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清水和热汤
什么理都在他那里，左说右说都是他有理，跟这种人吵架简直在给自己添堵！
少年不痛快的退后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王瘦虎梅花摘下，小心的拿在手里。www.uu234.net
“走啦！回去了我请你喝热汤！”王瘦虎朝一边的少年扬下手，得意洋洋的展示下手中的梅花！
少年一脸烦躁的看着王瘦虎，不说半句话的跟在他后面。
什么狗屁热汤！
一锅雪慢慢融化成水，一锅水再慢慢煮沸。
上面加上仅有的一朵梅花。
王瘦虎的眼神热切的看着熬着的水，好像真是一锅香喷喷的热汤一样，他甚至还用鼻子使劲抽动几下，假装在闻着根本不存在的香味……
少年的眼神里满是看疯子一样的嘲笑。
王瘦虎根本不管他，自顾自的从旁边拿起个破碗，从锅里舀出一碗来，边吹边喝的，还摇头晃脑的舒服的长长的吐出口气来……
如果不是能看见锅里的水，还真没人能想到王瘦虎这么舒服的表情是因为喝着一碗水。
“你不喝？”王瘦虎舒服的将碗里的水喝完，看向了旁边的少年。
少年摇头，他确实很饿也很渴，只是要让他现在跟眼前这人一起喝水，他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王瘦虎见他不喝，也不再多问什么，就一碗一碗的舀着，边吹边喝的笑眯眯的坐在那里。
少年看着眼前这人，是真心搞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若说这人是个真正的侠客，那少年不信，他亲眼见过这人从附近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偷钱。可若说这人是个坏人，那更不像。这天下还真没什么坏人会冒着风雪盖那么多房子来帮助穷人过冬。
这人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边喝水还边一只手扒拉着头发，两道剑眉直至入鬓，鼻梁挺直，嘴角总是喝完一口水后就使劲抿一下，好像生怕有一滴水漏出来一样。脸颊消瘦异常，让一双眼睛显得深邃至极，平日里就算是嬉笑怒骂眼神也没有半分波动，好像嘴上的各种胡说八道从没上过心一样！
少年相信，如果这人愿意打扮打扮，那一定是各个青楼女子的座上宾，哪怕这人的相貌只算中等，可是一身气魄是让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会为之心折。
“你又在心里给我加戏吗？”王瘦虎眼角扫过呆呆坐在那里的少年，没什么好气的开口：“那么请问这位少爷，今天又给我想出了什么背景？想出了什么故事？想出了什么恩怨纠缠？”
少年笑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他坦然开口：“又给你补了一点，反正咱两也是萍水相逢，往后估计再没见的时候，我吹吹牛也不碍着你什么事。”
王瘦虎听着这话只能点头，只是他不仅点头，还配合的问着：“那要不要跟我说说？要不或许某一天咱两正好碰上了，要我什么都不知道，且不是会把牛吹破？”
“别担心，那时候我肯定假装不认识你。你只要也假装不认识我就好。”少年的脸上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正大家也不熟悉，萍水相逢对吧？大家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用不着太认真。”
王瘦虎一时半会还真反驳不了，因为这话就是他抢这少年的东西出去典当时候说的。连语气和表情都差不了多少。
“你说是就是吧，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这几天都没吃东西。要不咱们把你这衣服当了吧？”王瘦虎沉默了不到几分，就又笑嘻嘻的开了口：“反正你也要走了，只要回到了下面的镇子里，报上你的真实性命，有的是人照顾你，那些典当的东西也肯定一分钱不花的拿回来。趁这机会咱们再典当点？”
“我说，你别贼心不死行吗？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这衣服不能典当，不能典当，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少年抓着自己的衣服跳了起来，跑到离王瘦虎几步远的地方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我都跟你说了，我回了家，立马会派人来给你送钱送粮！你怎么老盯着我这衣服？！这衣服能典当多少啊？你知道不知道？那些我原来的东西每一件都是上万两银子的，典当过去不到一百两银子一件！”
少年说的说的，鼻子都酸了，最后甚至眼睛发红的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开始落泪，他一边哭一边喃喃着：“那都是师傅师兄给我的礼物，给我准备的好东西！都被你抢走了！还要抢我的衣服……”
王瘦虎尴尬的举起双手投降，可惜少年根本看都不看他。
“小风，别生气了啊，乖……”王瘦虎捏下自己的下巴，小声说着。
少年换个方向抱着膝盖继续蹲着，根本不搭理他。
“风爷，咱都大老爷们，别在乎那些东西行吗？你想想看，咱两这三个月里至少救了几百个人，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是不？钱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花就花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吗？”王瘦虎赶紧蹲在他前面继续说着。
少年泪眼朦胧的瞪着他，好一会才开口：“那你干什么要抢我衣服？你说的对，所以我其他的都给你了，就一件衣服了！为什么还要抢我衣服！”
王瘦虎拿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叹气：“来，风爷，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不去！”少年蹲在那里根本不起。
王瘦虎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出去抱着一个大麻袋回来，然后打开麻袋一件件的开始往出拿东西。
少年脸上的好奇慢慢变成了震惊……
他典当出去的东西，一件件的都在麻袋里，一件不少！
可是除了他的东西，麻袋里还有更多的东西不是他的！
“看！”王瘦虎将少年的东西全部还给他，然后递给他一张纸：“这是我帮你写的欠条，你记得以后还给人家啊！”
“破烂一堆，购回价：三千两百五十一两。”少年念着纸上的字，嘴角抽动下，他不知道是该骂王瘦虎王八蛋，还是该骂当铺的掌柜的王八蛋！
第五十九章 侠与盗
“剩下那些那是什么？”少年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好，看着王瘦虎依旧折腾着麻袋，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开口。www.uu234.net
“那当铺老板转手就把你的东西卖给了镇子里的富贵人家。”王瘦虎嘿嘿笑着：“更远一点的县城里也卖了几件去，我在你的东西上做了印记，拿回你的东西的时候，顺便在那些人家的藏宝室里拿了点东西。”
少年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着王瘦虎的眼神忽然有些惊讶和愤怒！
“你早就准备好了是吗？拿我的东西做饵，就为偷这些东西！”少年的脸上气的通红！
“激动什么啊！”王瘦虎不以为意的整理着麻袋里的东西：“我又不准备卖，过几天我就把这些东西送回去，然后收点谢礼。”
少年一脸无语的看着王瘦虎，这种操作他还他没见过。
“风爷，别一副见识短的样子。这再正常不过了好不？”王瘦虎假装叹口气：“这些东西至少值几万两银子，就算是脏货，至少也值几千两银子，现在我帮他们找回来，值是要点粮食，有什么不行的？那些富贵人家家中有的是粮食，惹火我了，我一把火都烧了它！”
少年一直觉得贼喊捉贼已经足够无耻了，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那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比那无耻的事情太多了！
“你那些东西当铺老板一共找了七个卖家。五家就在山附近的小镇里，还有两家在远一点的县城中。”王瘦虎麻袋里的东西分成七堆，指指点点的边挑选边开口：“来，风爷，这三个月你辛苦了，我不习惯让人白白跟我做事，选几件东西。不用客气，反正我也是借花献佛！”
“借花献佛？”少年听着这个词皱眉，而后脸上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开心：“原来这个词是这样用的？”
“有什么不对吗？别计较啊，我读书不多，说错了跳过去就好，意思意思而已，你别不好意思啊。”王瘦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看着少年还在沉思的样子皱眉：“风爷，江湖行事，何必拘泥不化？”
少年摇摇头，脸上有些不痛快：“我只是想起一门道术，名字就叫‘借花献佛’。这会听了你的话才搞明白这借花献佛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别别别别！别听啊！”王瘦虎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摇着开口：“你要是把我的话都当真，那你肯定是个蠢货！”
少年收回念头，看着王瘦虎点头：“这话没错，你的话半句都不能信。东西我一件都不拿，要不我肯定替你背锅！”
王瘦虎朝他竖起个大拇指：“聪明！”
少年翻个白眼，看着他翻来覆去的看着那些东西，等了一会忍不住的开口：“虎爷，我要走了，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大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吃力又不讨好，作用也不大，以你的修为随便去抢点东西都比这做的更多，也比这效果更好。”
王瘦虎看看少年，没有说话。
“虎爷，说说呗。反正以后我跟说人说起了，也肯定不是说你，我肯定加工的是一个大侠，面若冠玉，杏眉朗目，身材修长，气势惊人。绝对跟你搭不上半点关系！”少年的脸皮几个月来锻炼的老厚老厚，说起这种话也没半分不好意思。
“现在已经快要一月了，最多再过一个月，就会春暖花开。”王瘦虎看着少年，口中说着完全不相关的话：“这也是最难的时候，到了这时候，要人命的不止是寒冷，也不只是饥饿，熬了一个冬天，稍微一点寒风就会让很多人死去。”
少年有心想要追问自己的问题，只是他也不好再说关于死亡的问题的时候插口。
“你问我为什么不抢？其实再简单不过，这世界上哪有白来的东西？”王瘦虎的脸上浮起几分嘲讽：“我为什么要抢？这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他们，替他们出出力气换个心安，就已经是天大的善良。我还要替他们拼上性命？这什么道理？天下有这种道理吗？”
天下当然没有这种道理。
少年也无话可说，这确实是他问的不对，这本就不该是王瘦虎的责任，王瘦虎做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真正的大侠了，还要吹毛求疵，那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那你为什么开始要帮助他们？为什么现在又要去抢？”少年人总是心服气嘴上也不服气，非要给自己找回点平衡才痛快：“我告诉你，要是你的回答是真的，这黑锅我替你背，这麻袋里的东西我替你去还，我替你去要粮食！我还不信我这玄一道内门弟子的身份背不起这点黑锅！”
“这你自己说的啊，可不是我求你的，更不是我逼你的！”王瘦虎扭着头，一副你自己说的的表情。
少年的嘴角抽动几下，他知道自己又被刷了，只是少年心气，他也不会反悔，只是梗着脖子回答：“是我说的，只是我说的是要真实的回答，不要假话！”
王瘦虎看看他，笑着点头：“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少年咬着牙回答！
“行，爽快，风爷果然是条汉子！”王瘦虎双手都向少年竖起大拇指：“只是实话未必让你高兴，也许实话更难听，你确定要听实话吗？”
少年沉默下，过了一会他才点头开口：“我听！”
“其实原因很简单，刚开始下雪的时候，我就在那边的山上搭了个房子，还从附近的大户里弄来点粮食。原本准备我一个人住着，等雪停了就走。”王瘦虎慢慢的说着：“后来，雪一直不停，附近有几家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冒着雪到山里打猎找吃的遇见了我。”
少年慢慢的听着，只感觉随着王瘦虎的话，自己的心再一点点沉下去。
“后面的不好听，你确定要听吗？”王瘦虎笑笑：“不听的话也行，黑锅不用你背，这么点事还不算什么。”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少年咬着牙回答。
王瘦虎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那几家人活不下去了，哭着求我，我也无所谓那点粮食，反正我去抢点也没什么。就直接送了他们。”
“后来呢？”
“后来。”王瘦虎沉默下，过了好久才开口：“后来，没过几天他们又来了，雪一直没停，那几家人的粮食都吃光了，路也难走，那村子里一天死几个人，实在没有办法，他们给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打扮好，送给我做新娘子。”
少年脚下的土地直接被他踩成了一个坑，他看着王瘦虎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你继续。”
第六十章 笑和不笑（感谢文武，知闲闲，地多三位大大打赏）
“不是一个，是五个姑娘。m.www.uu234.net”王瘦虎说的都笑了，笑的他一脸的褶子：“五个黄花大闺女，还有十七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那村子里的人说，只要养着他们就好。”
王瘦虎看看少年脸上的表情，假装叹口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只好答应了，我还好心的多建了几个房子，把他们全村活着的人都救了上来！”
少年的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还要听吗？”王瘦虎停顿下，看着少年开口。
“你继续！”
“那村子里当时还活着的人，一共七十八个。”王瘦虎笑的很平静：“我给他们搭了是个大房子，给我自己搭了一个大房子。一共花了两天，再去下面抢了点吃的，花了一天。等到第三天我准备跟我的五个姑娘过日子的时候，五个黄花大闺女已经变成了一个半，七十八个活人，剩下了三十八个。”
少年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可是王瘦虎还在问他……
“你知不知道一个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活的，还有一个只剩下半条命了。”少年扭着头看着别的地方回答。
“恭喜你，答错了！”王瘦虎双手鼓掌，一脸笑容的开口：“一个半的意思，是死了两个，活着三个，三个人加起来最多只有普通的一个半。”
少年只感觉全身都在发寒。
人们总感觉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只是真正的艰难，是每分每秒都会有人死亡。
所谓度日如年的痛快，也许在某些人眼中，那是多活一年的快乐。
“没过多久，那剩下的三十八个就疯了一半，死了一半，可是剩下的空房子已经注满人了。”王瘦虎忍不住摇头：“没有办法，都活不下去，连续不断大雪，让这些人唯一能找到的活路就是我。”
“如果他们能上得了山，为什么不能去附近的大户人家呢？”少年有些疑惑的询问。
“因为他们知道，我要的最多只是那个他们注定熬不过冬天的闺女，而那些大户人家，或许会连他们的尸体都埋在地里养着土地。”王瘦虎笑出了声：“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那样，每天都不断的死人，我每天都有新娘子。白天我花半天时间去搭房子，半天时间去搞吃的。晚上过着夜夜换新娘的日子。”
少年没有说话，他确实很少在夜里见到这位虎爷，只是他不觉得有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有着夜夜换新娘的想法。
“可我今天数了数，还有八百多口人活着。”少年有些犹豫，有些盼望的开口：“这几天死的人，已经不多了。”
“那是因为熬不下去的人，都已经死了。”王瘦虎平静的回答：“方圆百里之内，该死又没死的人，只剩下了那八百多个，等到天晴，或许那八百多个人，只能活下八十个来。”
少年有些麻木的开口：“方圆百里？”
“嗯，大雪掩埋尸体的速度非常快，我也一直不让你去那边仔细查看，所以你不知道。有机会等雪消融了你可以去看看，漫山遍野的尸体，绝对壮观！”王瘦虎砸吧砸吧嘴：“不算死在路上的，我记得光是住进房子里的人，都有八千三百六十一个。”
少年突然蹲在地上干呕……
他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连胃里的酸水都吐不出多少来，只是在那干呕着。
王瘦虎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等他不动了才继续开口：“真正的尸横遍野，有机会你一定要看一看，跟我们的战斗不同，这种情形可是你平时想看也看不见的。”
少年不想回答，他甚至不想听。
王瘦虎也不再说话，静静的坐在那里。这是他建起来的屋子，跟所有的屋子一样，他的手艺并不好，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以他的修为，搭下的房子足够坚固，也足够不漏风。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不忍，他是真的觉得这少年不错，他在这里搭房子，来查看的人不少，路过的人更多。那些人都有着修为，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像这少年一样，仅仅是觉得应该，就留下来连是非都不问，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管的留下来帮忙。还一帮就是三个月，连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抢去当了换粮食都没有怨言。
所以他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少年的方向，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不让他搞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是真心想彻底的将这些事情瞒过这个少年，等到他走了，这些东西等不到冰雪融化，大概就会被人焚尸灭迹。等到这少年再次来这里的时候，大概会只剩下一段故事。
只是他也是真心忘了，少年人的热血上头，根本就不管不顾。何况是一个聪明的少年。这本就是千防万防都防不住的事情，如果有心查探出来并没什么难的。与其让这少年暗自猜测，还不如他直接将话讲明。
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好心好意，对于这个世界是多余的伤害。
王瘦虎静静的看着已经有些发抖的少年，他相信这个少年可以撑过去，若是有的选，他也愿意将这一切都淡化抹去，可惜他毫无办法，他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告诉这少年所有的事实。没有什么比真相更残忍，也没有什么比真相更可以让人清醒，更让人成长。
少年的身子抖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简单，我会继续在这里看着，直到大雪停下，如果那时候有人来清理尸体，那我就走人，如果没人来的话。”王瘦虎停顿下，声音忽然低沉下去：“我就再留段时间，将尸体处理完之后再走。”
少年不太理解的看着王瘦虎。
“冰雪一旦融化，冰封的尸体就会腐烂，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内处理掉，那么肯定会发生瘟疫。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情形如何。可想来也不会太好。”王瘦虎看看少年：“连绵不断的大雪，让附近的人已经十里无一，如果再发生瘟疫，很可能花城附近再没有一个活人。”
少年不再说话，而是眼神空洞的看着王瘦虎，有些麻木的开口：“那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你能做的很多，首先要做的，就是第一时间返回你的门派，打听清楚大雪之后的后续处理。”王瘦虎平静的说着：“我不知道这大雪是只花城附近，还是别的地方也有。更不清楚官府的行事。这种事情以我们个人的力量，能做的太少，如果你有心，就回门派找人帮忙吧。”
“好！我这就走。”少年直接起身，身体有些摇晃的走动几步，而后停下，返回来将地上的所有东西都装回麻袋里背在身后。
直到走出门外，少年看着漫天的风雪，也不回头的开口询问：“虎爷，为什么这么残忍的时候，你依然可以笑的出来？”
王瘦虎愣下，嘴角抽动几下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果断的拿手揉几下脸，揉出个笑容来才回答：“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我发现，那些村民，见我笑的人比不见我笑的人能多活一天而已。”
第六十一章 死人和疯子
少年扭过头，看着王瘦虎脸上像刻出来的一样的一副假笑。www.uu234.net努力抽动下嘴角，可惜他也笑不出来。
王瘦虎见他那样，直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在他脸上揉了一阵，然后放开：“好了，记得保持不变。”
少年咧开嘴，似乎笑的很开心一样。
王瘦虎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伸出手，接住点飞舞的雪花，按在他双眼上。
“笑的时候，不要把眼睛瞪大，眯起点来。”王瘦虎说着自己的经验：“要不显得太假。”
少年点点头，转过身，挥挥手，一个人离去。
王瘦虎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有装的出来的笑容，哪有装的出来的开心？
看看屋子里依旧熬着的清水，王瘦虎叹口气，用力勒下自己的腰带，使劲搓几下自己的脸，感觉手上有点怪异的味道，放到鼻子上闻下，立马就是几个喷嚏，赶紧把手伸的远远的挥动几下，这什么味道啊，怪怪的，好像比胭脂淡几分，有点香又有点怪！
王瘦虎蹲下给手上粘点雪，使劲搓几下，等手上没味道了，再给自己搓出个笑脸，关上门，转身走向了村民们聚集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跟村民住的地方不在一起，也不算太远，只有不到一里路。只是在这种漫天大雪中，一里路就是普通人死也爬不过去的路。
村民们又死几个，王瘦虎看着屋子外几乎要被雪遮起来的尸体，没什么犹豫的走过去，将尸体抓在手中，走远一点扔出去。
王瘦虎的屋子盖的满山都是。只是现在住着人的却没有多少，他记得现在只有八十个屋子住着人。每天他都抽着时间看看每一个人。
说好听点，是看望。
说难听点，是把死在屋子里的人扔出去。
看过一轮，王瘦虎又从各个屋子里扔出了二十具尸体，以及十个活人。
尸体不会说话，只是活人也都看着王瘦虎不想说话。
“我去处理尸体，你们自己找个地方躺下去。活人就这点比死人好。”王瘦虎叹气：“能省点劲。”
王瘦虎不想搭理他们，只是临死的人，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呢。
王瘦虎刚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传来声音……
“虎爷，他们说你是坏人，你每天都靠吃人肉活！”
王瘦虎的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
“我不相信，所以我杀了他们。”
王瘦虎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开始行走。
“他们说你吃了二狗子的心，吃了三虎子的肺。我不信，我记得他们死去的地方，我把他们挖了出来，割开了他们的肚皮，认真看了看，二狗子的心和三虎子的肺都在，我就把心和肺都拿回去给他们看，他们说我疯了，他们还说他们就是随便说说。”
王瘦虎依旧背对着这些人不说话，这三个月里，他见多了被逼疯的人。这个人的事情在那些疯子里什么都算不上。
“这些人怎么可以随便说这种话呢？我的命都是虎爷你救的！……”
这人还在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只是王瘦虎也好，其他几个人也好都已经走了。
等到王瘦虎再次返回来搬运尸体的时候，这人还在说话，连自己的脚被已经被雪盖住都毫无感觉。
王瘦虎来来回回的搬运了几次，将尸体都扔到远处后，再次站在了这人面前的时候，这人还在说话，他的嘴唇已经发白，四肢都冻的僵硬了。
王瘦虎一把把他从雪里拔出来，坎在肩膀上从远处走去，这人的声音终于停了一下，只是又马上开始说话：“虎爷，我没吃过人肉！”
王瘦虎一言不发的坎着他继续走着。
“虎爷，你说这大雪下下去，有人可以熬过去吗？”
王瘦虎停在已经看不见屋子的地方，将这人从肩膀上放下来，立在地上，帮他整理下头上的雪花。然后用手轻轻的将他脸上的雪花也清理一下。
这人的样子终于明显了起来，他大概二十左右，面目有些清秀，脸色冻的发白，眼睫毛上的雪花总是无法控制的抖动着。
“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石青。”王瘦虎看着他慢慢开口.
青年认真点头，眼神中闪过几分感动。
“我可以告诉你，肯定有人可以熬过大雪。”王瘦虎平静的开口：“不只是如此，那些人还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石青的脸上已经冻的做不了任何表情，只是他眼中的喜悦却是让王瘦虎看着都有些开心。
没有再说什么，王瘦虎朝他点点头，认认真真的看他几眼，石青的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在漫天风雪中很淡很淡，可是王瘦虎却闻的很清楚，不是因为他鼻子灵，是因为这些天里，他闻过了很多次这种味道。
不是很久没洗澡的臭，不是脏东西的臭味，而是人临死的时候那种身体从内到外开始腐烂的臭味。
一个人一旦有了这种味道，那就离死不远了。而王瘦虎刚刚拉出屋子的那十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这种臭味。
不关乎什么对错，不关乎什么好坏，不关乎什么喜好，就是单纯的死生之分。
清理完死人，王瘦虎开始清理屋子附近的雪，大雪不停的下，只要一天不曾清理周围，屋子旁边就是厚厚一层雪，住在里面的人大多活不过第二天。曾有一天他记错过一幢屋子，第二天他去看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已经冻死在了床上。
整整一天，王瘦虎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没空练自己自己的武功，没空去想以后怎么办，他躲进自己的屋子，盖上厚厚的被褥，不在乎自己身上长久不洗澡的臭味，也不在乎被褥长时间不洗的酸臭，他只想闭上眼休息几分。
这是他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他从来没有去想过他的过去，没有回忆过也没有回味过他的一生。所有的多愁伤感都生死面前都显的多余，他甚至来不及去感叹自己太弱能做的太少，只是祈祷下明天死的人少一点就沉沉睡去……
屋子外的大雪依旧飘飘扬扬的洒个不停，有钱人家在屋子里感叹，穷苦人家在屋子里煎熬。
雪到底还会落多久呢？
睡梦中的王瘦虎不知道。
在夜里的风雪中赶路的风爷也不知道。只是在连夜赶完八百里路，趁着天明踏进花城之后，还是少年的风爷，看着一道城墙之隔，仿佛两个世界的情形，少年没有半分快要到家的快乐，只有着滔天的愤怒！
第六十二章 少年与父母
少年抬头，看不见任何风雪。www.uu234.net
少年低头，感觉不到半分凉意。
他抬头依然能看见结果外有着漫天的风雪，可是在这花城中，却没有半分雪花落下。
如果他不曾遇见过那位虎爷，他会感觉到无比安心，如果他不曾听过那位虎爷的故事，不曾想过那尸横遍野的情形，那他只会开心的赞叹道门的道法通天。
可是他见过，他听过，他想过！
现在的他只是愤怒，只有愤怒！
他甚至不想回家，他只想回头去找那位虎爷，所以他就回头。
只是他一回头，就看见了他的父亲。
那是一个狮子一般的男人，是整个花城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是整个花城甚至整个春州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那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是他一辈子最想成为的人物。
可是现在，少年在看着他父亲的眼神中只有失望，甚至还带着几分鄙夷，他看着父亲一身的衣物，只觉得无比的碍眼！
他错开眼神，不去接触父亲眼中的欢喜，而是行个礼，绕开了他，想要出城……
“嗯？……”
风烈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的眼神，皱下眉头，他没等到一个亲切的拥抱，这也就算了，孩子长大了不好意思没什么，可是这直接绕过他要走的是什么意思？
风烈皱着眉头随手抓向了就要绕过他的儿子，只是却抓了个空！
“好小子！”风烈的眼神亮了，他八品修为，抓一个三境的小子，就算是没用心没用力，被躲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风烈带着笑意看着他最疼的小儿子继续走向城外，他看的出来，这小子起码一个月没吃一顿饱饭，可是就是这种情形还能躲过他的随手一抓，只在地上留一份痕迹。看来这道门没有白去啊。
少年却没有多想，只是一招借花献佛，将父亲手上的力道全都转移到脚下就已经用尽了他仅剩的法力，他只想赶紧跑出去。
只是瞬间腾空的身体，告诉他这只是个妄想。
“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放下来！老子没空跟你玩过家家！老子有正事要做！”少年挣扎几下后发现自己挣扎不动，瞬间开始破口大骂！
风烈脸上抽抽，看看周围的行人，看着他们都错开眼神后才一巴掌将手里的小子打晕过去，随手提起他掉下来的麻袋，直接腾空飞回了家里。
“别问我！问你儿子去！”风烈看着从屋子里出来的女人直接开口堵上了她的话。
“我的小风啊！”屋子里出来的女人瞪风烈一眼，看着他手里的少年直接喊了起来。
然后是满院子的鸡飞狗跳，好一阵才安稳下来。
“我告诉你，风烈，你看看小风都成什么样子了，还在那装什么样子，要是小风有个什么不好，你给我等着！”女人叉着腰，咬牙切齿的瞪着风烈。
“我告诉你，花静，别有事没事乱找我麻烦行吗？这根本跟我没关系，要不是我堵着，这小王八蛋早跑了！”风烈没了半分看才看着少年的疼爱，一脸的不耐烦：“我告诉你，你知道不，这小王八蛋刚才骂我王八蛋呢！我也就是打晕了才把他带回来。”
“你叫他小王八蛋，他叫你王八蛋有什么不对的吗？”花静漂亮的眼睛翻个白眼。
风烈一下被噎住，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深吸口气开口：“他被我打晕了，大概一个时辰会醒，我先……”
床上的少年睁开眼，挣扎几下坐起身来，看着旁边的父亲和母亲，摇晃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花静的嘴角满是嘲笑的看着风烈，意思明显无比：一个时辰？
风烈扭过头，不去看自己夫人的脸色，心里却在暗骂：这臭小子怎么回事？一个三品小道士，哪来的这么多门道？
少年清醒过来，看着自己家的样子，想要动身，却忽然停下。
“小风，怎么了？”花静看着少年的动作急忙开口：“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少年看看她，没有回答，他只是想到了如果他再去虎爷那边，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在家里找点帮手呢。
“我的小风啊！”花静直接伸开双手就要抱住少年。
“娘，我三个月没洗澡。你要不嫌臭和脏，那就抱吧。”少年平静的开口。
“我可怜的小风啊！”花静紧紧的抱住了少年，拿手揉着他的头发，看向了一边的风烈：“都怪你老子，什么都做不好，害我的小风吃了这么多苦……”
风烈在一边无言以对。得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行了，娘，你松开。我有事想问问你们呢。”少年扒拉几下，挣脱出母亲的怀抱，看着已经准备好的饭菜也没什么客气的直接走过去边吃边说。
“慢点吃啊，不着急。”花静有些心疼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少年开口。
少年摇头，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看向了一边的母亲：“娘，你有七品修为，若是你全力施展，可以在这样的风雪中建立一个多大的结果？”
花静怔怔，她是真没想到少年会问这个，只是她也没隐瞒什么的开口：“若是给我准备时间的话，我可以建立一个方圆一里左右的结果，可要是长时间维持的话，仅靠我自己，我只能长时间维持一个百米方圆的结果。”
七品修为，百米方圆。
少年想一想花城的大小，想一想整个春州的大小，只能狠狠吃几口饭。
“小风，吃慢点，不着急啊。不够我再让人给你做。”花静看着少年的样子再次开口。
少年摇头，脑子却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转着，忽然，他停下筷子看向了一边的父亲：“爹，家里还有闲着的护院和管家吗？”
风烈也怔一下，直接朝旁边开口：“来人，将王管家请来。”
王管家叫做王平，他是风家的老人，也有着六品修为，今年已经七十出头，只是在六品修为三百年寿元里，他只是正值壮年。
“王叔好。”少年一见王平马上起身行礼。
“风少爷好，老爷夫人好。”王平恭敬的站在旁边开口。
“有什么事情，你就交代王平去做吧。”风烈朝少年笑笑。
少年也不客气，他点点头，将带回来的麻袋打开，清点一次后交给王平，然后从怀里取出欠条再递给他：“王叔，花城往南八百里外有个小县城，县城再往北百里不到有个小镇子，镇子里有个小当铺。这欠条上的银两是我典当身上的物品的价格，你过去以后还了。”
王平认真点头，看下欠条上的数字，然后收回怀里继续听着。
“这麻袋里的东西，是镇里和县城里几家富户的东西，具体哪几家你自己打听打听，你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问他们拿上一共八百人三个月的粮食，送到镇子往南八十里左右的山中。地方很好找，那山里有很多新建的房子。找一个人叫‘虎爷’，把粮食交给他。”少年继续详细的交代着。
王平认真的听着，等少年说完后他才开口询问：“这‘虎爷’有什么特征吗？”
少年失笑摇头：“那边山脉中就那么一个有修为的人。是个剑修。你一进山脉他就会找上你，念念叨叨的跟你说大雪之下有多少人吃苦，要你帮忙做事。至于样子的话，身板挺直，异常消瘦，总是带着点假笑。很好认的。”
王平听完后，再次确认：“花城往南八百里的小县城，县城往北百里的小镇子，镇子往南八十里左右的山脉，对吧？”
少年听完点头，他想了想再次开口：“王叔，别画蛇添足！”
王平忍不住的看少年一眼，看着一年严肃的表情，又忍不住看向了一边的风烈。
风烈听着少年的话也有些奇怪，只是他朝王平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王平这才认认真真开口：“好的，风少爷，我这就收拾东西，马上动身！”
“辛苦王叔了！”少年认真行礼。
看着王平的背影离去，花静忍不住跟一边的风烈对视一下，两人都觉得儿子这次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小风，这次回来的路上，遇见什么事情了吗？”花静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着。
“没什么。”少年抬头，看看母亲，再看看父亲：“只是见的死人有些多。然后看见花城中没有半分雪花的样子，感觉很不舒服。”
花静跟风烈互视一眼，再看着儿子的眼神都有些担忧，他们都是从年少过来的，知道一个少年遇见这种事情会多难受。
“小风，可是觉得为父做的不好？是不是觉得为父一点都不关心那些外面的人？我……”风烈扭着头开口，只是没说完就被打断。
“爹，我相信你。”少年看着父亲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和失望，而是一如既往的崇拜：“我想过了，爹你不是那种人，在这种天灾之下，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我相信爹你一定已经尽全力去做了！”
“娘你也一定尽全力去做了！”少年看向旁边的母亲：“人力未免有穷时，我相信爹娘都不是那种坐视不管的人！”
风烈和花静互相看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一丝感动，而后立马错开眼神。
“这小子长的太快了！”风烈偷偷给花静传音。
“是懂事了！我的儿子肯定是好孩子！”花静没好气的反驳一句，看着少年的眼神里满是宠爱……
只是他们却看不见少年心中的怒火，少年说的都是他发自内心的实话，他确实认为自己的父母绝对都是大英雄，绝对不会对这漫天风雪坐视不管。只是在他的心中，越是这么认为，就越是愤怒！
那种怒火无名而起，却非但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反而让他越发冷静，也越发从容。
第六十三章 人与天
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少年不过十六，却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他宁愿自己的父母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出手，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父母用尽全力都已经无能为力。
每一个少年都曾心比天高。
只是他见识到天真正有多高的时间比大多数人要早的多。口中饭菜依旧芳香扑鼻，只是他吃在口中确实为同嚼蜡，认认真真的将能吃下的东西都吃进肚子里，少年擦下嘴，认真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我一路走到花城，全身漫天风雪，从没停过。是花城附近如此？还是春州全都如此？”少年的眼神认真而又执着。
“春州全部都如此。”风烈看着眼前正色的少年，心中闪过几丝心疼，也闪过几丝骄傲。家有少年初长成的父母大都如此。
“一州大雪连绵不绝，可是朝廷依旧毫无动作，不光是朝廷，甚至道门，剑宗，武宗，佛门，书院都没有任何动作。这不对劲！”少年沉默下问出了自己有些不敢问出口的问题：“春州跟夏州接壤，是否夏州也是如此？也是漫天风雪连绵不绝？”
风烈沉默不语，举一反三莫过于此。
少年看着父亲沉默的样子也沉默下去，显然他的猜想是对的，只是若只是如此，肯定解释不了那些势力的毫无动静，他张张嘴，想要问出更惊人的问题，只是那些话只要想一想，他就嘴干舌燥，说不出来！
端起一边的茶壶，少年直接一壶水都灌进自己肚子里，站起身来看着父亲，一字一句的问着：“那么那些人依旧未动的原因，是因为不止是两州大雪？还是因为有妖族大举进攻？还是有更大的事情呢？”
花静看着少年的眼神里有着震惊，哪怕她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出色的天才，可也仅仅根据这么点东西就推断出这些来，她儿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出色了？
“春夏秋冬，粱豫忻广。八州全部大雪漫天，连绵不绝。”风烈的声音也很低沉：“梁豫忻广四州跟妖族地域接壤，必须第一时间镇压稳定，秋冬二州靠近海域，也必须第一时间控制。剩下的春夏二州。我们只能自力更生。”
少年只感觉一座山压在了身上一般，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眼前更是一片黑暗，好一会他才喘息着回复过来，他清醒过来后，看着风烈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圣人还不出手？”
“闭嘴！”花静勃然大怒，直接一巴掌将少年抽的飞了出去！
少年揉下脸，擦干净嘴角的鲜血，平平静静的站起来，他没有看着自己的母亲，而是看向了一片平平静静看着他的父亲。
“我又不是圣人，你看我我也不知道。”风烈平静的回答。
少年盯着他的双眼，好一会忽然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啊，没人知道圣人为什么不出手。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圣人没有出手。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花静看着父子两人的眼神却有着无法掩饰的愤怒：“没有佛祖，人族哪能从妖族手下苟活下来，传承至今？没有剑圣，人族哪能反抗得了妖族，一步一步立足人间？没有道祖，我们哪能人人学道，人人有登天之路？没有书院圣人，我们哪能知道仁义礼智勇，哪能有诗书传家？没有武宗，我们哪能人人学武，哪能人人有如龙之志？”
“人族立足这世间千年万年，天灾**从来不绝。若是事事都靠圣人，那圣人千年万年的辛苦，且不是都喂了狗？”花静的语气异常压抑：“别什么事都往圣人身上推！圣人没空！”
花静走前几步，走到少年的身前，认认真真的盯着他开口：“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不要为自己找借口！自己做不好，就找父母？父母做不好，就找更强的人？找不到更强的人，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在圣人身上？是不是把过错推在圣人身上你就轻松了？”
“我告诉你，风天阔。不是！”花静看着少年一字一句的开口：“不是！你替圣人找什么理由？你有什么资格说圣人是非？你有什么资格替圣人想什么借口？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花……”
“你给我闭嘴！”花静直接转身打断了风烈的话，指着他的鼻子开口：“你有什么脸说圣人的长短？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小风不懂事，你呢？你就凭点不高兴就敢那样说？”
“我这不是在自己家里说几句吗？我也只是随口说说。”风烈扭着头，不敢看花静的眼神。
“你不是随口说说，你就是愤怒，你就是不甘心，就是觉得圣人不公平！”花静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诛心。
风烈的脸色抽动几下，慢慢恢复平静：“是又如何？他们做的，我就说不得？靠近妖族的四州必须第一时间解决，我没有任何意见，哪怕是我春州全死了能阻挡住妖族，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是秋冬二州呢？凭什么？是，那两州是靠近海域，大雪不停来年会有大风暴。可是真到了舍弃春夏二州的地步了吗？那些人手分给我们春夏两州三分之一，我们就能活下来！”
“可你看现在这样子！整个春州，除了七个大城，外面不是十室九空，外面是死绝了！！”风烈的眼角都已经崩裂，他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让自己不要对自己的老婆发脾气：“他们非但不来帮忙，还将春州所有的修为高的人全部调离，是怕我们造反吗？”
“春州数百年的经营，有近三千万子民，可是现在呢？七个大城里最多也不够一千万人！其他两千万都死了！”风烈忍不住的红了眼：“我不怨圣人，我知道这肯定已经是圣人尽力后的结果。他们肯定比我还苦，比我还恨！可我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做，我还得假装自己什么都做了！空有一身修为，我能做什么？”风烈扭过头，看着笼罩在花城外的结果叹气：“我连个战斗的人都找不到！我的敌人是天，是地。是在这漫天风雪下枉死的冤魂！我能怎么办？我的儿子在心里怨我，我的子民做鬼都不想放过我。”
花静看着背对着她的丈夫沉默，每一夜他的彻夜难眠她都在身边，她自然明白他的苦。
“爹，大雪连绵不绝，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可是大雪终究会停，一旦大雪停止，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清理冰雪，翻新土地准备种植。”少年，也就是风天阔却平静的开口：“不只是如此，我们还必须第一时间内处理掉所有尸体，以防瘟疫，甚至防止冰雪融化后水灾。而同时，我们也必须建立起防护措施，以防来年冬天依旧冰雪漫天连绵不绝。”
风烈和花静都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有着意外和惊讶。在大雪来临的第一天，这些事情就在安排，可是在此时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口中听见，他们依旧感觉到有些震惊和不可思议。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风天阔的脸上浮起几分红晕：“人定胜天，今日有大雪漫天连绵不绝，可我们若是找到了办法，那么以后千年万年，再有大雪漫天之时，就再不会有几日惨像！”
风烈看着自己的儿子，好久好久才点头，伸出手重重的拍下他的肩膀，转身朝夫人点点头，一个人走出了房间，腾空而起！
不过瞬间，一道人影已经冲出结果，将一面大旗立在结果之上！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整个花城每个人都能看得见：
人定胜天！
第六十四章 虎子与虎爷
人定胜天！
这是句假话，人永远都只能接受天地。m.www.uu234.net能存活已经不容易，胜天之说不过是几句自我安慰的话。
只是终究这位风爷的一生，他的追求就这是四个字，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现在的风爷还很年少，却已经足够的坚定，所以在第三天在见到回来的王管家身上背着的小孩的时候，他看着王管家的眼神就有了深深的不满，他已经确切的告诉过了这位王管家，不要画蛇添足，可是这位王管家还是做了多余的事情。
“我说过不要画蛇添足！”风天阔十六岁的声音依旧有些稚嫩，只是听在王平耳中却让他有些心底发寒。
“小风，王管家不是多事的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他这样做的原因。”花静在一边按住了风天阔的肩膀，看着王平的眼神也有些不满：“王管家，为什么要多做这些事情？”
“夫人，少爷。如果不这样做，那位虎爷不会让我回来。”王平的回答很快也很真实。
“他不让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了吗？”风天阔还想说什么，直接就被一边的花静打断。
“王管家，那位所谓‘虎爷’，是什么修为？”花静皱起了眉头。
“四品剑修，纯纯粹粹的剑修！”王平有些心悸的开口：“我一直没有放松，只是将东西交给他的一瞬，我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控制住了。”
花静的眼神深邃，风天阔不了解这位管家的修为，她却明白的很，就算是她，想要控制住这位管家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他没有任何防备，一个四品剑修想要控制住他也是不可能的。
花静没有说话，而是将风天阔和王管家都带进了屋中，设置好结果才开口追问：“纯纯粹粹的剑修是什么意思？”
“夫人，我曾见过其他剑修，无论那种剑修捡起之中都有着不同的意味所在，可这位‘虎爷’的剑气之中，再纯粹不过。我认为这位虎爷是来自剑宗！”王平忍不住的深吸口气，剑宗是整个大夏最强大的宗门之一，整个春州最大的宗门在剑宗眼里都什么都不算。
“剑宗之人行事从来就是出人意表。若他真是剑宗之人，那么反倒是好事。”花静沉默下，没有深究的意思。
“剑宗之人从来就是卓尔不群，这人一副老流氓的习气，怎么可能是剑宗之人？”一边的风天阔不知道自己是惊吓还是羞愧，一脸羞怒的开口插话。
“那是传说。你别把传说当真，真正的剑宗之人。”花静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停顿一下后才开口：“真正的剑宗之人，都是那种混蛋里的混蛋。”
风天阔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花静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王平：“那位虎爷控制住你要你做什么？”
王平回忆一下，开始慢慢讲解。
当时他将八百人的口粮交给了王瘦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直接被王瘦虎控制住，剑气入体，除非他想死，他只能听着王瘦虎的话。
可王瘦虎怎么舍得让他死？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呆了这么久，他就见过这么一个修为高还没防备的人，别的不说，这样的修为肯定不会跟他一样什么都不会吧？
他带着这位王管家到了他建起来的木屋之中，逼着这位王管家一个一个的检查过了所有活着的人的身体。
最后选出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这三个月里变成了孤儿的孩子。男孩八岁，女孩更是只有六岁。
当两个孩子站在王平身前的时候，王平知道自己没得选。
“王管家，这两孩子都没任何毛病，非但没有任何毛病，而且都是学武的好胚子。天生精气神充足，而且都是天赋异禀，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毛病。无论学武学道，还是学文学佛都是绝对的好苗子。”王瘦虎笑眯眯的看着一边苦着脸的王平开口。
两个孩子都乖乖在站在那里，穷人孩子本来就懂事的早，在这几个月里又见到了死人，看着王平的眼神都满是希望。
“虎爷，我……”
“这样的话，就这个男孩吧。”王瘦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当给风爷养条狗，会叫会咬人的狗，给他口热饭，给他个住的地方。让他活着就好。”
王平还没说话，一边的男孩就跪了下去，不停的给他磕着头。
王瘦虎没有搭理一边已经耷拉下脸的王平，蹲在地上将男孩拉起来，看着他的脸开口：“虎子，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对吧？”
叫虎子的男孩重重点头。
“你看我，咱两名字一样，我叫虎爷，你叫虎子。我也不跟说好听的。去了风爷那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生气，别怨恨。”王瘦虎摸着男孩的头慢慢开口：“活下去，知道吗？”
男孩眼中都是泪花。
“虎子，等下忍着疼，不要叫出来。”王瘦虎拿头碰下男孩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不要怕苦，不要怕疼，以后一定要活下去，这山里的这么多人，也许只有你能活下。知道吗？”
“我……”男孩只不过刚刚开口，就直接被来自口中的一片疼痛疼的昏迷了过去。
王平和旁边的小女孩看着王瘦虎手中的半截舌头都是一脸的震惊和害怕。
王平退后几步，小女孩却走前几步站在王瘦虎面前。
王瘦虎将小女孩扒拉到一边，蹲下身将虎子的嘴巴打开，看着里面没有一丝鲜血才松口气，他是有把握，只是还是检查检查的好。
“王管家，这下你就不用担心他乱说话了对吧？他是个哑巴，已经绝对不会再说话了。”王瘦虎将手中的半截舌头给王平看看，让他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用力将半截舌头捏成了碎渣扔在地上。
王瘦虎拍拍双手，将手上的血拍打几下，随手擦在自己的衣服上。他的语气很平静，小女孩身子有些发抖的站在那里，王平的身子也有些发抖。
小孩子天生敏锐，小女孩又见多了生死，她这一瞬间是彻彻底底的觉得自己发寒，她从小跟旁边的虎子一样不怕寒冷，可是这时候她却冷的要死。
王平却是看的更明白，眼前的这位剑修已经彻底火了，那种杀机是**裸的降临在他身上，他知道原因，在之前的检查之中，还活着的七百多人里被他确定熬不下去的人有五百多位。剩下的不到两百人中也各有各的毛病，这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反而是还有两个孩子没有半分毛病。如果这雪三天内会停，也许还能活下二百多个人，如果这雪再下十天，那么最多可以活下二十个人，如果这雪再下三十天，那么最后两个孩子也死了都不奇怪。
王平知道，自己只要拒绝绝对不会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就会被这人杀掉。所以他低头低的很快，答应的更快：“我会带这孩子回去。”
王瘦虎静静的盯着他，看着他没有退缩的眼神，好一会才松口气朝他点点头。
王平只感觉自己的后背全湿透了，他看看小女孩，再看看王瘦虎，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
“你体内的剑气我已经收了，这男孩就交给你了。”王瘦虎拍拍王平的肩膀：“现在就走吧，我也不留你了。”
王平深深的看一眼王瘦虎，什么话也没有说的转身，背着男孩一路回了花城。
站在屋子里，王平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丝不露的讲给了一边的夫人和少爷，然后静静的站在了那里。
十六岁的风天阔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就直接的蹲下了身体，伸手板开了男孩子的嘴巴。
半截舌头整整齐齐的断着。
风天阔只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他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开始时候要说不要画蛇添足，后悔为什么不多说几句不多帮点忙？
他触电一般的收回手，想要站起来，却全身发抖的站不起来，最后甚至腿软的坐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后悔，有些茫然的看向一边的母亲，他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他是有点好胜心，是想证明自己，是想就自己和虎爷拯救那么多人，可是他也只是觉得那些人只要有足够的食物，有吃有喝可以保暖，不是就可以活下去了吗？
他没想让家里人帮忙，就是想证明他自己也可以做点事，可是这结果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没想过不管，他会再去的，他会去帮着那些人重新建立起新的家乡的！
看着抱着自己痛哭的儿子，花静的眼神里满是复杂。她挥手让一边的王管家退去，轻轻的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慰着，等到他的哭声低下去才慢慢开口：“小风，这孩子的舌头，可以长出来的。”
风天阔的泪水随着他猛然抬起的头掉落在地上，他没有在意，而是一脸惊喜的看向了自己的母亲：“真的？”
“真的，你放心吧。娘是七品修为，你爹是八品修为，找点恢复身体的丹药并不难。”花静帮儿子擦干眼泪：“而且那些人现在也还来得及，我这就派人去把他们都接回来，只要有机会活下去，我们就都给他们机会。”
风天阔的还是不想说话。
“小风，人力总有穷时，知道借用别人的力量并不是错误，更不是无能。就像那位虎爷，一个能举手之间控制六品高手的人，为了救更多的人能对你一个小小的三品道士称兄道弟。那是无能吗？”花静慢慢的抚摸着儿子的头给他解释：“那不是无能，也不叫无能。”
风天阔沉默下，慢慢点头。少年的心里还是不舒服，只是他也知道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恐怕也才是那位虎爷想要的事情。借他的名义救那些人。
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少年依旧有些不太舒服，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八岁的虎子，扭过了头。
他还是有些不敢面对。
“王管家已经给他点了穴，娘这就去给他找药，他年纪很小，等他吃了药，娘替他运功化解了，明天等他醒来的时候，舌头就可以长出来。”花静轻声安慰着：“等他醒的时候，你就告诉他是做了个噩梦就好。”
“嗯！”少年点点头，她的心里松了半口气，脸上浮起几分轻松，而后又恶狠狠的开口：“那个王八蛋，以后见了肯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那你可要好好修行，剑宗之人性格不说，修为进度是一等一的快，斗战之法更是世间少有。如果不好好修行，揍他的那一天恐怕不会有。”花静看着少年的脸上心头松了口气，对于她来说，儿子的事情本来就比天都大！
等到少年看到虎子口中新长出的舌头的时候，他心中的那口气彻底了松了下来，靠在墙上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软。
“娘？”少年轻声开口。
“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王管家了，他已经开始准备，两百多人不是容易的，必须有足够的工具才能接回来。至于虎子的事情，我交代过了，除了你爹，别人谁都不会知道的。”花静笑着开口：“你去休息休息？等你起来后再来看看虎子？”
“不用。”少年抬头，长长吸口气，他没问还活着七百多人，为什么只接两百多人，有些事情你成长的时候就会忽然懂。有些话你就忽然知道不该说，有些事你就忽然知道不该做。
“给虎子解开穴道吧。”少年平静下来后开口：“不跟他说说话，我也无法安心。”
花静没多劝什么，而是点点头，在虎子身上点过几处穴道，转身走出了房间。
少年看着床上躺着虎子，脸上浮起几分忧思，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快醒的时候，就收回了手，使劲在脸上揉几下，揉出个笑脸来才继续拍着他的后背。
“啊，啊，啊……”虎子忽然大喊着张开了眼睛……
“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呢？是不是梦见虎爷吃了你？”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啊……”虎子没有说话的将手伸进了自己嘴里，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舌头有些发傻。
“呵呵，舌头怎么了？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咬住了呢？”少年看着虎子有些茫然的样子开口。
“风爷！”虎子一把抱住了旁边的少年，哭着开口：“我梦见虎爷把我的舌头割下来了！”
“多平常的事，只是个舌头。我可是听说许多人都梦见自己被虎爷吃了呢，你就被虎爷割了个舌头？虎爷为什么没吃你呢？”少年偷偷拿手抹下眼睛，语气却没有半分变化：“难道就因为虎子你的名字里面也有个虎？”
虎子摸摸自己的脑袋，觉得风爷说的对。大家都说梦见自己被虎爷吃了，自己只是梦见虎爷割了自己的舌头，一定是因为虎爷跟自己一样，名字里有个虎字！
第六十五章 难听和实话
任何人年纪小的时候都比较好哄，长大后才会慢慢变得狡猾，也变得聪明。m.www.uu234.net风天阔将虎子哄着睡着之后，一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的靠着墙躺着。
他看着虎子年幼的脸庞，只感觉离自己好远好远，他只不过十六，虎子八岁，两人相差八年，他却觉得看着虎子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长大这种事情，让人别无选择。少年起身，深吸口气，给虎子小小的身子盖好被子，擦干净他眼角的泪花。他知道虎子未必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见多了死人，就算是孩子也会多长几个心眼，可这不是什么坏事。
他走出房间，看着依旧等在外面一脸关心的母亲，忍不住的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脸。
“娘，有你真好！”风天阔的心中轻松了许多，一个人有人分担自己的忧愁，从来都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花静走过去，拿手摸摸他的额头，松口气后才开口：“小风，有些事本来该等你休息好再告诉你，可是我觉得你已经长大，第一时间告诉你才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风天阔皱眉，心中却有几分喜悦。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比父母认为他长大更让他高兴了。
“你的师门玄一道现在所有的中品高品道长都在跟妖族战斗，道观里现在没人。”花静有些尴尬，也有些难以为情的继续说着：“所以，我和你父亲决定，送你去大夏国都，去加入真正的道门求学。”
少年有些茫然，这是好事，为什么母亲脸上会是这样的表情呢？
“本来是不应该对你说实情的，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很成熟。”花静闭上眼，有些难过，有些欣慰的继续说着：“所以我跟你父亲商量了一下，还是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吧。”
“什么原因？”少年直接开口询问。
“对不起啊，小风。”花静没有说原因，而是迟疑一下，眼里浮起几分泪花：“我跟你父亲，也都没办法啊。”
“娘，这不是办法吗？”少年伸出手，迟疑一下后擦干了母亲的泪花，笑着开口：“这不是有我吗？有我能做的事情这就是办法，不是吗？”
“苦了我的小风！”花静再也忍不住的一把将少年抱在了怀中。狠狠的抱着他。
少年的手脚有些僵硬，有些迟缓的拿手拍着母亲的后背，慢慢的拍打着，安慰着哭泣的母亲。
花静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她自己擦干眼泪，将怀中的儿子放开，破涕而笑：“让小风看娘的笑话了呢。”
少年摇头失笑。
“让你去大夏国都加入道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座人质。”花静有些担忧的看着少年的脸色，继续解释着：“春州雪灾严重的很，来年更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情景。你父亲是花城城主，是春州仅有的七座大城之一。将你送到大夏国都。应该可以争取一下大夏的救援。”
少年抬头看看母亲，脸上浮起个笑容：“娘你不必担心，我见过很多死人，如果受点委屈，受点嘲讽，就可以让更多人活下去，那是好事，不是坏事！”
只是花静听着扭过了头，她宁愿儿子现在是大吵大闹的发脾气，也不愿意看见儿子这么懂事。
“娘，可是从春州一路到大夏国都，这一路有数万里之遥，就算是一切顺利，我至少也要走上两年。能来得及吗？”少年不太理解的问着：“这么长的时间，还有意义吗？”
“态度，就是意义。”花静沉默下后开口：“你不用到了大夏国都，你只要出了春州，走向了大夏国都，就是我们春州的态度，就是意义所在，你在哪里根本不重要，你走了多远也不重要……”
“娘你不要难过，多大点事。”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难过，他平静的看着母亲开口：“我很高兴能做这件事情！真的很高兴。”
他看着母亲有些不解的样子笑的很轻松也很自在：“我想，不只是我，任何一个男人，包括父亲，包括那位虎爷，如果觉得自己吃点苦就可以救人，就可以让很多人有机会活下去，他们肯定会去做这件事情。什么难看？尽管难看，什么辛苦？尽管辛苦！”
一个真正的男人从来都不怕难看，不怕辛苦，怕的是没用！
花静现在是又难过又骄傲，又欣慰又担忧。她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甚至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做父母的最大失败就是对孩子的一切都再无无能为力了，可是花静她是自己将孩子推出去，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承担那些他本不该承担的事情。
“娘，若是人质的话，不会就我一个人对吧？还有别人吗？”少年在沉默一会之后，脑子开始活跃：“大舅家好像也有个差不多岁数的女儿。她也一起去？”
花静沉默下，摇头：“她不去，她跟沙洲的州主家的孩子要定亲了。”
少年的眼睛瞪大，他小时候曾见过那位姐姐，可爱的圆脸蛋他一直都记得，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每次说起那个姐姐都会说娶媳妇要娶那个姐姐那样的女孩！
“不止是她。叶城的老赵家的儿子，去了马家当上门女婿。果城的李家的闺女，去了白家，当了一个少爷的小妾。”风烈的声音忽然响起：“春州现在的局面，比你以为的更艰难。”
少年看向一边忽然出现的父亲。
风烈朝他点点头，脸色有些严肃：“现在春州的问题是有钱也花不出去，所有有头有面的人家有的在求生，有的在求死。你母亲不好意思说，我不怕丢脸，与其说是把你送到国都去当人质，实际上可以说是为你找一条活路。留在春州留在花城，很可能是死路一条。”
“春州的局面真坏到了这种地步？”少年难以置信的开口。
“那些东西你不懂，我也不跟你说了，现在的情形是你必须尽早的离开春州，让你做人质的事情，我早就上报朝廷，但是朝廷根本没有回应。”风烈有些难堪的捏下脸，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你根本不算是人质。”
少年的脸上控制不住的抽动几下，他的脑子疯狂的转动着，好一会才开口：“那，就仅仅是为了安稳人心对吧？”
“没错。安稳人心！人心定了才能活下去更多的人。”风烈拍拍少年的肩膀：“原本我准备强行将你送出春州的，现在倒是有了别的机会。”
“强行？”少年抓住了重点。
“春夏两州的交通渠道已经被全部封锁。”风烈看着少年开口：“大夏已经彻底封锁了春夏两州的所有情报，我不知道大夏要干什么，可是现在你有了另一个机会。”
少年沉默，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否则的话，就只能在这里等着，看我能不能找到机会，派人将你强行送出春州。”风烈看着少年认真说着：“你娘，就算是到这地步，也盼望你心里好受一点，可是我是男人，我知道，在这种时候，越是残忍越是真实，才是对你越好。”
风天阔没有说话，他只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热，却又是全身都在发寒。
就好像是一壶他从没喝过的烧酒，从喉咙一下直至他的心头一般。
“什么机会？”少年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如此沙哑。
“那个剑修，那位虎爷。”风烈平静的说着：“找到他，无论用什么办法，跟在他身边。”
“他若真有那种地位，怎么会……”
“你不用管他在做什么，他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风烈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却像在看着平时的收下一般：“再跟你说一次，你不用管他在做什么，他做什么根本不管你的事情，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在他身边，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必须跟在他身边，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剑宗的人，只要你跟在他身边，就算是春州没救，我和你娘都不会死！”
有些话的说法不同，让人的感觉就会彻底不同。
少年看看旁边的母亲，他知道如果这句话让母亲来说，母亲的说法肯定是为什么了春州的所有人，让他委屈委屈自己。
可是这话换了父亲来说，却是如此的直接和现实。
“我……”少年想说我答应。只是他只不过说出一个字，就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下去。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的接受那些屈辱，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那些责任，只是别说是去做了，就算是说出口，都很艰难。
少年知道自己没得选，只怪他爹将话说的太残忍太现实，让他想要低头都有些说不出口。
“儿子，这是父亲教给你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甚至是唯一的一课。”风烈拍着眼前少年的肩膀，语气有些意味悠长：”我一向与你不太亲近，因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一生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很多次，我都想教给一些我的人生经验，可那些经验，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你是我的儿子，我盼望着你好，可是我能做的，跟无数父母一样，都只是盼望你能过得好。”风烈的脸上有些疲惫：“在今天，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如果为了自己的家人做事，那一定是对的。”
风烈转过身，不让儿子看见他眼中的泪花和脸上的抽搐，语气依旧平静：“一个儿子，为了自己的父母，吃点苦，受点委屈，应该的吧？”
第六十六章 死当尽欢（感谢文武大大打赏）
风天阔觉得自己很难过，很难过。m.www.uu234.netwww.uu234.net说不出的难过。
可是虎子却一点都不难过，他只觉得自己做两个梦，一个梦梦见自己被虎爷割了舌头，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间温暖的大房子里好好睡了一觉。
跟风天阔比，虎子拥有的更少，要的更少。所以虎子比风天阔要更幸福，他在漫天的风雪中跑来跑去的跟每一个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说着自己的梦。他从小不怕风雪，现在感觉做完梦后更是不怕风雪。
王瘦虎没有管他，也没有管一边的风天阔，而是认真的跟王管家一起将所有有机会活下去的人送进王管家带来的车辆之中。
一共一百七十八个人，算上两个孩子，正好是一百八十个。有机会活下来的人都走了。留下的除了王瘦虎和风天阔，都是不得不死的人。
只是要死的人脸上都是笑容，有机会活下去的人，脸上却都没有笑容。
让人看着简直是有些无语，所有还能走动的人都站在了风雪中，看着那些有机会活下去的人坐着车辆走远，笑着欢送着他们。
无论在背后用多恶毒的语言破口大骂，无论在背后用多嫉妒的眼神看着这些人，在这一刻，这些人脸上的欢笑都真实无比。
如果他们已经注定死亡，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害怕死亡？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离死亡太近太近，在漫天风雪之下，也许能在这时候的欢笑之中死去，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除开几个人第一时间返回了木屋，大多数人都冒着风雪站在那里，有人看向了王瘦虎。
王瘦虎沉默，而后笑着开口：“今天加餐！有酒，有肉！放开吃，放开喝，放开来快活！”
来啊，来快活啊！！！
一边死气沉沉的风天阔被王瘦虎强行拉到了人中间，不是要他快活，是要他用道术将木屋拆下来的木料点燃。
一堆堆的大火，燃烧在漫天风雪之中，在整个冰天雪地之中，忽然有了从来没有过的热闹，所有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用彻骨之寒的冰雪洗净了自己的手和脸，带上了自己最热情的笑容。
有满头雪白的老夫子在喝着酒轻声吟唱：“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有一身瘦弱被风吹的站都站不稳的青年在放声大喊：“借我三尺剑，敢教天下平！”
有一身横肉的大汉光着膀子摸索着手中的杀猪刀：“想我镇关西一生杀猪无数，想不到今日竟死的与猪狗无异……”
有一对中年夫妇在互相靠在一起，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神，深情款款的一起清唱：“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个老实的汉子正在一脸通红的跟一个满身红衣的女子说着话，一双手颤颤抖抖摸着女子的小手：“额的娘类，比我家婆娘的手软到天上去了……”
女子哈哈大笑着给他一个拥抱，看着汉子直直的被她扑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样子怔下，而后继续笑着爬起来，就在冰天雪地之中开始唱诗跳舞：“东风夜放花千树……”
她的声音忽然停顿，她的脸上满是惊喜和惊讶，她的眼神中看着天上的烟火，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幸福了……
风天阔看着天上凭空炸响的火球，再看看站在那里已经毫无声息的女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只能将手里仅剩的几张火符都一张张的扔向了天空……
火符在天空中炸响的声音和样子都跟烟火没有任何相同点，可是看着的人却没有任何的意见，他们是高兴，更高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有知道这词的人在继续的念着，直到无声。
火符炸响之后残余的火星随着雪花飘落，更是像极了天上的星雨……
王瘦虎喝着酒，吃着肉，笑的东倒西歪的看着众人。
风天阔当然也知道这首词，他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母亲给塔准备赶路用符马也拿了出来，一抖手直接化成一匹白色的骏马仰天长嘶一声。
“彩！！！！！！”
所有人都是瞬间大声欢呼！
风天阔控制白色的骏马在众人的视线中跑近又跑远，跑来又跑去，又时候甚至还将几个人顶起来放在背上跑一圈再放下。
众人哈哈大笑着……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风天阔看着哈哈大笑着的众人声音低低的继续念着。元宵已经过了，可这依旧是他见过的最快乐的元宵节。
“蛾儿雪柳黄金缕……”一个女人诱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都是一怔，看向声音的方向，而后哄堂大笑……
王瘦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件女人的衣服穿着，头上插着几根树枝当作发叉，胸前放了两块馒头垫着，整个一个胡子拉碴的疯女人，踮着脚只用脚尖着地，装着女人的样子，一只手垃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红裙子慢慢走着，屁股不正常的扭来扭去，连原来穿着的黑色衣服也露出了一角而不自知。
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喉咙，脸上努力做出个妩媚的表情。看的风天阔差点吐出来……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不得不说，王瘦虎捏着嗓子装女人说的话，还真有几分女人诱人的味道，当然前提是不看他那张脸！
“彩！！赏！”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王瘦虎都忍不住的停顿下，跟着众人一起看向了出声的人，竟是个女子，一只手端着酒杯，双腿搭着二郎腿看着王瘦虎竟然露出个真有几分妩媚的笑容，而后破口大骂：“赏呢？”
人群中，真有着机灵人。马上就有人直接从地上捧起一堆雪送到了王瘦虎面前。
王瘦虎是真的有些发傻。
只是有人不会发傻，立马又有一个人走到王瘦虎旁边，双手接过雪，放声大喊：“有贵人放赏，万两雪花银！！！”
整个雪地所有人的脸映着火光都是一片欢乐……
王瘦虎站在那里，等笑声轻下去才有些委屈的捏着嗓子开口：“爷，小女子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第六十七章 为生而死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笑出了猪叫声，风天阔甚至忍不住的弯下了腰，只是还没等他直起身来，漫天风雪里的笑声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的笑声，和一阵阵让人闻到就感觉恶心的血腥味。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一群人笑的时候，笑的再难听都只能听见欢乐，可是一个人笑的时候，笑的再好听也会恐慌，何况是在血腥味中。
风天阔立马收住笑声，他现在能听到只有木材依旧在燃烧的吱吱声和一些火星掉在雪里的嗤嗤的声音。
刚才还在笑着的众人，好像在他弯腰的一瞬间就都失去了声息，只有刺鼻的血腥味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注意刚才还有多少人在活着，可是这么一瞬间他知道无论有多少人刚才活着，现在都已经全死了。
他有些不敢抬头，不敢去看。
只是王瘦虎却没有丝毫为他着想的意思，甚至王瘦虎连任何搭理他的意思都没，王瘦虎正在将自己身上的那些女人衣服配饰摘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用脚踢着附近的冰雪，将遍地的血液和残肢盖住。
他一点都没注意旁边的少年，也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是认真的将所有的残肢和血液都遮上一层冰雪，风雪始终不停，只需要一夜，这地方就连血腥味都闻不到一丝，就跟所有的其他地方一样，白茫茫的一片！
仔细检查一遍，王瘦虎找了点没溅到血的酒肉，拿着走到了风天阔旁边，看着依旧低着头的少年开口：”风爷，吃点东西？”
风天阔没有抬头，他鼻子里依旧是满满的血腥味，他就低着头，看着脚下白色的雪，好一会他才闭上眼抬起头，凭着以往的记忆选个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任何一个闭上眼奔跑的人都会控制不住的摔跤，如果跑的快还会摔很多次，只是一个人如果已经闭上眼开始奔跑，那么无论摔多少次，这个人都的选择都只会有一个，那就是闭着眼跑下去，他绝对不会半路睁开眼睛。
等到摔了无数次以后，风天阔觉得自己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那位虎爷才睁开眼，他看着周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他只感觉所有的白茫茫的大雪下面都是遍地的血腥。再闭上眼使劲摇下头，睁开眼睛分辨下方向，他直接往花城跑去。
他觉得那位虎爷的脑子肯定有问题，跟这样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呆在一起，那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就算是没得选，他也必须找点办法，让自己更安全一点。他自己不知道，可是他的父母一定有办法。
所以在他再次出现在王瘦虎面前的时候，他带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不仅有各种物资，还有着两个孩子。
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虎爷，我觉得你脑子有毛病，所以我把他们两带来了，就算是你脑子有毛病，肯定也不会将他们两个置于死地。”风天阔看着王瘦虎坦然开口。
王瘦虎的眼神扫过一边的两个孩子，没有冷笑，没有说话，而是拿手在雪地上的火堆上烤着手，根本不搭理他。
风天阔有些无趣，只是他只能继续开口：“两个孩子会住在马车上，马车上有阵法，不会受寒……”
“随你的便。”王瘦虎插口，打断了他的话：“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就好。我又不是你老子，你不用给我什么交代。”
王瘦虎就在那里烤着火，根本不看两孩子一眼。风天阔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将两个孩子送进马车，看着王瘦虎，默默的将王瘦虎身边的火堆上加点木材，一个人走向了那些木屋。
他记得不是所有人都走出了木屋，有人留在木屋里面。
有人想死，因为离死不远。
有人想活，也因为离死不远。
所有的屋子里一共还有三十个人，活着的只剩下了十二个。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当一屋子人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一样的温度感觉都会不再一样。
风天阔小心翼翼的将死人搬出屋子外面，让屋子外的寒气不要进到屋子里。可他讲十八个死人都搬出去，再次走进木屋的时候，原本活着的十二个人，已经变成了十一个。
死在眼前和死在耳中，对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风天阔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在发涨，他觉得愤怒，却不知道再对谁愤怒，他认认真真的将这个新鲜的尸体搬出屋子外面，然后学着以前王瘦虎的样子，将所有的尸体都搬远一点仍在雪地里。最后走到了王瘦虎旁边坐下。
王瘦虎斜着眼看他一眼，而后起身，顺着他走过的路返回了他处理尸体的地方。
将他随手扔下的尸体仰面放好，拿手整理下尸体的面容，将还尸体还睁着的眼睛盖好，而后再拍拍尸体的肩膀。
每一具尸体他都这样处理，等到全处理完之后，他才再次回到了原来的火堆旁坐下，也不说话的看着火堆。
他脸上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揉出来的假笑，也不再让人看着就想揍一拳，只剩下了满脸的风尘和疲惫，双手烤着火，身形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眼珠子好久才动一下。
风天阔坐在他旁边，听着火堆燃烧的劈吧劈吧的声音，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孩子在马车里睡了过去，空气里只剩下了火焰燃烧的声音，火堆在大雪之下不一会就慢慢的小下去，风天阔起身起收拾点木头加在火堆上静静的坐着。
突然，有一间木屋里冲出一个人，直接跑到了火堆旁跪在了两人面前：“求求你们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我知道你们有办法，你们救救我把！”这人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眼里满是泪水的看着两人。
王瘦虎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个男人，更没有听见这个人的话。
风天阔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那个男人，他没有这样的经验，不知道自己是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虎爷，风爷，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的，求求你们了，给我个机会吧？就算不能救我，把我也跟其他人一起送到安全的地方好吗？虎爷。”男人看着王瘦虎无动于衷的样子，扭头看向了风天阔，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风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啊！我真的不想死！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老婆死了，我孩子死了，我真的不想死啊！风爷，求求你救我一命吧！我知道你是仙人，你肯定有办法救我的……”
风天阔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男人，有些不忍的看向了王瘦虎。
王瘦虎不看他，而是继续的看着火堆，根本不管他，也不管抱着他腿的男人。
王瘦虎没有管他，可是抱着他腿的男人却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原本死寂的眼神忽然间就亮了起来，他甚至直接拿头在风天阔的脚上磕着头！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磕头磕的风天阔的脚都有些麻，脚都有些疼，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了这人，他也是真的想要救这人。
“我……”风天阔张张嘴还没有说什么，就看见男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让人看着就感觉到绝望的眼神，却有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希望。
风天阔看着他，嘴巴张动几下，没有说出任何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来。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个男人就直接跳了起来，从他手里抢过丹药吃了下去。
而后男人的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五官流血的倒在了地上。
“这种死法确实比我杀人好看的多。”王瘦虎忍不住的摇头，拍拍一边呆住的风天阔，就要起身离去。
风天阔看着脚下倒下的男人，闻着那些似乎熟悉的血腥味，茫然的转着头看着四周……
看着王瘦虎的身影忽然冲上去抓着他的衣领，瞪着他的眼睛追问：“为什么你刚才不救他？你明明可以救他的！”
“你是不是看他不顺眼？你不久以前还可以为一群人装成女人，为什么刚才你连心软都没有心软一下？”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帮他？？？”
“你是不是要看我的笑话？你明明知道结果会怎么样的！为什么不阻止我！”
风天阔的双眼有些发红，他抓着王瘦虎的衣领唾沫横飞的继续说着那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王瘦虎静静的看着他发疯，没有阻拦，也没有回答，等到他说到自己都说不下去的时候，才伸出手将风天阔抓他衣领的手扒拉开。
他仔细的帮风天阔清理下脸上的雪花，认认真真的看着风天阔的双眼回答：“风爷，也许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会觉得，慨然赴死才是值得让人敬佩的，但我不这样想，我觉得苟且偷生的人值得人敬佩。你问我为什么刚才不阻拦那个人，其实答案很简单。”
王瘦虎的脸上浮起一个真实的淡淡的笑容：“因为那是唯一一个他能活下来的机会，他抓住了。我为什么要阻拦他？”
“可是他死了！”风天阔瞪着王瘦虎，依旧双眼血红。
“他是为了求生而死。这有什么不对的？”王瘦虎的语气平淡：“有些人为了求死而死，有些人为了求生而死。所有人都没有什么遗憾。其实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这人。”
风天阔默然无语，他的年纪不足以让他理解这些。
“死当尽欢，生当无憾。”王瘦虎拍拍少年的肩膀：“与君共勉！”
第六十八章 路阻且长
风天阔一点都不想变成跟这位虎爷一样的人，他只觉得这人拍他的肩膀都让他有些不舒服。www.uu234.netwww.uu234.net他退后几步，让开王瘦虎继续拍他肩膀的手，走向了木屋。
王瘦虎皱下眉头，看着少年的背影没有说话，而是摇摇头转身走开，他知道这少年想要干什么，无非是想尽尽心，想在那些人临死前多照顾照顾他们，多看一看他们。
也许对于少年来说，这可以让他好受一点，可是对于王瘦虎来说，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哪儿跟哪儿啊，所谓的善心王瘦虎留的已经不多，他不觉得那样的行为有什么必要，他只是坐在那里，烤着火，偶尔看看从马车里出来玩耍的两个小孩，看着少年在木屋里忙来忙去的瞎忙。
这行为在风天阔看起来异常的寒心，他对王瘦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带着两个小孩他也看着不爽。
等到木屋里的人全部死去之后，他更是冷着一张脸，看着一边漠不关心的王瘦虎和两个小孩一肚子的怒气。
只是王瘦虎根本不管他，两小孩也都假装着玩耍不去看他。
少年是无法理解，就算是虎爷如此冷漠也就算了，为什么两孩子也是如此的无动于衷呢？
所以他在跟着王瘦虎离开山脉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对两孩子的读书教育，他认为一定是读书读的少，才会让两个孩子这么冷漠。
每一天，他都在马车里教着两个孩子各种书上的道理，根本不管在马车外面拉着车的王瘦虎。
王瘦虎拉着车，就像一只老马一般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他有少年给他的地图，边走边停，走过了三个月的路，王瘦虎才拉着马车走到了春州的边境。
春州的边境，是一座高高耸立的山峰，就像当年庆国的山峰一般光滑，一般的挺拔。王瘦虎将马车放下，拿手轻轻的抚摸着山壁，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再次拉起马车，顺着车辙印走向了离开春州的道路。
道路上没有人，却有很多车辙印，想来也有很多人想顺着这条路走出春州去外面求生，只是没走多久，王瘦虎就看见了被堵在路上的各种马车和各种各样的人。
他在春州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却没有多少走动的迹象，甚至没有多少人声传来，王瘦虎放下马车，往前走几步，拍拍一个背对着他的人。
那个人却直接倒在了地上，毫无声息。
这人已经死了三天以上，王瘦虎沉默下，转过身敲敲马车，让几人下车。
“别觉得之前就是最难过的，现在这段路，比之前看见的情景会更惨一百倍！”王瘦虎认真的看着少年和两个小孩开口：“风爷你和两个孩子都闭上眼吧，我背上你们走过去。”
两个孩子听话的闭上了眼，风天阔却倔强的睁着眼看着王瘦虎。
王瘦虎没有搭理他，而是从衣服上扯下点布揉成布团堵住了两个孩子的耳朵，然后将两个孩子坎在了肩膀上。
“风爷，这路上，现在站着的那么多人。”王瘦虎扭头看看旁边的少年：“都是死人。”
当然都是死人。
没有活人会站风雪中一直站着，某些时候站着会让人敬佩，可是在这个时候，活的人都会藏的比较低一点。
风天阔根本不理他的往前走几步，看着前面站着不动的人就要伸手，却忽然眼前一黑……
王瘦虎的手掌切在了他的脖子上，看着他软倒在地上，王瘦虎依旧不放心的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道，确保他不会醒来，再给他眼睛上蒙上黑布，耳朵里堵上布团。回头再将两个孩子打晕，点上穴道。
王瘦虎左手夹着两个孩子，右手夹着一个少年，看着眼前一眼看不到头的路，他是一样觉得头皮发麻。
哪怕是以王瘦虎的性格，他都有些无法迈步，站在那里迟疑了许久之后，他才走出了第一步，双手都腾不出来，只能用脚将拦在前面的尸体踢倒。
只是踩在尸体上的感觉和踩在雪地上的感觉完全不同。王瘦虎只不过走了十来米就直接退了出去！
他忍着肚子的翻滚，将少年和两个孩子扔回马车上，然后坐在雪地里很久之后才回复过来，也许这世界上确实有着走过尸山血海依旧面不改色的豪杰，可那样的豪杰显然不会是他王瘦虎。
短短十多米的路，王瘦虎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寒，腿肚子都在发软。
这样不行，王瘦虎知道，要是这样走，恐怕就是死他也走不到头。看看犹如森林一般拦在前面的尸体，王瘦虎只能一步一步的来。
他将尸体全部放平，一个贴着一个的平放在路边，将他们的眼睛盖住，像是搭砖头一样的把他们搭好。遇见路上和路边有马车的时候，他还会将马车拆掉盖在那些尸体上面。
用了半天时间，王瘦虎出清理出一条马车可以通过的道路，而这条路，只不过短短二十米。
看着眼前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样子，王瘦虎只能叹口气，回到马车里将三人弄醒。
“你……”风天阔不过刚醒就想要破口大骂。
只是他刚开口就被王瘦虎打断：“你别添乱！我没空也没心情陪你过家家，你看着他们两个，不要出马车，吃喝拉撒都在马车里。有事的话喊我。明白吗？”
风天阔看着王瘦虎，只不过半天的时间，他只感觉王瘦虎都矮了一分，他没有再继续闹，而是沉默下开口：“马车里的食物只能坚持十天左右，再久就不够了。”
“你家里人会送来的，就像一路上一样。”王瘦虎不担心这个，这一路都有人送来食物，他担心的是这少年死活不听他的话非要出来：“风爷，懂事点，不要添乱行吗？能出来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如果你非要出来，那么事先跟我说一下，别自己出来，好吗？”
有人死活非要往前，有些人死活非要往后，有人向左有些人向右。王瘦虎都不知道这少年对自己的话能听进去多少，他只能尽心尽力，却无法保证任何结果，这茫茫无边的一条路，连王瘦虎自己都不知道需要多久，谁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不懂事的人。”风天阔认真的保证。
“最好如此。”王瘦虎是没什么心力多说话了，他看眼两个孩子，直接走出了马车。
放眼前方，是长路茫茫，路阻且长！
第六十九章 我不体谅
如果你曾跟死人一起睡过觉，你就知道夜深人静只是一个笑话。m.www.uu234.net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尸体肚子里的气放出来的声音，骨骼偶然断裂的声音，肌肉筋骨莫名其妙抽搐声，甚至如果在雪中，还有着雪压塌尸体胸膛类似崩塌的声音。
连绵不绝，无穷无尽。
那些声音似乎是从心底响起，耳朵堵的再厚都没有任何用处，声音总是细微而又固执的响起，无法掩盖也无法阻挡，可是当你深夜起身寻找的时候，却又是一片死寂，你非但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你甚至连那些声音都无法再听到。
王瘦虎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足够粗大，可是再死人堆里只不过躺了几分钟，他就已经毛骨悚然的坐了起来，那是一种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是每一个活人都无法控制的本能！
王瘦虎也不管马车里的人是睡着还是醒着，直接起身，将马车拉着一退再退，没有丝毫的停留，直到退出十里之外，浑身上下的那种感觉消退之后他才停下。
看着马车，他想了想，而后直接再退了三十里。尸体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得了，那么也没必要让少年和孩子离尸体太近。
“虎爷？怎么了？”风天阔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那条路被堵死了，一时半会我也清理不过来，把马车往后拖了一点。”王瘦虎靠着马车平静的说着：“你们也不用一直在马车里了，想出来就出来转一转。太久呆在马车里会不舒服。”
风天阔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看着靠在马车上的王瘦虎，想了想后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那路上那么多尸体，你不会是想一个一个都处理好吧？”
王瘦虎扭头看看他，没有说话。
“虎爷，人死如灯灭，如果他们还活着，那你尽力是好事，没什么不对，可是他们已经死了，做什么还有意义吗？”风天阔是真不理解，为什么王瘦虎要如此执着的对待一些尸体，在他看来，一个活人要比无数个死人更值得重视。
王瘦虎看看他，摇头。
“虎爷你什么意思？”风天阔的脸色不太好看。
“风爷，你记得咱俩认识多久了吗？”王瘦虎忽然开口询问。
“路上走了三个多月，在那山里呆了三个多月，应该是六个多月吧，应该不到七个月。”风天阔想了下回答。
“咱俩认识了两百零三天，确实不到七个月。你记得咱们俩说了什么话吗？”王瘦虎继续平静的问着。
“哪一句？”
“每一句。”王瘦虎静静的看着他：“初见面时候我跟你说……”
“少侠，这里有几百人需要你的帮助，要不要去看看？这话我一直记得。”风天阔看着王瘦虎回答。
“第二天呢？”王瘦虎点点头问着。
风天阔想不起来，往后的每一天他都想不起来，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话，他怎么能想的起来？
“第二天你下山，我问你是不是要走了，你告诉我说，你下山是要给众人买粮食，后来你回来的时候当了你备用的几件衣服，带回来一只鸡。”王瘦虎平静的说着：“晚上的时候你睡不着，跑到城里去给家里写信，后来那封信你又自己撕了。”
风天阔有些震惊的看着王瘦虎。
“第三天，我问你说，要不要打猎去，你说不用，你还有钱，结果你又下去典当了你自己的武器，换回来一些食物。”
……………………
“第十八天，你身上的东西都典当完了，只好去卖你自己画好的符，在县城里来来回回几十次，最后咬着牙走进了一家大户。”
…………
“第六十天，你不想跟我一起去抢东西，但是也实在没办法了，就拿着你家的令牌去县城府衙那里去要吃的。”
…………
“每一天，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做的事情我都记得。”王瘦虎看着一边瞪大眼睛的少年笑笑：“我不是要显摆，是要告诉你，要跟我说教，你起码得有对我基本的尊重吧？”
“我很尊重你！”风天阔看着王瘦虎开口：“我是……”
“你什么都不是，也没什么要是的。就凭你跟着我盖了三个月的房子，你现在要跟着我做什么我都不问为什么，风爷。有些话很难听。”王瘦虎叹气：“我不是个多话的人，可这该死的世道，我要是不多说几句，不多骂几句，不多笑几声，我得把自己憋死！”
“虎爷，我是想说，死人就别浪费时间了！活人比死人更重要！”风天阔一口气说完看着王瘦虎：“我说完了，我就是想说这一句！”
“好好，要跟我讨论，跟我说教，先把自己说的每个字都记清楚，把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王瘦虎叹气：“所以别有事没事的乱说话，知道吗？”
“虎爷是要我记住自己说的每个字，为自己说的每个字负责吗？”风天阔开口询问。
“不，我的意思是，你起码得搞清楚你在说什么吧？搞清楚你要表达什么，搞清楚你说这话是想要达成什么目标。你这样凭白无故的跟我说这话，劝我，是想表达什么？是觉得自己可以说服我？还是觉得自己说几句话就算是尽心了？”王瘦虎看着少年冷笑：“孩子，别天真了，这世界上除了你父母，没人会惯着你！”
风天阔沉着脸站在那里。
“没人会因为你做了多少就觉得你好，更没人会觉得你做了多少就给你奖励，这世界不是你的师门，不是你家！你若觉得不该做，那没人会逼你去做，可你别自己觉得该那么做就要别人也那样做啊！谁欠你的？想要别人听你的，拿刀逼着去啊！拿东西去收买啊，就凭几句话？就凭你我这么点交情，你就觉得我该听你的？”王瘦虎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么那么多的尸体，
那么那么多的尸体，
那么那么多的尸体！
他哪来那么多的情绪去体谅一个人？他自己都不曾体谅过自己，凭什么要去体谅别人！
风天阔愣愣的站在那里。
王瘦虎没有管他，一个人默默的走向了那条路。他的身影消瘦而又固执，冷漠而又决绝。
风天阔看着这个背影，仿佛能听到这个背影在说：我不曾体谅过自己，所以也绝不会去体谅别人！
第七十章 花开彼岸
王瘦虎一个人走在夜色里，前方是无穷无尽的尸体，他的心里一样发慌，手脚一样疲软，只是他却没有什么人可以交一交心。www.uu234.net在他看来那位所谓的‘风爷’也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说几句话发泄下不满就已经到了极点，其实那位‘风爷’并不清楚，王瘦虎真正想要的，不是沉默，更不是服气，而是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
可惜少年不懂。
所以少年不是王瘦虎的搭档，也不是他的助手，更不是值得王瘦虎信赖的伙伴，王瘦虎能做的，依旧是把自己的事情扛在自己肩上。
毕竟三观不同啊。
王瘦虎在看不见马车的地方停下叹气，找个角落，在雪地上挖一个坑，准备休息，只是没挖几下他就停了下来，将雪盖好。
坑下有死人。
这白茫茫的大地，哪处雪下会没死人？
四周看看，找不到个遮风挡雪的地方，王瘦虎索性不再寻找，就直接躺在雪地上，双手伸进袖子里，贴在皮肤上多少有几分暖意。就那样躺着下去。
似乎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在地上躺着看着夜色里的风雪，王瘦虎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而后直接站了起来。
狗屁的不错，既然睡不着，那就开始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瘦虎就像一个老农夫一样，将一个一个的尸体种到了地里。不止是如此，他还问来给马车送食物的人手中，要来了许多许多的种子。
这些种子都是一种花，花城里的人叫这种花叫两生花。这种花没有任何修炼效果，却是开起来极其美丽。而王瘦虎在所有的种子里选择这种花的种子的原因异常简单，这种花可以在冰雪中存活很久很久。
而且这种花，跟其他的花不同，其他的花就算尸体作为肥料，也需要着土地和阳光水分才能开花，而这种花，只需要尸体就可以开花。它不会结果，也不怕风吹雨打，只要有尸体在，它就会开花，而只要尸体耗尽，它自然就会凋谢。
这花种不是为王瘦虎单独准备的，而是整个春州在雪中三个月培育出来的新花种，现在已经派人在春州的每一个角落里都种了下去，不用多久，春州将会是一片花海，而当这花海谢尽，春州将再次获得新生！
来送花的王管家曾满怀自豪的告诉过王瘦虎：“这花，可以将所有的尸体都化作肥料，等到花谢之时，尸体带来的瘟疫将自然消除，这是我们花城研发出来的花种。而且，不只是花种，我们还将在春州凿出一条大河，等到冰雪融化，化成的雪水将顺着河流直接流入大海之中。”
“没有了瘟疫，没有了水灾。土地虽然冰冷，可是我们还会找到新的种子，可以在土地上耕种，而且我们储备的粮食也足够坚持几年，等到确定瘟疫不会传染，自然会解除对春州的封锁，到了那时候，我们春州会再次焕发新生。”王管家的语气里满是确定：“虎爷，到了那时候你一定要回来看一看，那时的春州肯定是遍地的鲜花，绝对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王瘦虎的脸上稍有的挤出几分笑意，他接到这花种的时候已经在那条路上搬了一个月的尸体，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这花种若是从尸体上长出，肯定会带有毒素，就算花谢之后也会有残毒。”王瘦虎想了想后追问：“虽然说跟瘟疫相比不算什么，可是这有没什么解决办法？”
“当然有，这种花开之后，会有两种颜色，一种红的像血，一种白的像雪。只要吃下白色的花瓣就没事。”王管家停顿下之后才再次开口：“至于残毒，实不相瞒，这种花的残毒并不小，普通人不需要接触，只要靠近就会产生幻觉，要昏迷三天左右。”
“若整个春州都遍及这种花，那么怎么可能不出现幻觉？”王瘦虎皱起了眉头：“肯定每个人都会出现幻觉！到那时候吃多少花瓣才怪？哪有那么多花瓣每天吃？”
“只要将种子吃下去，就会彻底没事。”王管家看着王瘦虎有些疑惑的样子，直接随手拿起个种子吃了下去，笑着开口：“放心吧，种子是植物培养成的，很干净。”
“春州还活着的人都吃了？”王瘦虎还是有些疑惑：“可就算是这样，也彻底的堵死了外来人帮忙的道路，花一日没有谢绝，外人一日进不来。”
“虎爷，春州一共有四条路可以到达其他州，每一条路都是如此，都有这么多的尸体。”王管家脸上有着冷笑：“虎爷可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一座高达数千丈的山峰，有大神通的人，直接平地起山，将春州去他方的路全部堵死了。”王管家脸上带着笑，只是谁都能看出那种笑意里藏着的最疯狂的恨意：“不只是一条，四条路，四座山峰，连所有的小路都彻底堵死。还不只如此，没条路外面都有着高品高手在看守。您说，这盼望他们来帮忙？这盼望得到吗？”
王瘦虎沉默，他迟疑一会才开口：“我记得一州之主至少是九品修为？”
“嗯，九品修为，还有春州所有的八品一共十三位，都曾一起闯过山。”王管家沉默下开口：“结果，十四个人，全部身受重伤。第二次，分开去求救，十四个人回来七个，剩下的七个人只剩下了脑袋，包括那位九品高手。”
“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春州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王管家递给王瘦虎一个小袋子：“这是乾坤袋，一米见方的空间，是老爷的宝贝，里面全是修炼用的丹药，足够虎爷修炼到下去。希望虎爷看在这些东西的面子上，照顾好我家少爷。”
王瘦虎看看远处不知道这里在说什么的少年，沉默下将乾坤袋收了起来。
“少爷在看着，我不好磕头。请虎爷见谅。”王管家抱个拳开口：“往后春州的消息也传不出去，少爷又是个有主见的人，所以老爷交代过了，还请虎爷将少爷带的远一点，废了他的修为，让他安稳过一辈子吧。”
王管家的眼神清澈，看着王瘦虎脸上带着自然而又肯定的微笑。
王瘦虎看着他，好一会，忽然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王管家嘴角带着笑意，眼中也带着笑意。再次跟王瘦虎抱拳行个礼，转身离开。
“这花可有名字？”王瘦虎随手拿起个花种吃下去开口询问。
“彼岸花。”王管家的身影停顿下回答：“新出的花种，老爷给起的名字。”
“好名字。”王瘦虎想想后笑笑，看着王管家离去的身影，再次笑笑：“好名字，彼岸花！”
第七十一章 山顶上的书生
见过了王管家，王瘦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他从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这世界上有的是比自己更聪明比自己更努力的人，何况那些人的修为见识都远比他更多。www.uu234.netwww.uu234.net
王瘦虎相信，春州一定能找到自救的办法，也一定可以成功自救，到了最后，春州肯定能恢复成一片花海，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有时间，那他一定会回来看看这片土地，看看那时候的花海到底有多美。
他相信将来的那一天，他肯定不会失望！
当种下的种子在风雪中长出第一根枝条的时候，王瘦虎终于将路上的尸体都清理干净了，他蹲在带着几分绿色的枝条面前，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在山上三个多月，在路上三个月，在这里又是三个月的清理尸体。不知不觉这场雪已经下了九个月了，马上再过三个月又是一年的冬天，这场雪却从没有停过，估计也会继续下下去，在这一年中，王瘦虎见过的花朵只有那一朵被他当成辣椒的梅花，而唯一见过的绿色只有眼前的这一株花茎。
“我们要不要等到花开再走？”风天阔站在王瘦虎身后，一样看着那点绿色询问。
“留点念想吧，又不是回不来了。”王瘦虎头也不回的回答，他的身后站着少年和两个小孩，都有些发怔的看着那一点点绿色。
王瘦虎扫过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一整年的不见太阳，连他都有些发白，何况这些孩子。
“走啦，山壁我已经清理过了，绳子也让王管家准备好了，等会我会把你们捆起来背在背上，外面裹一层毛皮，等你们睡一觉醒来，就离看见太阳不远了！”王瘦虎看看几人，忍不住的笑笑，走过去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再看看少年，也忍不住的摸摸他的脑袋。
“别乱动！”风天阔没好气的把王瘦虎的手扒拉到一边去。
王瘦虎耸耸肩膀，带着众人朝路的尽头走去，路的尽头是一座山峰，一点都不光滑，甚至层层叠叠的好像有人铺过一条路一样。
“这里其实离山峰还有很远很远，只是下面都是尸骨，都已经被雪结成了冰。”王瘦虎没有将几人打晕，而是认真的介绍着：“一层一层的尸体，铺着路，直到所有人都死光。今天我们走的这条路，是无数人用命铺成的。我希望这一点你们能记得一辈子。”
王瘦虎的话语很认真，他却对身后的几人能不能记住没有半分把握，也没有半分的期盼。
任何一个人都是总是本能的会将所有的不愉快都选择遗忘，若是要一直记得，那没个人都肯定会被压垮。
“我曾上去过一次，花种都已经种了下去，接下来，你们安心睡一觉就好。”王瘦虎朝他们笑笑，走到他们身后，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打晕，点好穴道，然后捆起来包好。
只是他接下来没有行动，而是退后几步，看着用无数尸体铺就的道路弯下了腰：“大家都没什么不同，所以也没什么必要下跪，行个礼。走了！”
走了！
王瘦虎转身，看着站在远方的王管家，和站在他身边的两人挥挥手，将包好的三人背在背上，沿着铺好的路一路往上！
他曾自己一个人上过一次山，对于这条路并不陌生，背着几人只不过慢点，以他的实力也不过是半天就爬上了山顶。
只是跟他上次来到山顶的时候不同，这一次的山顶上已经有个书生站在了那里。
以王瘦虎的眼力，唯一能看出的就是比自己的实力强很多，至于强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这书生不说话，王瘦虎也只不过看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开始寻找方向。从怀里对照下地图，王瘦虎直接开始了行动。
“你不问我是什么人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什么人都与你无关，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什么人你都不怕我对你动手。”这书生平静的开口：“其实我也不想打搅你，只是不得不来，我有个师弟拜托我来问一问你，有什么有什么想杀的人，如果有的话，一两银子一个。”
王瘦虎听着这话，忍不住的转身看向这个书生：“你是书院的人？”
书生平静的点头。
“那你师弟也一定是书院的人，为什么他会做这杀人的卖卖？”
“我猜大概是因为他不高兴。”书生平静的回答。
“那你师弟为什么不来看看我？而是要你来呢？”王瘦虎看着这书生摇头：“算了，我不关心，我也没有银子。”
书生点头：“我会告诉他的。”
“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王瘦虎忍不住的脸上浮起几分笑，他本来该忍住的，本来也能控制住的，可是他就是有些想笑，所以他忍了会实在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书生静静的看着他笑，看着笑的直不起身来，看着他笑完，看着他平静的继续背起包着三个人的皮毛走人。
“我叫王可雷，就是那人跟你说的那个封锁春州的十品高手。”书生看着王瘦虎走远才慢慢的开口：“记得不要找错人。”
王瘦虎扭过头，看着这个书生的脸，将他所有的面容都记在心中，可是他只不过一转头，脑子里记住的容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名字都忘了。
他只能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书生：“你那师弟叫什么名字？”
书生笑笑：“他叫李朱红。”
“能不能先欠着钱？”王瘦虎认真的询问。
“没问题。”书生爽快的回答。
“我叫王瘦虎。”王瘦虎看着这书生沉默下后才开口：“麻烦你告诉你师弟，我最近手头紧，先欠点钱，往后再找我要吧，要是我不小心死了，就让他自认倒霉就好。”
“那你最好写个欠条，现在这世道说话不算话的人太多了。你放心，我不是不信你。就是留个凭证而已。”书生认真的说着。
“这应该的。”王瘦虎将身后背着的人放下，活动下手脚才开口：“不好意思，没带着笔。”
书生直接将一张纸和一只笔扔到了他的旁边。
王瘦虎只能捡起来，只是他拿起笔想了想后又问：“这好像没有墨？”
书生看下附近的雪。
王瘦虎没有办法，只能用毛笔蘸点雪准备开始写，只是他一动笔就又停下来了：“写多少？”
“一个字是写，十个字也是写，反正你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就马马虎虎写个一万两吧。”书生随口回答。
王瘦虎感觉一股气就直接上来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这书生好几遍，书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王瘦虎只能叹口气开始写，只是他写的不是一万两，也不是十万两，而是一百万两。
写完后王瘦虎直接欠条扔给了书生，书生拿起来看着笑了：“看不出来，你这人虽然一副穷样，出手倒是不小。”
“公平卖卖。一两一个，杀不够一百万个也别来问我要钱。”王瘦虎摇头：“麻烦你告诉你师弟，我只算整账，单的不算。杀不够千万别来找我，我不认。”
“真没看出来，你是个生意人。”书生叹气：“看来这笔生意是亏定了。”
王瘦虎没有回答。
“不过妖族比人的个头大很多，一个妖起码有五米长。你看妖族能不能多算几个钱？”书生叹口气接着开口。
王瘦虎没有回答，而是瞪大眼睛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书生。他只感觉着漫天的风雪都太热。
“怎么样？用不了一年，这春州就是遍地妖族，拿妖族算账行不？”书生笑眯眯的问着：“一个妖族五两银子好不？四两？三两？二两行不行？”
王瘦虎拿手将张大的嘴巴合住，没有回答，而是站在山顶上看向了四方，他除了风雪什么也没有看到。
“好吧，就一两一个，你确实是个出色的生意人！”书生叹气：“虽然这肯定是笔亏本亏到老家的卖卖，不过作为师弟的客户，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最近这附近都不安全，你最好还是一路往东，多走三五个州再安顿下来。”
“三，三五个州？”王瘦虎不自觉的有些结巴。
“若是你觉得不安稳，可以再往东走三五个州。”
第七十二章 主与仆
要问三五个州是多远？王瘦虎没有这个概念。www.uu234.netwww.uu234.net
可是要问这书生是什么意思，他却听懂了，这书生是在告诉他，第一道防线迟早会失守，那么接下来的春州就是跟妖族交锋的最前线。
书生这是在解释为什么要封锁春州呢。只是这种解释有用吗？也许在无数想的多人心中会做出自己的评价，只是对于王瘦虎来说，他只不过想离得远一点，更远一点！
走过了春州，还有很远很远才能到达薛仙子的故乡，只有走到了薛仙子的故乡，才有机会再见薛仙子一面。
所谓的人族大事，所谓生灵涂炭，在他眼中还不如一份可口的饭菜。有什么目的跟做什么事有什么关系，王瘦虎跑的很快很快，等到他身后的几人在他背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下了山峰，将春州留在了身后。
“虎爷？我们出来了吗？”风天阔刚刚清醒就开口询问。
王瘦虎他们从背上放下来，看着三人站稳，拿手指着最东边的天空：“看！”
风天阔和两个孩子一起往王瘦虎指着的天空看去。
那里有一线深色的天空，跟天空中满是风雪的乌云似乎一个颜色，唯一不同的一点在于，在那深色的天空中，似乎若闪若现的存在着几个黄色的亮点。
风天阔看着那几个亮点，有些不太确信的问着王瘦虎：“虎爷，那是星星？”
王瘦虎跟他们一样看着那几个亮点，好一会才开口：“你们醒来以前，我已经看了好一会，我觉得那应该是，你们觉得呢？”
“肯定是！”风天阔认真的回答。
“肯定是！”虎子认真的回答。
“肯定是！”小女孩也认真的回答。
“那就肯定是！”王瘦虎看看几人，再抬头看看天：“我们出来了。不过现在还是漫天的风雪，所以接下来一段路，我会带着你们继续往东跑，等到遇见了人，咱们再休息怎么样？”
三人都没说话的点头。
王瘦虎也不客气，直接的将三人夹在身下，朝着那几个天上亮着星点的方向跑去。他的身体已经足够疲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还能跑动的时候多跑一点，等到跑不动的时候，他就只能跟几人一起慢慢走了。
只是他只不过跑了一个时辰，还没觉得需要休息就被胳膊里的挣扎惊着了，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人一起开始使劲的挣扎。
王瘦虎将三人放下，还没来得及问三人到底怎么了，就看见三个人像疯了一般的跑向了他的左边。
“怎么了？”王瘦虎追上几人，有些不明白的问着，他有些担心这三个人都出问题，只是那三人却似乎连回答他问题的时间都没，急急的继续跑着。
风天阔跑的最快，王瘦虎一不注意，他就跑出了老远，然后停在了一个雪堆上蹲了下去。
王瘦虎将两孩子抓在手里追了过去，放在风天阔身边还没问，眼睛就被雪堆里渗出的一点绿色吸引住了。
“看！虎爷，你看见了吧？”风天阔抓着王瘦虎的胳膊使劲摇着，他把头靠近雪堆，眯起眼看着里面的那点绿色。舍不得让开一点点。
两孩子疯了一样的扒拉着少年，丝毫没有因为身份差距和救命之恩留手的想法。而风天阔也丝毫没有因为两孩子年纪小而留情，直接一脚一个将两孩子踢到了一边，伸手就开始挖雪！
雪异常冰冷，他只不过挖开薄薄的一层，就再也挖不动了。两孩子趁机趴在雪堆上看着那点绿色，好一会才享受一般的躺在雪上……
王瘦虎看着他们躺在地上的样子，眼中少有的闪过几分柔情，现在的他们才有几分孩子的模样，他们本来就是孩子，不该跟他一样的死板着脸，装着一副漠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好了，再往过走，会遇见更多。”王瘦虎看了会天色后开口：“现在这里的风雪比春州那边小了很多，我们越往东走，风雪会越小，我记得有种植物叫冬麦，可以冬天生长。以这样的天气，应该可以生存吧？”
风天阔的脸色变幻几分，抬头看看天色，伸手接下雪，再在雪地里摸索一下，脑子里估算着，冬麦本来就是从春州传出来的，就算他是个什么都不管的少爷，这些春州的特色植物他也知道几分底细。
“这温度可以生长，不过必须接触土地。”风天阔仔细估算完之后，有些失落：“这边的风雪虽然比春州要小，可是也已经几个月了，雪一样很厚，估计见不到冬麦。”
“呵……”王瘦虎失笑，这少年啊，装的多像个大人，在最后都会露馅。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风天阔疑惑的看着王瘦虎，他不觉得自己哪说错了。
王瘦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东方，离天边的星星还有很远很远，他看看三人，笑了：“既然不信，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怎么看？”
风天阔和两孩子的眼睛都亮了。
王瘦虎笑笑，将三人再次夹到了胳膊下，朝着东方开始狂奔！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王瘦虎的眼中突然就出现了一条绿色的线条。
就好像是凭空而来的一把剑，直接将飞奔着的王瘦虎打落在地上，刹不住的在地上翻滚又翻滚，好几圈后他才一身雪花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管一样地上摔的不成样子的几人，而是静静的看着那视野中出现的一条绿色！
远远的，从左到右，绿色和白色整整齐齐的分隔开两个世界。
王瘦虎闭上眼，抓着心口，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久许久以后，他才喘息着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几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王瘦虎只感觉那一抹绿色从来不曾如此动人，他没有去打扰几人，而是静静的坐下开始打坐，有了绿色就会有了希望，有了希望就会有人，有人就有纠纷。
在春州见多了死人，王瘦虎一点都不盼望在见到活人的时候会把活人变成死人。只是他更不希望自己变成死人。
他不想说别人有多坏，他只是明白，如果他自己够强，那么比他弱的人，自然只能在他面前表现善的一部分。见得死人太多，心总会变的很硬，想法却会变的很软。
王瘦虎是一点都不想再见死人，哪怕是都在装傻，他也宁愿看见一个粉饰过的太平人间，也不愿意再看见一个现实的地狱。
所以当他带着三人走过绿色的田野，走进人来人往的小镇的时候，他的眼中都是警惕，而风天阔的眼神却是骄傲。
王瘦虎成了一个护卫，风天阔成了一个少爷，两个小孩成了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一点都不需要装，甚至这就是他们本来的身份，无论是王瘦虎，还是风天阔，甚至是两个孩子，都是完全本色出演。
王瘦虎走在前面，丝毫不客气的将所有拦在面前的人推开，领着几人一路走进了小镇里人最多的酒楼，看着中间的桌子，他直接走过去将桌子上的人一手一个抓着扔出了酒楼外面。
“爷……”酒楼掌柜的赶紧上前，只是接着飞过来的银票马上弯下了腰：“爷，酒菜马上给您上！”
“老虎。”坐在桌子上的风天阔挥下手，王瘦虎立马站回了他身边。
风天阔满是风尘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朝着四周行个礼开口：“家仆无礼，诸位见谅。掌柜的给各位在场的人都上最好的酒菜，钱算我的，那几位被扔出去的客人记得给几份补偿。一起记在我账上。”
一段话下来，周围原本怒气冲冲的客人马上换上了笑脸，朝着风天阔还礼，而那几个本来怒气冲冲想要冲来上的客人也马上换上笑脸想要走过来，只是等待他们的是王瘦虎一人一脚直接把他们踹出了门。
“掌柜的，我家公子的话你听到了吧？”王瘦虎走到掌柜的面前抓着他的领子狞笑着开口：“赶紧上菜啊，等什么呢？是不是想黑我家公子？我告诉你……”
“老虎！”风天阔的语气冷了下来。
王瘦虎将掌柜的放下，拿手整理下他的衣服，拍拍他的肩膀，回头朝风天阔有些讨好的笑下后才继续开口：“掌柜的，抱歉啊，刚才不好意思了，只是麻烦你再帮我家公子找一处小院，下人也安排好，准备好洗澡水，吃完饭就要。可以吗？”
掌柜的连忙点头，他可是一点都不想跟这人站在一起，那种身上的死人味让他一闻就觉得想吐。
“掌柜的。”风天阔坐在那里皱着眉头开口：“别管他，给他准备个房间，准备下洗澡水和新的衣物，一身死人味，让不让人吃饭了？”
王瘦虎看下一边的风天阔，皱着眉头看向了酒楼掌柜。
“您放心，我们酒楼上面就有房间。”掌柜的赶紧开口，他自然看得出这一身死人味的大汉是这公子的手下。
王瘦虎还是有些迟疑的样子。
“爷，您真的可以放心，这小镇上根本没什么高手。”酒楼掌柜的苦笑着解释：“吃了熊心豹子敢也不敢来找您的麻烦啊.”
王瘦虎认真的看了掌柜的几眼，转身认真的看着每个吃饭的人的脸，确定自己记住后才开口：“那你赶紧安排下，我警告你，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爷不缺你那点钱，不过你也别想着黑我，知道吗？”
“您放心，您放心！”酒楼掌柜的连忙点着头，喊过一个小二带着王瘦虎走上楼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松口气跑到风天阔旁边开口：“公子您看您有什么忌口的吗？现在这冰天雪地的也没什么好菜，您别见怪啊。”
风天阔摇摇头，然后站起来认真的朝酒楼掌柜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啊！”酒楼掌柜连忙推开几步使劲摆手。
“家仆无礼，让掌柜的受惊了。”风天阔有些无奈的开口：“还请掌柜的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有什么不到之处，请多多包涵。”
“不用不用，在外行走若是都跟公子一样面善，那吃亏也就算了，就这世道……”酒楼掌柜苦笑着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这世道。”风天阔深有感触的点头，然后叹气：“刚才那些人不会给掌柜的带来什么麻烦吧？”
酒楼掌柜一脸蔑视的摇头：“能有什么麻烦？有本事的人都早早走了，留下的都是没办法的人，像公子这般在冰天雪地里还出门救人的人，要是真给那些人找了麻烦，才是给我们平安镇丢脸！公子尽管放心好了，那些人绝对不会打扰公子的。”
风天阔摇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那家仆性子不好，若是他见到了，恐怕我都来不及拦着。”
看着酒楼掌柜有些疑惑的样子，风天阔叹气：“我出门之后带着的人不少，可是一路走来只剩下了他一个，在我面前还好，多少有点收敛，背着我我还真不敢想他会怎么样。”
掌柜的沉默下，想着刚才那汉子一身的死人味，直接打个哆嗦。也顾不上一边的风天阔，赶紧招过个小二过来说几句看着他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二就一脸惊慌的跑了回来，看着酒楼掌柜，再看看一边的风天阔，不知道该怎么说。
酒楼掌柜一脸的难堪，不用小二说，他也知道那几个人绝对没什么好下场。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他清楚的很，要不在背后说几句坏话，不惦记着这位公子才奇怪。要被人当场抓住，那是怎么都不为过！
跟风天阔告退一声，酒楼掌柜的正要走到一边问下小二，就看见王瘦虎又从酒楼外面走了进来。
“掌柜的，不用麻烦找院子了，找人去镇子最西边的那个大院打扫下。”王瘦虎不客气的绕过酒楼掌柜的在柜台上拿起一个酒缸，拍开喝上一大口酒，打个饱嗝才再次开口：“几个不长眼的货色，竟敢打公子的主意。正好缺个院子住，掌柜的好好上菜，我们住不了多久，走的时候那院子留给你！”
掌柜的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打着摆子，等到王瘦虎再次走上楼梯，他才一脸惊慌的看看小二，在看向一边风天阔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有了深深的畏惧。
风天阔一脸苦笑的跟酒楼掌柜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