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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异界烽火录txt下载     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一 大战前夕

    当刘策满载物资回到湄河镇时,已经是正月了。这异界月份计算和前世略有不同,除了十二个整月外还额外多出一个“正月”,严格来说一年十三个月……

    叶斌得知刘策得胜而归,早早就摆好了庆功宴,领着杨帆、孙承、杨又怀以及刘虎和吴立文一行人,站在镇口等待,当远处黑点渐渐变粗时,叶斌几个不由浑身颤抖,激动不已。

    “叶斌在此恭迎精卫营将士凯旋而归,酒宴已经备妥,请将军和诸位将士即刻入席。”叶斌见刘策已到镇口不远处,便携一众人上前行礼。

    “叶先生,这段时日让您受累了。”刘策翻身下马,扶起正在鞠躬的叶斌,对他这些时日的操劳表示安慰。

    叶斌道:“哪有累不累的?各旗将士安分守己,每日准时操演,吴镇长和本地同僚也多有帮衬,我叶斌也就鼓捣鼓捣药理,闲时和吴镇长对弈几局,大军出外月余我还长了两斤肉呢。”

    “哈哈哈,叶先生真会说笑,待会儿入席定要和诸位痛饮三杯!全军听令!入城!”刘策和叶斌说完就下了进入镇内安置辎重。

    镇内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眼见人群浩浩荡荡开进镇内,欢呼声不断响起,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少将士的家属见到队伍中自己的儿子丈夫,不由松了口气,激动的不住哽咽。

    “爹爹!那是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一个妇孺怀中传出,手指不停地指着街道中的。他所指的正是陈庆部一名骑兵,此刻那名骑兵正坐在马上昂首挺胸满是得意,听到自己女儿的呼唤,顿时寻着声音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妻女,不由回过去一丝温暖的笑意。男儿柔情,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孙彪感受着人群中不断有将士家属看到自己家男人流露出的情感,即是羡慕又是嫉妒,暗自叹道:“唉~我孙彪也想成亲了,这样每次出征回来也好有个挂念的人,也不至于空有那么多封赏无人一起分享。”

    午时时分,虽然天空依旧飘着雪花,但用偌大的校场内,用巨大帆布缝制搭建的临时大棚内,却是温暖如春。每条长桌边上放置了两盆火炉给将士驱寒之用,桌子上摆满了各类酒肉菜肴,虽不能说有多丰盛,但胜在量足,保证在场将士酒足饭饱。

    “来来来,大家吃好,喝好!今天所有出征的将士都放开肚皮,但有一点要记得,不准酗酒闹事!”刘策不断招呼着各旗将士。等酒宴结束,再发下此次出征赏罚后,这些将士将要放假三日,轮流执行。

    “壮哉!”薛鹏也在席间不住点头,他看着眼前气氛明白了为何这支军队会如此强大。因为他发现这些将士和镇民眼中并没有出现那些官兵流民一般的麻木胆怯,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感觉除了勇气和自信外,还有种叫希望……

    而就在刘策他们开庆功宴时,却不知道因为精卫营的这次劫掠,完全把六道口流贼的原定计划彻底打乱了,同时也导致了五梁镇战役提前爆发……

    六道口内,流贼大营……

    段洪握着刚获取的情报气的浑身发抖,由于军淄迟迟未到,他派出几十骑前去高阳打探,不想收到的却是惊天噩耗。

    “又是精卫营!”段洪面色灰暗,嘴角不住抽动,“这精卫营到底是什么来头?先占我湄河镇断我军退路,后灭我各处据点寒我军心,现在又将我军急需的辎重尽数劫去、焚毁,这河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胆大妄为的军队,处处和我顺义军作对?”

    坐在下侧的傅如海接过段洪手中的信件,粗略翻看一遍,不由眉头深皱。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深究其中细节了,事实摆在眼前,辎重被劫了!如果再不做出相应对策的话,顺义军内部就会出现哗变,看来等不及援军到来,必须提前攻打五梁镇了!

    想及此处,傅如海立马和段洪提议:“元帅,现在已经没时间也没精力理会那精卫营了,而是想办法将此事隐匿下来,不能让其他头领知晓,并且……这五梁镇必须不得不提前攻取了!”

    段洪强忍怒意起身来回踱步,仔细斟酌着傅如海的话。

    “傅如海说的没错,粮草军械已经被劫,现在再恼火也无济于事,首要之务就是稳定军心,把所有矛盾转移到五梁镇才能避免士兵引起哗变!”

    段洪心中不断计算着攻打五梁镇会有造成多大的伤亡,那些饥民他自然没在意,全死光他都不会心痛,毕竟这种炮灰要多少有多少,不够去四处城镇庄园抓就是了。但那些锐兵就不同了,是自己立身根本,必须慎之又慎。

    “可恶!”段洪思及此处,又想到了精卫营,猛的拍了下桌子,“要不是精卫营,我至于如此被动么?本帅的三千锐兵,一千多骑兵啊!待取下五梁镇后,定要那精卫营上下片甲不留,方消我心头只恨!”

    念及此处,段洪唤来亲兵:“即可传令各营将领,来本帅帐中议事!”

    ……

    五梁镇,卫怏府。

    “启禀军帅,探马来报,流贼军械辎重在义和口遭人劫持,尚有粮草被焚痕迹……”

    卫怏听完这份情报,眼睛死死盯着义和口方向,随即渐渐望向六道口,沉思起来。

    “高阳的粮草军械被劫,段洪的贼军就陷入被动局面,如果不出意外,这几天流贼就会开始大举进攻我五梁镇,不过……这正合我意,此战就一并将河源所部连根拔起!”

    卫怏双眼精光一闪,大声问道:“李秀文到了没?”

    身旁亲卫躬身道:“回军帅,李师旗今夜就能赶到五梁镇……”

    卫怏点点头,随即取出一块金鱼令:“你且下去,见到李秀文,让他不必来见我,直接拿此令牌调拨一个直属旗团去赵梦喜、阎衡两部就任,另外……”

    说到这儿,卫怏嘴角浮起一抹杀机,取出一封密信:“顺便将此密信交托与他,相信李秀文知道如何处理……”

    五梁镇后方不远处,三十多骑疾驰而行,带起身后一片飞沙,为首最先一位将领温文尔雅,气度很是不凡……

    赵梦喜大营内,赵梦喜正带着众多下属副将和阎衡所部一道站在营口,等待新上任的师旗使李秀文。

    没多久,远处马蹄声响愈来愈近,赵梦喜亲眼看到三十余骑排成一字阵形向自己所在缓缓靠近。只见这三十多名骑兵人人身上穿戴着精良的铁甲,正中间的一名儒将样貌出众,身着青色鱼鳞铠,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哀乐……

    等三十多骑在赵梦喜跟前停住时,众人才感觉到这些马上的士兵散发着浓浓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赵梦喜喉结动了下,看了范一眼,和阎衡一道带头上前跪在地上,大声道:“末将赵梦喜(阎衡),恭迎师旗使大人上任!”

    良久,马背上的李秀文并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而是直盯盯地看着赵梦喜,眼眸中的杀机一闪即逝。

    赵梦喜、阎衡几人久久没见回声,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只见那名看上去三十不到青甲将军,正一脸煞气的望着自己,内心一禀,暗道一声不妙,可看眼前就三十余骑,就算各个是百战死士,又能拿自己如何?这是自己地盘,身后有上万属于自己的军队,李秀文想刁难自己也要掂量掂量。

    “唏律律~”

    战马嘶吼之声不断回响在营前,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赵梦喜!”李秀文叫道。

    “末将在,师旗使有何吩咐?”既然现在没翻脸,赵梦喜也就毕恭毕敬的让自己保持住贵族将领风范。

    “听说月前你部余锦、孙彦两营五千人马全部折损在六道口,可有此事?”

    “回将军的话,此纯属余锦、孙彦擅作主张,未经军令,冒敌轻近致使两营大军全军覆没,等末将知晓此事已经来不及阻止……”

    “呵呵……”李秀文轻笑一声,“你当真不知情?”

    赵梦喜抬头昂然道:“末将确实不知情,否则断不会做出这等举动以致我两营将士妄死沙场,而且余锦也被末将正法,当然末将也有管教不严之处,请师旗使责罚。”

    李秀文听完,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来到赵梦喜跟前道:“赵梦喜,你当我三岁小儿么?余锦、孙彦为何擅自出兵,明知出营必死,对他们有何好处?还有管教不严?卫帅三番五次下令,其他旗团都没事,为何偏偏到你这儿就出了这么大乱子?我看你这旗团位置该易主了!”

    赵梦喜闻言,脸色一沉,这李秀文真是不给自己留半点面子,这种事明眼人当然看得出来,可有时候就得睁只眼闭只眼,非要拿到台面上来戳破,那等于是连个台阶都不给下了。

    念及此处,又想到李秀文不过是背靠卫怏这棵大树,自己好歹也是赵元极儿子,他又能对自己怎么样?于是索性起身不经不漫地道:“李将军,说够了吧?常言道做人留一线,话不可说太绝!末将是否当这旗团长,自有总督大人和卫帅定夺,暂且轮不到师旗使大人操心,帐内已备接风酒宴,还请师旗使进去喝上几杯驱驱寒意,末将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完拱手随便一抱拳,转身欲走,李秀文见这一幕也不生气,而是淡淡说道:“赵梦喜私通流贼,残害我军营将士,企图同流贼一道对我五梁镇不利,今查证据确凿,本将军决定将赵梦喜一干人等,就地正法!”

    赵梦喜一听,猛的回头大吼:“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私通流贼了?再说河源是我赵家的,我为什么要对五梁镇不利?证据,证据呢?李秀文,你想陷害我?小心我去总督总旗那告你扰乱军心,陷害忠良!”

    李秀文一笑:“第一,我早有耳闻你对我出任师旗不满,私下多有怨言;第二,你身为总督大人庶出不受待见,总督大人又大力栽培你兄长,任你自身自灭,如此必定对你父兄是怀恨在心;第三,本将军来之前收到封信件,上面详细记录了你和流贼商议如何在开战后作为内应打开五梁镇关门,你自己看吧。”

    说完,李秀文将一封密信丢到赵梦喜面前。赵梦喜打开一看,顿时脸色惨白,怒气冲天:“诬陷!这是诬陷!李秀文,你想诬陷老子么!”

    李秀文不理会他吼叫,淡道:“种种迹象表明你有和流贼勾结的动机,且信上事关五梁镇如此多的机密,若不是你透露给流贼,他们又怎会知晓?左右,拿下!就地正法。”

    “谁敢!”赵梦喜大喝一声,顿时周围上前的士兵楞在原地。

    “李秀文。”赵梦喜语气冰冷,“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想诬陷老子,也不看看有没有这能力。”

    “呵,死到临头还敢反抗,杜芳,杀死赵梦喜,这旗团长之位就是你的了。”

    李秀文一句话顿时让赵梦喜稍微明白了些,原来这一切都是杜芳搞的鬼,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点。

    杜芳闻言拔出腰间短刀,二话不说带人向赵梦喜扑去。

    “来人!”赵梦喜和范见扑来的杜芳所部,一声令下,身边几十名护卫立马守在主将身前,大喊一声“保护将军!”双方很快便厮杀在了一起。

    远处范的部队正要上前解救自己的将军和旗团长,但却被三十骑拦住,李秀文冷冷的说道:“你们想给他俩陪葬么?”

    顿时这些士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李秀文接着说道:“立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此次我只诛杀反贼赵梦喜等一干人等,和你们无关!”

    “上啊,啥楞着干什么?”范见自己所部一动不动,不由大声催促,但无论他怎么喊,他的营部就是不吭一声,其余各营也是静静地看着杜芳部二千多人渐渐把赵梦喜和范吞没。

    “哈!”赵梦喜砍死一个迎面而来的士兵,浑身带血立在场中,看着自己的亲卫一个个倒下,周围各营却不动如山,这才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飕~噗~”

    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响起,将赵梦喜双腿连成一串,箭矢散发的力道将赵梦喜掀翻在地,疼得他呲牙咧嘴,面容也变得扭曲。突然一双大脚踩在他的脸上,但闻一声冷笑,一柄粗重的长剑刺入他的脖颈,血液溅了杜芳一脸。

    杜芳杀了赵梦喜、范后,毕恭毕敬的站在李秀文身边,等待他指示。

    李秀文看了眼赵梦喜的尸体,随后道:“赵梦喜虽为反贼,但念及他父亲赵总督颜面,留他个全尸吧。杜芳,现在你就暂代此旗团团使,另外还有阎衡,今日起你们两旗团一切听从我指挥,大战马上就要来临了!”

六十二 大战爆发

    六道口外,密密麻麻数十万流贼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般,向李秀文营地倾巢奔袭而去。

    段洪望着眼前滚滚洪流,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啊,自己原本打算利用流言迫使赵梦喜旗团成为众矢之地,让官军各部产生骚乱甚至反目,这样就有机会一举突破官军前线,逼近关隘,然后强攻五梁镇与卫怏展开决战。但不想那师旗使李秀文居然刚上任就利用自己散布的流言,直接将赵梦喜正法,掌控了整部两个旗团。

    那李秀文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段洪当然清楚。李秀文原名李宿温,西凉“逐雁军”李羡后人,今年不过二十七岁,但他的统军作战能力绝对非同小可,十七岁领兵至今大小战役三十余场,鲜有败绩,死在他手中叛军流贼和胡人总数已经不下数十万。由于凶名远扬,在被调入雷霆军后,一直跟在卫怏身边只负责些练兵、补给辎重的工作,并改名李秀文算是暂时暗藏了锋芒,明面上是卫怏打压他,实际上卫怏一直视他为自己底牌,从不轻易显现。

    “没想到卫怏这次连李宿温都派出来了,看来雷霆军是真的要以除掉我顺义军为后快了,可恨现在时不待我,要不是高阳粮草被劫,我也不至于这个时候与之展开决战。”段洪一想到自己损失的军械粮草,心里无比沉重!

    傅如海站在段洪一旁,望着滚滚而去的顺义军部队,开口道:“段帅莫要忧虑,他李秀文再能打又怎么样?就凭那不到三万官军如何抵挡我五十万义军扑杀?”

    段洪叹了口气:“但愿吧,可我觉得李秀文绝不会如此简单让我大军顺利通过那道防线,现在就指望靖泰那边邵单的二千骑兵能早日抵达,现在趁李秀文立足未稳,一口作气灭掉他,但想想难啊……”

    丁坚领着自己手下两万义兵和八百锐兵混在几十万饥民之中,等步入官军防线就将给予致命一击。

    ……

    十余里外,李秀文站在箭楼上冷漠的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斑斑点点,双手负与背后,威风凛凛。

    “想趁我立足不稳,来个突袭?太晚了,三天前遇到这阵势或许我只能撤回关隘之内避其锋芒,可惜现在……哼,段洪,我倒要见识下你到底有多少手段,有多少人命够你填!”

    “报!将军,流贼距离营地已不足七里。”箭楼下方一名士兵传来军情。

    李秀文微微点头道:“命杜芳、阎衡可以行动了,告诉他们,谁敢退一步,诛九族!”

    “遵命!”

    ……

    “不对,怎么这么安静?”庞大的流民阵营跨过五里之地的时候,却发现对面官军异常安静,这时候理应有人出来堵截才对,难道都吓傻了?丁坚不由摇摇头,看不透这其中奥妙。

    “杀啊!”就在丁坚疑虑之际,正前方突然出现上万官兵,正喊杀着想自己逼近。

    “很好!终于来了!”丁坚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冲过去!杀死一个官兵赏米面一斗!两个三斗,五个一石!不想饿死的就给老子冲!”

    “嗷嗷嗷~”

    丁坚的话语瞬间传开,各流民激动的嗷嗷直叫,对不到半里之外的官军更加疯狂的扑去。

    “稳住!”阎衡望着流贼一步步逼近,命手底下旗团士兵死死抓住一条锁链,仔细一看近千人尽是如此,半弓身子手抓粗链。

    “拉!”眼见流贼已经冲至十余步,阎衡猛的下令,众持链士兵猛的一拉……

    顿时,干硬的地面突然如同地震般炸开一条几百米长的裂痕,两排大腿粗细的尖木拒马出现在正在冲锋流贼的眼前。

    “噗噗噗噗……”

    尖木入肉的声响不断响起,成千上百的流贼一个不慎,纷纷被扎死、扎透,木刺之上鲜血内脏不住流淌,五梁镇战役正式拉开了序幕……

    “左侧!右侧!拉!”眼见前方拒木上下满地尸体,流贼立刻改变行军轨道,从左右侧进攻,无奈早有防备官军立刻又拉起了百余米长的拒马,一些跑最前面的流贼还未反应过来,就争先恐后的踏入森罗殿,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娘的够狠,继续冲,冲上去!翻过拒木!杀!”丁坚见数千人一下子就死在拒马尖刺下,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但随即立刻吩咐饥民继续冲,给自己的本属部队进攻提供便利。

    “去死!”几名小心翼翼翻过第一层拒木的流贼还未来的绕开第二层拒木就被官军狠狠地刺倒,第二道拒木前很快便开始了血腥的兵刃交接,每一刀每一刺必定带出一道血痕。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一名士兵眼见阎衡本部四周都是黑压压一片流贼,挤在拒木前不断推搡着和自己士兵交换伤亡比例,拒木也即将被尸体填满时向阎衡汇报。

    “顶住!是时候了!发响箭通知杜芳!”阎衡大喊道。

    “遵命!”

    “咻~”

    但闻一声尖啸突破天际,那些流贼还未反应就见天空中窜出无数箭矢落在贼群之中。

    “弯弓,瞄准,射!”远在后方百余步地方小坡后,突然出现上千弓箭手,在各自长官怒吼下,手中羽箭攒射而出,铺天盖地的钻入密集的贼群。顿时哀嚎遍野,中箭的流贼不住倒在地上大喊大叫,闻之十分人。

    密集的人群已经不需要瞄准了,每一波羽箭的射出都能带出一片片飞溅的血液,那些连布甲都没有的流贼如何抵挡破空金属的侵袭?三四波箭雨下来,围在四角拒木前的流贼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大大减轻了阎衡部的压力。

    “喝!”阎衡手中厚重的特制腰刀结果了两名刚爬进拒木阵内的流贼,见流贼攻势稍减,顿时松了口气,但看看自己这边也有几百士兵伤亡,也不免有些心痛。

    “长枪手!顶住左右两侧,刀盾手盯住正后两方!”阎衡的命令不断回响在四角拒木阵内,一时流贼竟是不能存进。

    “带些人去把山坡上的官军给端了!娘的死伤太惨重了!”丁坚眼见对面小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不断收割着自己义军性命,不由呲牙裂嘴,如果再不把那些弓箭手干掉,这些饥民必定会崩溃,那后果不堪设想。

    “头儿,那拒刺距离太长了,不好绕过去啊!”一名流贼苦着脸道。

    丁坚抓起他衣领一字一句道:“绕不过也得过,带万把饥民给你们掩护,务必把那些官军给老子全部清除!办不到你脑袋也不用留了!”

    “是!”那流贼大喊一声,领命而去。

    那流贼带了五千流贼胁裹着两万饥民,艰难的绕开四周拒木,向山坡上蜂拥而去。

    “嗯?”拒木内的阎衡看着这一幕,眼神不由一亮,很好!就是现在,“放响箭!”

    “咻~”

    突然山坡另一端又出现千余弓箭手,正弯弓搭箭狠狠地射出手中箭矢飞入拒马四周的贼群,顿时又是一片呻吟响彻四野……

    “怎么可能?”丁坚双目圆睁,几欲喷出火来,“居然还有弓箭手!”

    “啊~我的眼睛!”

    “不~不~”

    ……

    惨叫声传入丁坚耳中,他定睛望去,只见先前攻打山坡上的饥民纷纷被弓箭射翻,原本瞄准拒木四周的弓箭手现在全部将箭矢射入正在爬坡的流贼,目测已经有几千人的伤亡。

    “可恶!回来,快回来,别打了!”丁坚气急败坏的叫道,无奈路太远,那些攻坡的流贼根本听不到丁坚的呼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山坡上以逸待劳的弓箭手射杀,密集的人群无疑就是一个移动的活靶。

    “呃~”一支羽箭贯穿了那名率兵攻坡流贼的咽喉,他捂着脖子,满脸不甘的倒下,身边不断又流贼身上中箭滚下纷纷山坡……

    “叮叮叮叮叮……”身后离战场几百步外,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响起。当听到这阵声音时,原本还疯狂的流贼顿时一口血气泄去,嚎叫着向来时方向逃去。

    “唉~”丁坚叹了口气,也只好带自己本部随大队一道退去。

    眼见拒刺四周流贼潮水般向后退去,阎衡大吼一声:“好!弟兄们,随我一道追击!”

    “嗷嗷嗷~”

    拒刺阵内的士兵齐声一吼,从拒木裂开的一角杀出阵外,将未及逃跑的流贼一个个砍翻在地……

    “蠢货!”远处杜芳暗自骂了一句,“不怕流贼反戈一击么?几十万流贼溃兵也敢冲?当心被逼急了给你来个鱼死网破!”

    ……

    “杀啊,杀啊!”彻底杀红眼的阎衡旗团万余人疯狂的向前追砍一切可见的流贼。

    “娘的,没完没了是吧?”丁坚眼见阎衡旗团紧追不舍,不由眼冒寒光,“全军掉队,吃掉这些官兵!”

    训练有素的八百锐兵和剩余的一万八千多名贼兵在丁坚指挥下,嚎叫着扑向阎衡所部,很快就搏杀在了一起。

    “啊~”

    “哈~”

    “噗~”

    面对各自对手,丁坚和阎衡都分外眼红,血液不断在双方将士手中兵刃飞洒。

    “给老子死!”丁坚手中所持是一柄精铁鬼头刀,只见他一个回旋,周围三名士兵头颅就被齐齐削飞。几名官兵见状,正要扑上去将他按倒,却被另外几名锐兵阻挡……

    “嗯?”阎衡望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流贼,头脑顿时清醒不少。

    “叮!”一名流贼锐兵一刀砍在阎衡的铁甲上,但厚重的铁甲很好的保护到了阎衡,除了甲叶的震荡令他有点不适外,没受到任何伤害。

    “滚!”沉重的腰刀扫过那名锐兵头颅,还未等他反应就被刀背活活砸碎脑壳飞了出去。

    “撤!撤!快撤!”阎衡一刀拍死那名锐兵后,大喊着让士兵后退。不一会儿功夫,官兵和流贼又经过短暂接触后,迅速随阎衡一道向后方本阵退去。

    “别追了,小心有诈!”丁坚见官兵退去,喝住了欲追赶的流贼,那漫天箭雨不停回荡在他脑中,可不想再去触这霉头。

    ……

    六道口内,段洪望着遍地垂头丧气的饥民,面色铁青。

    “这李宿温果然名不虚传,布阵缜密,将这些官兵调训得如此骁勇,这次真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见识了!”傅如海不由叹道,不愧是逐雁军后人,顺义军人马多则多矣,勇猛比之官兵也不遑多让,但就是缺少独领一方的将才啊。

    段洪眯着眼道:“我军要想挺近到五梁镇前,李宿温这道坎必须要踏过去,军师可有何妙计?”

    傅如海道:“可遣饥民砍伐六道口内圆木,拼成一团,置于车前,待到拒刺之前,可一鼓作气破之。”

    段洪沉思了会儿,道:“军师此计甚妙,本帅这就派人前去伐木。”

    ……

    “啪~啪~啪~”

    李秀文大营内,阎衡正趴在校场边的凳子上,身后两名持杖士兵正一下一下将手中军棍打在他臀部,依稀可见一片血肉模糊。

    李秀文坐在帐内,对帐外行刑之事充耳不闻,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手中兵书不发一言。帐内立在下方各营将士有些不忍,尤其阎衡旗团内各营旗,正欲上前求情,却被人死死拉住,没人胆敢上前说一句,寂静的只听到李秀文翻书声音。

    突然,帐帘被拉开,两名士兵拖着后背满是鲜血的阎衡进入营帐,一名执刑士兵抱拳道:“启禀师旗使,一百军棍已经行刑完毕!”

    “嗯,将人放下,你们先下去吧。”李秀文头也没抬,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兵书。

    一名营旗长实在忍不住,上前欲去搀扶阎衡,却不料帐上李秀文传来一句:“谁扶同受一百军棍,有胆尽管扶。”

    那人一愣,只好哀叹一声看着趴在地上的阎衡。

    良久,李秀文将书合上,拿起茶碗喝了口水,缓缓道:“阎将军,可知罪?”

    “末……末将……知罪……”阎衡一百军棍下来,纵使平日身体健壮,现在也已是虚弱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旗团本就二千伤亡,现在这一追击又白白折损一千,我之前和你说的是不是全当耳边风了?”李秀文淡淡的说道,但这语气谁都可以听出暗中所藏的怒意。

    “将军,话不能这么说。”一位平日和阎衡交往甚切的营旗使忍不住出声替阎衡抱不平,“团旗使虽然折损超过预期,但也在追击中斩杀两千多流贼,就算有过也该功过相抵了吧?你这样对待团旗使,末将实在不服!”

    李秀文眼睛一眯,不屑的笑道:“斩杀二千流贼又如何?一百多万流贼啊,他斩杀这两千人对局势有什么影响?另外,我没让你说话,擅自出言顶撞本将军,自己出帐去领二十军棍。”

    “你……”那营旗使万万想不到说句话还要挨军棍,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秀文见他不动,继续道:“怎么?没听清么?自领三十军棍,是不是我要人拖你出去?”

    “我……”一听又加了十军棍,那营旗使目瞪口呆,地上的阎衡和他使了个眼色,只好喊了声“是”就出去挨军棍了,一会功夫帐外就传来噼啪的板子声。

    李秀文继续对阎衡说道:“这次小以惩戒,再犯以正军法,明白么?明白的话回去上点药,明日再过来议事。”

    “嘶……”帐内将士暗自吸了口气,伤成这样没十天半月根本别想下床,居然只给一天养伤就要领军?这位师旗使真的不好惹,以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遵命,末……将……谢过师旗使大人……”阎衡在众人搀扶下起来简单行礼后就一步以瘸的走出帐外。

    李秀文见阎衡离开后,对众人说道:“大家来日方长,要引以为戒,今日都累了,回去歇息吧,流贼不会再来了,明日卯时正点我定要在帐内见到诸位,谁若迟到……我真不愿意见到这场面。”

    ……

六十三 “毒将”李宿温

    第二日清晨,六道口再次涌出一望无际的蝗虫,其中有上千流贼十余人一组推着百余辆简陋的冲车,混在人群中间向官军阵营行去……

    “希望今日能在午时之前拿下前阵!”段洪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充满了信心,边上的傅如海也是一脸自信。

    ……

    李秀文大帐内,此刻的李秀文正在帐中间悠闲地看着兵书,听着帐下探子回报,却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李秀文发下令箭给予传令官到各旗团道:“传令下去,各部按早上商议计划行事,我要让流贼死伤比昨日更惨!”

    ……

    “杀呀~”旷野上,流贼们红着眼,龇牙咧嘴地向前方长长的拒木冲去,但由于昨日这拒刺造成的巨大伤亡依然触目惊心,所以流贼很明显都放慢了前进地脚步,阵形也变得极为松散,防止因为拥挤撞上拒刺妄死。

    “冲车!”丁坚大吼一声,百余辆“冲撞车”在众人簇拥下被推到了最前方,车上绑有粗细三四根圆木,周围两侧各装有两块挡板,俨然如同当日攻陷厚土堡冲车翻版,只是更为简陋。

    “奇怪,为什么拒刺之后没有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拒木阵地,丁坚顿觉怪异,只有拒刺上被风干的血迹和零零散散未及清理的尸体证实此地正是昨日止步的修罗场。

    “咔嚓~噼啪~”

    “冲车”同拒木撞在一起,控车的流贼齐声一吼,将横挡在眼前的拒木纷纷掀翻撞断,木材断裂的声音不停在战场上响起,很快就清理出一道道长长的缺口。

    见如此顺利的攻破拒木阵,丁坚感觉更为诧异,他望向昨日箭雨袭来的山坡,却依旧空无一人。

    “这李秀文到底在搞什么鬼?”带着满脑子不安和疑惑,丁坚只能继续随同十几万红眼的流贼饥民向山坡上冲去。

    ……

    “流贼通过拒木阵了?”大营内,李秀文已经换上了那副青色甲叶,攀上了高耸的箭楼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黑点。

    “回禀将军,流贼已经攻上前方三里坡。”身后一名将领恭敬的回道。

    “很好,接下来……是时候流血了……”李秀文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着冰冷刺骨的杀机。

    ……

    三里坡下半里左右距离,阎衡面色惨白,被人搀扶着站在军中。望着坡道上密密麻麻的流贼,眼中满是怨毒之色,昨日一百军棍那滋味必须要让那些流贼拿命来换方解心头之恨。

    “下坡处发现官军!杀啊!”丁坚身边一名流贼将领大吼一声,顿时数万流贼的吼叫声在三里坡上响彻遍野,疯狂的向下冲去。

    “嗯?不对!停下!停下!”丁坚发现万余官军就这么在坡道前方摆阵肯定有诈,大声喊道,试图阻止饥民上前。然而除了自己所部不到八百锐兵和几千贼兵外,已经疯癫的大队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拉!”阎衡强忍疼痛大声下令,顿时又是一道长百余米的拒刺从地面中出现。

    “哈哈!这么快暴露拒刺!官军肯定被吓破胆了,冲车上啊!”一名流贼头领见拒木远远的被拉起,不由大声笑道,指挥着近百辆冲车向山坡下快速滑去。

    “黔驴技穷!相同花样还能第二次奏效不成?撞上去,一口气消灭官兵攻下官军营地,取了粮食中午大家都能吃顿饱饭!”另一名流贼将领也是不屑地笑道,周围饥民流贼一听,更加疯狂了……

    就在一名流贼踏上下坡道没几步距离,突然感觉干硬的地面仿佛塌陷般向下沉去。他又惯性地踩了几步,突然整个人陷了下去,还未反应就感到胸口一痛,只见陷坑内一具拒刺将自己心脏捅穿,在他死前,依稀听到一阵地崩山摇,随后响起了一片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

    李秀文望着数里外平原上发生的一切,双目冰冷,说道:“三万百姓劳作一夜成果,我看流贼这次怎么突破,传令各营,挺进到陷坑口,所有未死流贼,全部斩杀!”

    ……

    “啊……”

    “娘~我不想死~”

    “别挤了~要掉下去了~”

    三里坡上,丁坚望着下方一道数里长的陷坑覆盖了整个下坡山道,饥民流贼不断跌入坑中纷纷丧命,不由双目通红。“娘的,官军什么时候这么狠了?这李秀文好毒!”

    一人多高的坑道内,入眼遍地都是了一根根削尖的硬木,有成人小腿粗细,牢牢的被固定在泥石内。成片成片的流贼翻入内中,血雾不断传在战场上弥漫开来,浓浓的腥味刺激着各人紧绷的神经。

    “砰!咔嚓~”

    一辆冲车由于下坡速度过快,来不及控制速度,整个冲入坑内,摔成碎片,四散的圆木重重压在那些还未死透的流贼身上,那十几名推车的流贼也被巨大的掀力甩入坑中,被坚硬的木刺穿透身躯。一辆接着一辆冲车飞驰地掉入坑道,推车的流贼连车带人无不被摔的面目全非,惨叫声不断响起,令人闻之动容……

    “赶紧让他们退回来!别再送死了!快啊!”山坡上的丁坚见到同伴不住掉入陷坑送命,尤其自己的所部贼兵也有近千人丧命,不由肉痛的大声呼喊,在锐兵和所部齐心阻喝下,总算控制了大队继续下冲去送死的举动。

    ……

    “将军,流贼好像不动了……”一名将领眼见流贼全聚集在三里坡上,向李秀文说道。

    李秀文不屑的冷笑道:“不动?流贼还有时间不动么?如我所料不差,接下来流贼必定会派人填壕跨过陷坑。”

    “呃……”那将领一听,心中一动,暗道不愧是名将之后,能将流贼动向掌握的如此精准,这两天和流贼交战成果令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地方军也能有如此辉煌战绩。

    李秀文不管那位将领在说什么,继续道:“无妨,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想填壕?那就拿命来填好了,命杜芳部按计划行事。”

    “遵命!”那将领应声爬下箭楼。

    ……

    “填壕!”丁坚一声令下,数千饥民每人背着一个沙袋向坡下陷坑缓缓跑去,来时的山坡下,不断有人在往空的袋子用铁铲等农具甚至用手装填沙石。

    “无论如何,也要在午时前攻下官军大营!这是死命令!”丁坚对着填壕流贼不断大喊。

    “咻~咻~咻~”

    突然,漫天箭雨如同飞蝗般落向冲在最前的流贼填壕贼群。杜芳所部一千多名弓箭手和阎衡所部千余弓箭手混合成一块,出现在陷坑前方百步之处,对流贼攒射出了手中箭矢……

    哀嚎声再次在填壕队伍中响起,不断有人被羽箭射中倒地呻吟。两轮箭雨下来,四千多名填壕流贼倒下了六七百之多……

    “混蛋!”望着前方冒出来的两千多弓箭手,丁坚暴怒的面部青筋不住跳动,“加快填壕进度,后退不前者,立斩不饶!”

    填壕队伍已经增加到近万之多,这些饥民忍受箭雨夺命风险,将一袋袋沙土倒入陷坑中,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嚎叫。

    一个饥民成功的将第三袋沙土倒入陷坑中,刚转身没跑几步,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一支羽箭就从半空中没入他的后背。他猛吐一口鲜血,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但随即又是一支箭矢接着一支羽箭钻入他大腿、腰部、肩膀,他再也忍受不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口鼻全是鲜血,在寒风侵袭中慢慢死去……

    另一个扛着沙袋的饥民还未将沙袋带至坑前,就被三支羽箭活活钉死在地上,其中一只将他脑袋洞穿,流了一地污秽。边上一名饥民捡起那死去饥民的沙袋,继续向前奔去,但没几步,同样被密集的箭雨射翻在地……

    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陷坑终于被填平了,丁坚怒吼一声:“杀!片甲不留!”

    在坡道上停留许久的流贼嚎叫着开始向前方弓箭手所在汹涌而来,此刻每人脸上的表情已经狰狞到了极点。

    ……

    “将军,他们已经填平壕沟了,正向杜芳、阎衡两部袭来。”李秀文身后的将领提醒道。

    李秀文淡淡道:“看到了,不过……有这么容易么?”

    ……

    “轰隆!”

    又是一阵地裂山崩,在离杜芳所部不足三十步之远,奔杀的流贼再次掉入李秀文精心布置的第二道陷坑内,这道壕沟比之前更加长,呈半月形衍伸足足四里。

    掉入壕沟的流贼再次和固定在下方的拒刺来了个亲密地接触,但见一道道血雾伴随着寒风侵袭飘散在战场上。

    “刀盾手,长枪手,给我杀!”杜芳大吼一声,五千多士兵来到壕沟前,将内中还未被拒刺扎中正欲爬出来的流贼纷纷刺杀,而前方不断有不知情的流贼继续在惯性冲击下陷入坑中丧命,没死的也纷纷被坑道上方以逸待劳地官军活活杀死。

    “咻咻咻~”

    又一阵箭雨攒过坑道,飞向那些依旧不知死活向前冲的贼群。成片成片流贼倒在壕沟前方,不得再寸劲一步,整个战场只余中箭流贼的惨叫声以及官军吼叫着收割性命的兵刃入肉声……

    “撤!撤!”眼见大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丁坚虽然暴怒,也只好无奈下令撤退。得到命令的流贼如释重负,大喊一声潮水般的向后退去,战场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

    段洪望着六道口外不断回撤的义军,不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见他们人人面带恐惧,有些甚至已经被吓疯了,着魔般不停大喊大叫,更让本已低迷的士气雪上加霜。

    傅如海见此也哀声叹气,对段洪说道:“常听人说李宿温用兵毒辣,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两次我义军怕是已经折损十万大军啊……”

    段洪面色沉重,回道:“一个李宿温就将这些二流官军变的已经如此难对付,如果这次他带的是卫怏直属军,恐怕伤亡远远不止如此,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看来我顺义军要想攻克五梁镇还要再费些周折。”

    傅如海听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可又该如何对付李宿温呢?

    “要不是那精卫营从中作祟,今日又岂会这般惨状?可恨!”段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次会有如此难堪局面,固然李宿温毒辣异常,但终其原由,依旧是辎重被精卫营所劫才让自己如此铤而走险,他自然是恨极了那精卫营。

    ……

    “毒?各位将军谬赞了。”官军大帐内,李秀文面对底下各将领的称赞,笑着摇摇头。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正色道:“现在还远远不到庆祝时候,流贼主力未损,不把流贼锐兵拔除,再胜十场也无济于事。”

    李秀文见众人不再开口,而是略做思虑之色,继续道:“流贼依仗的是什么?锐兵,那是流贼根本,每一名都是百战老兵,战力不容小觑,即使比之雷霆军直属军也不遑多让,我意在逼出贼部主力与我决战,只要流贼锐兵一灭,段洪在河源势力就立马土崩瓦解,官军可一鼓作气收腹失地,也好对朝廷对圣上有个交代,诸位现在切记不可掉以轻心,真正的胜利还远没有到来。”

    帐下众将领一听齐声下跪抱拳:“末将谨遵师旗使教诲。”

    李秀文点点头:“好了,诸位将军今日辛苦,暂且下去休息吧,我已命人向五梁镇发信,相信不用两天,就会有大批军械辎重运抵营中。”

    帐中将领渐渐离去,只余下李秀文一人。他起身从胸中掏出块洁白无瑕的玉佩,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温柔……

    “若颜,等着我,待我恢复我李家荣耀后,定实现你心中所愿,介时你可要兑现你在鹤阳楼上的承诺啊,我会亲自将玉佩交于你手中……”

    李秀文爱抚着手中玉佩,不住喃喃自语,脑海回想起那一抹天仙似地容颜,不由痴了。

    “爷爷,伯父,你们放心,孩儿定会重振李家威望,圣上已经答应我重新组逐雁军,大周将再现西凉铁骑赫赫威名!”

六十四 江南细语

    江南苏州府,常驻人口八十万,此地不但风景迷人,还是江南各地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即使现在是寒冷的冬天,依旧挡不住街道两旁青楼酒院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这远离战火兵燹肆虐的城市显得额外惬意。

    巨大的苏州城内西街口,有一华丽庄园占据整条街道三分之一,正是大名鼎鼎的姜府,当朝丞相姜晏的府邸。

    府邸内一处格外清新的别院内,梅花开的正盛,在寒风中傲寒而立。梅花树下,姜若颜身披雪白的裘绒,玉手捧着一块暖玉,眉头深锁,说不出的绝世倾颜。

    立在身后的婉儿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进屋吧,小心别冻着。”

    姜若颜闻言微微摇头,轻启玉唇:“不知道现在远东百姓可否安然渡过这个冬天,被胡奴掳走的百姓现在定是百般煎熬吧,失去家中顶梁柱的妻女老小又该怎么办?”

    婉儿道:“小姐,你又来了,那些事自有老爷做主啊,还有小姐,我就说了不要叫你在鹤阳楼乱说话的,这下好了吧?整个相府和大周各地都传开知晓了,连老爷和夫人都为你操碎心了。”

    姜若颜蹙眉说道:“他们有什么可操心的?我姜若颜决定的事任何人无法改变,娘亲那边我自会去与她说道,婉儿你就不要管了。”

    婉儿搓了搓冰冷的手叹道:“唉~小姐呀,你太任性了,夫人原本想将你许配……”

    “婉儿……”姜若颜微微一怒,“我说了,谁能给远东百姓带来安宁,驱逐胡虏我才会委身下嫁,你觉得我说的话是儿戏么?”

    “这……”婉儿一下子不知所措,“婉儿自然是知晓小姐性子,一言即出,谁都无法改变的……”

    姜若颜眉头一松:“知道就好,此事休要再提。”

    婉儿犹豫了一下子,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小姐,容奴婢多一句嘴,我听说老太爷知晓此事后,已经给小姐物色了一些将门之才……”

    说到此,婉儿紧张地望向姜若颜,见她没阻止,便接着说道:“一个叫宋景浩,远东将门宋渊之后,也是燕州总督宋濂之子,小姐你应该见过的……”

    姜若颜轻轻点点头思索片刻道:“宋家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观他谈吐确实不凡,也有领军作战经验……可惜……”

    说到这儿,姜若颜不再多言,意思已经很明显,宋景浩还是颇有不足。

    婉儿接着道:“另一个则是那李家大公子,李宿温……”

    姜若颜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李家公子确实人中龙凤,或许……”

    姜若颜欲言又止,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或许真能实现我心中所愿罢……”

    婉儿见姜若颜似乎对李宿温略有好感,趁机取笑道:“小姐,你还记得么?那年你十四岁,你俩初见时,将定情之物交托给了李公子……”

    姜若颜面色罕见一红:“多嘴,那年我才多大,不懂事才……婉儿你休要多想……”

    “小姐,你脸红嘞……真不多见啊。”婉儿对姜若颜打趣道。

    “哪有,只是天太冷了……”姜若颜被揭穿心思,脸更红了。

    婉儿继续说道:“听说李公子可是为了小姐你不顾族内阻挠一直未成婚,对小姐一番心意连奴婢都知晓了,就等着小姐点头,将你明媒正娶,用八台大骄把小姐抬进李家呢。”

    姜若颜毕竟不到十八,女孩子家在这个年龄段对美好事物还是非常向往,听闻婉儿这么说也没反对,轻声道:“希望他能实现我的心愿,还远东一片安宁,届时我什么都答应他……”

    婉儿见姜若颜这么说,抿嘴笑了笑,然后紧紧身上棉袄道:“小姐,回房吧,这天太冷了。”

    “嗯……”姜若颜轻声应道,“多命人采购些粮食油盐,等正月一过便回远东,给那些被蛮子欺凌而破败的百姓家里送去些安慰罢。”

    婉儿道:“小姐,你还是这么善良,远东百姓会感激你的。”

    姜若颜摇摇头道:“每次胡虏过后,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我所做的这些根本微不足道,只希望有人可以阻挡塞外侵袭,远东百姓早日远离战乱,能过上太平日子。”

    说完,将手中暖玉交到婉儿手上:“瞧你双手冻得,回房吧。”

    婉儿心中一阵感动,还是小姐对自己最好,以后小姐有什么危险,无论如何也要挺身挡在小姐身前。

    ……

    苏州府东街一处,江南史家,史家三公子史宗杰正独自在亭中吹奏玉笛,一股凄凉之音从他笛声中缓缓道出。

    良久,一曲吹罢,他举起桌边斟满酒水的瓷杯,仰脖一口饮尽。

    “如鸢……”他双目因为酒精原因而通红发直,嘴里不住念叨佳人芳名。

    念至深处,史宗杰突然拔出桌案边的玉雕宝剑,舞动起来,剑势显得疯癫异常。

    “哼!”史宗杰正舞的入神,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怒斥声。

    “爹!”一见是自己父亲,史宗杰只能停下手中长剑,立在原地不出一言。

    史父,也就是苏州行省总督史文靖,姜若颜的舅舅。

    只见史文靖见儿子这般形态,一副恨铁不成钢,怒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不就一个女人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史宗杰满脸带泪:“爹,我只喜欢如鸢一人……”

    “住嘴!”史文靖大怒,“这辈子别想了,现在薛如鸢已经成夏国异族玩物,我劝你最好赶紧把她忘掉!莫要再惦记……”

    史宗杰被触及痛处,嚎啕大哭:“如鸢,如鸢啊……”

    “哭什么!”见儿子这番模样,史文靖气的上前就是一巴掌,大喝道:“为了这么个破败女子,你居然这番模样,这几日在外丢尽了我的脸!连你表妹若颜回来许久都不去探望,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史宗杰捂着通红的脸,被自己父亲震慑住,吓得说不出话来。

    史文靖继续呵斥:“赶紧收拾下,沐浴更衣,今晚随我去姜家赴宴。”

    史宗杰道:“赴宴,这是为何?”

    “逆子!”史文靖一听顿时又是心头火起,“前几日和你说的话忘了?见你每日消沉,为父已经托人给你说了门亲,王家千金年芳二八,端庄贤惠,又兼才貌两全,是个持家相夫教子的好女子,今夜设宴你和他见一面,等正月一过就拜堂成亲。”

    “爹!我不娶!那王家千金我都没见过,我不会喜欢她的!”史宗杰一听,立马咆哮起来。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亭院,史文靖满脸怒气冲冲。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省得你整日惦记着那残花败柳,坏了我史家脸面,更坏了你自己前程,哼!”

    史文靖丢下这句话,就拂袖而去,留下史宗杰一人呆立在原地,许久就闻一声哭喊声。

    “如鸢啊!”

    ……

    入夜,姜府大厅内热闹不凡,桌宴上满是美味佳肴,数不胜数,上百丫鬟进进出出,端着各类果食茶水放置各桌之上,等待客人上宴之时可以享用。

    掌灯时分,姜浔夫人史芸澜一身华冠荣服携着自己小儿子姜矍以及掌上明珠姜若颜缓缓从后堂屏风处行来。随后而来的便是族内各主事以及亲属家眷,七七八八竟达二百人之多。待他们入席后,史文靖携带着儿子史宗杰以及他的正室夫人和几名随道同来的史家子弟,带着大堆礼品行礼之后也入座各席间。最后便是王家千金以及王父王富贵和族内一些随从主事和家眷子弟,给姜夫人行礼后也一道入了席。那些跟来的王家子弟都为一睹姜若颜绝世美颜而来,一见之下无不倾心,不时露出失态之相,惹得姜若颜不断蹙眉,很是不满。

    如此浩浩荡荡的里外千余人相亲场面该怎么形容呢?如果刘策在场的话定会酸溜溜地说上一句:“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尼玛相个亲怎么搞的比选举总统还有排场?”

    酒过三旬,客套话讲完了,该谈正事了。王富贵起身对姜夫人和史文靖行了礼,望了眼无精打采地史宗杰笑着说道:“史公子人中之杰,我家小女嫁过去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啊……嘿嘿嘿……总督大人。”

    史文靖忙回礼道:“王老爷谬赞了,小儿多有顽劣之处,还望令千金以后严加管教,过完正月你我便是亲家了……”

    “岂敢,岂敢……嘿嘿……小女年幼不懂事,以后还请总督大人多多海涵……”王富贵不住地谄笑,他能攀上这门亲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以后王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王家千金也是美艳动人,可惜的是有姜若颜这么个连天仙都自叹不如的盛世妖孽存在席间,风头早就被完全盖过。

    她望了眼失魂落魄的史宗杰,抱以羞涩的一笑,而史宗杰全然没有注意到,笑话!你王家千金和自己表妹以及如鸢一比,能及万一么?

    此刻的史宗杰内心那是无比沉重,满脑子都是如鸢的身影,最后在史文靖愤怒的推搡下,才对自己这次相亲对象抱以礼貌性微笑,然而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娘,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了。”姜若颜实在不喜这种场面,尤其无数双眼睛盯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和自己母亲轻声说道。

    史夫人听闻爱女这么一说,顿时怜爱地握着她的手,温声道:“颜儿累了?那就先回房吧,婉儿扶小姐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着凉……”

    “娘……”姜若颜对母亲无语,娇声道,“才几步路啊,又不是府外……”

    史夫人疼爱地说道:“瞧娘这记性,好了回房歇息吧。”

    “嗯,孩儿告退。”说罢姜若颜起身跟史夫人行礼道别,随后又和桌宴上众人轻轻一行礼,便迅速消失在了屏风之后,留下一堆富家子弟失魂落魄。

    一路上,姜若颜越想越气,尤其那王家某主事,都四十多岁了,妻妾都六房了,那望向自己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贪婪,实在令她感到作呕,心中暗暗决定正月一过,立马坐船回远东,远离这片污浊。

    婉儿一路跟着小跑,待进入姜若颜的别院内,才气呼呼地说道:“过分,太过分了!他王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也好歹是士贵之家,怎么那些随行子弟和各房主事一个个竟如此缺乏礼数,席上望小姐的目光满是非分之想……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明日我就和夫人说去。”

    屋内有两名丫鬟正在拨弄暖炉内的碳火,等姜若颜和婉儿进来时,房间里温暖如春……

    姜若颜解开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貂裘绒,内中同样一袭洁白的衣裙,露出了完美婀娜的身段。

    “罢了,娘那边还是不要再去劳烦了,不就一个月么?熬熬就过去了。”姜若颜坐在梳妆台前,在婉儿帮她卸妆时说道。

    “只是我表哥,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必是为了薛姑娘的事吧?”

    “可不是嘛,薛家姑娘命真苦,唉~”婉儿望着自家小姐叹了口气,无论名门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女人的地位依旧极其低,是随时可以扔出去换取利益的筹码。今天可以是薛如鸢,明天又岂不知会否轮到自己和小姐呢?不要看相府上下现在全宠着小姐,哪天如果真的需要她牺牲,婉儿知道老爷老太爷会毫不犹豫的将小姐推出去的……

    又闲扯一阵,卸妆洗漱完毕,姜若颜换上细棉睡衣便上床准备歇息,婉儿查看了下火盆里的碳火以及香炉内的安神香,确保无误后,便和另外两名丫鬟缓缓退出房间,顺道将烛火熄灭……

    安神香散发着阵阵幽香,清新的香气飘荡在姜若颜的闺房之中,如坠雨雾间妙不可言,佳人在朦胧间沉沉入睡。

    恍惚间,姜若颜做了一个梦,仿佛自己身临远东战场,无数百姓四下惊吼溃逃,她也跻身在滚滚人流之中,但闻身后马蹄轰鸣,回身看去,只见望不到边的呼兰骑兵正疯狂的策马奔腾,将追上的百姓一一砍倒,入眼尽是殷红一片。

    忽然一名呼兰骑兵发现了她,狞笑着向自己策马而来,她万分惊恐,害怕极了,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想跑双腿却被定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眼看那名呼兰骑兵就要撞向自己,突然在马身仅离自己半步之遥,硬生生地停下。只见那名想抓自己的呼兰人满眼恐惧,不单是他,所有呼兰人都停止了杀戮追击,惊恐的望向自己身后,连胯下马匹都开始不安的嘶鸣,纷纷来回踱步。

    姜若颜顺着他们目光向自己身后望去,但见一名浑身包裹铁甲的骑兵正缓缓逼近,脸上的面甲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冰冷无情,更可怕的是那名骑兵浑身缠绕一只巨大神鸟,正闪耀着万道火焰向自己逼近……

    “啊,婉儿……”待梦中姜若颜能动时,她猛地从床上直起身子,大声呼唤着婉儿。

    “怎么了,小姐?”婉儿听闻自家小姐叫喊,急忙披件外衣步入房间倒了杯水来到床前,“做噩梦了么?哪里不舒服……”

    姜若颜惊魂未定,哆哆嗦嗦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道:“太可怕了,婉儿,留下来陪我……”

    婉儿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小姐,婉儿陪你……”

    姜若颜和婉儿同卧一床,将自己在梦中情景同婉儿说了一遍。婉儿听闻后,笑着安慰道:“那名骑士定是李公子啦,他见小姐有难肯定现身相救啦……”

    “是这样么?”姜若颜仔细回忆梦中那张冰冷的面甲,“真的是李公子么?但……为何我却那么陌生?”

    婉儿笑着说:“小姐,那是梦啦,别多想了,赶快睡吧。”说着将姜若颜身上棉被向上拉了拉。

    姜若颜摇摇头,忽然起身披了件外衣,对婉儿道:“婉儿快,研磨,趁现在记忆犹新,我要将那张面容画下来……”

六十五 各方心思

    连续八天,五梁镇前方李秀文部队和六道口流贼的战事已经处于白热化,每日都会有成千上万条人命尽丧在这片平原。

    面对李秀文密不透风的防御,以及不顾手段的狠辣,让段洪吃尽了苦头。三里坡下整整四道数里长陷坑内外已经血流成河,即使今日已经填完三道,但只要自己攻势一停,第二日原本已经填平地壕沟又会被再次挖开,不知情的饥民又会成片成片死去,算算这八天时间,至少已经有二十万人死在进攻的路上……

    段洪想了想对身后众将道:“不能这样下去了,传我命令,今夜开始在三里坡扎营,一道道将那些沟渠填平,我看李秀文还能撑多久!”

    张忠道:“段帅,待壕沟填平,这破营就交我铁虎军吧!”

    段洪点点头:“张将军放心,我已命龚清、雷猛两人各领三千锐兵待命,介时助你铁虎军一臂之力。”

    张忠躬身行礼:“多谢段帅!”

    段洪道:“无需多礼,你我皆是顺义军一员,理应相互帮衬,共同对敌!”

    ……

    官军营地,李秀文大帐内,各旗营部都哭丧着脸,阎衡等人不时向李秀文诉苦道:“师旗使!连着八日我旗团伤亡已经过半,敢问援军到底何时抵达?兄弟们快撑不下去了。”

    “是啊,师旗使大人,现在粮草也不过三日之用,卫大人究竟什么时候派援兵和粮饷?”其余一些将领也纷纷起哄。

    李秀文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面色平静地看着帐内众人。良久,他才出声道:“实不相瞒,其实卫大人在本将军上任之前就交付一整个旗团的雷霆直属军与我指挥……”

    众人一听,顿时暗吸口凉气,果然这李秀文不亏是卫怏手中底牌,如此被器重……

    但也有人表示不满,阎衡说道:“既然,师旗使大人手中有如此强盛的军队,为何不赶紧派出来扭转战局,而是任由我旗团将士殊死血战八日,落得如此惨重伤亡?”

    李秀文一听淡淡道:“我们伤亡重不好受,流贼伤亡比我们更重,更加不好受!现在比的就是耐力,谁先撑不住谁就出局,想赢就必须继续撑下去!”

    阎衡目光一寒说道:“但现在粮草不足,在这大冷天缺衣少食,想撑怕也撑不住了。”

    李秀文点点头:“阎旗团使请放心,我已经命雷霆军埋伏在附近,只需再两日,撑过这两日我保证你们不用再撑了!”

    “师旗使大人说的可是实话?”阎衡一听急忙问道,自己旗团如此大伤亡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如果两天后能不再死守那倒是还可以坚持下,他看向杜芳,发现他眼中和自己同样的神情。

    李秀文正色道:“本将军何时诳过你们?到时我旗团大军一到,必能一举击溃流贼,待回五梁镇我李秀文一定亲自向卫大人禀报诸位将军功绩,相信加官进爵、飞黄腾达必不远矣……”

    众人一听,不由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啊,谁不想能升官发财呢?

    望着帐内众人交头接耳不住地窃笑,李秀文默默拿起桌案上的兵书,犹自看了起来,嘴角弧度轻扬,一丝阴冷浮现眼帘,仿佛已经掌握了一切。

    ……

    五梁镇关墙之上,卫怏肃立在风中,遥望着远处李秀文大营,陷入了沉思。

    卫怏昨日便已经收到李秀文的求援信件,然而打开一看,所要的物资竟是些干草、火油、松脂等易燃物,以及三千石粮食。很快他就明白李秀文要做什么了,万万没想到这位名将之后年纪轻轻竟是如此的毒辣,不过卫怏也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将他所要东西命人备妥送往营地,只要能赢,他不在乎任何手段……

    “唉~后生可畏啊!”卫怏叹了口气,连着八天,李秀文硬是凭着手中两旗团地方军活生生将百万流贼抵挡在五梁镇之外的十里之地,让他极为佩服。

    “看来逐雁军复起最佳帅将非李宿温不可了,不过这逐雁军必须牢牢控制在我皇室手中……嗯……”卫怏眼神微颌沉思片刻,马上有了主意。

    正当卫怏沉浸在自己臆想中,他的副将走上城楼打断了他的沉思:“启禀军长,义和口平原已经打探清楚了,是一支名唤精卫营的义军干的。”

    “嗯?精卫营?甘州地界还有这么支义军存在么?”卫怏十分好奇这支精卫营到底什么来头。

    副将道:“这个目前不清楚,不过末将可以肯定,这支义军绝对和流贼不是一伙的,至少可以保证的是不会对我们五梁镇造成威胁……”

    “嗯……”卫怏点点头,随即道,“待将眼前流贼击败后,本将军倒要去会会那精卫营,如果确实如同情报所说一般,定要将他们诏安为朝廷效力。”

    ……

    “疯子!你他娘给老子站住!看我不砍死你吖的,丢不丢人!”校场外,杨开山手持腰刀追着封愁年追了整整两条街的路,只因两人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玩起了下围棋,结果封愁年快输的时候耍赖将棋子掉包,才有了这局面。

    封愁年回头大声喊道:“兵不厌诈晓得不!再吵把你脑袋拧下来信不信!”

    “诈个屁!你来拧个试试!”杨开山大怒,“被我抓住我非把你这身牛皮剥下做成冬衣不可!”

    两人就这样在各旗将士中间来回叫骂着打转,而围坐在地上的士兵没人阻止,只顾各自干自己眼前的事情,因为他俩这行为大家已经习惯了。倒是薛鹏所部的人对这种情况比较好奇,受惯了传统军伍习性,一时无法适应眼前嬉闹情景。

    府衙内,刘策和秦墨、叶斌、薛鹏四人坐在圆桌边。

    此时的刘策面色冰冷,因为秦墨以及叶斌两人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告诉给了刘策,希望精卫营能成为官军一支,未来开赴远东战场。一时间刘策第一感觉就觉得自己被利用了,秦墨、叶斌之所以留下来帮自己纯粹就是看中自己和精卫营的能力?本欲拒绝,不想秦墨却说出了这么番话。

    “将军,墨确实有私心,但你仔细斟酌下,精卫营未来需要发展就必须要有个属于自己地名分,什么名分最好?自然是官军身分!而且河源已经一片死局,就算精卫营能控制整个河源北部又如何?流贼兵匪肆虐十余年,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早就十不存一,试问精卫营如何壮大?将军承诺让他们活的更好可否实现的了?而且没有正规身份很难在大周立足,精卫营再强悍也就几千人马,有可能敌过几百万大周军队么?请将军三思。”

    刘策脑中不断回想着秦墨的话,身后叶斌、秦墨和薛鹏也是紧张地等着刘策做出答复。尤其薛鹏,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这支军队和刘策为人颇有好感,十分希望他能成为官军一员。

    良久,刘策心中权衡了利弊,回头道:“既然如此,为了精卫营能长久立足,我答应秦先生……”

    秦墨起身双眼通红,深深抱拳鞠躬道:“墨,在此谢过将军!”

    刘策扶起秦墨后,回看着窗外,只见精卫营的图腾正在寒风中飘扬,在阳光照耀下,额外的亮眼,回想起从穿越到现一直都在刀口上挣扎,没有几天安生过……

    “生在这世道,当真没的选?可若是就此被人随意拿捏,只为活着而活着,那这种活法,我绝不能忍受,精卫营将士也不能接受。”刘策对身后三人淡淡地说了这段话后,缓缓步出门外,留下几人仔细地品味着这番话……

    “官皮披上也就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了这身官皮很多事或许更为轻松,但想染指陷害我精卫营,不管是谁,这代价他绝对承受不起。”一路上,刘策内心已经打定主意,开始着手安排诏安后的事了。

    “都站好咯!”校场一角,在八千六百多名被刘策带回湄河镇的高阳百姓中,挑选出了一千二百名为人老实的精壮汉子充入精卫营的辎重大队,暂时有刘策麾下的武镇英操练接管,待日后再做分配。

    天气寒冷,在刘策将这些百姓带回湄河镇的途中,还是有二百多名之前一路被流贼虐待的虚弱不堪的百姓流民永远倒在了山道小路边,很多连名字都叫不出,刘策只能命人在来时道路上将他们一一埋葬以免被野狗吃了去。

    不过依然有八千多百姓活着来到了湄河镇,这其中自然有刘策为他们着想的缘故,虽然同样押运物资,但即便背在身上的东西也就三四十斤重,完全可以承受。而且累了想歇就歇别掉队就好,到休息吃饭时间铁定有热食给他们吃饱,夜晚有篝火和车围在一块儿避寒,就这样这些百姓流民到湄河镇时,依然有八千六百余人。

    考虑到将来可能要开赴远东,刘策便从这八千多号人之中挑选了两千号人充当将来运输辎重的队伍,无奈最后筛选下来足足剔去了八百人之多。好在刘策一向都是走精兵路线,对于这些并不在意,而且这八千多人大部分都思念远在高阳的家眷,指望他们归心那是不可能的,再说现在的精卫营也未被朝廷官府正式认可,这身份也确实比较尴尬……

    “跑步走!”武镇英带着这一千二百人开始向镇外跑去,嘴里还不住念叨:“想要在精卫营立功,就要时刻保持强健的体魄!光吃饱饭是不够的,还要多加操练!你们刚入我精卫营,操练强度减半,来回十里小跑……”

    那些辎重队的士兵不由叫苦连天,这样的练法已经连着三天了。很多人第一天操练下来就开始上吐下泻,由于随地大小便导致挨军棍不在少数。

    “武百长,哪有这么个练法呀?”一名辎重队士兵满脸难堪,边跑边对武镇英说道:“练兵就应该血勇为先,这么跑真的有用么?”

    武镇英听他这么说,立马跑到那士兵身边说:“你懂个屁!血勇?押送你们的流贼不少血勇之徒吧?结果呢?还不是被我精卫营杀的人仰马翻一触即溃?要不是我们赶到你他娘早死在流贼手里了!赶紧的,跑起来!”

    周围士兵听闻武镇英这么说,也纷纷闭嘴了,想想也没错,八千多流贼都被眼前这支军队冲杀的丢盔弃甲,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老老实实跑吧,至少这军队伙食还是不错的……

    “看到没?当初我们也这么过来的。”望着叫苦不迭的辎重队,新上任的封字旗什长聂磐得意地和手底下士兵说道,“想想当初刚入精卫营时,我们几个也跟他们一样,可现在呢?我都升任什长了,你们也都是老兵了!以后要多帮衬着这些新兵蛋子。”

    “聂什长说的对啊。”手下的士兵听聂磐这么说,一本正经的应道。

    聂磐想了想继续说道:“待会儿吃饭时我们一去和辎重队的兄弟打声招呼,增进下袍泽之谊,你们觉得如何?”

    “聂什长说的好啊。”那些士兵依旧一本正经的应道。

    聂磐一听,很明显自己手底下人是在敷衍自己,想了想于是说道:“但怎么增进袍泽之谊呢?本什长想了想,决定午饭将大家的肉分出一半给辎重队的兄弟,如此一来必定可以加深情谊。”

    “聂什长说的……嗯?不行!”底下几人正要继续应声,但一听肉减半,立马惊醒过来摇头拒绝。

    “哼!”聂磐故意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故意敷衍本什长,怎么?一听肉没了就一个个哭丧着脸,瞧你们这出息。”刚一说完,整个个什人队便笑了起来。

    一名士兵笑着对聂磐说道:“聂哥,你说了升任什长就请我们吃羊肉火锅,这都几天了,啥时请啊?”

    聂磐拍了下那士兵皮帽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隔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等操练结束吧,我已经和把羊肉送到了庆嫂地方打了招呼,晚上去她那儿吃肉……”

    “什长威武!”手底下士兵一听齐齐欢呼道。

    聂磐感觉倍有面子,说道:“现在休息够了?那就起来继续操练了!”

    就在此时,镇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只见苏文灿带着几十骑带头飞速冲入城门,跟身后几名骑兵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向刘策所在府衙疾驰而去。

    “又要打仗了?”望着马上苏文灿那肃重的表情,聂磐暗自嘀咕了一句,第六感告诉他很快又要出征了……

六十六 毒将手段

    “末将这几日马不停蹄前往五梁镇附近查探,从俘虏的流贼口中得知那边现在已经尸横遍野,战势已经趋向白热化,据探马回报,六道口和五梁镇之间的三里坡和下方平原尸横遍野,如同森罗地狱般……”

    苏文灿将自己探知的五梁镇战况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刘策,听完这些,刘策陷入沉思:如果自己真的要加入官军阵营,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让自己能顺利诏安?

    “高阳那边有什么消息?”刘策问道。

    “根据混入城内的细作传来消息,高阳城的流贼依旧整日处在逍遥窟中醉生梦死,因为月前我精卫营劫了他们的粮草辎重,张恢等人是不敢再对五梁镇派出任何援助。”

    “那高阳城现在有多少人马驻守?守军将领又是谁?”

    “高阳城内外现有流贼兵马十一万四千人,其中锐兵不足三千,其余皆是普通贼兵和流民所组成,除了人多之外,一无是处,这是高阳郊外流贼屯兵据点,请将军过目。”

    “好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末将告退。”

    苏文灿离去后,刘策开始按着有些微微发痛的脑袋,仔细思量起下一步的方略。望着案上一整幅炭笔描绘的地形图,眉头深蹙:如果一个个拔除高阳附近的据点,那必定会引起连锁反应,介时高阳城铁定会紧闭大门全力防守,但如果不拔掉这些据点又如何安然挺进到高阳城下?外面据点流贼发现也定会传到高阳城内!必须另外再想个法子。

    想到这儿,刘策起身离开府衙向秦墨所在房屋走去。

    ……

    五梁镇,横尸遍野的平原上,依旧喊杀震天,数万流贼和官军怒吼着撞在一起,各自挥动手中兵刃要将眼前的敌人放倒。

    李秀文大营内,在箭楼上的李秀文注视着不远处厮杀场面,双目异常的冰冷,身后几位随从亲卫也是静静地望着流贼和官兵相互搏杀不发一言,等候李秀文下令指示。

    “将军!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到?我们快顶不住了!”箭楼下,杜芳大声问道,他麾下万余兵马如今不足四千人,弓弩手的箭枝早已射尽,酸痛的双臂再也提不起任何东西。

    李秀文将手扶在箭楼栏栅之上,并未回答杜芳的话,而是同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心领神会,随即对箭楼下的杜芳大声说道:“杜将军放宽心,最多半个时辰,雷霆军必定前来解围!请杜将军务必守住这最后半个时辰!”

    杜芳闻言,大声回道:“那好,末将就再撑半个时辰!如果到时还未见到援军,那末将旗部和阎衡所部会发生什么,末将也不能保证了!”

    李秀文闻言,暗自笑了笑,心道:看来这地方军依旧不能指望,想拿哗变威胁我?呵呵,我会给你们机会哗变么?

    想到此处,李秀文爬下箭楼来到杜芳跟前,笑着望着他,直看的杜芳头皮发麻,在这寒冷天气,甲内后背竟是湿了一片。

    良久,李秀文举起双手,重重地拍在他双肩上说道:“用不了半个时辰,本将军这就前去接应雷霆军给予流贼致命一击!这功劳皆赖杜将军和阎将军两部这十日来殊死抵抗流贼进军,使之不得寸进,等日后击溃流贼,将军当属首功。”

    “谢师旗大人栽培,末将万死难报将军知遇大恩!”杜芳说罢重重跪下磕了一头。

    李秀文望着跪伏在地的杜芳,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上前将他抬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道:“就有劳将军在抵挡这半个时辰了,事不宜迟,本将军这就前去接应雷霆军前来,将军多保重。”

    言毕,李秀文大踏步行到自己战马前一跃而上,几十名亲卫也纷纷翻身上马,但闻一声鞭啸,几十骑飓风般出营而去……

    “给老子杀!”阵前方数里,阎衡大吼一声,一枪将一名流贼胸腔贯穿,枪势不减撞上他身后另一名发愣的流贼,竟是一枪两命。

    “呼……”此时的阎衡浑身浴血,气喘吁吁,自己的配刀早已砍的卷刃丢在一旁,只能捡起地上的长枪继续厮杀,他周围已经围成一圈流贼尸首,观之触目惊心。

    “将军,师旗使大人有令,再坚持半个时辰,援军就会抵达战场!”杜芳部一名士兵来到阵前对阎衡说道。

    “半个时辰!”阎衡闻之双目滚圆,“我旗团现在不足七千人,箭矢也已耗尽,如何坚守这半个时辰?”

    那名传令士兵道:“将军下的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坚守营寨半个时辰!”

    “坚守营寨是吧?”阎衡一枪扫倒两名正欲上前的流贼,继续说道,“那好!我知晓了!”

    随后他大声一吼:“全军退入营内!”说完,率先向后方几里外营地跑去,然而没跑几步,忽然感觉后颈有一道劲风吹过,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低头,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将他头盔掀飞出去,一时间阎衡披头散发,如同恶鬼一般。

    “和硕,这几日是不是在高阳玩女人玩的没力气了,这都没射到?”数十步外,三名异族胡人在流贼刀盾手掩护下出现在战场之上。

    那名叫和硕的胡人神色冰冷,从背后取出另一支狼牙箭道:“算他运气好,不过到此为止了。”说完手中步弓拉开满圆,随着绷弦轻响,狼牙箭飞速的向阎衡后背冲去。

    “噗……”

    “呃……”

    狼牙箭矢撕碎阎衡后背的甲叶,整根没入他后背,只余箭尾部分在体外。阎衡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体内断裂的箭矢瞬间割碎了他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双大脚从他眼前经过。忽然他感觉像是掉入冰窖一般,感觉异常的寒冷,恍惚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飞到了半空中,看到了士兵溃逃的景象以及身后奔杀流贼那狰狞的表情……

    那叫和硕的胡人见一箭放倒了阎衡,顿时神色一松,回头对身边两名胡人同伴淫笑道:“中原的女人,真是令人回味无穷,那细腻的皮肤实在令人欲罢不能,在她们身上我可以尽情的发泄,如同对待可口的绵羊般,这点不是我们草原上的女人可以比拟的。”

    那俩胡人闻言深表同意,其中一人道:“怪不得呼兰部为什么年年南下远东各地劫掠,我总算是体会到了,能从这些富庶的周人身上榨取如此多的财富女人,换谁都会心动。”

    和硕眼冒精光地笑道:“待攻下前方那座关墙,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发出肆无忌惮的淫笑,继续弯弓搭箭收割官军将卒的性命。

    ……

    官军大营内,溃散至此的官兵缩在一起,吃力的握着手中兵刃横在营外黑压压的流贼面前。

    “阎衡……死了?”当杜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面如死灰,呆呆地立在原地,“你确定么?”

    那名禀报的士兵无力地说道:“死了,我亲眼所见,他被流贼一箭射杀……将军,现在怎么办?”

    杜芳闭目沉思片刻,猛地张开眼大声说道:“阎将军死于流贼暗算!我等官军理应死守营寨,为他报仇!”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杜芳竖起阎衡的大纛,继续吼道:“我杜芳发誓定手刃段洪首级!以慰阎将军在天之灵!现在阎旗麾下将士暂有本将军接管,弟兄们随我一道死守大营,静待师旗使大人的援军到来!”

    “嗷嗷嗷!”

    官军的士气一下子被杜芳的话语提了起来,顿时眼中满是血气方刚,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就在此时,流贼大后方一阵箭雨出现在官军营地上空,那些刚提起勇气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发挥血勇之气就被箭矢一一射翻在地,顿时惨叫连连。

    “流贼什么时候有弓箭手了?为何现在才出现?”刚表演完的杜芳当场楞在原地,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将军,救我~我不想死~”

    “我的腰中箭了~”

    ……

    哀嚎呻吟之声不断在大营内外回荡,不单有官军,更有流贼的。龚清部锐兵两千弓箭手根本不分敌我的将同伴和官军一并射杀,在他们眼中,这些流贼不过是群炮灰而已,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完了~”杜芳万万没想到刚把士气提起来还没来得及硬守一波,就被突如其来的箭雨给击的粉碎,望着遍地哀嚎和四处逃窜的官兵,他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营外出现了张忠铁虎军的身影,九百多身披铁甲手持各色兵刃利器的锐兵正狞笑着向营口袭来。只见张忠在离营门十步远的时候,猛的开始加速,他身上沉重的甲叶震动声如同地狱的铁链一般敲打着官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轰~喀啦~”

    一声巨响,碗口粗硬木制成的营寨大门竟然在张忠一幢之下,出现了断裂的痕迹,刺耳的木裂声响混合甲叶撞击,终于把官军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击溃官军,败了!

    不等营门被撞开,满营的士兵嚎叫着向五梁镇方向逃窜,后营大门前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无数官兵被推倒在地活活踩踏而死,甚至无数昔日同营袍泽持刀相向,人性的丑陋在这生死一刻体现的无比黑暗。

    “我杜芳从军二十载,好不容易有今天这位置,不想也只是昙花一现啊,罢了!至少我也做到过旗团长之位,族内子弟以后念及我也会为之自豪。”杜芳望着缓缓倒下的营门,以及不断被掀翻的拒角,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双臂张开,迎接飞向自己的数十支羽箭……

    ……

    数里之外,李秀文望着官军大营被流贼攻陷,神色却异常平静,这些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

    “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就被攻陷了,看来我还是对这群乌合之众过于期望了。”李秀文语气不带任何情感,“不过,这些乌合之众也不会白死,接下来……是该收获真正战绩的时候了。”

    李秀文清秀儒雅的脸上此时闪过一丝嗜血的残忍,对身后亲卫招招手,随后雷霆军直属军团缓缓出现在远处平原上,最先的是三千身披皮甲的弓箭手,从他们神色看去就知道这是支真正的精锐,各个都是百战之后的成果……

    李秀文对身边亲卫道:“传令过去,半个时辰后开始行动,成败在此一举。”

    ……

    当张忠所部无一人伤亡,将最后名官兵砍死后,望着偌大的营地发出了震天怒啸。十天,整整十天,伤亡三十万人终于打下官军前阵了!接下来就是一里之外的五梁镇,“卫怏!我来了!准备受死吧,哈哈哈哈……”

    三里坡上,段洪望着无边无际遍地残肢断臂,不由叹离开口气:“不想攻打个小小的官兵营寨,竟会折损我这么多人马……”

    傅如海站在一侧摇了摇头,对段洪道:“段帅莫要忧心了,毕竟对手可是李宿温,能以三十万饥民性命换来这次大胜而未伤及我义军根本已是大幸了……唉……”

    说完傅如海深深叹了口气,瞥见坡下三名胡人并肩而过,顿时蹙眉。

    段洪道:“好在横在五梁镇前的阻碍已经扫清,明日一鼓作气攻下关墙,让李宿温和卫怏的雷霆军就此成为大周的历史,只是……如何能保证不伤及卫怏的性命呢?”

    段洪说着陷入沉思,他现在觉的自己离总督之位已经越来越近,要做的就是保住卫怏以及皇室成员的性命,以免引来朝廷派遣更多军队围剿自己。

    良久他想起那日张忠的言辞,心中愤恨地道:“为了我的前程,你必须得死……”

    ……

    官军大营内,丁坚、张忠、龚清和雷猛正端坐在之前李秀文大帐内。

    “哈哈哈……这些官兵万万没想到我老龚的弓箭手会在这个时候出动吧……哈哈哈。”那龚清坐在一张凳子前将腿搭在前方桌子上,一脸惬意的自吹。

    “哼,可惜让李宿温这小子跑了,可恨!”张忠不断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一脸忿忿不平。

    “张将军,消消气,好歹将李宿温打的如同丧家之犬,值了……”雷猛粗生粗气的安抚张忠的情绪,但见张忠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丁坚坐在边上一角,注视着帐内几人对话,并没有发言,可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虽然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拿下营寨,可是……似乎还是太过轻松了点,李宿温就这么点能耐么?

    “首领!”就在丁坚还在沉思之际,突然帘帐被人拉开,一名流贼慌张的进内。

    “瞎嚷什么!”龚清满脸不耐烦的大声吼叫:“跟你们说多少次了!我们不是土匪,而是义军,义军懂不懂,要喊将军!再喊错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听到了没?”

    那流贼吓得跪地上连声呼“是”。龚清不再搭理他,丁坚随即问道:“何事惊慌?你且说来。”

    那流贼跪在地上说道:“营内屯粮处发现五千多石粮食,还有不少草料……”

    雷猛闻言笑道:“这不是挺好么?正好兄弟们攻寨一天,腹中饥饿,赶紧埋锅造饭,饱餐一顿,明日好一鼓作气拿下五梁镇。”

    那流贼面露难色,道:“只是,那些粮草上全是火油气味,整个屯粮之所都是如此……”

    “嗯?不好!中计了!”丁坚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总算明白为何会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整个营寨气味似乎不对,只是之前被血腥味弥盖,不曾仔细分辨出来。

    丁坚大声对帐内喊道:“赶紧把人撤出营地,快!再晚可就迟了!”说完,率先跑出营帐。

    张忠、龚清、雷猛三人互望一眼,随即瞳孔睁大,叫喊着跑到帐去。

    “嗖嗖嗖……”

    刚步出营外,就见营地上空无数支冒着黑烟的箭矢落了下来,其中一支准确无误的射中一团草料,涂满火油的干草瞬间燃烧起来,被慌不择路的流贼一不小心一撞,瞬间侧翻,带火的草料飞速而去引燃了另一车的草料,不一会儿整个屯粮点和各处营帐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远处观望着这一切的李秀文此时脸上哪还有半分儒生气息,此时正满脸狰狞的冷笑。

    “厚土堡一战,我听闻有一兵士冒死用火油阻挡了流贼前行,今日,我正好借此机会用火油让流贼精锐尽丧此地……”

    说完随即对身后的雷霆军下令道:“目标三里坡,直取段洪首级!另外,让第三旗团绕过三里坡,守住六道口进出口!此战我定要流贼死无葬身之地!”

    下完命令,李秀文又恢复了之前儒生之态,暗道:殊不知我从卫怏地方得到的援兵有两个旗团之多,这次我看你段洪还能如何应对!

    ……

    “这……这……”段洪望着前方漫天大火听闻依稀传来的哀嚎惨叫之声,不由踉跄倒地。

    “为什么?”他愤恨地看着漫天浓烟,发出不甘的咆哮,“我准备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个结果!老天爷!你对我太不公了!”说罢一口鲜血从段洪口中喷出……

    傅如海赶紧搀扶起段洪道:“元帅快撤吧,已经败了,保存实力要紧啊。”

    “杀!”此时,一声震天喊杀声从战场上响起,众流贼定眼望去,顿时如遭雷劈一般,“雷霆军!是雷霆军!快逃命啊!”

    ……

六十七 智取高阳

    “救命……咳咳……咳……”

    营地烈火之中,无数“火人”正四处奔窜,想要挣脱身后的火焰。不少流贼翻在地上不断打滚,然而刚扑灭身上火势就被无数双大脚活活踩扁,或被翻倒地上的其余流贼再次引燃烈火,在无尽的折磨中逐渐死去……

    铁虎军锐兵身上的铁甲被火烧的通红,滚烫的甲叶将他们的肌肤一寸一寸吞噬、撕裂,直到最后被烧作一堆白骨化为灰烬,只余下不似人叫的凄厉之声回荡在整个平原上空……

    营外,无数流贼踩着遍野尸体不断逃窜,然而这异世界的火油极其粘人,一旦烧起就如同风吹麦浪般,带起一整片的火海。地上的尸体成了火油燃烧的助力,一些“火人”经过之时带起一片片火苗,寒风一吹瞬间在整个战场之上蔓延开来,浓烟直冲天际,遮住了西斜的太阳,宛如黑夜一般……

    五梁镇上,卫怏和众守兵望着滚滚浓烟久久无语,此时大家脑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回荡:这李宿温好狠。

    没过多久,李秀文缓缓踏上城墙,立在卫怏身后一同观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制造的成果,周围将官见到他不由避开几步。

    良久,卫怏缓缓叹了口气,对李秀文道:“宿温啊,你不亏是将才之后,这把火烧出了你李家赫赫威名,李家复兴有望了……”

    李秀文微微一鞠躬,说道:“全赖卫军长支持,末将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周围几名将官一听不由眉头一皱: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一把火烧的流贼大军灰飞烟灭,还是小事?

    只见李宿温神色坦然,喜怒不行于色,淡淡地对卫怏说道:“将军,如今段洪溃败已成定局,五梁镇危机已解,但想必段洪身边依然有敢死之士舍命护主,六道口后路一断,段洪残部必定只能退往高阳,末将恳请领一支兵马,趁此良机追击段洪,顺路收复高阳,一举平定河源贼患!”

    卫怏思虑片刻说道:“嗯……此事重大,容我再想想。”

    李宿温抱拳行了一礼,他知晓不用多久卫怏铁定会同意的,自己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便是。

    ……

    龚清、雷猛此时已经随同众多流贼一道被烈火烧成了焦炭,底下加起来六千锐兵也随之付之一炬。他们此行本来还带着刺杀张忠的任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火不但让他们此生再也完不成任务,顺带自己小命也葬送了……

    丁坚被火熏的满脸漆黑,身上被烧伤一大片,人的血泡遍布整条裸露的手臂,望着浓雾中隐隐而现的焦尸以及四周雷霆军震天厮杀声,心中满是懊悔。

    “这次若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必定前往靖泰投奔林总督,再也不当流贼了。”打定主意后,丁坚忍着手臂伤痛撕下一大片衣布抱在头上,匍匐着向战场外移动……

    当段洪在雷霆军追击下和手下流贼逃到六道口时,被以逸待劳的另一支雷霆军给追上,双方又是一阵厮杀,带起无数血液飞溅……

    “流贼!纳命来!”但见一命雷霆军第三旗团的一名将领见到段洪,大吼一声拍马而来,一路连续撞翻七八个拦路的贼兵,手提铁杆长枪直取段洪所在,身后数千士兵紧紧跟随,沿途收割一切四散惊恐的流贼。

    “哈!”但闻六道口进口处数千将士齐喝一声,以自身铁甲为兵刃,将那些拥挤而来身无片甲的流贼活活撞翻在地……

    段洪吓得回身夺马而逃,无奈此时的流贼几十万人已经彻彻底底的崩溃,再无半点勇气回头和雷霆军死战,拥挤成一团团等待着雷霆军屠戮。

    ……

    高阳城外,杨开山阵前,数千被俘虏的流贼用绳子串成一片,当着城墙上数万流贼面将他们一个个削首致死。

    杨又怀边上看的起劲,和身后方竞嘀咕了几句,就策马来到杨开山面前,大声道:“杨旗总!过分了啊!”

    杨开山斜眼瞥了城上目瞪口呆的流贼一眼,然后大声说道:“我精卫营就是专杀畜生不如的东西,来人,动手!”

    话音一落,立马又有上百流贼被精卫营士兵用长矛活活捅穿咽喉……

    “这……这……”城楼上的张恢此刻脸色惨白,望着城下这一幕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五六日以来,原本和高阳城井水不犯河水的湄河镇精卫营突然发难,直接攻破了厚土堡,挺进到了高阳城下,将一路所有顺义军的据点都一一拔除。很多据点的流贼听闻精卫营到来,立马吓得连夜摸黑躲进城内,城外百里之内竟再无一处流贼匪点。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张恢望着城下又一波百余流贼被处死,不得不壮着胆子问城下精卫营士兵有什么要求。

    “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否则这就是你们下场!”说着杨开山,拿刀背狠狠地拍向一名流贼天灵盖,顿时流贼七孔流血,活活被敲碎脑骨而亡。

    “不……不可能……”张恢吓得哆哆嗦嗦,现在总算体会到了湄河镇被攻破后逃往城内流贼和溃散的辎重队回城时充满惊恐的神情,但是要让他打开城门这是万万不可能。

    “嗯?”杨开山看了杨凯和郭涛一眼,又瞅了瞅杨又怀和孙承,然后大声说道:“那你就接着看吧!来人,继续行刑!这次你们自己换个花样杀,将军说了,想怎么杀他都不过问,只要别跟疯子一样就行了。”

    “哈哈哈哈!”一千七百多名精卫营将士爆笑一声,然后纷纷将一个个流贼拖到一边,或勒或割喉等各种能想到的法子一一应用到了这些畜生头上。其中一名拿着铁刷的精卫营士兵,直接对着一流贼脑袋就是一扎,瞬间一声惨叫,鲜血溅了他一脸。精卫营士兵被压抑的黑暗面,此刻正无情的发泄出来,看的刚加入精卫营的一千多将士强忍着恶心不吐出来……

    “交……交给你们了,守住……本将军先……先回城主府了……”张恢怕再待下去整个人就要崩溃,索性在亲兵护送下离开城楼回府里去了。

    见城楼上没了张恢踪迹,杨开山等人也懒得再搞什么花样,直接命人草草将剩余几千个流贼捅死,然后喃喃自语:“将军应该快到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希望秦先生计策能成功。”

    高阳城楼右侧大道上,突然出现千余骑兵,这些骑兵衣衫破旧,手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啥都有。

    “妈的,呸!”只见这些骑兵行至右侧成楼下,领头一个首领模样的骑兵策马向前吐了口口水,对着上面全神戒备的流贼指了指,大声道:“妈的,还不快开门!楞着奔丧啊?”

    城楼上的流贼一时目瞪口呆,一名守将模样的流贼探出脑袋仔细看了一眼,只见那长的十分年轻的骑兵头领正坐在马上拍打着自己身上灰土,他身后有个光头一看就是锐兵中人,还有一个痞气十足,满脸胡子的家伙。

    “你们是什么人?”那流贼将领怯生生的问道。

    那名年轻的流贼将领立马气的大骂:“干里凉!你家段洪千里之外求着让老子从靖泰请来帮你们镇守城池,你个混蛋什么态度?水烧好了没?饭煮了没?娘的一千多里路,累死老子了!还不快开城门!”

    那守将听他如此讲,稍微信了几分,现在正门前几千精卫营士兵还在不断挑衅,这些骑兵来的正是时候,虽然不能保证能退敌,但壮壮胆识安定下军心还是可以的。

    虽然那守将已经信了几分,但还是不能轻易开门,只好对下面的人大声喊道:“诸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示我们首领!”

    “我尼玛!”那年轻骑兵叫骂了一句,大声说道,“请示你麻痹啊?敢情就这么把老子千余号人晾这儿是吧?告诉你,等开门后你爷爷我进去第一个宰了你个孙子!”

    那守将眉头一皱,暗道句怎么锐兵都这么个德行,一个个如此横?但想到自己脑袋,还是小心翼翼的赔罪道:“这位头领息怒,小的也是混口饭吃,请谅解啊!”

    那年轻将领见此又大骂道:“我尼玛!赶紧的!顺便准备几个娘们等老子进去来陪我知道么?别想拿庸脂俗粉忽悠我们!否则老子进去把你们全捅了信不信!”

    那守将连声呼是,然后又怕那骑兵首领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飞也似地跑向城主府请示了。

    待那名流贼守将消失后,骑兵统领拨转马头回到阵中,之前痞子般的神情立马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冷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精卫营主帅刘策。

    刘策回想起当日和秦墨等人商议对策时,秦墨建议用此计,一旦成功便能用最低伤亡换来巨大的战果,为将来诏安时攒足资本,毕竟高阳一旦收复可不单单是经济财务上收益,更重要的是政治上有了绝对多的资本,能给精卫营争取足够大的地位。

    刘策的演技看的旗内众人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的主帅还有这个天赋,尤其薛鹏和封愁年,包括徐辉、楚子俊在内千余人真的是对刘策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就看接下来的成果了。

    他心中继续计算着这次忽悠成功概率,如果单单直接化妆成流贼来骗城概率是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如果派兵在正门之前给流贼压力,自己这边就大有可为了,毕竟人在极度恐慌下会丧失部分判断,让自己有机可趁。

    刘策觉得只要流贼一开城门,那么就有七成胜算,剩下的就看如何打开正门了,毕竟流贼锐兵稀少,其余流贼虽有数万之众,但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更重要的是秦墨和自己分析过五梁镇战役,直接指出流贼必败的几条理由,因此必须赶在雷霆军攻克高阳前率先拿下来。

    “将军,此次五梁镇战役流贼必败,原因其一是李宿温手段计谋狠辣,又善领兵作战,知道如何鼓舞将士卖命,流贼断不是他对手。其二,流贼从高阳运送的辎重被将军所劫,段洪为防军心混乱只能仓促应战,原定计划一年多的策略必定因此有所变动,这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究其二点主因,河源流贼所部败局已经注定了,因此如果将军想为精卫营博个好前程的话这高阳城必须赶在雷霆军之前取下来。”

    回想着秦墨的话,刘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哪怕为了自己这高阳城也一定要拿下。

    “小文,累不累。”徐辉部,那个之前倔强的少年劳力,此时正和徐辉一道随军而行。这名少年名叫翟破文,今年十三岁,是高阳城内商户独子,流贼进城后烧杀抢掠,他亲眼见到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却无能为力,伤心之余对流贼从恐惧逐渐转为刻骨的仇恨,无事不想着报仇。

    由于翟破文和一些救回来的百姓对城内消息知道的比较清楚,因此他们这次也是随刘策军队混在其中好为刘策等人详细讲解城中情况。

    翟破文摇摇头道:“只要将军能为我报仇,手刃张恢几个,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徐辉摇摇头,心道:这世道,把一个孩子都逼成啥样了?

    此次行军,刘策特意绕远路从义和平原快马赶来,只为做戏做的像一点,给人感觉的确是千里之行的姿态,也能更近一步取得流贼的信任。

    正在沉思间,城楼上出现了张恢的身影,他半露着身躯向下望去,希望能辨别清楚下方是否为顺义军的人。

    刘策见此和封愁年使了个眼色,立马换上一服痞子气息然后大喊:“老头!看够了没?看够了赶紧开门,你个老**子!”

    张恢微微蹙眉,然后道:“敢问这位壮士你是段帅……”

    “段你麻痹!”刘策粗暴打断他的话,“什么段帅段丑!老子是他请来的,少在我面前提什么身份,你知道么,大爷我这辈子最恨就是拿身份压人,上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坟头草都两米了!”

    张恢气的差点拂袖而去,但一想到正门那些如狼似虎的精卫营,还是忍了下来,道:“敢问将军是靖泰……”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刘策双目通红,和身后将士打了个招呼道,“有话先他娘开门行不行!晾在这儿半天了水都没喝一口!兄弟们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

    “破开城门,片甲不留!”

    “干死他吖的。”

    望着城下群情激奋,张恢叹了口气,和守门流贼使了个眼色,然后那守将派人缓缓将门打开。

    “真是墨迹!”刘策不满的嘀咕了一句,率先踏马进入城中,身后的将士也缓缓策马鱼贯而入……

    刘策来到张恢面前,翻身下马对他说道:“实不相瞒,老子怀里有你家段帅重要信件,你且去安排酒宴,把众将领一并带至席间,我要宣读你家段帅的指示。”

    ……

六十八 兵不血刃

    在刘策众人进入高阳城前往城主府途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被流贼摧残到麻木的百姓,见到刘策等人时满是恐惧地缩在一旁。

    记忆中的繁华的街道此时已经一片萧条,看不到半点生机,只余无尽凄凉。薛鹏等人望着昔日富庶的高阳城如今落得如此凄凉,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进入城主府内,刘策大踏步来到本该张恢所坐的位置翘起二郎腿,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薛鹏、封愁年、楚子俊三人。

    “先上点酒食!娘的饿死了!”刘策大手一挥,对张恢指手画脚。

    张恢一听,犹豫片刻,还是忍气吞声地命人下去准备酒菜,随后缓缓步到刘策身边道:“将军,你看城外那些精卫营……”

    “少废话!”刘策一章拍在桌子上,“没吃饱就让老子去拼命?你家段洪都没你这么不尽人情!尼玛的老**子离大爷我远点,恶心!”

    “你……”这话气的张恢浑身发抖,他努力克制自己即将的爆发的怒火,笑着道:“是是是,都是在下不是,不过将军即是从五梁镇赶来,还敢请教下那边战况如何了?”

    这个时代信息传送不可能和前世一般信息网络化,几分钟时间全世界都能知晓某个地方发生什么大事,五梁镇流贼大败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递过来,刘策也不晓得那边战况如何,毕竟苏文灿的斥候还未回报。

    刘策一听,立马拍着桌子大喊道:“老**子你听不懂人话是吧?饭菜上来了没?老子饿死了!妈的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怎么办事的?我就问一句!我和我兄弟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饭都没吃酒也没喝,女人都没碰一下,就让人他娘的出城玩命!我就奇了他娘的怪了!敢问一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这高阳城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说啊!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老**子!”

    张恢一听不由气的直翻白眼,妈的真要遵守王法还造个屁的反,当什么流贼?段洪怎么找了这么个不讲理的来?

    见张恢迟迟不动,封愁年突然把斧子重重往地上一立,顿时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从他重斧落地点出现道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开来,唬的张恢以及其他流贼一愣一愣的。

    “还不快去准备!再愣把你脑袋扯下来信不信!妈的多准备点酒!快!还有,顺便让你那些什么狗屁头领全滚过来议事!”

    封愁年这吼声贯彻全厅,张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派人通知各将领来城主府商议,吓的哈喇子也是流了一地。

    见张恢等人离开后,刘策脸色一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随后对薛鹏轻声道:“薛将军,待会儿就劳烦你麾下将士了。”

    薛鹏回道:“尽请宽心,刘兄弟既然如此信任在下,断不会坏了大事。”

    这次之所以带薛鹏和他所部前来,主要原因便是刘策的部队适合抱团列阵作战,但若分开单打独斗,那场面绝对惨不忍睹,这也是精卫营目前的短板和劣势,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而薛鹏所部都是自小习武,对个人武艺这块要远远甩开精卫营几条街,而此次执行的计策偏偏对武艺这块极为为重要,目前精卫营上下没有任何人比薛鹏所部执行这次行动更为合适的人选。

    没过多久,府外响起了凌乱脚步声和叫骂之声,刘策对薛鹏、封愁年、楚子俊各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镇定,不要露了马脚……

    很快,府中大厅上横七竖八站满了一堆人,楚子俊暗暗扫了一眼,包括张恢足有四十人之多。又过了一会儿,几个长相姣好穿着靓丽的民女哆哆嗦嗦着将一盘盘酒肉端到刘策他们几个面前。

    “过来吧你。”刘策故意淫笑一声,把一名送完酒食想离开的民女拉到自己怀中,看的边上楚子俊微微蹙眉,暗道这真的是将军么?整个就一色中饿鬼啊!

    “倒酒!”那民女忍着屈辱挤出笑容给刘策倒满了酒,坐在一侧的薛鹏和封愁年也纷纷眯眼,暗想不会来真的吧?刘策见他们三个这么木讷,心中骂道会不会演戏?于是便对另外三个民女说道:“哈哈!本将军就好这口,你们几个全都来陪我喝酒吧,哈哈哈!”

    厅下张恢众人顿时一脸黑线,尼玛都什么时候了,外面精卫营都快打进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女人!再说了,你一个人收服得了四个么?那么猴急?但也有人叹了口气,淫秽的想着年轻就是好啊,嘿嘿……

    随后,在张恢等众将领注视下,刘策和封愁年、薛鹏三个飞速地趴在桌案边不住推杯换盏开始消灭眼前酒食。

    只见刘策扒开一只肥鸡,撕下一条鸡腿,二话不说往嘴里送,吃的是吧唧吧唧直响。边上的封愁年连干三碗白酒,大呼一声好酒,然后拿起整只肥鸡狠狠地咀嚼起来,吃的是满嘴流油。另一侧薛鹏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埋在盘子内就没抬起来过。只有楚子俊依旧十分斯文的吃着眼前美食,虽然他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流贼了。

    “妈的,饿鬼投胎么?”厅下各人望着眼前四人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暗骂一句。不过同时也放下心来,眼前这支部队应该是自己元帅请来的锐兵无疑。

    刘策又撕下一条鸡腿,正要吃时却见下方一众人望着自己发呆,于是把鸡腿伸向他们问道:“来一点?”

    “不必了,不必了,将军慢用。”张恢连忙摆摆手,一脸无奈。

    “哦。”刘策应了一声然后不客气的将鸡腿送入自己口中,那吃法看的边上几名女子微微皱眉,又想到有可能被眼前这人玷污,心中顿时滴血叹自己命苦。

    酒足饭饱,刘策盘子内满是吃剩的骨头,以及一些残羹剩饭,还饶有兴致的将油腻的手指放嘴里吸吮了一番,这才擦了擦嘴端坐起来。

    张恢见刘策已经吃完,便上前道:“将军,可满意否?”

    “嗯。”刘策大手一伸,将两名女子搂入自己怀里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那将军可否告知元帅指示,另外五梁镇战况如何了?”张恢急问道。

    刘策眼珠子一转,说道:“此事事关机密,你们都都过来。”

    “嗯。”张恢众人立马上前围在刘策周围。

    刘策将手从两名民女身上移开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千里迢迢到这里,就是想借诸位项上人头耍耍罢了了。”

    众将士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张恢以为刘策在开玩笑,又问道:“好汉可否把话说仔细了,还有段帅的信呢?”

    刘策阴冷一笑,道:“我是说,本将军要借你们脑袋一用……”

    “嘶……”众人立马散开,张恢指着刘策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之前从湄河镇逃窜至此的曹恩认出了席中的楚子俊,大声吼叫:“他们是湄河镇的人!”

    “湄河镇……精卫营!”张恢总算惊醒了过来,身后将领猛的拔出刀剑对准了席前四人。

    刘策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痞子神色顿时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这气质与之前判若两人。

    但见刘策站在桌前用绢帕擦了擦嘴角说道:“没错,精卫营主帅刘策,在此送诸位头领上路,另外……”刘策说到这儿扫了眼桌上的狼藉,冷冷笑道:“多谢盛情款待!”

    话音刚落,但见封愁年大吼一声,手中长斧挥旋,瞬间两名流贼将领脑袋就飞了出去,吓得那四名女子惊叫不断,抱在一起缩在角落。这变化太快,之前还算和气的饭局一下子就变成血染的修罗场,怎么可能适应得了。

    薛鹏将桌子掀翻在地,酒水碗筷掉落一地,随后手中偃月刀闪过一道青光,三名贼将就觉得自己掉了下去,然后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腰斩!

    “跟他们拼了,就四个人而已!”张恢一怒,指挥府中各人向刘策几个冲去,但刘策却是神色不变,静静地看着他们,忽见一把腰刀出现在刘策左侧,一直不动的楚子俊出手了。

    只见楚子俊一刀砍断一名贼将手臂,随后腰刀一掷,正中欲出大厅喊叫的曹恩后心,那曹恩应声倒地而亡。

    封愁年长斧一扫,冲入人群又带起一片血雨,看他神色如同一尊恶鬼。薛鹏偃月刀势大力沉,每一刀下去就会有一名贼将身首异处。楚子俊此时使用的是一柄长剑,正是之前裴绪的佩剑,剑花缭乱,虚实之间已经连续带走三人性命。

    “妈的,叫人!”张恢眼见手底下将领一个个倒下,片刻时间已经有二十多人死在府内,不由开始惊恐万分,让一名贼军去开门叫援军。

    那流贼将领应了一声,赶忙跑去府门打开正欲求援,就见一把刀刺进了自己胸膛。他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杀死自己的年轻人,但见那年轻人抽出他胸中的刀,然后一脚将自己踹开……

    聂磐面带笑意进入屋内,对着这些流贼将领玩味地说道:“还想着叫人?你们在这儿吃饭的功夫,门口那些虾兵蟹将早被我精卫营料理了……”

    随后又对内中薛鹏说道:“薛将军的手下果然各个了得,聂某佩服。”说完又恭敬地对刘策和封愁年行了个军礼,大队薛鹏下属此时也已经进入府中将人包围在厅前。

    “什么?你!”张恢望着聂磐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张头领,我看你还是自杀吧,念在今日盛情款待的份上,我留你具全尸。”内中一直未动的刘策淡淡地说道,年轻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情感。

    “嗯?”张恢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将目光对准了刘策,顿时有了主意,“擒下他……否则我们都没活路了!”

    说完他带头冲了过去,周围十几人也嚎叫着向刘策杀去,现在想要活命只有擒下刘策这名主帅才行……

    “大胆!”封愁年一声怒吼,长斧一挥,当场有三名贼将被拍碎胸腔而亡。薛鹏一刀横劈将一名贼将拦腰斩断两截……

    刘策看着逼近自己的张恢,从容一笑,随之腰中一条细链缠绕的环首刀对着张恢胸口直直挥刺过去。

    “呃……”张恢身上的铁甲阻挡不住环首刀直刺造成的破甲威力(环首刀属于汉剑范畴,当然能刺),只觉胸口一痛,待张恢回过神来,只见刘策拉动细链一抽,一团血雾在他胸口喷爆而出……

    “环首刀原来真的可以这样用!”刘策暗暗兴奋,自从那日刘策见到陈庆骑兵使用布条延伸刀势挥砍杀敌之时,就有了想法,特命高老汉给自己打造了一把,后面贯以铁细长链以便挥刺。

    一击得手,刘策飞身一跃,环首刀重重劈下,一名贼将额头刀下巴瞬间出现道血痕。随后又是一闪避开一刀横砍,刀刃划过那贼将腰间,带出一道殷红……

    望着城主府遍地流贼将领的尸体,刘策等人不住冷笑,聂磐徐辉等人削下张恢和贼将头颅向正门城墙之上走去,不一会儿城楼上一片骚乱,紧闭的高阳城门被缓缓打开,高阳……收复了……

    刘策进入屋内收拾残局,忽然看到那几个之前被自己楼在怀里的民女,顿时脸上一红,踏步来到她们跟前。那几名民女吓得不断往后缩,试图把角落墙壁挤出个洞来。

    “诸位姑娘,莫要惊慌,刚才事出有因,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现在流贼已经伏诛,待此事平定后,你们就回去和家人团圆吧。”说罢行了个标准的稽首礼以表歉意。

    听闻此言,那些女子紧张恐惧的心情才略有缓解,又见眼前这年轻将领如此懂礼数,还要放自己回家,不由暗自欢喜,望向刘策的面容也感觉他英俊不凡。

    刘策被这几个民女盯的尴尬无比,匆匆告辞离去,身后的薛鹏看着这一切,眼睛一眯暗想:看来这年轻人也有如此腼腆的一面,有趣至极。

    城外精卫营大军缓缓开进城内,两旁立满了投降缴械的流贼,不少百姓则缩在屋子内浑身发抖。虽说现在流贼被打败了,但接下来意味着什么?胜利者将开始纵兵三日的狂欢,马上又要面临地狱般的屈辱和苦难,战争受苦的永远都是这些无辜的底层百姓……

    “爹,娘!”翟破文见精卫营已经收复高阳城,几十颗滴血的贼首正悬挂在城楼之上,哭着跪在自家破败的商铺前,“贼首张恢伏诛!你们可以瞑目了!精卫营的好汉替孩儿报仇了!”

    ……

六十九 剑拔弩张

    连续两日,高阳城内的百姓在惶惶不安的气氛中渡过,然而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精卫营的将士都在各自划分的区域内忙活,顺带还帮着维持治安,好像把纵兵劫掠的事给忘了一般。

    见这些精卫营士兵好像没之前流贼这么凶神恶煞,几名胆子稍大的百姓便怯生生地步出屋外和这些士兵打起了招呼。

    一名高阳城平民拉了拉正在指挥流贼俘虏的杨(杨帆部)旗士卒,轻声道:“这位军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名士兵回头望了眼,说道:“没看到么?正在押送这些流贼……”

    那平民咽了下口水:“那……敢问军爷……你们啥时候……那个……”

    “什么?你说清楚点。”那士兵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仔细问道。

    那平民被他这么一问,浑身哆嗦,轻声回答:“就是那个了……小的只求军爷到时高抬贵手,给咱全家老小留条活路……”

    那精卫营士兵顿时一脸黑线:“你到底在说什么?说清楚点,什么留条活路?”

    “呃……”那平民看了身后跟来的百姓一言,鼓足勇气说道:“就是‘鼓舞士气,与民同乐三日’啊,只求军爷不要抢走我家全部米粮,家里还有老小指望这些活命啊……”

    说着那平民眼泪汪汪,身后一些百姓也同样不住落泪,这半年时间真的是已经被流贼祸害惨了。

    “与民同乐三日……”那士兵不住嘀咕着,猛然醒悟过来,大声呵斥道:“放肆!你当我精卫营是流贼兵匪么?”

    那些平民被他这么一喝,顿时一怔,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就见那士兵抓起他询问百姓的衣领大声说道:“我精卫营成军以来纪律严明!对良家百姓秋毫无犯!你竟敢在我面前谣言蛊惑,是何居心!什么与民同乐,我乐你个头,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你想死别害了我,走开!”

    说完那士兵松开他衣领,气呼呼地继续指挥押送流贼的队伍,周围百姓赶紧围上来扶住差点跌倒的那平民。

    “真的?”那位平民虽然被一顿臭骂,但惊惧之余也略感安心。

    “真的有这样的军队么?”望着那士兵离去的背影,那被人搀扶着的平民喃喃自语。

    “刚才吵什么?”听闻这边喧闹,杨帆带着数名随从士兵过来了解情况。

    “见过杨旗总。”那名士兵对杨帆打了个招呼,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杨帆听完眼睛一眯,说道:“还有这样主动寻不自在的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周围士兵纷纷点头,只见杨帆又道:“也怪不得他们,我以前也在军伍之中待过,无论兵匪都一个鸟样,攻城而下纵兵三日一直是我大周军中不成文的规定,毕竟军中克扣粮饷士卒多有怨言,借此机会好发泄胸中恶气减少怨念,只可惜苦的都是城中百姓,以前我也不晓得,如今读了几天书又加之将军点拨,才知这个中道理。”

    说完叹了口气,周围士兵都是怔怔地望着他,杨帆笑了笑拍拍那名士兵脑袋:“好在我精卫营治军严明犒赏丰厚,竟显大气之态,汝等要严以律己,将来要成为官军一员必能出人投地,别树一帜!”

    “谨遵旗总教诲!”众人齐齐握紧左手拳头敲打在右胸行了个军礼。

    对于即将转变成为官军,精卫营上下都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自己身份能得到正式认可谁都乐意,倒是少了刘策劝解的不必要麻烦,但大家只认精卫营为自己所部,如若去往其他官军阵容那宁可去做流民……

    “很好。”杨帆欣慰地点点头,对自己旗下的士兵充满了信心。

    又说笑一阵,看管押送流贼的那名士兵悄悄问道:“旗总,这些流贼怎么处置?”

    杨帆眼神一冷,一抹杀意浮现眼前:“你进精卫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知道落入将军手中的流贼有一个好下场的么?”

    那名士兵脸上兴奋神情一闪即逝,想了想说道:“八万多人,不好杀啊,万一引起骚乱恐怕很难收拾……”

    杨帆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杀人一定要用刀片的,今夜就是这些流贼的死期,哼哼……”

    周围人见杨帆这么说,顿时背后冷汗直冒,万幸自己不是流贼一员……

    “爹,娘!我回来了……”

    “我的孩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受苦了……”

    城内街道一旁,数十名被精卫营救出的民女哭喊着扑入自己父母怀中,街道内响起一片啼哭之声。

    望着自己女儿从**脱险,那些父母不住老泪纵横,日子总算有了盼头,只要自己孩子仍然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精卫营从流贼魔窟中救出的女子达二千多人,无不是面色姣好的妙龄少女,可惜各个面容憔悴,被流贼日夜发泄,折磨的惨不忍睹。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啊……”百余人齐齐下跪,对护送这些姑娘回来的徐辉所部不断磕头。

    “各位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徐辉赶忙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双眼通红,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其余士兵也触景生情,不住悄悄擦干眼泪,又自豪的把胸膛挺的笔直,能为自己将她们救出火坑感到自豪。

    ……

    此时,城主府内早已收拾干净,刘策、秦墨、叶斌、薛鹏四人坐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刘策拿着苏文灿送来的情报,陷入沉思。

    良久,他开口道:“苏文灿送来的消息已经证实秦先生之前的判断,段洪大败生死不明,麾下近二百万乌合之众四散溃逃,大部已朝靖泰方向所去,五梁镇危机已解除,但是……”

    说到这儿,刘策顿了顿,看了众人一眼,道:“雷霆军卫怏本部已经派大军向高阳城方向杀来,用意已经非常明显……”

    秦墨接着道:“而雷霆军这次派遣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西凉李家之后,也是一举击败百万段洪所部的主将李宿温。”

    薛鹏点点头:“逐雁军后人不愧是虎将之才啊!这仗打的漂亮。”

    叶斌摇摇头道:“可惜我观此子心术略有不正,叶某从他人之处了解到他生平作战经历,为了取胜时常不择手段,杀敌一千,自己麾下将士也会损失过半,毫不顾惜他们性命,听说这次五梁镇一把火烧的漂亮,但却折损了两个地方军旗团和万余百姓……”

    刘策将手中情报放下,说道:“现在不是研究李宿温怎么毒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处事风格,我们无权去评论好坏,摆在我们面前最需解决的问题是,李宿温进城后如何与之相处?”

    秦墨笑道:“那得看将军了,有时候忍一时之气,方为海阔天空,这是为精卫营诏安最好办法。”

    刘策道:“我受一点气无所谓,如若精卫营跟着连累,那我刘策是绝不会答应的。”

    秦墨、叶斌互看一眼,点点头,有这种护短的将领,精卫营未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叶先生,我请你准备的药物可否备妥?”刘策突然问起叶斌关于药物问题。

    叶斌道:“已经备妥,息盐草加上紫合叶再用虫灵草配以灵芝,剧毒无比,混入饭菜中食用,半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一旦药性发起,立刻会暴毙而死。”

    “嗯。”刘策点点头,阴冷地道:“着手准备吧,今夜过后,高阳城内将再无半个流贼。”

    “嘶……”一旁的薛鹏一听,顿时吸了口凉气,都说李宿温毒,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与之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八万多条人命,就这么谈笑间全部决定了。

    “薛将军。”刘策突然将薛鹏从沉思中唤醒,“此次能如此顺利取下高阳城,薛将军和你的麾下功不可没,这次缴获物资已经清点上来了,按我军中惯例,三成拿出来分给底下将士,我已将属于你们一份给算进去了,还望不要推辞。”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薛鹏一听不由一阵感动,自己和下属这些日子在湄河镇吃穿用度皆赖眼前这位年轻人所赐,精卫营上下也没有对他们当另类相看,只是平日里教授些武艺罢了,此次出征本着报恩心思,根本没想过什么赏赐。可刘策还是愿意将到手的巨量物资分出一部分给自己和麾下,怎能不让他感动呢?自己虽为士族之后,但家族早已没落,生活也并没有比庶族将领好上多少,这些奖赏可以说是对自己和麾下将士有所交代的一个巨大好处。

    “薛将军,别推辞了,拿着吧。”秦墨说着将手中一个箱子交到薛鹏手中,里面全是领取钱粮的竹牌。

    薛鹏也不再客套,直接抱拳道:“刘兄弟,那我薛某就愧领了,我替底下士兵谢谢你。”

    刘策罢罢手道:“薛将军,客套话就不要再说了,待诏安后,你我可就是同僚了,以后有需要将军的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薛鹏正色道:“刘兄弟放心,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刘策点点头,然后又对叶斌说道:“这次钱粮分完后,除了马匹军械铁料等所需物资之外,钱粮留下三成补贴军用,其余……全部分给城中百姓!”

    “嗯?”秦墨三人对刘策这行为不解,分给百姓为了收买人心么?

    刘策见众人不解道:“流贼祸害高阳已经长达半年,将钱粮分下去一来可以让百姓有个活下去的念头,二来我精卫营成为官军若真如秦先生所说,必定开赴远东的话,留那么多物资钱粮又有何用,路途遥远运送也不是很方便,容易耽误脚程,另外……”

    刘策眼睛眯成一条黑线,缓缓道:“我精卫营打下的城池,凭啥给李宿温当粮仓?对了,这次我破例,留下的三成钱粮中再拿出一成分给百姓和精卫营士兵……想从我精卫营口中捡白食?哼哼,等我死了再说吧。”

    其余三人一听,各自互望一眼,同时暗道:这家伙当真不是什么善茬,比猴还精。

    ……

    三日后,高阳侧门外十几里地,李宿温亲领一个雷霆军直属旗团一万七千余人风尘仆仆地向目的地赶去,他依旧高坐在战马之上,一幅风淡云轻的模样。

    精卫营攻陷高阳城的消息他已经知晓,现在要做的就是接手城务,本是急行军的他们不由放松下来,但脚程并未因此而变慢多少。只因李宿温十分想见见那个精卫营到底是支怎么样的军队能赶在自己之前将高阳城取下来,顺道看看他们主将到底是何妨神圣。

    李宿温怀中揣着姜若颜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一路上不时拿出来观赏爱抚。

    “若颜,等此间事了,我就前去远东找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定会早日达成你心愿……”

    李宿温每次战事之余一想起姜若颜那张绝世容颜总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

    然而,这次沉浸在幻想之中并没有多久,就被一股扑鼻而来的腥臭味给拉回现实……

    李宿温抬眼望去,顿时眼孔睁大。只见前方一大群人正不断挖着一个个大坑,将身边席子里的尸体丢进掩埋。更吃惊的是这种晦气而吃力的活,这些人却干的热火朝天,只见楸铲飞舞,带起一片片泥土,若不是内中满满尸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大修土木。

    李宿温喝住众人,和身后随从策马上前观看,纵使见惯了尸山血海,对眼前景象还是心有余悸。

    “呸!你也有今天……”一名当地高阳城百姓将一具死尸踹入坑内,随口吐了口痰,便开始掩埋起来,嘴里还不住道:“算你走运,死了还能掩埋,换我的话就让你曝尸荒野喂狗。”

    李宿温很好奇,翻身下马上前询问:“这位小哥,这里发生何事?为何这么多尸体?”

    那百姓被打断手中活很是不满,这活一趟二两银子啊,上哪找去,哪来的人嚼舌?但当他抬头一看是位风度翩翩相貌不凡的儒生,身后又有上万列阵大军的时候,吓得冷汗直冒,唯唯诺诺地回答:“这些都是高阳城里的流贼,我们是高阳城内的普通百姓,奉命前来给这群流贼埋尸的。”

    “嗯。”李宿温点点头,随后道:“这位小哥,埋尸这种事那么晦气,你们为何如此卖力?”

    那人一听,嘿嘿笑道:“一趟二两银子,能不卖力么?再说了这些流贼平日里没少祸害我们,能亲自把他们掩埋也算解恨!这位公子,若没事我接着干了,干完好回去再拉几车来……”说完他就继续开始挥舞手中铁铲更加用力的干起来,好像要把之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李宿温想了想,暗道句:“有趣……”便跨马回到阵中继续前行。

    约摸一个时辰后,高大的高阳城墙便印入在雷霆军众人眼帘之中。

    “嗯?警戒!”守在侧门前的精卫营守军发现不远处旗号,立马大喊一声,边上有人立刻敲响大鼓。瞬间城楼上呼啦啦一整片精卫营士兵手持弓箭兵刃严阵以待,沉重的八角弩也快速装填完毕,随时准备射出,无数旌旗也立刻浮现城头,一面血红的精卫营大旗迎风而立。

    但大门却并未关闭,孙承所部三百五十名将士迅速出列到门口,阴森的长矛对准了对面雷霆军,城后还有陆续赶来的杨又怀部,气氛一时十分紧张。

    “这……”李宿温和周边将领一看这阵势顿时目瞪口呆,从听到敲鼓声到现在才多久?立马就上下列阵完毕了?这种效率真的只是义军?

    “你们是什么人?”孙承大声问道。

    “大胆!”李宿温身边的一名亲卫大喝一声,“此乃雷霆军卫军长麾下首席大将李秀文,尔等还不快快让开,放我等进去!”

    “李秀文?”孙承脑子里闪了一下,发现以前在朱嵩旗团中好像没听过这号人物,于是大声道:“没听过!现在想进城的话不得超过百人,其余人等城外候命!”

    “放肆!”那雷霆军将领立马骂道:“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对我家将军不敬!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孙承脸一沉,眼中杀机顿现,身后精卫营将士也是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孙承一停,冰冷地说道:“杀我?呵呵,就凭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不怕死就上前试试!孙旗听令!结阵迎敌!”

    “喝!喝!喝!”

    顿时数百士兵将手中长矛对准了前方,阴森冰冷的矛尖散发着浓浓杀意。

    “雷霆军备战!”那雷霆军将领也是一声令下,身后数千人手持兵刃弓箭,也一样对准了前方精卫营士兵。

    “韩旗听令!拉弓瞄准!”城楼上的韩锋也是一声怒吼,但闻一声鼓声,四百多名弓箭手已经将羽箭搭在弓弦上,就等一声令下离弦飞奔。

    双方一时间互不相让,气氛浓重,剑拔弩张……

七十 蔡州册封

    “都退下!”

    就在精卫营和雷霆军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之际,李宿温轻喝一声,身后数千雷霆军兵士闻言收起手中兵刃。

    李宿温踏马上前一步,对孙承躬了躬手,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此来并没有恶意,还请让你身后的将士收起兵刃吧。”

    孙承见李宿温如此客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开口道:“请问将军可是前来接管高阳城的雷霆军主帅?”

    李宿温点头道:“正是,还烦请将军先收起兵刃,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孙承回头看了一眼,大喝道:“立!”

    但闻数百人齐喝一声,将平端的长矛立了起来,整齐如一的动作令从伍多年的李宿温眉头不由一皱,暗道眼前这支军队绝对不简单,真要动起手来胜负还真难说。

    孙承抱拳道:“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但是我家将军说了,城中大战刚过,容不下如此之多人马进城,最多只能一百随从入内。”

    “也罢。”李宿温止住身边刚要发作的将领,“那就劳烦将军带路。”

    随后又对身后雷霆军将士说道:“你们在此等候,不得喧哗,违令者,斩!”

    说罢只带了亲卫三十人随同孙承一道进入城门,城楼上的韩旗士兵也收起步弓,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城外上万大军,孙承所部和随后赶来的杨又怀也是分道一旁给孙承和李宿温等几十人让开一条道路。

    沿途一路到城主府前,李宿温发现城内并没有城池攻破后的惨状,而且各家神情喜悦,不少商铺酒楼也已经重新开张,城里渐渐有了活跃的气氛,这让他倍感意外。

    “请稍后,我这就去禀报将军。”城主府前,孙承止住了李宿温等人,进入府中去向刘策复命。

    不多时,孙承便出来请李宿温进去,然后原路返回自己的岗位去了。

    “有意思……”望着孙承离去的身影,李宿温翻身下马嘀咕了一句,随后只带了一个亲卫进入城主府大门。

    一进府门大厅,就见正中站着一位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青年,论相貌比自己那是自然不如,可李宿温总感觉那青年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和自己见过的将门公子完全不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自信。

    刘策眼神看向李宿温,也是暗暗震惊。眼前之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相貌出众,一幅儒生模样,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将门豪族气息却绝不是他所见过的朱嵩、宗盛这些二流门第所能比肩的。

    两人四目相对,恍惚间如临战场,四周都是震天般地厮杀声,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良久,两人同时抱拳躬身行礼。

    “在下刘策,见过李将军。”

    “在下李秀文,久仰精卫营大名。”

    两人客套一番后,相继入座,很快就有精卫营士兵送来三碗茶水,刘策拿起茶碗道:“大战方歇,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李将军谅解,刘某只能以这碗粗茶了表心意,请!”

    李宿温对刘策不卑不亢态度很是满意,随后端起茶碗道:“将军说的哪里话?请。”

    两人同时打开碗盖轻轻滑过碗沿,了一小口后,将茶碗盖上开始谈论起来。

    李宿温温声问道:“敢问刘将军一句,可否行伍出身?”

    刘策笑了笑道:“不瞒李将军,在下正是雷霆军下属军伍出身,只因昔日流贼势大,兵败厚土堡后颠沛流离惶惶不可终日,无奈之下才拉起义军为求自保,让李将军见笑了。”

    李宿温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刘将军跟在下还是正军同僚啊,失敬失敬。”

    刘策笑着回复:“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朱旗团军中一名小卒,怎敢和李将军相提并论。”

    李宿温挥挥手道:“英雄不问出处,刘将军,在下并非那些士族中不务正业之徒,每日打着家族名号在外狐假虎威,对刘将军这般英雄豪杰那是相当敬仰,刘将军虽非名门中人,但所作所为尽显男儿本色,在下来时途中也略有所闻,实在是佩服的紧啊。”

    刘策笑着拱手道:“李将军谬赞了,在下所做这些和李将军相比那是微不足道,其他不说,光五梁镇前百万流贼谈笑间付之一炬,在下得知后实在对李将军您仰慕不已。”

    李宿温一听心中稍有得意,摇摇头笑道:“刘将军过奖了,流贼虽众,然都是乌合之众,胜之意料之中,可惜还是让贼首段洪逃脱,在下对刘将军以数千之众攻下高阳城之壮举感到万分钦佩,想借此讨教下将军是如何攻陷十万流贼把守的城池,还望不吝赐教。”

    刘策笑道:“赐教不敢当,不过略施小计罢了,先削贼首以寒其贼胆,剩下的李将军应该可以揣摩一二。”

    李宿温一听,沉思片刻,然后点点头叹道:“刘将军智勇过人,在下实在佩服,不过请恕在下冒昧,自进城中来沿路见百姓面无忧色、城内治安良好,街道商铺也已开张渐有生气,军中惯例克城三日法,想必刘将军定没有执行,那又是如何满足将士赏赐需求呢?”

    刘策拿起茶碗喝了口水,起身道:“克城三日,受苦的依旧只是劳苦百姓,刘某虽不才,但也是草根出身,深知此法对百姓之害,所以自成军之日起便杜绝此策,断不可能在我精卫营中发生,至于将士所求赏赐,依剿敌所获按需分配,这样既能保证将士归心,又不会伤及无辜百姓,岂不两全齐美?”

    李宿温一听,暗暗记下,随后叹道:“刘将军治军之法深得我心,可叹我大周缺少的就是刘将军这般纪律严明的王道之师,否则流贼匪患也不会如此嚣张,唉~”

    这时刘策缓缓走到李宿温面前,深深一鞠躬道:“李将军,在下斗胆请你务必答应在下一事。”

    李宿温赶忙起身扶住刘策,说道:“刘将军这是何意,无需如此,有何事尽管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刘策起身道:“在下只求将军大军进驻高阳城后,莫再实行那克城三日法,百姓受流贼侵扰时久,已经够苦了,还望将军务必答应在下请求。”

    李宿温听后对刘策道:“高阳好不容易光复,百姓受流贼迫害已久,就算刘将军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随后,对身旁亲卫正色说道:“传令下去,大军进城后胆敢骚扰百姓者,无论士庶,立斩不赦!”

    那亲卫起身道:“遵命!”然后步出城主府而去。

    “多谢李将军。”刘策拱手抱拳谢道。

    李宿温道:“刘将军请入座,现在没外人,你我不必如此多礼,在下还想再请教下,来时沿途见众多百姓正在掩埋流贼尸体,既然刘将军用计攻下的高阳,那么如此多的流贼尸首……”

    刘策面不改色道:“无他,这等祸害百姓的畜生留之何用?落在下手里断无生路。”

    李宿温眼睛一亮:“十万流贼啊,说杀就杀?”

    刘策眼一眯:“将军火烧百万流贼,还不是说灭就灭?”

    李宿温轻声道:“可在下是在战场上剿灭流贼,而刘将军所杀的可是降卒,难道不怕杀俘不祥么……”

    刘策坐回自己椅子上道:“这有何区别么?所谓杀俘不祥不过笑谈儿,在下相信李将军绝不会信这类无稽之谈。”

    “哈哈哈!好!”李宿温猛地一拍大腿,起身道:“说的好!刘将军果然人中豪杰!很合在下胃口!请受李某一拜。”

    刘策连忙起身,躬身抱拳:“李将军过誉了,在下万不能受此大礼!”

    李宿温起身道:“无妨,今日同将军一番讨论受益匪浅,刘将军且放宽心,卫军长那边我自会与他禀明,如无意外下月将军的精卫营便能正式转为官军,以正义军威名,这等精锐之师理应受到朝廷嘉奖!”

    刘策回道:“有了李将军这番话在下万分感激,将军威名赫赫,先破流贼与五梁镇,后轻取高阳解救万民与水火,在下万分敬仰。”

    李宿温一惊道:“刘将军……你……”他知道刘策这番话等于将光复高阳城的功劳全给自己了,不由震惊之余又是刮目相看。

    刘策接着道:“将军大军进城之后秋毫无犯,不愧治军严明,名门望族之后。”

    投桃报李这一点刘策当然知晓,前面李宿温已经答应自己会和卫怏替自己和精卫营说话想必诏安事情会更顺利,省去不少麻烦,那么这攻城的功劳让出去又如何,而且刘策从秦墨处得知李宿温为重振李家那是费劲心思,单单火烧流贼还不够,如果将光复高阳的政治因素算上,那绝对是雪中送炭般的帮助。

    而刘策的精卫营注定要开拔离开此地,留着这份功劳是可有可无,更何况实实在在的好处捞在手中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精卫营依然强势,不怕以后无立功机会。当然最重要的是,朝堂断然不会接受一之庶民义军收复高阳这种惊天奇闻,那不是等于变向告知世人,士族皇室都是饭桶,还不如人家一介草民么?与其到时闹出些事端,不如退一步争取些实际的利益……

    李宿温握住刘策的手激动地说道:“刘将军,你我初次相见就赠在下这么份大礼,好!你的好意我收下,但这流贼缴获我分文不取,还望刘将军别再推辞,否则我寝食难安!”

    刘策心道正好省去不少麻烦,于是谢道:“如此就多谢李将军!”

    李宿温笑道:“太见外了,你我相见恨晚,在下年长刘将军几岁,就以贤弟称呼可好。”

    刘策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多谢李兄另眼相看。”

    李宿温大笑:“刘贤弟客气了,来,你我坐下说话。”

    ……

    两人在城主府内相谈甚欢,直至日落时分李宿温才告辞离去。刘策望着李宿温离去背影,脸上笑意逐渐消失,暗道:“不愧是逐雁军后人,这等气魄果然不同寻常!”

    殊不知,李宿温在回营途中也是暗自揣摩:“不卑不亢,礼数到位,治军严谨,懂得能屈能伸,此子断非池中之物,如我所料不差,他日定有一番作为!”

    两人各自带着心事开始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半个月后,李宿温亲自送来封卫怏信件,让刘策前往蔡州城内接受卫怏册封。刘策命人带上几箱金银等物同徐辉、封愁年、孙彪、武镇英、楚子俊、杨又怀、方竞、杨开山几人一道,和李宿温所部做了下交接事宜便踏上了前往蔡州城的路程。

    ……

    神都,皇宫养心院。

    卫稹正端坐在桌案前,听着身边贴身太监读着卫怏送来的前线情报,得知高阳被雷霆军收复不由松了口气,高阳沦陷以来这段日子他也是备受各方压力。

    当他听到李宿温战绩时,不由点点头道:“这李宿温不愧是名门之后,大将之才,朕定要加以重用。”

    那太监缓缓道:“这李宿温将军确实非同凡响,谈笑间击溃流贼百万,皇上理应重用,为我大周再添一员猛将。”

    卫稹点点头:“远东那块朕有意派他前去,只是逐雁军重建还需时日,唉~这可如何是好~”

    那太监说道:“皇上,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卫稹道:“现在无外人,锦盛你但说无妨。”

    锦盛道:“奴婢认为派谁去都不能派遣李宿温。”

    卫稹奇道:“嗯?这是为何?”

    锦盛轻声说道:“皇上请听奴婢给你分析一二,如若不对还请恕罪。”

    卫稹不耐烦地道:“朕说了现在无外人,有什么想讲的但说无妨。”

    锦盛躬身道:“这一来,李宿温也是名门之后,万一前往远东对阵胡人有个闪失,也不好和李家有所交代。”

    卫稹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锦盛接着道:“这二来嘛,奴婢听闻这李宿温和姜浔爱女姜若颜之间暗生情愫,姜丞相也在想方设法撮合他们俩……”

    卫稹笑道:“自古英雄爱美人,听闻那姜若颜生的美颜绝伦,和李宿温也算郎才女貌,这有什么奇怪的?”

    锦盛忙道:“皇上,这才是奴婢担心的啊,您想啊,李宿温到了远东和姜若颜独处机会就多了,两者正直壮年、血气方刚年华,万一他们之间把持不住发生点什么,那么姜家势必为了名声和李家联姻,姜家势力岂不是更大了?最亏的是谁?还不是皇上您嘛……”

    卫稹摇摇头蹙眉道:“不会吧,朕听闻那姜若颜知书达礼,外柔内刚、脾性倔强,对决定的事很有主见,而且鹤阳楼上立下重誓,怎么可能会在之前发生这种有损自身家族声誉体面之事?朕断然不信。”

    锦盛俯身说道:“皇上哟,您那套说辞是针对那些世家纨绔子弟,但你觉得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会不爱李宿温的么?再说,就算她姜若颜真能抵住李宿温才貌引诱,但您觉得姜家会让自己女儿一直不嫁么?所谓誓言什么的奴婢也见的多了,有几个真靠谱的?还望皇上三思……”

    “嗯?”卫稹深觉有理,“若不是锦盛你提醒,朕倒差点忘记这么严重后果,看来李宿温的确不适合前去远东,但朕已经答应他待河源之事有所缓解便调任远东了啊!如此不许,李宿温势必会有怨言,不再尽心为我皇室效力。”

    锦盛道:“皇上,玉香公主已经到了适婚芳龄,何不赐婚给李宿温,听闻玉香公主对李宿温也很是十分仰慕,正好可以撮合玉璧,这样皇家李家就能联姻,李家必定对皇上此举感恩戴德……”

    卫稹点点头:“嗯,锦盛此言甚得我意。”随后又蹙眉道:“只是远东那边该如何是好?”

    锦盛轻轻从袖子里拿出另一份密报交给卫稹。

    “这是什么?”卫稹接过并未翻看,而是直接问锦盛。

    锦盛恭敬的说道:“回禀皇上,这是卫军长举荐的庶族义军,特来求诏安……”

    卫稹打断他的话道:“这种事就让皇叔自己定夺就行了,何必跑来找朕呢?”

    锦盛道:“皇上,为何不让这支义军开拔远东呢?”

    卫稹笑道:“区区一支庶族义军去远东有何作为?”

    锦盛道:“正因这是支庶族义军,姜家才不会重视,也避免了皇上和姜家直面冲突,至于有无作为嘛……奴婢斗胆问皇上,这对皇家来说有什么损失么?若是成功压制住姜家势力那皇族可是受益无穷啊,即使失败也只能说这支义军不行,和皇家无干。”

    卫稹眼睛轻颌,思虑片刻,然后打开密信扫了一眼。

    “刘策?精卫营?”卫稹喃喃自语,随后说道:“罢了,就姑且让他去试试吧,拟旨!精卫营忠义无双,贼匪祸乱河源期间,尽思报国护民之举,特此诏安义军,精卫营转为官军,旗营规模为旗团,刘策任精卫营旗团指挥使,册封为翊校尉,食千户,下属官阶有他自命,无需上报,圣旨到日一月内开拔远东,直授姜浔节制。”

    锦盛听罢点点头道:“皇上圣明,奴婢这就去研磨。”

    “唉~朕乏了,先扶朕去歇息吧,顺道再拟道旨赐婚与李宿温,让翰林苑大学士亲自操笔,词藻需华丽尽显皇恩浩荡,介时就有你锦盛宣旨一并送往蔡州罢,李宿温那边一定要牢牢抓在皇族手里。”说完这些,卫稹便感觉有些头痛,其实他打心眼里就没指望过精卫营有什么能为,结局无非就是要么被姜家吞没,要么亡于塞外铁蹄之下,断无第三种可能。

    然而,几年后的卫稹很快会为自己今天的无心之举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将当初提此建议的卫怏、锦盛等人千刀万刮……

七十一 徐辉身世

    正月刚过,刘策一行人经过雄壮的五梁镇,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蔡州城附近。远远望去,河源首府蔡州城墙依稀可见,不少行人拉着各种货物包裹进出城内外,与北面一水之隔的甘州平原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刘策坐在马上拉住缰绳,和身边众人说道:“蔡州城已近在咫尺,进城后诸位要严于律己,待朝廷诏安文书下来后,立即返回高阳城,明白否?”

    众人齐声道:“明白!”

    刘策点点头,对薛鹏说道:“薛将军,待进入蔡州城后,你我便分道扬镳了,这些时日薛将军对我精卫营诸多帮衬,在下铭记于心,待来日有缘相见,定要好好同将军把酒言欢。”

    薛鹏拱手对刘策和其他人笑道:“刘兄弟言重了,该感激的是我薛某,承蒙精卫营上下多日关照,要不薛某和麾下将士断无法活到今日,他日相聚定和刘兄弟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刘策和精卫营将领一起拱手答应一声,便缓缓向蔡州城门策马行去。多日相处下来,精卫营和薛鹏所部也建立了良好友谊,薛鹏等人在为精卫营能成为官军暗暗高兴之际,也不免有些即将分离的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走的终究还是要走……

    行至蔡州城门口,刘策出示了前来册封诏安文书,又命徐辉取出二十两白银给予守城主官。那守城将官接过装银子的小包垫了垫,脸上乐开了花,这可是笔不小的收入,只叹出手大气,对刘策等人也热情了许多,很快便盖好了出入文书,并嘱咐刘策等人路上所需注意事项。

    刘策和那守城官道谢后,便带着众人进入城中,随后和薛鹏以及他麾下将士郑重道别,直接往总督府方向走去……

    总督府内,卫怏、赵元极等当地士族官员立与堂间,等待刘策等人前来接受诏安。

    自从李宿温杀了自己次子赵梦喜之后,赵元极对李家是恨之入骨,当然真正幕后主使就是眼前的卫怏,但他不敢迁怒与他,只能把这口怨气挥洒到李宿温身上,只可惜现在李宿温不在蔡州,否则定要他好看。

    卫怏端坐正堂,暗暗扫了赵元极一眼,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随后道:“赵大人,可否还在为令郎一事怨恨啊?”

    赵元极沉声道:“岂敢,不孝犬子胆敢以下犯上,死有余辜,下官还要感激卫军长不追究我赵家之恩。”

    卫怏听后暗自冷笑一声,随后道:“赵大人,我知道你有怨气,但你也知道这事怨不得李秀文,当时的情形不少人都见证了,赵梦喜确实对李秀文先动手。”

    赵元极暗道:“哼,现在两旗团地方军全军覆没一个不剩,根本就是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凭你卫怏和李宿温一张嘴信口开河么?”

    想到这儿,赵元极没好气的拱手道:“下官知晓的……”

    卫怏见他这幅神情,知道心中很是不平,于是便道:“赵大人啊,听闻大公子现在可在隶阳省任职?”

    赵元极道:“不过在岳鑫文总督门下任个管理司总主事之职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赵元极说到自己大儿子时可是面带得意之色,那管理司总主事可不是一般官职,总管一省粮草、军械、矿产、食盐等战略物资。里面油水自不必说,而且更重要的是对仕途前程那可是有着一层极高镀金效果,将来若有一日可以身居朝堂,任过管理司之职的升迁速度那是远甩其他人几条街,即便不步入朝堂,以后回各行省任职也是游刃有余。

    卫怏道:“大公子在隶阳任职也有五六年了罢?此次春季官员考核,本王有意替大公子争取了个名额,如无意外,等皇院考核完毕令大公子必能进翰林院任职,赵大人你意下如何?”

    赵元极一听,眼睛一亮,立马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多谢卫将军,下官愿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大周皇室,以报圣上和将军皇恩!”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暗道这值了……

    赵元极知道自己任职河源总督后,朝堂就和自己无缘了,加之已年过五旬,也没其他念想,就想着自己几个儿子能有出息,好不让赵家没落下去。如今好不容易卫怏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份蛋糕,当然要感恩戴德抓住机会,再说赵元极对赵梦喜死活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伤痛,有的只是愤恨,恨李宿温、卫怏太霸道罢了,反正死个庶出也无所谓,自己还有八个儿子……

    卫怏赶忙扶起赵元极,请他入座:“赵大人不必如此,令大公子任职总主事期间恪尽职守,乃可造栋梁,本王也是为国择才,份内之事罢了。”

    府内的朱嵩和宗盛满脸羡慕嫉妒,心道这种好事为何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就是普通士族和望族门阀之间的差距么?

    “报~”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亲兵禀报之声,“义军首领刘策已在门外恭候。”

    众人听后,正了正衣冠,顿时总督府内一副肃穆庄严气息,卫怏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刘策就出现在总督府内,面对眼前景象也不慌,开到府堂中间跪伏在地拱手道:“卑职刘策,见过卫军长,见过赵总督,见过诸位大人!”

    卫怏向刘策望去,但见跪在堂中年轻人礼数到位,处事冷静,完全没有那些普通将领的焦躁和惶恐。

    卫怏还没发话,边上的宗盛不屑冷笑道:“卑职?哼,圣上诏安文书都尚未到,就这么迫不及待以同僚下属自称了?”

    卫怏闻言点点头,暗道看来眼前这年轻人还是太过急公好利了。

    但见刘策不卑不亢的说道:“宗副指挥使此言差异,在下本就是朱旗团长麾下邓字营小卒一员,这‘卑职’之称又有何不妥?”

    宗盛冷哼道:“你是朱旗团麾下可有凭证?你当我雷霆军是三教九流之所,什么人都收么?”

    一旁的朱嵩点点头,对宗盛的话感到满意。

    刘策心下一寒,随后脸上一丝笑意闪过,从怀中掏出一块木制镶铜边的腰牌平放在手掌中,道:“如若宗副指挥使不信,此块腰牌可以为证。”

    卫怏同身边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便上前将刘策手中所持腰牌接过来双手递给卫怏,卫怏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只见上面所刻一行小字“雷霆军下属军团第四旗团邓字营”,正中间大大的“刘策”两字,断无可能造假,边上的朱嵩和宗盛见此轻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卫怏笑了笑,将腰牌拽在手中,直盯盯地望着刘策,坐在一侧的赵元极只看了刘策一眼,便自顾自地端起茶碗喝水。

    良久,卫怏见刘策依旧平静地跪在地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微微点点头说道:“很好,我雷霆军中出来的将士当真不同凡响,不愧对王牌这两个字!再两天诏安文书就下来了,你介时身为官军一员切记不可辱没我雷霆军威名,知晓否?”

    刘策道:“卑职谨遵军长教诲!”

    卫怏又观察了数息,便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自找住处静候文书下达之日。”

    刘策淡淡道:“卑职告退。”话毕刘策起身步出门外,对这总督府没有半分留恋。

    卫怏暗道:此子桀骜不驯,应变迅捷,难怪宿温对他百般推崇,如果说李宿温是霸气侧漏的长刀所向披靡,那刘策就是锋芒内敛的宝剑深不可测。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一个庶族将领能掀起什么风浪,远东之行他刘策能有什么作为?平定匪患,整顿秩序,他行么?驱逐胡奴,收复冀州,他行不行?就凭那数千精卫营士兵?还不够姜浔和胡人塞牙缝的……

    想到这儿,卫怏轻声笑了笑,看来李宿温是太高估他了,或许这刘策能力是有,可惜不是士族出身,没有背景注定一事无成。

    ……

    刘策出得总督府来,对府内冷落自己只字未提,和徐辉几个打了招呼就一道牵马寻找落脚的客栈,顺道打打牙祭,毕竟半年多没见过如此繁华的街道商铺,正好可以借此观赏下这处风光人景。

    “将军……嘿嘿……那儿……”孙彪突然在刘策身边轻声说道打断了他的沉思,刘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是座青楼,上书“丽姬阁”,牌楼上不少风尘女子穿着暴露站在二楼窗前、门口莺莺燕燕地招呼路过男人。

    “嗯。”刘策木讷的点点头回过头看了孙彪一眼,发现他喉咙一直在上下翻滚,两眼死死盯着青楼方向,再看边上杨开山也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立马明白过来。

    “罢了,这么久也难为他们了。”刘策摇摇头想到这儿就对他们说道:“我们就在前方客栈落脚。”

    然后从还中掏出一整包银子足有上百两之多交到孙彪手中,对他和杨开山说道:“这段日子辛苦了,去吧,记得找最好最干净的姑娘,别带一身病回来。”

    孙彪和杨开山嘿嘿一笑,连声道谢,顺带将杨又怀也一并拉了进去。见他们进去,刘策又问徐辉、楚子俊、武镇英和方竞以及封愁年道:“你们呢?想要进去只管去,银子我地方有……”

    楚子俊立马红着脸道:“将军,别笑话我们了……”

    方竞也道:“杨旗总他们几个想必很久没那啥了,毕竟没成家和成家天壤之别……”

    武镇英点头道:“方竞这话说的没错,只是没想到孙百长和杨旗总如此可恶,将杨旗总都给带坏了……”

    封愁年大喝:“屁!老子也没婆娘成家,咋就定力这么强呢?”

    徐辉憋着笑道:“封大哥成日里就知喝酒杀敌,自然不晓得其中奥妙了……”

    武镇英一听,立马眼睛一眯:“这么说来莫非徐旗总已经有过这方面经历……”

    徐辉面色一下子通红:“没没没,我只是听人说起的,莫要取笑。”

    方竞窃笑道:“原来徐旗总也好这风月之景啊……”

    “哈哈哈……”众人立马当街大笑起来,徐辉脸更红了。

    刘策笑着止住众人,道:“前面客栈到了,进去吃点东西吧,顺便等等杨开山孙彪他们三个。”

    进入客栈后,内中马倌将刘策一行人的马匹牵到后院内喂食草料,店掌柜忙招呼小二将刘策一行人带至一张方桌边。

    “客官,要吃点什么?我们这儿客栈虽小,但美味佳肴是应有尽有……”小二一脸恭敬地询问道。

    “有客房么?”刘策问道。

    “有有有,您要几间?”小二一听眼前五人要住店,不由更为热情,这意味着能拿到不少赏钱,观这几位客官人人带马,必定不俗。

    刘策对店小二说道:“八间上房,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喏,赏你的。”说着一块五两重银子丢在他手里,那小二见此眉开眼笑,乐的合不拢嘴,千恩万谢地去后堂准备酒食。

    “菜来啦!”不一会儿小二就端来一大盘盘子,里面鱼肉鸡鸭蛋应有尽有,顺便要了小坛子酒给封愁年解馋。

    刘策五人边聊边吃,谈的正欢,突然就闻客栈门口一声暴喝:“你个逆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员外郎正带着几个短衫家仆怒冲冲地向刘策这桌奔来!

    “啥情况?”刘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将手按在腰间挂刀刀柄上,其余几人也是严正以待。

    “爹……”就在那员外郎冲过来,刘策等人即将动手之际但闻徐辉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顿时刘策、封愁年四人一脸懵逼地楞在原地,尼玛这什么情况?爹?徐辉全家不是满门抄斩了么?

    “起开。”那员外郎一把推开徐辉一侧的发愣地武镇英,伸手就要去抓徐辉,徐辉一个激灵,迅速躲在刘策身后。

    “你个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那员外郎此刻见到徐辉已呈现暴走状态,夺过家仆手中木棍就向他挥去。

    刘策单手接住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木棍,缓缓道:“老人家,先莫动手,有话好好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哼!你是何人?我教训这不孝子与你何干?”那员外郎见手中木棍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对刘策怒目圆睁。

    刘策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徐辉现在是我军中将领,我是他上司,你说与我有干系么?”

    “什么军中将领……嗯?将领?”那员外郎顿时清醒了些许,手中棍子也减弱了力道,缓缓放了下来。

    刘策道:“老人家,你且说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员外郎见眼前年轻人是徐辉上司便将事情来由和刘策说了遍。

    原来眼前这员外郎真是徐辉亲爹名唤徐岩,是没落士家之人,只因徐辉不愿意娶他至交好友之女才逃婚离家出走,徐岩和徐母急得团团转,全家上下就这么一根传宗接代的独苗如何能不急,于是辗转各行省足足找了一年多,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徐辉。

    刘策听后脸色一沉,回身问道:“徐辉,这些可是事实?”

    徐辉唯唯诺诺地点头表示认可,这下子不光刘策,封愁年、武镇英、楚子俊、方竞全是一脸黑线,暗道妈的这徐辉看上去老实巴交其实也不是啥好玩意儿,这种逆天的谎言都能编出来,还编的有模有样……

    “刘……刘大哥……我……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只因我爹至友那女儿太肥了,整个儿就我两人这么重,所以我……”徐辉见众人看向自己眼神不怀好意,满头大汗地解释。

    “胖点有什么不好?胖点好生养,为我徐家生七八个娃不好么?想我徐家到我这辈连生六个都是女儿,我和你娘求神拜佛才把你生下来,你理当早日成家给我徐家传宗接代!跟我回去!”徐岩听徐辉所说的话后,气的那是吹鼻子瞪眼。

    “我不回去,我……刘大哥……”徐辉急得抓住刘策的手跟个姑娘家似的不停摇摆哀求。

    刘策和其余三人互望一眼,只见各人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线,然后一本正经地转向徐辉,用手整了整他衣领道:“不用说了,我懂。”

    然而下一刻,刘策四人十分默契地齐齐坐下,开始推杯问盏。

    “疯子,这肉不错,多吃点。”

    “将军我给你斟酒。”

    “这鱼不错,英子多吃点补补,回去打包一份给你家媳妇儿子尝尝。”

    “方竞,这葱花蛋不错,回去让嫂子也学学。”

    各人集体无视了徐辉……

    “逆子,你完了!”徐岩眼见刘策几个不再管自己家事,顿时露出一抹得逞地奸笑,缓缓朝徐辉走来。

    “不,爹!别打了!将军,救我!封大哥!”徐辉此时正被他爹按在地上一顿暴揍,不住大声哀求。

    “徐辉他爹这脾气够火爆,哈哈哈……”封愁年一阵大笑,各人也是表情各异,一幅看戏的神态。

七十二 差别待遇 精卫开拔

    傍晚时分,杨开山、孙彪架着杨又怀心满意足的从青楼归来,来到刘策房间内报道。

    “怎么样?你们满意了?”刘策见杨开山、孙彪那模样就知道这次他俩应该很尽兴而归。

    孙彪嘿嘿笑道:“很久没这么满足了,多谢将军成全,嘿嘿。”

    刘策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只要不祸害良家女子就行,记住回去后好生操练兵士,还有孙彪,你和杨开山两人也老大不小了,该想着成门亲了。”

    杨开山道:“将军我省得,待诏安文书下来,开赴远东安定后我和孙彪就找个合适女子成亲,也是该有个家了。”

    刘策点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随后看到双腿还在打颤的杨又怀,不由问道:“杨兄弟,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没……没……”杨又怀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今日初经**,青楼那诸多花样让他大涨见识,感觉整个人精气神都快被榨干,两腿至今还在发软打颤,感觉像踩在云片上一般。

    杨开山、孙彪互望一眼,暗自窃笑不已,刘策一见他俩这幅表情不由摇摇头,看来这俩损货又带坏一个纯洁的青少年……

    孙彪凑到刘策身边神秘地说道:“将军,你不去尝试下么?包你神仙般的享受。”

    刘策轻笑一声摇摇头,他虽来自科技发达的那个世界,但骨子里对男女之事还是非常传统的,认为和风尘女子之间毫无感情的苟合那只是一种交易,令他感到十分恶心,别人怎么样他管不着,但对自己无论怎么样在这块都会克制住,除非遇到个让他心动喜欢的女子才会有所付出。再说,即将开赴远东,那里的情况比河源还要恶劣的多,面对的将是塞外凶名赫赫的异族军队,这可是真正的精锐部队,远不是流贼这些乌合之众能比肩的,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哪还有心思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只有活下来才能考虑那般风花雪月的情调,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刘策的风格。

    ……

    “爹,我已经决定和将军一道开赴远东了!”徐辉房间内,他正和自己父亲徐岩第一次正式交流。刘策毕竟没真看着徐辉被他爹活活揍死,上前将他俩劝开,希望他俩好好交谈一番,让徐辉把心中想法告知他父亲知晓。

    徐岩道:“儿啊,你可要想好,那远东可是虎狼环伺之地,凶险异常,你当真要去么?你所说的精卫营只是庶族军队,远东会有人支持这么一支军队么?”

    徐辉道:“爹,我在精卫营这些时日受益匪浅,让孩儿学会了许多道理,将军他不是普通人,定会创造奇迹,要不是他,孩儿早就死在厚土堡了。”

    徐岩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儿既然有此雄心壮志爹很是欣慰,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到远东后,一定要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最好生十个八个孙子来见我。”

    徐辉惊道:“爹你是答应了?”

    徐岩起身替徐辉整整身上衣服道:“去吧,我徐家已经没落许久,爹这把年纪已经指望不上了,如果你能光耀门楣,恢复祖宗荣誉,爹为何不支持一把呢?你娘那儿我会料理,远东寒冷,记得多保重身体啊,看我儿长大了爹甚是欣慰。”

    徐辉哽咽道:“爹……”

    ……

    两日后,朝廷前来宣旨的太监,已经坐船抵达了腾江边。

    蔡州沿岸道上此时已经被完全封锁,到处都是手持兵刃的士兵把守在河岸两旁。码头上,卫怏、赵元极、朱嵩、宗盛、刘策以及昨日刚趁腾江桥梁修复赶来的李宿温等当地大小官员,肃静地立在原地,看着天使大船缓缓靠近,但见船上几名水手,将几根粗大的麻绳套子准确的甩在码头上几个立舟桩子上,然后用力一拉,巨大的船只便缓缓停了下来……

    但闻一阵锣鼓钟乐齐奏,大周宣旨天使,锦盛公公便在船上众人簇拥下,缓缓步下搭船的木阶,之前跑下船的其中一名小太监,立刻趴伏在木阶口,锦盛一脚踩在那名太监背上走到了提前铺就的红地毯上。

    卫怏带头众人立马上前迎接,跪在锦盛跟前大声道:“臣恭迎天使驾临!”

    “恭迎天使驾临!”码头上响起了百官齐呼,一时气氛异常热烈。

    锦盛赶忙上前扶起卫怏道:“王爷莫要行此大礼,真是折煞奴婢了,圣上十分挂念王爷您那,待此间事了,请随奴婢一道回京面见圣上罢。”

    卫怏忙道:“多谢圣上挂怀。”

    锦盛又和卫怏客套了几句,赶忙对跪在地上的百官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叩谢起身,锦盛又缓缓来到赵元极身边躬身道:“赵总督,这些年流贼祸乱河源,苦了你了,皇上也甚是为赵大人寝不能昧啊,特送来东珠百颗聊表心意。”

    赵元极哽咽着道:“多谢圣上挂念,臣愿为大周社稷鞠躬尽瘁,万死不辞!”说完重重地跪了下去,周围百官一见暗道:果然赵元极和他叔父赵有荣一个鸟样,人才啊!

    锦盛和码头一些重要官员一一见过,然后细声叫道:“刘策何在?”

    刘策窜出人群,毕恭毕敬地拱手抱拳道:“在下刘策,见过天使大人!”

    锦盛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果然如同卫怏信中描述一般,异常的年轻,直眼望了他片刻后便从袖子中取出一本文书说道:“刘策,今日起你精卫营就是官军了,切记要遵守我大周律法不可胡作非为,定要效忠皇室,圣上可是对你额外器重,特封你为翊校尉之衔,扩你营部为旗团,远东事态紧急,你拿了文书就速速离去,准备早日开拔吧……”

    这话已经额外明显,连宣读圣旨都省去了,等于是不把这刘策和精卫营放在眼里,周围有人不住摇头,叹道果然士族才是大周社稷基业,岂是区区一支义军能令他们另眼相待?朱嵩和宗盛暗自冷笑,只有李宿温蹙眉,远东?为什么让刘策和精卫营前去?不是自己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策跪地大声说道:“末将一定谨遵皇上和天使大人教诲,必不辜负信任!”话毕双手准备接过文书,却见锦盛手中文书轻轻滑落在地。

    “哎呀,抱歉啦刘指挥使,咱家坐船太久,身心疲惫,这手啊一时就软啦,提不上劲儿,还望多多体谅啊……哈哈哈……”说罢尖笑了几声在众人簇拥下向总督府走去,周围不住有人轻声嘲笑,宗盛和朱嵩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庶族?也配获取皇家赏识和信任?

    码头上很快就只剩刘策一人,他缓缓拾起地上的文书站了起来,望着百官消失的地方冷笑了一声:“就这样想给我个下马威?我刘策在数十万流贼军中都能屹立不倒,就凭这种手段想震慑我真是可笑,等着吧,有了这身官皮,我定要把远东翻个天出来!”一转身,刘策身上朴素的披风在码头江风中掀起一道飞扬的光彩……

    ……

    当锦盛在总督府内接受圣旨时,在场官员全部震住了!除了册封李宿温为上将军,和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赏赐外,皇上竟然还将十六岁的玉香公主赐婚给他。这种恩赏早就震慑的众人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意味着什么?李宿温是驸马,也是皇秦国戚了!李家再次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李宿温听到这消息时,头脑一片空白,虽然李家势必能重振威名,但内心依然不住挣扎地念叨:“若颜,若颜!我该怎么办!”

    第二日,李宿温即将成为驸马爷的消息快马向各行省传去,举国欢腾,为李宿温能获此荣耀感到羡慕嫉妒恨。

    当日卫怏亲自包下蔡州城内最豪华的酒楼,蔡州城内百官不停为李宿温庆祝。锦盛也一道在席间庆贺不断向他敬酒,赵元极自知自己此时身份和李宿温已经有了质的差距,只能硬着头皮不断讨好他。

    李宿温面上神采奕奕,和众官不断相互敬酒,内心却是无比煎熬,不住滴血般地呼唤:“若颜,莫不要怪我,皇命不可违,但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李宿温封赏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时,一时热闹非凡,无数女子为此黯然神伤,敢问天有下哪个女子不爱李宿温?现在被玉香公主抢先了,又不敢和皇室争,只能躲在自家房内在臆想中独自落泪。

    而此时,另一个被册封的对象刘策却默默地踏上回高阳的路途,早已被人遗忘。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更不知道在甘州平原沦陷期间,有一名年轻的将领带着一支朴素的军队为了生存不断四处征伐,所过之处,流民百姓都因为这支军队而免遭流贼荼毒……

    ……

    半个月后,破败的厚土堡前,五千七百名精卫营将士清一色骑在马匹上,排列的整整齐齐,另有二千四百名押运辎重的队伍也整装待发,他们身边满是装满物资器械的骡马驴车。代表各部的旌旗迎风飘舞,属于精卫营所有将士的荣耀图腾精卫鸟,正在熊熊冽风中甩的噼啪直响。

    刘策码头受辱地事情,随行的将领都已经看到了,和李宿温的满城喝彩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很为刘策感到不甘心,但刘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在意,也没有隐瞒这件事,很快全营上下都知晓了,各个都为自家将军受这等屈辱感到愤怒,不少士兵咬着牙双眼通红,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刘策骑马缓缓来到阵前,身后跟着秦墨和叶斌。秦墨得知刘策受辱十分愧疚,但刘策却安慰他根本不必在意,顿时秦墨也对刘策的忍耐力感到由衷佩服。

    “叶先生,将士家眷和工匠以及万庄百姓安排妥当了么?”刘策询问叶斌。

    叶斌道:“回禀将军,已经安排妥当,一万七千名将士家属和万庄百姓以及一千二百名各职工匠全部已经安排到许瞳的船上,相信一路出海两月就能抵达目的地。”

    许瞳是叶斌多年至交好友,经营船务运输生意,听闻刘策近两万名人口以及诸多物资需要运输时,不由犯难。好在他干这一行数十年,很快就找来诸多可靠的同行一起接这么一大单生意。刘策为了保证这趟将士家属一路安全,特意花费大量白银给予许瞳,并额外安置数千石粮食蔬果保证他们一路不挨饿,还能适应海上风浪引起的一系列不适。

    刘策点点头道:“叶先生,这次麻烦你了!”

    叶斌正色道:“将军,切莫如此说,在将军拿到诏安文书那一刻起,我和秦兄便正式效命精卫营了!这是在下份内之事!”

    秦墨点点头,随后和叶斌一并下马跪伏在地:“墨(斌)!拜见将军!”

    肃肃寒风呼啸,一月的北方,依旧十分寒冷,刘策骑与马上,坦然接受了秦墨和叶斌的效忠!

    “出发吧。”刘策轻道一声,策马缓缓来到阵前,望着旗风冽冽,近六千带甲精卫营将士,感觉天地仿佛连成一片,何其壮观。

    “兄弟们!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战士!我发过誓要让你们活的更好!让你们活的有尊严!让你们的妻儿老小不再忍饥挨冻!让你们子孙后代为有你们这样的长辈感到骄傲!但是!”

    刘策顿了顿,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大声道:“前方要阻挡你们前行的障碍还有千千万万!贪婪的士族官宦!愚昧野蛮且毫无人性的塞外异族!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告诉我!你们有信心将这些横阻你们前行的障碍全部击碎么?回答我!”

    “能!”数千将士齐声一喝!

    “大点声!我听不到!”

    “能!能!能!”底下将士无论官兵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整片天地间。

    刘策重重点了下头,继续喊道:“好!那就随我一道!踏上远东那片混乱的土地!用你们的悍勇告诉世人!我精卫营!来了!”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

    “精卫所过!乱世呈祥!”

    无边无际的声浪此起彼伏,形成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强悍意志力,敲震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间,精卫营的图腾再寒风骄阳中格外耀眼……

    刘策手一挥,止住声浪大声喝道:“精卫营!出发!”

    话音甫落,精卫营军乐队的《希望》奏响,雄壮的希望之音传遍整个队伍……

    “唏律律~”

    马啸嘶鸣之声伴随着重重的铁蹄声响,直扑远东方向而去。刘策望了眼自己曾经血战的厚土堡,流贼压境、兵败溃逃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日般令人醒目。

    “这样的活法我绝不会接受,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刘策暗暗发誓,双腿一蹬,胯下战马嘶鸣一声缓缓踏步,迎着初升的骄阳渐行渐远……

七十三 那一日,心碎

    大周历三六九年,二月十八,远州总督府……

    姜浔握着李宿温成为驸马的诏书久久无法平静……

    这李宿温是姜浔和姜晏为爱女嫡孙女姜若颜择偶的第一首选,不想却被皇室插手捷足先登,提前将卫稹爱女玉香公主赐婚给了李宿温。

    姜若颜和李宿温之间的那些小暧昧,姜浔又岂会不知?虽说昔日自己爱女在鹤阳楼上誓言,只要能驱逐胡奴为奴为婢再所不惜,可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为奴为婢断不可能发生,否则姜家声誉和脸面往哪里搁?再说能娶自己女儿那是对面几世修来的福分,还能搭上姜家这个士门望族,谁敢把姜若颜当下人看待,先不说当奴婢,当妾都绝对不行!

    因此姜浔心中已经把李宿温剔除择婿人选,但是除此之外,剩下的人选之中好像找不出第二个比李宿温更为优秀的人才,这让他十分恼火。

    更何况这次赐婚,皇室是明摆着打压姜家进一步坐大了,这让姜浔异常难堪,女儿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芳龄。如若找不到可以比肩李宿温的夫婿人选,那让其他士族怎么看?有损姜家颜面事小,就怕到时候宵小之辈有心算计,和自己敌对的士族勾结使绊子,以致疲于应付。

    好吧,退一万步说,暂时找不到合适婚配人选,那么就暂时物色一个有潜力的总行吧?但是,有潜力的目前就宋景浩一个,可宋景浩所钻研的是守城之道,让他率军直面和呼兰人野战?那画面太美,实在不敢去看。当然也许以后能有机会改性也说不准,可姜浔预估最快也要十年以上才有可能改变宋景浩作战方式,对现在局面无半点帮助,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女儿哟,你给你爹我出了个大难题啊,文人雅士那么多,你为何偏偏要立那个破誓言啊!”姜浔头痛欲裂,索性暂时抛开这些不去想。

    他随手翻开桌案上朝廷的调令,只见上面写着精卫营调到远州属地的文字,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说除了自己外,不受任何军队管制。姜浔直接把调令文书丢在桌子上,用手指揉揉自己太阳穴。

    “精卫营?刘策?庶族?一支数千人武装的官军?都什么款七八糟的?问题那刘策还这么年轻,别说呼兰骑兵,就算远州境内匪患都能把他们全办挺了。皇室派遣这么支三流官军就想掣肘我么?我看提这建议的人脑子必定被驴给踹了,呵呵。”姜浔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这也不能怪姜浔,大周立国以来对士族的优待长达数百年之久,已经养成了士族门阀骄纵高冷的秉性,对庶族的一切都是俯视而望,如同看着条狗一般不屑。

    ……

    鹤阳楼内,近百名当地贵族家中的妙龄少女此刻正齐聚在二楼大厅内,一时间莺莺燕燕,令人眼花缭乱,他们相聚此地无非就是为了商议一件事,李宿温赐婚。

    “可惜了,李公子这等文武双全,又兼仪表堂堂的君子,就这么被皇上赐婚了,我这心都快碎了……”

    “唉~李公子这般的男儿只怕此世间找不出第二个来了,下马能文,马上纵横四野,你说怎么会有这等优秀的男儿?”

    “不要说了,现在说这些什么用呢?这几日我整日以泪洗面,伤心死我了……”

    众女手持丝绸团扇,身披锦罗绸缎,将各自身段衬托的淋漓尽致,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这些时日来的感触……

    鹤阳楼顶层,姜若颜此时正端坐在窗口静静观望外面风景,任凭窗外寒风吹拂自己的脸庞,带起青丝三千不自知,绝世容颜上浮现一抹惨白。

    婉儿悄悄将一件貂裘风衣披在她纤细的双肩上,防止她受寒风侵袭,又从身后圆桌上端来一碗莲子银耳羹。

    “小姐你都待在这儿一个时辰了,不吃饭怎么行啊?快吃点儿吧。”婉儿心疼的对姜若颜说道。

    然而姜若颜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对婉儿的话语充耳不闻。

    婉儿急的快哭出来,劝道:“小姐,你别这样了,天下间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如此呢,小姐,小姐!你说句话啊,别吓婉儿。”

    良久,姜若颜回过神来,对婉儿说道:“李公子也是有苦衷的,当今圣上赐婚,又岂能拒绝呢,这样也好,有了皇家支持,李家必会重振旗鼓,介时……他定会实现……我夙愿……驱逐胡奴……”

    说到这儿,姜若颜那天籁之音竟不住发出一丝颤抖,终于忍不住,面颊上流下一行情泪。

    婉儿见姜若颜这样,赶忙拿出腰间秀帕轻轻擦拭她的脸庞:“小姐别哭了,再哭不漂亮了……”说着也跟着抽泣起来,看到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实在于心不忍。

    “傻婉儿……你哭啥……你……哭……”姜若颜强忍悲痛安慰着婉儿,但却再也忍不住,纤纤玉手猛地捂住自己俏脸,转过身去,身体一阵颤抖,显是克制自己努力不发出哭声。

    “小姐……小姐……你别这样,会憋坏的,哭出声来吧,会好受些儿……”婉儿努力去掰姜若颜的手,忽然姜若颜转身抱住婉儿,将整张脸埋入婉儿怀中,不住抽噎,婉儿很明显感觉到怀中湿了一片。

    “我苦命的小姐……”婉儿轻轻地将姜若颜揉住轻声拍打她后背,缓缓安慰着。

    良久,姜若颜从婉儿怀中抬起俏脸,用衣袖擦干了眼角的泪滴缓缓轻启玉唇:“婉儿,我没事了,不必再为我担心。”

    然后看了婉儿一眼微微笑道:“看你,金豆还挂着呢,去清洗下吧。”

    婉儿见姜若颜恢复如初,也破涕而笑:“还笑话奴婢呢,小姐不也一样……”

    姜若颜连忙抚摸自己的湿腻的脸庞,然后道:“快去打盆水来,梳洗下,这样子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婉儿叹了口气道:“小姐你就是性子太犟,下回千万别再这样了。”说着就走出房间去往打水了。

    “唉~”姜若颜起身来到桌前,桌子上一幅丹青栩栩如生,但画中却是一张极铁甲面具和燃烧地火鸟,正是当日自己夜间所绘梦中景象。

    她微微蹙眉,回想起神算子璇机真人见到此画中情景时的吃惊的样子,然后掐指一算对自己说到:“如若贫道推算不差,远东不久将迎来天翻地覆地巨变,画中人会带着满腔怒火出现在战场之上,至于此人身份,贫道实在推算不出,但既然是在小姐您梦中所现,想必应该是与您密切相关之人罢……”

    “密切相关之人……”姜若颜拿起丹青怔怔地看着,“现在和我密切相关的这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璇机真人,你这次失算了。”

    说罢刚撕开丹青上方一角,却又硬生生止住继续撕扯的动作,又将它轻放桌案上,用丝步将撕裂处轻轻捋平,暗自说道:“我既起誓,只要能阻止胡虏南侵,保我远东百姓安危,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又何必在意李公子和公主殿下的婚事呢?”

    姜若颜看着丹青中的铁甲烈焰,良久仿佛下定决心,缓缓说道:“只要李公子你能达成若颜心愿,我愿在你身侧为一妾婢,希望你能不嫌弃。”

    大周历,三六九年,二月二十……

    雁云关,是司州和远东之间的分岭线,一旦踏过雁云再行数十里,就抵达远东行省之一的酆州行省。沿酆州边界向东继续前行七百里便可以达到定州行省地界,然后再在定州、幽州交界处沿道行军四百里后,就可以抵达精卫营此行第一个目的地远州行省。

    雁云关外,精卫营所部将士以及雇佣而来协助押运辎重的八千多人,正整齐的立在关隘前。

    关墙上的守军见关口外如此雄壮威武之师不由直冒冷气,只见那支静立的军队身后无数旌旗随风飘舞,战马沉闷地嘶鸣声时刻在关口内外响起。再见这些骑在马匹上的士兵,人人披甲,而且大多数所披的还是铁甲,手中所持那令人望而生畏地超长铁矛,密密麻麻足足一整片,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给人一种破海裂潮般气势……

    “吁……”刘策策马至雁云关前,等待着关内守将下发通关文书,秦墨跟叶斌也缓缓行至身边。

    “六年了,不想我还有回到远东的这一天。”秦墨望着如此雄壮的关口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六年前,我自雁云关内孤寞而出,今日再次立与此前,真是感慨万千……”

    叶斌也触景生情:“回想起来,恍若隔世,叶某也很久没有回远东了,但愿此次归来能在此落根,不再流浪……”

    秦墨和叶斌相视一笑,和第一次出关时的无尽凄凉不同,眼中满是期待和炽热。

    “姜浔,我回来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待我回归远东之日,必定带来一支精锐之师,你就拭目以待吧!”秦墨此时心中不住的颤抖,远东百姓有希望了!义军的血不会白流。

    刘策望着高耸的雁云关口,神色冷酷,心中暗道:“就让我精卫营在远东这片土地上!让世人永远铭记吧!”

    “吱轰轰……”

    雁云关口的大门缓缓打开,守军将官,带着十几名士兵来到刘策跟前不到五步左右,带头守将跪伏在地行礼道:“末将雁云关守将屠大勇,见过翊校尉刘指挥使大人!”

    刘策翻身下马,说道:“屠将军无需多礼,起来吧。”

    屠大勇大声道:“谢刘指挥使!”起身后,从边上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精卫营的文书和盖好印章的通关文牒,恭敬地交到刘策手中。

    刘策接过文书和文牒,交到叶斌手中,然后上前对屠大勇说道:“有劳屠将军了,我军必定快速通关,不给将军和守关将士添麻烦。”

    屠大勇一听,连忙还礼道:“这是末将份内之事,刘指挥使千万别这么说。”

    刘策点点头,拍拍他肩臂不再言语,而是翻身跨上战马向雁云关内缓缓行去,身后数千精卫营人马也紧跟前行。

    叶斌和秦墨对望一眼,然后走到屠大勇面前,轻声说道:“屠将军,借一步说话。”

    然后,两人来到一旁,叶斌从腰间解下个沉重的布袋,塞到屠大勇手中,小声说道:“这是我家将军一点心意,不多,白银一百两外加黄金十两,请务必收下给守城的兄弟们买点酒喝。”

    屠大勇手中店着沉甸甸的钱袋,赶忙说道:“这怎么行呢?”

    叶斌笑道:“将军尽管收下,以后我精卫营还需要屠将军多多帮衬,就当交个朋友。”

    屠大勇听完,又看看手中银钱,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一月俸禄只有可怜的六两白银,还要保证不被上司克扣,如今远东各地物价飞涨,粮价跟去年相比也是翻了三番,虽然现在有所回落,但依旧十分昂贵,每日和自己麾下将士也只能稀粥咸菜果腹。手中这百两银子和十两黄金,全部折算成白银达四百两,可以让你自己和手中几十士兵几个月不用挨饿。

    良久,屠大勇道:“叶先生,刘指挥使大人这番美意,末将收下了,在下穷困潦倒也没什么积蓄,有了这些银钱至少我跟我下属暂时不用再挨饿了,这份恩情末将铭记于心,既然刘指挥使初次相见便如此厚待我等,那末将也只能投桃报李告诉叶先生一些事情,还望转达给刘指挥使。”

    叶斌道:“屠将军但说无妨。”

    屠大勇道:“烦请告知刘指挥使大人,经过酆州行省时,万望收紧脚程缓行,呼兰人即将南下叩关,虽然开春呼兰人数南下的并不多,只有不足万余骑,但为了以防万一,请务必转告刘校尉小心行事,最好在高墙堡垒之后歇息落脚最为稳妥。”

    叶斌道:“多谢屠将军提醒,在下一定将话传达给刘将军知晓,告辞!”

    和屠大勇告别后便跨上快马,向关口内精卫营大军策马行去……

七十四 那一日,绝望

    大周历三六九年,三月初六……

    远州和冀州两省交界处,此时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正行驶在坑洼僵硬的道路上,每辆货车边上就有三到四名手持短枪镗把的守卫护送,仔细数去车队数量竟达二百多辆,整整八百人的护送队伍浩浩荡荡向远州境内的军堡城关开去。

    领队的一名守卫不断催促车队加快脚程,现在已经三月初了,呼兰人很有可能南下侵袭,必须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车上物资运送到所在目的地。

    他们是这一带帮军队商人运输物资的保镖护卫,由于呼兰人和山贼匪患导致的治安恶化,他们这一行倒开始兴盛起来,不过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计……

    “快点,溪文镇就快到了,交了货物好歇歇脚。”领队守卫大喝一声,“呼兰人随时会南下,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都三月了,我看呼兰人不会再来了吧?”一名护卫笑道,“去年他们抢了那么多东西不至于这么快就又来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领队护卫一听,怒道:“呸!这群胡人什么时候满足过?十年来掳掠我远东百姓数百万,金银财宝更是天文数字,你看他们什么时候歇过手?”

    那护卫小卒听了顿时无语,想想也是,这群畜生根本毫无人性可言,还是赶紧把货物运到目的地,然后拿了银钱回去潇洒吧,别管这么多闲事。

    又行约半个时辰左右,商队终于抵达此次目的地溪文镇。那领队的护卫,手持一份清单交给前来验货的一名士兵,只见溪文镇城墙上插着一面青色大旗,上面绣着个黑色大大的“宋”字,正是姜浔口中的宋景浩所部。

    那验货的后勤士兵点验完货物后,对那领队说道:“去帐房找老张领银子吧。”

    那领队守卫一脸傻笑:“多谢军爷,多谢……嘿嘿……”然后回头对身后押运货物的护卫大声喊道:“跟着这位军爷一道把货推进仓库,赶紧的。”随后自己跑去账房里结账了

    二百多辆满载刀枪弓弩的货车缓缓驶入到一座巨大仓库门口,被守在门口的士兵给拦了下来,然后就有溪文镇内指定士兵开始卸货搬运。

    那领队的护卫长结了帐,怀里揣着一个包裹走出帐房外,从包裹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白银,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满意的点点头笑了。

    他将这锭银子塞回包裹中,整个包裹内约有三百两白银,他笑着将它挎上右肩向人群中走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镇门外陆续进来数百名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流民百姓,正在守城官兵呵斥下在镇内广场中央蹲好接受盘查。

    “唉~”那领队护卫叹了口气,自然明白这些人是为躲避呼兰人侵袭而来避难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摇着头向自己同伴走去分银钱了。

    城楼上,现年二十三的宋景浩正站在城楼上不住眺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这宋景浩也是颇有才华,虽和李宿温没法相提并论,但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加之他那风流倜傥的外貌也受到不少名门才女佳人青睐。

    可惜的是,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对这些庸脂俗粉一向保持一定距离,偶有鱼水之欢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在总督府中一次偶然机会遇到姜若颜后,才发现世间竟有这等美的令人不敢有半分淫念地佳人。在得知姜若颜鹤阳楼顶肺腑誓言后,便开始收敛起之前的纨绔脾性,认真操练起麾下兵马,希望将来有一日可以驱逐胡虏,令她刮目相看。

    然而李宿温的存在让他始终被压的无法喘气,只因李宿温那家伙实在太优秀了,文韬武略样样出众,又兼相貌堂堂,自己和他比确实有些自惭形秽。不过,现在这个难题解决了,李宿温已经被皇上赐婚,这可是自己千载难逢和姜若颜表露心迹的好机会,只要好好表现没准真能娶到姜若颜,更何况姜总督也对他宋景浩有抱以很高的期待,久而久之就觉的整个远东就他宋景浩最为优秀的错觉。

    “姜小姐还没到么?”宋景浩不住握紧拳头,他前几日得知姜若颜会在这几天赶到自己镇中给避难的百姓分发物资时,便日夜期盼,每日都在城楼之上不停眺望。

    就在他焦急等待之时,一队数十人全副武装的骑兵队护送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渐渐出现在溪文镇前方。

    “来了!”宋景浩见到那车队中竖着一面“姜”字旗,眼前一亮,知道姜若颜到了。“赶紧出门迎接!”宋景浩满心欢喜地下得城楼向门外迎去。

    ……

    车厢内,姜若颜和婉儿清点着车内满满的银钱、水果、米面等从苏州带来的特产,只希望能帮到眼下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哪怕带去一丝些许的温暖也好。

    婉儿拉开车帘一角望了一眼道:“小姐,到了,宋家公子在门外等候呢。”

    姜若颜轻轻“嗯”了一声,拿起边上挂有白纱的青竹斗笠,戴在头上遮住自己面容,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烦,在婉儿搀扶下,缓缓步下车厢。

    “姜小姐,宋某在此恭候多时了。”宋景浩整个身子快成九十度角,恭敬地对姜若颜行了个稽首礼。

    姜若颜轻抬玉手说道:“宋公子无需多礼,小女子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接济镇中避难的百姓,别无他意,还烦请宋公子前面引路。”

    宋景浩道:“为小姐引路是宋某的荣幸,这边请!”说罢站在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若颜回头对一名年长的将领说道:“姜三叔,车厢内的东西就麻烦你和麾下将士卸下了……”

    姜三叔道:“小姐放心,我这就前去。”说完指挥几名士兵一起进步香内将一箱银钱和几袋米面果蔬取下。

    ……

    “你肯定是仙女啊,不然不会这么好……”

    “这位小姐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搭救我们的?老妇人给你磕头了……”

    “菩萨,你一定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儿啊,快给这位神仙小姐磕头啊,她这是在救我们的命啊。”

    望着遍地获取资助的流民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神情,姜若颜面纱后的双眼早已眼含热泪。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姜三叔不住摇头。

    姜若颜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别这样,都起来,大家都起来吧,挖宝不可如此啊……”热泪终于从她双眼滑落,上一次为李宿温,这一次亲眼目睹了百姓惨状才明白他们有多苦,尤其他们脸上挂着那满是凄凉惊惧的神情不断刺痛着姜若颜的内心……

    “轰轰轰~”

    就在姜若颜还待继续安慰,镇外却突然响起漫天马蹄声响夹带百姓的哭喊声,正向溪文镇袭来。

    “嗯?”姜三叔和宋景浩顿时察觉不对。

    “姜三叔,你先带小姐去我府上!小姐,恕在下不奉陪了!”说完宋景浩拜别姜若颜,带领士兵爬上城墙,一望之下大吃一惊。

    “鸣鼓!关城门!迎敌!”宋景浩大喝一声,一通巨鼓敲响,镇门在众人合力推动下关闭严实,不断有重物被取来顶在门后。

    城墙上一下子列有两千士兵,王向城楼外全神戒备。

    姜三叔点点头暗道:“这宋景浩倒是个人才,短时间内就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姜若颜道:“三叔,发生了何事?带我也去城楼上看看。”

    姜三叔道:“小姐还是算了吧,万一有个闪失……”

    姜若颜道:“三叔,我好歹是远州总督之女,岂能退缩不前让人看我笑话,更何况有你和宋公子在这里能有什么闪失?”

    “那好吧,可小姐你要答应我,一旦不适就立刻走下城楼。”

    “婉儿,随我一道上去看看吧。”

    就在姜若颜即将上城楼时,一阵犀利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姜三叔一听立马惊道:“不好!是呼兰人的角号!”

    城楼之上本来还保持镇定的士兵此时听到这阵号角声顿时脸色惨白,握兵刃的手也开始瑟瑟发抖。

    “三叔,我意已决,带我上城楼。”见姜若颜坚决,姜三叔无奈的带她走上城楼。

    接下来的姜家大小姐,赛嫦娥般众星捧月的姜家名门望族之女,第一次将见识到了最为血腥残酷的一幕。

    “这就是呼兰人?”姜若颜透过细纱,看到了城门外数十步外的呼兰人,只见他们身材矮壮,人人双马,长相极为丑陋。

    婉儿也是惊惧异常,她和姜若颜都是第一次见到呼兰人真容,觉得非常可怕。

    此时一名呼兰骑兵手持弯刀,策马来到镇前城楼下,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胡语。

    “他在说什么?”姜若颜问姜三叔。

    姜三叔道:“好像在说……呃……有胆量就出镇决战,大周男人都是孬种。”

    姜若颜蹙眉,对另一侧的宋景浩说道:“宋公子可否……”

    不等姜若颜说完,宋景浩便开口道:“小姐,目前不可出城镇迎敌,否则镇内百姓必定遭殃。”

    姜若颜不懂军事之道,听闻宋景浩如此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只见那呼兰骑兵见城楼之上无甚反应,便拨转马头回到镇中,随后一阵哭喊声从数百呼兰骑兵中被人鞭笞着来到镇楼前,被一一按在地上跪好。

    “西嘞磕,萨特噎尔姆,句酷谱图哇一色……”一名呼兰骑兵跳下马背对着城墙上众人大笑的说道。

    “他说什么?”姜若颜问道,却见姜三叔和宋景浩,此时面色都铁青,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随后,就见那几百呼兰人跳下马背,嚎笑着来到跪伏在地的百姓身后,手中弯刀高高举起。

    “他们要干什么!”姜若颜瞳孔顿时放大,娇弱的身躯不住颤抖,已经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不!不可以!宋公子!宋将军!你快阻止他们!”

    宋景浩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姜三叔将姜若颜拉倒一旁道:“小姐,快下城楼,这个你不能看!”

    “三叔!求求你阻止他们!”姜若颜抓住姜三叔大声求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姜三叔忍痛摇了摇头,自己职责是保护小姐安危,至于其他事是有心无力。

    “噗~”

    一道道血柱在跪伏人群中飚射而出,地上满是身首异处的百姓尸体。

    “不!不~”姜若颜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整个城墙内外,然而并不能阻止呼兰人对俘虏百姓的残忍的虐杀。

    很快,这数百百姓就在哭喊求饶声中全部被斩首在溪文镇前。那四百名呼兰人对着城楼之上的官兵不屑地大笑数声,然后翻身上马,驱赶着数千百姓缓缓离去……

    “小姐,你没事吧?”吓昏过去的婉儿被唤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姜若颜,确定她是否安好。

    只见姜若颜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望着城外百姓尸首目光呆滞,久久不发一言。一旁的宋景浩此时只能躬立一侧,面带苦色。

    忽然姜若颜回过头来,摘掉头上斗笠,那张无法形容的绝世容颜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愤怒地对城楼之上的守军喝道:“我远东就没有一个带血性的男儿么!七千守军面对数百胡奴居然闭战不出?眼睁睁看着百姓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屠戮!这就是我大周力保远东水土的将士?”

    众人本就不敢看她,听到姜若颜这番话,更是羞愧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姜若颜看着眼前这些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对婉儿说道:“我们回去吧!”说着步下台阶不理会宋景浩等人,向自己车厢走去,姜三叔等几十名护卫也一道跟在她身后。

    第一次,姜若颜深刻体会到了远东百姓到底有多么的凄惨,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远东军队有多么的无能,更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恐惧之外,还有种断绝一切美好的绝望感,令她浑身无力……

七十五 那一日,曙光

    大周历,三六九年,四月初三……

    八千多名呼兰骑兵在远州各地村庄小镇肆意劫掠了近一个月,带着无数的金银粮草和捕获的十余万百姓,浩浩荡荡的向冀州方向行去。

    这次开春“狩猎”对这些呼兰部族来说收获无疑是额外的巨大,呼兰人内部传统就是秋季“狩猎”缴获大部由呼兰贵族分配,基本上都是优先分配给呼兰族内的亲卫和各贵族部落头领,到了普通出征士兵手中基本所剩无己。

    这种吃相极其难看的方式呼兰部族内的领袖贵族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引发其他小部落的不满,甚至会发生叛乱,这是呼兰领导者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现任呼兰单于董狸,为了缓解贵族部落和普通部落之间的日益加深的矛盾,特旨二三月开春时分,趁马匹繁殖季节,加开一场针对远东百姓的“狩猎”活动。不过和秋季“狩猎”不同的是,这次狩猎所有贵族部落不得参与,全由呼兰牧区普通部落自行决定参加与否,缴获所得全归部落各族所有,只需象征性送几个貌美的女子或几坛子美酒给当地贵族部落头领就可以了……

    “哈哈哈……孽图,这次你可发达了,抢了这么多女人,用不了多久你部落就要人丁兴旺了!”

    “别笑话我了,罕詹,你看看你身后那些牲口,怕不是有几万吧!你小子别这么贪行不行!我拿女人和你换怎么样?一名周女一只羊,怎么样?你尽管挑选。”

    “滚,老子地方周国女子多的是,缺你那几个么?”

    “哈哈哈哈……”

    回塞外在路经冀州途中,数个出征劫掠的部落聚集在一起兴奋的讨论这这次“狩猎”成果,身后浩浩荡荡跟着黑压压一片掳获的百姓。

    这些百姓一想到自己即将来临的无尽奴隶生涯,无不在人群中呻吟哭泣。那些被掳获的女子一路行来这哭声就没停过,听得部族头领孽图不由一阵烦躁。

    “哭什么哭!”但见孽图策马来到那些女人跟前手中马鞭一甩,发出一阵霹雳般的破空尖响,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你们周国的男人都是绵羊,懦夫,保护不了你们!现在,由高贵的呼兰勇士接纳你们,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我呼兰部族的男人各个都是勇士,比起你们周国那些只会缩在高墙后的懦夫强出百倍,从今往后你们要好好伺候我部中勇士,多为我部落添置丁口!”

    那些被俘女子一听,顿时哭的更凶了。草原部落不像关内农耕文明这般礼数周到,整个就是落后愚昧的原始姿态,讲究的是血勇,崇尚的是暴力,对待女人的方式没有什么花前月下、诗词歌赋这般浪漫,只有野蛮的交合交合再交合,完全就是繁殖和泄欲的工具,这些大周女子落到这群禽兽手里,的未来命运可想而知。

    ……

    远州总督府内,听闻呼兰人退往冀州之后,姜浔不由松了口气。这近一个月来他密切关注着呼兰人的动向,得知只是劫掠了一些小镇村庄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拿起桌案上边镇各地发来的文书开始查阅起来。

    “爹……”正当姜浔看的入神之际,门口传来了女儿姜若颜的呼唤声。

    姜浔抬眼望去,只见姜若颜面色忧愁,双目呆滞无神,仿佛受了巨大刺激一般。

    自那日姜若颜在溪文镇见到呼兰人屠杀百姓那血腥一幕,回来后便沉默寡言,成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甚少走动,今日听闻呼兰人满载退去才在婉儿陪同下出门来总督府拜见自己父亲。

    “哼……”姜浔见女儿憔悴不少,不由心疼,但依然故作强硬,“女儿家擅自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以后出远门前必须告知与我,知晓否?省的人看我笑话,丢我姜家的脸面。”

    将若颜闻言,淡淡地说道:“丢脸?女儿丢的也只是爹您的脸,可那些百姓丢的可是性命。”

    “放肆!”姜浔怒道:“你敢这么和你爹说话?那些百姓死活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姜若颜失落地说道:“我身为大周丞相姜晏嫡孙女,远州总督姜浔亲生女儿,你说这些与我有干系么?如今百姓受辱被胡奴虐杀,各地守将却闭门不出,畏畏缩缩不敢应战,我想问句,爹!这些和我有没有干系?”

    “你……”姜浔被自己女儿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她气的浑身颤抖。

    姜若颜接着说道:“爹身为一省总督,理应保护治下百姓不受敌寇侵扰,可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副样子?女儿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我远东百万将士会对区区不足几十万的呼兰人畏惧到如此境地,而爹您却对这些视若无睹,甚至暗中默许,恕女儿实在不解爹您的用意何在。”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么!”被女儿如此一问,姜浔整个人火气就窜了上来,大声呵斥,“姜若颜,你给我听好了,不该过问的事你别问,爹怎么处置自有分寸,女儿家成天都在想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琐事!”

    怔了怔,见女儿低头不语,又重重叹了口气:“好了,再过几个月你也十八了,爹给你择了几个名门望族的子弟,你介时……”

    “爹别说了。”姜若颜打断姜浔的话,“女儿昔日在鹤阳楼立誓,您应该知道的,谁能保护远东百姓不被胡掳欺凌,女儿才会委身与他,否则女儿终身不嫁。”

    “你……”姜浔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一次被姜若颜的话语给挑了起来,怒声呵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还不是对那李宿温念念不忘,但我告诉你,你们之间不可能了!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诏告天下,难道你想给人家作妾不成!”

    姜若颜淡淡道:“那又如何?能了却女儿夙愿,救远东百姓与水火,不要说做妾,为奴为婢又有何不可!”

    姜浔一听,气的抓起桌上文案书册作势要砸向姜若颜,但最终没舍得下手,只能将书册重重摔在姜若颜跟前,怒道:“我姜家女儿居然想给人做妾?我姜浔上辈子作的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看来我平日对你太过宠溺了,好,你想做妾是吧?当奴为婢是吧?随你!我不管了!”

    “报!”就在姜浔在府内大发雷霆之际,门口传来亲卫的禀报之声。

    “什么事!说!”姜浔对那卫兵怒气冲冲地说道,吓的那亲卫浑身一颤,又看了眼跪在地上姜若颜的背影,心中了解几分。

    那亲卫躬身怯生生说道:“启禀总督大人,精卫营已抵达城外十里之地,旗团指挥使刘校尉派人送来报道文册,敢问大人是否要出门迎接?”

    姜浔怒道:“不是给你们调任文书了送过去了么!让他直接去汉陵城属地上任,还迎接?你看我现在有空么!一支庶族部队还值劳师动众?下去。”

    那亲卫领命离去,姜浔望了眼姜若颜道:“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这几日不准再出门!”说完拂袖离开总督府,只余下姜若颜一人依旧呆呆跪在空旷的大厅内。

    姜若颜双眼无神,木讷地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文书,随手捡起一本调任文册,翻开看去,只见上面一串小字赫然印入眼帘……

    “刘策……精卫营……汉陵……”姜若颜看完这份调任文书,不住喃喃自语,随后合上册子将地上的书册捧在手中起身放回桌案之上……

    四月初五,清晨……

    汉陵城外,几十名百姓正推着板车将一具具死尸搬运到车上,无数妻儿老小俯在自己丈夫儿子尸体上不住发出欺厉的哭喊声。

    “娘……娘……”一名年仅四岁的女童依附在一名浑身**的妇女边上不住摇曳哭泣,那妇女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儿啊……你走了……留下为娘一人怎么办啊……”一名老妇人扑倒在板车上的一具尸体中,撕心裂肺地哭喊声令人不住动容。

    “他爹……他爹……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日子怎么过啊!他爹啊……”另一名妇女不断拍打着车上丈夫的尸首,泣不成声,身后两个孩子也跟着滚动的车轮一道追跑,稚嫩的抽噎声令人万分沉重。

    周围几十名身着破旧军服的汉子望着这一切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很是不忍,但又能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血腥的一幕幕每一年都在循环上演,仿佛永无止境……

    突然,那些士兵和城外收尸的百姓感到地面一阵晃动,好像天崩地裂般。

    一名士兵敏锐的听出这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巨响,他心下一惊,猛的抬眼向四周望去,只见远处一条隐隐可见的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慢慢越来越粗,最终形成数道巨浪缓缓向汉陵城推进。

    “胡……胡人又来啦!”那士兵惊恐地大喊,引来周围其余士兵和百姓一阵恐慌,呼兰人不是离开远州地界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一时间,破败的城楼上钟鼓齐鸣,城外殓尸的百姓丢下装尸首的板车,拉着那些仍然在自己亲人尸体上哭泣的家眷老小,向城内逃去……

    刘策望着远处那座属于自己管辖的城池,久久没有说话,进入远东地界后,刘策就没有笑过,脸上冷的如同挂了层寒霜。一路行来受尽了士族门阀的白眼,姜浔给了自己一处远州冀州两省交界处的凶险之地任命为太守,但这些并没有对刘策有什么影响,真正给他感触颇深的便是胡奴欺凌之下百姓民不聊生,各地官军真如秦墨和叶斌所说这般畏敌如虎,这些才导致刘策内心冰凉的真正主因。

    “将军,前面就是汉陵城了……”秦墨策马走到刘策身边轻声说道。

    刘策点点头,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走吧。”

    刘策一夹马腹,身后精卫营兵马缓缓跟在身后。

    当刘策大军抵达城下之时,众精卫营将士望着遍地横尸久久说不出话来。秦墨双眼含泪,看到远东百姓这股惨状,悲愤欲绝,抓马缰的手握的更紧,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

    “又怀,拿我的上任状,通知守城将领打开城门。”刘策对身旁杨又怀说道。

    杨又怀领命而去,将刘策的委任文书放入城楼上吊下来的篮子内。过了会儿,就有一个守城士兵将篮子缓缓拉上城楼……

    “惨啊……”这一路行来,连一向暴戾的封愁年此时也不由发出感慨,将手中大斧重重插入地面。

    “原以为河源已是人间地狱,不想这远东士阀聚集之地也是如此,甚至比河源还惨……”杨开山摇摇头叹道。

    各精卫营将领这一路行来心情都十分沉重,尤其徐辉楚子俊等人,更是触景生情,不住暗暗落泪。

    刘策立在马上,依旧不发一言,胯下马匹好像感受到主人此时的心情不住嘶鸣。

    “吱呀~”

    汉陵城门被缓缓打开,十几名衣衫褴褛的士兵,胆怯地来到刘策跟前,其中一个面黄肌瘦,身披破旧皮甲的将领,上前跪伏在刘策马下:“卑职洪应文,拜见刘旗使!”

    “起来吧。”马上的刘策平静地说道,“前面引路。”

    洪应文起身后,定睛看了刘策一眼,只见这位新上任的太守大人异常年轻,身后的兵士甲胄俱全,威风凛凛,一见就知道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老兵,不由心头一怔,暗道句难道总督大人转性了?派了这么强壮的军队来保护汉陵城?

    在洪应文的带领下,大军缓缓开进城内。遍目望去,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垃圾污秽!两旁静候的百姓见到精卫营众人,无一不是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不断向身后缩去,眼中全是麻木不仁……

    “娘……我要娘……”一声稚嫩的哭声传入刘策耳中,他寻着哭声望去,只见一名四岁女童正在人群之中不住哭泣,正是之前那位失去母亲的孩童。

    “打扰到旗团使大人了,我这就把她赶走。”洪应文见刘策眼中愈发冰冷,怕他发作,就打算将那女童打发走。

    “住手!”刘策止住了洪应文欲上前驱赶的动作,翻身下马,身后秦墨、叶斌等所有精卫营将领也一道翻下马匹。

    秦墨见到此情此景,再也忍受不住,仰天嚎啕大哭:“塞外胡虏年年南侵,远东各府城百万大军龟缩高墙之内,目睹百姓遭劫屠戮却无动于衷,朝廷每年拨付白银上亿与远东各军到底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啊!”

    秦墨的呐喊声敲打着众人心弦,洪应文等人也尴尬地低下了头,呼兰人的可怕已经深深印在他们脑海里。

    刘策缓步向那名哭泣的女童走去,围在四周的百姓见刘策走近,怯生生的纷纷避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娘……我要娘……”那女童依然在哭泣,每一声都让刘策内心倍感煎熬。

    终于刘策来到那女童身边,俯下身子,缓缓伸出手掌温柔地抚摸她脸蛋,任凭泪水打湿自己手腕,然后轻轻地将那女童揽入怀中,拍打着她的后脑勺……

    女童俯在刘策怀里依旧在不停哭泣,来到异界许久哪怕无数次面对生死关头都未落泪的刘策,此时坚毅冰冷的脸庞一行泪水悄声无息地滑落,轻抚着女童后背颤声轻道:“不哭,我来了……我来了……”

    “我来了……”刘策抱着怀中女童,不住地轻道,泪水已经打湿了他整个脸颊……

    大周历,三六九年,四月初五,刘策所部精卫营抵达远州边界属地汉陵。在长达十多年的血腥摧残谱奏而成的远东血泪史,在看不到未来的无边黑暗之际,即将迎来一丝希望的曙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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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烽火录介绍:
大周帝国迎来建国近四百年以来最大的危机,内有流贼作乱,河源、靖泰两省几乎沦陷;外有异族强敌虎视眈眈,西北之地的大夏王朝吞并凉州行省三十年,如今羽翼已丰;南蛮之地,蛮王屯兵南境之外;塞外草原上,蒙洛帝国强势崛起,时刻威胁着远东地区的安危;而在朝堂上,皇权士族依然一片歌舞升平;民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在这混乱的异世界,穿越者刘策这个最底层小兵如何活下去?异界烽火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烽火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烽火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