府衙门,而是直奔大同城西而去,天下间城市区域规划各有不同,京城因为天津卫和运河的存在,商户商铺和商人们的住所也向着东城那边集中,东城外也是如此,毕竟要把货栈店铺仓库什么的设在别的地方,总归是要多走路程,甚至是绕城。
大同城也是如此,大同的对外贸易主要是和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在大同城去草原上,最便捷的道路就是出西门,到大同右卫那边过杀虎口去归化城,所以大同城的豪商大多集中在城西这边。
店铺鳞次栉比,比不得京师和天津卫那般繁盛,但也有自己的繁华气象,和草原上的贸易并不次于海贸,都是大利,店铺门面自然气派非凡。
这其中最气派的就是黄家商行,某某家的商行,这是商行货栈中最普通最大路的名字,但要看到黄家商行的规模,谁也不会说他普通大路。
城西整整三条街都是黄家商行的产业,布帛、粮食、盐货、杂货、铁铺……应有尽有,街道上人来人往,顾客进进出出,时不时的能看到穿着蒙古皮袍,头上系着发辫的蒙古商人进进出出。
其中黄家的总号所在又有不同,这年头楼宇少见,二层已经算是引人注目,三层算是惊人骇目,店铺商户则都是以平房为主,而黄家的总号则是二层的楼宇,在城西的一片店铺中极为的显眼。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王通的马队,都是慌不迭的避开,阻挡了钦差车驾,被马踩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蹄声如雷,店铺里的伙计都纷纷出来张望,看到是王通的队伍又匆忙缩回头去,王通这一队径直到了黄家商行店铺门前停下。
商行的掌柜、知客一干人就算不认得王通,也认得王通身上的官袍,也认得前面扈从听差拿着的旗牌仪仗。
看到王通这一队人停下,知客连忙赔笑着出来迎接,王通也不理会,只是回头吩咐说道:
“来人,去把这家商行的大掌柜抓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语气淡然,可说完之后,整个街道上都安静了下,出来迎接的黄家商行知客和跟着出来的店面掌柜都是张口结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抓人逮人,亲卫们都受过专门的训练,听到王通的命令,后面有十二人齐声答应,都是翻身下马,带着武器向店面里面涌去。
一看他们向里冲,总号门前迎客的伙计,还有坐在角落里的护卫们都是下意识的上前拦阻,抓人的王通亲卫那里会和他们客气,好歹是留了几分情面,没有抽刀出鞘,只是拿着刀鞘砸了过去。
劈头盖脸的一顿敲打,伙计们痛叫着闪避开,可这黄家商行总号的护卫却真有两下子,居然拿着棍棒将进去抓人的王通亲卫阻止住,虽说没有动手厮打,但木棍不断向前刺探,王通亲卫们一时间也无法近前。
毕竟是抓人,这些伙计和护卫未必有罪,拔刀动手也不适合,亲卫一时间有些迟疑,局面有些僵持。
门前的掌柜刚要说话,却听到“嗖”的一声利啸,猛然间听到后面一声痛呼,然后许多人在那里惊叫。
回头看,却发现一名护卫丢了棍棒捂着大腿,坐在地上惨叫,王通的亲卫们已经上楼,方才拦阻的伙计和护卫们各个闪开,惊慌失措的模样,再仔细看,那名护卫的大腿上被钉上了一根羽箭。
“钦差护卫抓人,也是你们能拦阻的”
王通冷声说道,他身边的谭将手中拿着弓,冷冷的看着店铺之中,谁也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王通的手段居然这般的狠辣。
听着店铺中那人的惨叫,如果再有妄动,王通这边肯定会动手杀人,里外的人都毫不怀疑这个可能。
在外面也能听到总号中鸡飞狗跳的动静,不多时,亲卫们揪着一个中年人出现在门前,直接丢到了地上。
这中年人穿着富贵,气度雍容,看着也是个养尊处优,平日里颇有威势的人物,不过现在谈不上什么威势气度了,被丢出来的时候,脚在门槛上磕碰了下,人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半天才爬起。
亲卫们后面跟着一些手足无措的人,看模样应该是掌柜之流,也有人背转身向后跑去,也没有人去理睬。
那中年人爬起后想要站立,王通在马上冷声说道:
“本官是钦差,钦差问案,有你站起来回话的资格吗?踩下去”
王通冷声吩咐,后面有亲卫上前一脚踩在那中年人后背上,中年人猝不及防,重重趴在地上,不过此人却颇为顽强,还是挣扎着用手臂撑起,在地上说道:
“王大人,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产业吗?你就敢这么作为,莫要以为有个钦差身,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是这商行的大掌柜支万昌吧,还真别说,你们背后是谁,本官还真不知道,不过应该马上就能见到了,不是有人跑去报信了吗?”
王通在马上淡然说道,然后又是开口说道:
“如今军务紧急,你们黄家商行居然敢囤货居奇,炒卖军资,到底是什么居心?”
听到王通问这句话,那支万昌的身子一僵,在地上僵硬的说道:
“大人为何这么说小人,黄家商行本本分分做生意,从不知道军资一事……”
“三江商行一干商行受大同镇委托收购军资,为防备鞑虏,你却中途截留,哄抬物价,这不是炒卖又是如何?”
王通在马上冷冷说道,街道安静的很,偶有小声议论,也是前面的人将王通说的话转述,本来街面上的人颇有愤愤不平之意,可听到王通的话,众人脸上的愤愤不平之色去了很多,大同地处北地边疆,两百年以来,深受鞑虏侵害之苦,耽误了防备鞑虏,那这黄家商行就丝毫不值得同情了。
“小人从不知道什么军资,小人只不过看着货物热销,所以才伸手做一份生意,从不知道什么军资”
那支万昌跪在地上只是嘴硬,可声音已经有些发颤,王通扬声说道:
“和你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你说你收购卖给官家,和三江商行卖给官家是一样的,你不是还派人来本官这边,询问加价三成本官买还是不买吗?”
街面上轰然一声,顿时嘈杂起来,那支万昌在地上迟疑了会,嘶声说道:
“大人,看在小号东主代王…….”
他这边还没说完,听到街口处一阵骚动,有亲卫跑来禀报说道:
“大人,代王世子过来了”
[w w w ..net]
第七百二十九章 代王府的家奴又如何
皇帝的儿子除了太子继承皇位外,其余的儿子都封为亲王,亲王为一字王,是大明最为亲贵的皇族,亲王诸子除世子继承王位之外,其余的儿子都封为郡王。
代王是大明封在大同的亲王,第一代的代王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儿子,传承姜今,这位代王世子,自然就是代王的长子,将来要继承王位的。
亲王地位非同寻常,百官无论大小都要对其行礼,礼节不过是比天子减一等而已,虽然宗室被圈在封城之中不能外出,但亲王不比那些贫寒度日的宗室,他享有朝廷封赏赐予的田地,大笔的田租进账。
只要亲王按照规矩做事,地方官就对其没有任何制约的手段,他开设店铺,强买强卖,这个都没有人管的,赋税一项自然是没有的,结果许多豪商,甚至是地方官的产业都托庇在王府之下。
大明各处,宗室贫寒度日,却从未听说杂王、郡王这一等如此的,只有人说他们豪奢过度,不知道珍惜福禄。
跪在地上的那支万昌听到代王世子过来,立刻是挣扎的剧烈起来,王通只吩咐了一个命令,亲卫们也只会听这一个命令,支万昌才把身子抬起,就被亲兵一脚踏下,又是趴在地上。
“混账东西,我家主人来了,你还敢这么对我,千刀万剐……”
话没说完,又被重重踩了下去,在这条路上看热闹的行人都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涌去,为另一边的代王世子一行人让开地方。
原来从属于藩王的三卫官兵都已经被掇销,但王府总有自己的护卫和家将,这伙人拿到外面去算不得什么,可在城内,几百个全副武装的武人还是一股颇为可观的力量,从这时的情景来看,他们也是横行霸道惯了。
百姓们闪躲的稍微慢点,鞭子棍子就已经打了下来,有那被打例的,骑马的王府护卫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直接纵马过来。
好在马速不是太快,人打个滚还能闪躲的开,却惹得马上的护卫一阵嚣张大笑,一名穿着管家服色的中年汉子,小步快跑来到了这边,看到王通的亲卫一脚脚的踩踏下去,顿时是大怒,指着亲兵大声喊道:“混账杀才,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干这么做,你知……”
“混账东西,谁给你这个胆子,敢冲本官的手下们吆喝!?”
那边还没喊完,猛听得耳边风声响,那管家模样的汉子躲避不及,被狠狠一鞭子抽在了脸上,立刻一道鲜红的印子浮现,看来这人养尊处优也是惯了,一鞭子抽上,连血都没有抽出来,这人却捂着脸大声的惨叫出来。
“抓起来,这人可能是这黄家商行的同伙!!”
王通在马上喝了句,手下人立刻把人同样按例在地上,那人捂着脸正在痛叫,没想到几个人上来将他按倒,他完全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家的人。”
“王大人,王大人,这位是代王府的三管家,王府的产业一贯是由他掌管。”
局面突然间就闹成了这般,代王世子那边一名军将模样的人骑马过来,连忙说道,看到这样的场面,这军将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脸上也有不愉快的神色,他刚想说什么话,看到王通和身后的亲卫们,话又变得客气了许多。
武人毕竟知道厉害,即便是王府的军将,可在大同这等边关重镇,还是见过场面知道厉害的,看到王通一干人的森然模样,就知道不能太过张扬。
“钦差办案,他一个伺候别人的奴仆,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难道掌管王府产业,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的确可以肆意妄为,但在百姓面前可以,在王通这样的人面前,那就是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碰钉子例雾了。
听到王通这般的反问,那军将愣了愣也只能忍气吞声,顿了顿又是说道:“王大人,我家世子有请,请王大人过去说话!”
亲王世子以及世孙都是等同一品,王通这个指挥同知品级自然是远远不如,何况代王代表的是朱家皇族,这身份地位又是不同,王通到达大同还要先行拜见代王,走完这个礼仪套路。
代王世子派人相请,王通少不得要应召上前,王通点点头,翻身下马,跟着走了过去,走了两步,王通回头命令说道:“把这两个人一并带上!”
代王世子就在路口等候,他在这里自矜身份,不肯上前去见王通,反让王通过来,代王世子并不怎么让人意外,无非是个微胖,肤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脸盘浑圆,颇有朱家皇族—贯的样貌特征,标准的贵公子样子。
王通去代王府拜见的时候,只见了代王,却没有见过世子,到了跟前,少不得有人介绍,王通上前按照规矩行了礼节。
看到王通过来行礼,又看到王通的年纪比自己还小,这代王世子本来有些怒气的表情中又带了几分矜持,淡淡点头说道:“王大人奉皇命来大同办差,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不必这么客气。”
“礼不可废,多谢世子的关心,为国效力,为天子效忠,下官不敢说辛苦。”
一看到王通这般客气,代王世子脸上的矜持又是多了几分,当下开口说道:“王大人,那黄家商行走……”
刚说了一句,一直是恭敬有礼的王通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世子,礼不可废,下官这次来是以钦差的身份办差,代天行事,请世子行礼叩拜吧!”
代王世子愣了愣,苍白到有些惨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潮红,心想着王通太过嚣张,他的脾气代王府一干人都是知道的,连忙有聪明伶俐的上前来拽住,开口说道:“世子爷,不要被人抓到把柄,王通来大同,谁知道是不是盯着咱们王府……”
自成祖朱棣以来,对藩王在经济上虽然优容,但在其他方面严厉之极,只要能抓到过错,立刻就是剥夺爵位,抄没家产,藩王乃是超品,世子世孙都是等同一品,知府不过是个从四品上下的地方官,就有王府有变,立刻带兵包围王府抓人的职责,可见防范之严。
王通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大家都是明白,更何况王通说的也无错,看到钦差的一干仪仗,等同天子亲临,代王世子若是礼节出错,大不敬这个罪名可是实实在在能砸上的。
一干仪仗摆好,王通穿着官服站在仪仗一侧,受了这代王府一干人的叩拜大礼,说是拜仪仗,他站在边上,就好像是在拜他一般,代王世子起身的时候,自然也有这个感觉,已经是满脸的怒气,但不经意间吃了这个下马威,他也不敢如何的发泄,只是冷声说道:“王大人,支万昌……”
王通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是躬身说道:“世子,如今边关局势紧张,鞑虏骑兵屡屡靠近边墙,下官奉旨总督大同,各事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不过在这要害时节,却有人不顾江山社稷,军心士气,囤货居奇,炒卖军资,这等人不硕大局,不顾边关百万军民的死活,实在是可恶,下官想,这等人做这等事未必无因,鞑虏素来奸猾,或许指使这人估计坏我军局面,这等时候,怎么能容得了这样的奸邪之徒,当行军法!!”
这边朗声说完,王通也不理会代王世子的脸色,向后一摆手,开。说道:“支万昌倒卖军资,疑有勾结鞑虏之嫌,行军法,沙东宁,你刀法有些造诣,过来砍了他!”
谁也没有想到几句话之间,当街就要杀人,一干人还在愣着,那边几个人已经把支万昌按例在地上,支万昌更是没想到自家主子来了,这边却要杀头,在那边拼命的哭喊挣扎,可他一个商人被亲卫按住,又怎么能睁开。
沙东宁脸上例有些激动,这可是将主点名,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上前几步,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他原来用的是倭刀,现在改成了更加厚重的苗刀,抽出刀双手握住,比划了一下,高抬猛地劈下。
刀光一闪,哭喊求告的声音戛然而止,满街安静之极,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在盯着那颗在街道上滚动的脑袋。
似乎停滞了下,胸腔中的鲜血才从断口处喷涌而出,沙东宁这一刀干净利落,可谁还注意到这个,代王世子呆立在那里,却没注意到袍服的下摆已经被鲜血迸溅上,等王通在那里吩咐说道:“冲撞了钦差车驾,不知不怪,打六十军棍,交还给世子吧!”
这才惊醒过来,看到下摆的鲜血,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惨白异常,踉跄着退了两步,一屁股做到了地上,那边的惨叫已经响起,方才过去吆喝的那个王府管家已经开始挨军棍了,王通笑着说道:“这等紧急之时,若有不识大体,肆意妄为的,下官一定行军法,甚至上奏陛下,也要维护完全,世子,你说呢?”
代王世子身子颤抖几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w w w ..net]
第七百三十章 谈笑威压 封店罢官
第七百三十章 谈笑威压 封店罢官
沙东宁的刀快,手起刀落,这支万昌的人头已经落地,街那头的百姓们因为在反方向,所以看不清楚,正对着的是代王府一干人,也是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那鲜血喷涌而出,王府那边的人才反应过来,按说世子正在前面,却有人挥刀杀头,不管是不是官府的人,代王世子都有危险的可能。
王府的下人和护卫要上前救助,最起码也是遮挡,可看着平日里熟识的黄家商行的大掌柜支万昌头颅落地,胸腔中的鲜血喷洒了一地,硬实的路面,一片紫黑色,血腥气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谁经受不住,惊叫一声,踉跄退了几步,王府众人几乎是一样的反应,齐齐的跟着后退,反倒是把代王世子晾在了前面。
直到这时,后面的百姓们才发现前面出了事,王通带来的亲卫只是护住一个范围,也没有看得太严。
有那胆大的百姓向前伸头看了看,别的看不清楚,那人头和鲜血浸染的地面却是能 ,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谁想到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堂堂黄家商行的大掌柜居然就这么掉了脑袋,那支万昌可是大同知府都要客气对待的角色。
好事的这人颤抖着回到人群中,把所见说了,听到的人,人人惊呼,一传十,十传百,听到的人没有发声惊呼的。
街面上嘈杂一阵,但被王通的亲卫扫视过来,立刻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整个街道安静的很,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棍棒着肉以及挨打那人的惨叫声。
大同城内的百姓,被代王一系祸害了近两百年,明太祖朱元璋时代这代王就有横行不法的记载,而且这代王一系和别处不同,宗室立有大会,互通声气,互相支援,无形中让带代王府的势力比一般的亲王、郡王大很多。
城内的百姓谁不知道代王府的厉害,当然,他们也对钦差没什么好感,锦衣卫在民间名声不好,不少来这边看热闹的百姓都是在这里等着看钦差在代王世子面前吃瘪的,不管什么官员,在亲王面前都是要自称下官。
没人想到,代王世子亲自出马,没说了几句话,这边脑袋已经砍了下来,这就是等于当面抽打这代王府的耳光了。
王通在京师和天津卫声名显赫,事迹百姓们都是耳熟能详,在大同这边除却几个身在高位的角色有所了解之外,其余的人谁会知道。
但这个场面,却让百姓们知道了王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人人震怖。
那边代王世子坐在地上,王通根本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实际上坐在地上的代王世子还是处于呆愣的状态,颤抖着手指着前面,嘴张合却说不出话来。
沙东宁快刀斩首,看到街上的效果,看到王通回头嘉许的示意,也是感觉到得意,按照平日的规矩将刀一顿,甩掉上面的血滴,然后入鞘,少不得将这个动作做的干净利落,帅气异常。
王府三管家的挨打惨叫,并没有惊醒代王世子,反倒是沙东宁甩动刀身,刀身反射光线,刺到这代王世子眼睛,这才让代王世子反应了过来。
“世子,下官方才的话,世子听清楚没有?”
王通笑吟吟的问道,王府三管家惨叫的声音越来越低,听到王通的问话,代王世子好像是见鬼一样,在地上向后蠕动,居然站也站不起来。
还是方才那名王府的侍卫统领连忙上前,一边搀扶起代王世子,一边点头赔笑着说道:
“钦差大人说的是,我家世子也是这个意思,看到王大人办差辛苦,也是想过来慰问的,黄家商行这等无耻之徒,也该严惩。
“……是……是…….”
近乎崩溃的代王世子总算反应过来,颤抖着说出了几句话,王通又是笑着躬身,开口说道:
“接下来还要查封店铺,抓捕一应人犯,局面嘈杂,莫要惊扰了世子,还请回府吧”
这就是在明摆着逐客了,但王府一干人眼下怎么敢在这边多呆,那王府侍卫头目搀扶着世子转身,又有两个人把那打的奄奄一息的管家扶起,狼狈的离开。
王通看着那边远去的车驾,摇了摇头,身后的谭将靠近说道:
“没想到代王府这一系居然如此不堪,居然窝囊到这般模样。”
“这已经算是不错,这王府世子做事勉强称得上中规中矩,尽管脾气没有发出来,可也没有让本官抓到什么把柄。”
王通感慨一句,回头命令说道:
“封店,封账,一干人等都带回去问询。”
身后的手下都是轰然答应,若说方才锦衣卫过来查封店铺,黄家商行的上上下下还有反抗阻挡的心思,看到自家大掌柜身首异处,看到靠山代王府狼狈而去,那个平日里横行大同府的管家被打了个半死,商行的人都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了,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交出账目。
虽说是百余人,三条街的店面查抄起来却快捷的很,若是大同府的差役过来,或者是本地锦衣卫龙来抄拿,恐怕是正事没有做,自家也中饱私囊,场面肯定是乱成一片,而王通带来的人则有效率的很。
直接在卖笔墨的店中征用笔墨纸卷和浆糊,写下封条,王通当场用印,财物都是封存,账本都是搬出,掌柜、账房等要紧人物都是带出集中,看热闹的百姓们见到了方才的行刑,各个都是老实的很,都远远的躲开,看着这些锦衣卫一个个店铺的清过去。
“大同府土地贫瘠,代王的食邑田地收成也差,代王府敛财的手段,主要就是依靠两家商行,一家商行专门和草原上做生意,一家商行专门从内地运货物来山西贩卖,生意做的极大,囤货居奇的勾当也没有少做……”
王通边走,边和身边的谭将闲谈,黄家商行总号占地颇广,搜检起来花了些工夫,没多久,韩刚却出来禀报询问道:
“大人,这店里有十几个蒙古人,店里的人说是伙计,这些人抓还是放。“
“当然是抓”
王通笑着说道,他背着手又是走到另外一边,谭将接口说道:
“真是没想到,代王府的货栈居然贩卖兵甲给敌国,这买卖开了多少年,老爷没来之前,还不知道贩运了多少去那边,那些兵甲到最后还不是用在大明的兵丁和百姓身上,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他们推说是商行的人自作主张,朝廷上又不会在这等事情上和他们认真。”
王通的说的是倒卖军资,谭将说的却是黄家商行的商队向俺答部贩卖盔甲兵刃的事情,谭将从军多年,和倭寇,和鞑虏都是浴血奋战过,最是看不得这种资敌的行为。
说话间,却听到里面吆喝连声,又有怒骂惨叫,谭将眉头一皱,就要举步向前,王通伸手却是拦住,开口说道:
“不必插手,韩刚他们压得住。”
不多时,八个五花大绑的人被从里面拥了出来,韩刚和沙东宁的刀都没有入鞘,身上有血迹沾染,跟在后面,看到王通,连忙禀报说道:
“大人,鞑子在里面就要动手,被李彪一棍子打掉了短刀,这才动起手来,宰了六个,其余的人都弄出来了,咱们的人没有受伤。”
王通点点头,笑着开口说道:
“整天和草原上的鞑子做生意,关系想必处的不错,自然要用几个熟悉草原的蒙古人,我要是鞑虏的头目,我也会安插几个探子过来,有代王府这样的靠山,谁敢碰我,光明正大的刺探军情,多好!!”
王通始终带着笑容,不过那笑容越来越冷,说完之后一挥手,开口说道:
“拿回去打着问,让本地分驻千户和知府衙门的差役来,他们懂不少刑法的花样,都给这些探子用上。”
亲卫们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听到王通的话都是轰然答应,王通的脸色已经完全的阴沉下来,在那里沉默不语,谭将脸色也不好看,两人就在那里看着查封的兵丁进进出出,过了会,王通才说道:
“见利忘义,无德,无耻”
说完这句,王通却对谭将命令说道:
“旗牌、依仗的人,再选十个人,跟我一同去知府衙门”
谭将应了一声,连忙去安排,旗牌、依仗的听差,手中拿着东西,做庄严肃穆的模样,也没办法动手抓人,这些人一边待命,不多时都是召集完全。
和这边正在办差的交待几句,王通翻身上马,一干人向着大同知府衙门那边而去,走了一段,谭将在马上询问去知府衙门做什么,王通在马上开口说道:
“黄家商行收购军资,都有官府的差役陪伴,大同知府脱不开干系,代王府的人都被本官砍了脑袋,大同知府这边,一并料理了利索。”
万历十一年的初冬,大同城中突然纷乱起来,知府衙门在城中,距离城北有段距离,现现在的知府衙门,什么消息还不知道.......
[w w w ..net]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大同震怖 代王有怨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大同震怖 代王有怨
王通在太原府查办宗禄的时候,就曾见过这大同知府,倒也不算陌生。
当日里,这大同知府对宗禄一项倒是侃侃而谈,不过那是他有道理,王通自然也是讲理,今日间,却没那么好说话了。
尽管出来迎接的府丞一再恭敬的请王通入内用茶,不过王通一干人就是在大堂上,昂然四顾。
看着钦差依仗、旗牌关防摆的齐备,一干武卒面色森冷,全副武装,知府衙门中的一干人都是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同知府本来是在后宅,知道王通过来才匆忙换上官服来到大堂上,还没等这知府见礼,王通就开口说道:
“大同府,黄家商行囤货居奇,炒卖军资,做这些勾当的时候,还有大同知府衙门的官差帮忙,大同府,如今是什么时节,你也知道,黄家商行此举等同于勾结鞑虏,你派人协助,到底是何居心。”
大堂上一片安静,知府衙门的每个人都是瞠目结舌,大同知府更是在那里愣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捷,王通又是冷声说道:
“有勾结鞑虏之嫌,这位置你不必坐了,换别人吧“
谁想到几句话,头上乌纱帽就要被拿去了,大同知府顿时大急,也顾不得王通是钦差,在那里那里开口说道:
“王大人,你不过是武职,本府是从四品的文臣,岂是你说撤就能撤的,你初来乍到,就这般血口喷人,你以为天下间没有王法公道了吗?”
“本官是钦差,奉旨总督大同,军政、民政都在督办范围之内,危急之时,你为私利不顾大体,本官为何不能撤你,不必心存侥幸,今晚本官和大同巡抚的联名折子就会送到京城,上奏陛下,你去牢里待罪吧”
“本府无罪,你这佞幸……”
“收购军资,黄家商行算你两成的干股,先送了你五千两,这不是罪过吗?”
王通厌恶的质问了一句,大同知府原本还气势昂扬,被这句话一说,脸色刷的就白了下来 ,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对这等崩溃的丑态,王通懒得理会,他只是转头对一边的府丞说道:
“今日起,由你暂代知府之职,你收黄家商行的那两千两我不管你,以后把规矩守好,要不然你下场还不如他”
突然间,自己从府丞变成了知府,大同府的府丞脸上立刻是笑开了花,可一句话听完,整个人都是跪在了地上,只在地上不住的说道:
“请钦差大人放心,请钦差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做到,下官一定守好”
王通带来的亲卫们上前直接将瘫在地上的大同知府架起,知府衙门自有监牢,倒是不必关在别处了。
就在这时,大堂外却有一名差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没注意到王通等人在,扯着嗓子大喊道:
“那王通居然把黄家商行的大掌柜脑袋砍了,血喷了代王世子一身,那……”
说了一半,才看到王通一干人,立刻是闭嘴低头,听到这个差役的话,大同府衙中所有人的心思都烟消云散,黄家商行什么背景,本乡本土的大同府上下自然清楚的很,居然在代王世子面前砍了脑袋,王通真是好了得的手段。
府衙中的人看王通的眼神中,都是充满了敬畏,各个战战兢兢,王通交代了几句,这才出门。
大同城内发生了这般大事,很快就是传遍了各处,黄家商行总号门前那些事,说起来比戏文都要精彩,闲人们都是议论不休,大同知府被王通在府衙内剥夺官职,现在是府丞替补,这个事情同样是精彩。
这样的事,听起来惊人,却和小民小户没什么关系,大家不过是当个热闹议论几句,可对于那些豪门大族,富贵人物来说,这就不同寻常了。
王通以钦差身份总督大同,声威赫赫,但大同边镇已有近二百年,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个天子的近臣过来,又是这般年纪,大家不过是表面尊敬,暗地里不以为然,等着看他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
三江商行在山西各处收购物资,然后运到边关储备,寻常人不知道,但在官面上有些消息渠道的人都知道这是作甚。
可军国大事,非但没有人帮忙,反倒是都想在这个上面分一杯羹,势力背景都算是最大的黄家商行先是出手。
大同知府这等人,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滑头,就算心中瞧不起王通,也不会贸然上前对着干,可黄家商行的背景却颇为吓人,王通再怎么威风,总要卖代王府一个面子,也不敢对代王府如何。
正因为如此,大同知府才利欲熏心,一边派人配合,一边借机在这件事情上捞一笔,发个横财。
王通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将这些心存轻视的心思全部的震散,大家不知道接下来斗争王通会如何,但大家却看到了黄家商行的大掌柜被当街斩首,大同知府被拿下了官职,今后如何不去管,现在不把王通放在眼里就是这个下场。
到了傍晚时分,大同巡抚梅文进也是下文,巡抚尽管无权决定知府的去留,却可以去京师参劾,事急之时,也可以做出决定,请朝廷定夺。
很多人预想中梅文进应该会对王通做出反驳,事情或许还有反复,没想到梅文进所做的完全是附和王通。
众人又都是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王通到底强势到了何等程度,大同城中,上下凛然,大同巡抚梅文进的确也不敢做出什么相反的批驳,黄家商行中分红出来多少,送礼给何人,都是有一本账簿。
梅文进自然不是什么清廉之辈,若有什么反对意见,从前和黄家商行那些往来都要被掀出来,大同知府身上的证据也是确凿,没有办法翻案,不顺水推舟,恐怕王通就要让他落水了。
原本王通在太原府那边查办宗禄,所做的事情虽然让人看不明白,但也很好说话,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加上他年纪轻,众人心中也就没有多少敬畏,山西各府州的商号不把三江商行的单子当回事,也有这个原因在。
大同府发生的这些事,逐渐的各处传开,听到的人无不凛然,谁也不敢轻忽了,自然没有什么哄抬的勾当。
不过大同府和大同镇,上下虽然有了听令的心思,但还有一番观望的念头,代王府的面子丢的这般大,更别说占他家产业近三成的黄家商行被查封,面子里子都损失的这么大,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看看代王府如何反击,那时候大家再变换做法不迟……
虽说初冬的天气并不是那么冷,但大同城中已经有冻死的乞丐,报到各级衙门的文报之中,还提到了有一名辅国中尉被冻死,虽说宗室冻死不是什么光彩事,可在大同城内这也算不得新鲜。
按照往日规矩,公文送往京师一份,然后送往代王府一份,毕竟大同城内的宗室都和代王这边有关系。
这样的公文在代王府甚至都到不了姓朱的人手中,王府中收支文书的师爷,直接就把这等公文丢在了一旁,眼下代王府事情繁杂,谁顾得上这个。
藩王居住的地方都有王宫,依照亲王、郡王,王宫的规制也各有不同,代王王宫因为是明太祖时候就建立,历经修缮,格外的富丽堂皇。
连豪富之家都不太舍得用的地龙,王宫整日里都是烧着,也不知道耗费多少煤炭,所以各个殿堂中都温暖如春。
尽管这般温暖,可代王世子还是裹着厚厚的裘皮袍服,里面还套着棉衣,一副怕冷的模样,在上首并排坐着一对夫妇,这就是代王和王妃了,王妃看着代王世子这般模样,满脸的心疼,禁不住埋怨说道:
“王爷,这钦差王通未免太无法无天,他一个不到三品的武将,即便是陛下亲信,可就这般不知道尊卑,连咱们王府的人都敢当街杀掉,店铺说封就封,你看看璘儿的模样,被吓坏了,王爷,一定要给……”
话还没说完,却被里间的一阵哭声打断,似乎是个女人在哭,听到这声音,王妃的脸色就变了,恨恨的说道:
“出了这么多事,这狐狸精嚎什么,还嫌不够乱?”
“你不要借机生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哥哥被那王通砍了,他哥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咱们王府赚了多少银子……这王通,真以为天下间可以由着他胡作非为,本王今日就写奏疏,就算陛下不管,本王也要找太后娘娘给个公道。”
那支万昌的妹妹是代王的宠姬,这个事情大同城中知道的却不多,代王发了狠,连忙吩咐人去喊文书,让人写旨意。
写旨意的文书还没到,王宫中听差的小宦官却来禀报,说是首领太监刘耿苏求见,有要事,请王爷王妃务必应允……
代王夫妇都有些恼火,越忙越乱,这等时候添乱的人却这么多。
[w w w ..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