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婚礼
直到混进婚礼，交过了份子钱找到位子做好，王瘦虎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人不是看不起他好色，是看不起他没钱。
一个男人看着青楼转不开眼，显然这个男人没钱，没钱就是没本事，没本事自然没什么修为在身，没什么修为在身的人，自然不需要顾及。
连灭口都不需要，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那是一层没有人可以打破的界限，界限之外的人跟界限之内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
王瘦虎将答案想清楚之后，连喝酒的想法都没了。他离开人族太久太久，已经不再习惯人族的想法，甚至有些无法适应。在这些年中他见过只吃草的种族，见过只喝水的种族，千奇百怪的生灵他见过不少，可是所有的生灵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生存下去。
只有人族不同！
人族的思维好像跟其他生灵完全不同，也许是他们的生存环境太安稳，也许是他们全都有灵智。王瘦虎想不清楚，他也懒得再想下去，只是看着人们脸上的喜色放下了思索。
婚礼就是婚礼，无论这场婚礼有多少阴谋在这里，人们的脸上总是欢乐的！
漂亮的新娘，一脸笑意的新郎。
热热闹闹的吹打。
似乎跟所有的婚礼一样的进行着，指导那位德高望重的证婚人出现之前，王瘦虎的脸上都满是笑意。
可当那位德高望重的证婚人出现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却僵在了脸上，跟整个婚礼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在的角落本就无人注意，一出现就被人围在身边的证婚人更是不会注意到角落里有这样一个人！
绝大多数并宾客都不不认识这位征婚人，只是看着比人围上去就跟着围了上去。
“诸位，不要乱。这是我弟子的婚礼。希望大家喧宾夺主。”证婚人的脸色有些无奈，他看着新郎新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着那些围上来的人脸色却慢慢严肃起来：“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会请各位离开！”
新郎赶紧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他确实不介意，能请到这位先生来做自己的征婚人，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如果不是他是新郎，他绝对也是那些围上去的那些人里的一个。
人群随着征婚人的话语散开，口中的赞美之声却源源不绝，就算是王瘦虎躲在角落之中，也能听得到，只是他的脸色却更是僵硬。
证婚人看着好一会才安静下来的人们，微微叹口气才认真开口：“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证明人：明宗越！”
明宗越！
王瘦虎的脸色僵硬，眼神闪烁不定。他只感觉全身都有几分发麻，只感觉好像有些蚂蚁在身体里爬来爬去一般。
他看着明宗越一步一步的离开婚礼，好像跟所有人一样的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看着他离开。心情也跟众人一般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复杂。
只是当王瘦虎的目光随着明宗越离开，当他的脚步忍不住要跟上去的时候，他的肩膀上却多了一只手。
那是一个女人的手，王瘦虎很熟悉，也很陌生。他知道这个人上谁，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这时候会在这里。
“他已经回来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你这样跟上他，是准备做什么？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不是事情刚刚发生，只不过你刚刚发现而已。”她的手放在王瘦虎肩膀上，她想说的很多，最后说出来的却依旧是有些嘲讽：“我发现你迟钝了很多，我在你旁边已经很久，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发现。”
王瘦虎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你不问问我人族现在怎么样吗？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现在人族怎么样？你过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平静的摇头，倒是对王瘦虎习以为常的嘲讽：“你留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没用。”
“为什么？”
“五百年前，明宗越回来了。”她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淡漠：“那时候，我所有的准备都准备好了，可是他回来了。”
王瘦虎终于回头，看着他旁边的这个女人，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一个中年女人，他看了好一会才失笑：“我还以为就算是打扮，你也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呢。”
“漂亮？”这女人平平常常的脸上浮起几分冷笑，她甚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她是在忍不住想嘲讽王瘦虎几句：“你的脑子已经迟钝到女人只剩下漂亮了吗？也难怪你盯着那些青楼里的货色都流着口水走不动路。”
王瘦虎不说话，他说不过，也不想说，他不想听这些，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我不明白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猜你也肯定不会告诉我，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棋子对吗？”她看着王瘦虎，语气很冷淡：”我猜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这几百年来是这么过的。“
王瘦虎沉默。
“这么多年，也有喜欢我的人，也出现过我喜欢的人。”她看着王瘦虎，带着一副不是她本身的容貌，似乎在说着跟现在毫无关系的话：“可我知道我谁都不能喜欢，谁都不能喜欢我。”
“所以那些喜欢我的人，都被我亲手杀掉了。种了樱花，我喜欢的更惨，他们种的是牡丹。”叶轻眉的眼神很淡漠，她看着王瘦虎，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痛苦，仅仅是平静。
“不过那些花都谢掉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隐姓埋名的跟在她身后。”
“我知道，保护她比较重要，不是吗？”
“哪怕到现在你根本认不出她来，哪怕到现在她根本记不得你。”
“可她依旧比整个人间都重要，对吧？”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我看着整个人间一步一步走到这种地步。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动手，她就可能有危险，若她有了危险，那么人间如何又有什么意义？”
王瘦虎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反驳。
“可是我实在没想到，她就站在这里，可是你却认不出她来，就像认不出我来一样，你也认不出她来了。”
第六十三章 幼小的心灵
那个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人啊。怎么会突然连认都认不出来了呢？
“没有，我认得，她不在这里！”王瘦虎一个干脆的否定三连，脑子里将所有在场的人转过一圈之后再次确定的开口：“她不在！”
叶轻眉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她有心再嘲讽王瘦虎几句却没有开口，而是沉默下去。
“她真的不在这里！”王瘦虎再次确定的开口，他看着叶轻眉重复着。
“有什么好解释的？”叶轻眉摇头：“你自己的想法何须解释，你自己的行为何必解释。”
王瘦虎被她顶的只感觉心头有些发堵，嘴角抽动几下强行换了话题：“现在人族怎么样了？”
王瘦虎的话题，换的让自己都心虚，所以他马上补了句：“我就说觉得现在应该关心下大局。”
叶轻眉看看他，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嘲讽，而是沉默下回答：“不太好，人口在增加，却也只有人口在增加。几个宗门彻底把持住了修为的渠道，现在的人族除了人口，其他方面全部都在倒退。”
王瘦虎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心中却有些不解为什么叶轻眉没有趁机嘲讽自己？
“你现在这样不要脸转移话题的样子，终于达到了大人物应该有的一半水平。”叶轻眉翻个白眼，看着王瘦虎有些尴尬的样子叹气：“不是你的朋友，谁会关心你怎么样？嘲讽你，谁爱搭理你？谁不是自己一肚子气？”
王瘦虎被她说的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浮起几分真正的愧疚。
他想自己确实自私，确实不要脸！
所幸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却一直把自己当成个男人，还不至于不认账。
“确实，以我的本事，早该知道你在这里，也早该认出明宗越。”王瘦虎深吸口气，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我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你。我……”
“我没想听你说这些。”叶轻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有空说这些，你不如跟我说下你这些年到底去干什么了。为什么才回来？为什么回来也不找我？你不只是变得迟钝，好像对于人族现在的发展也不太上心，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瘦虎沉默下去，他倒是不奇怪叶轻眉的敏锐。
叶轻眉看着王瘦虎沉默的样子，嘴角勾起个有些刻薄的笑容：“怎么，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跟我说吗？”
王瘦虎看着她，迟疑之分之后才开口：”不是不应该跟你说，是你已经很累。那些事情只能让你更累。”
“所以呢？”
“所以……”
“所以你能给我什么奖励呢？让我忘记发生的一切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还是让我失去所有的记忆。彻底的沉睡过去？”叶轻眉看着王瘦虎，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这就是你以为的奖励吗？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样的奖励？我不需要！”
“轻眉，我不知道你需要不需要。”王瘦虎的眼神柔和，语气却有些暗淡：“你看见了，今天我认不出她来了。我不想说抱怨的话，责任在这里，我跑不了。我承担，这没什么应该不应该，对不对，也没什么开心不开心，没什么高兴不高兴。我就该这样。可是你不是，若这是荣耀，那我愿意给你，可这不说荣耀。而是永世无法解脱的重担。”
“那你说啊，反正你可以抹去我的记忆。”叶轻眉盯着他回答：“你不能因为不喜欢一朵花谢的样子，就不让一朵花开放。”
王瘦虎摇头，他闭上眼睛好一会之后才睁开：“轻眉，有件事情你一直都没想对，我不是不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很多人的帮助。可是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必须帮助我，他们连死亡都无法摆脱这种责任。无穷无尽，无数年后他们都必须跟我站在一起承担。可是你不一样。我宁愿你不帮助我，宁愿你过你自己的日子。”
叶轻眉摇头。
“我不在乎他们的感觉，可我……”王瘦虎说着忽然停下，他想说他在乎你的感觉，可这话他有什么脸说出口？
“事情到底怎么样？”叶轻眉没有等王瘦虎说下去，而是再次开口询问：“就算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你也应该给我点知情的权力吧？”
王瘦虎看着她，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什么，最后也只能在她震惊的眼神中，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除开那些根本不该说的话，王瘦虎对于这些年的经历是毫无保留。
那不是一个容易接受的事实，可以摧毁人的整个世界，也让人根本看不见任何的希望和光明。
叶轻眉一直在闭着眼沉默的想着王瘦虎说的话。
王瘦虎却一脸的忐忑，他不想掩饰自己的表情。只是他也想不出来叶轻眉会做出什么决定。
过了很久，王瘦虎终于听见了叶轻眉开口：“那么你的想法，是将所有的资料传播在人族之间？”
叶轻眉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带着几分兴奋。
“我想了很久，发现人族跟其他种族最大的不同，在于我们人人都有灵智。修为方面我们肯定比不上其他种族。那么我们只能在智慧上寻找出路。”王瘦虎看着叶轻眉认真回答：“那些资料，那些经验。只要我们人族可以完全吸收，也许在修为方面我们没用，可是在智慧方面，我们一定可以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可是这个世界终究是靠实力说话的。”叶轻眉的眉头紧锁：“没有实力，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只不过是空中楼阁。”
“这个我也找不到任何办法。只能一步一步来。”王瘦虎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只是他说完后有些担忧的看着叶轻眉：“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叶轻眉心不在焉的看王瘦虎一眼，而后恍然大悟：“你是说责任？哈，你不知道女人天生跟责任无关的吗？我只觉得这件事情好玩，比做皇帝好玩而已。”
王瘦虎的眉毛跳动几下。
“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叶轻眉换上一脸的正色：“我明白，你不告诉我的原因，不是担心我不做这些事情，是担心某一天我突然不做了。那时候你已经把我当成了同伴，我的放弃会对你幼小的心灵造成很大的打击，对吧？”
第六十四章 顾左右而言她
“嗯。”王瘦虎有些尴尬的点头，而后马上愤怒的摇头：“不对，我才不是幼小的心灵！”
“你不要老把重点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行吗？我们在认真的说大事！”
“说大事就可以在小的地方胡说八道吗？”王瘦虎相当不满。
“行行行，你不是幼小的心灵，敏感可以吧？”叶轻眉笑笑，一副大气的样子示意这个话题跳过，继续说了下去：“要说我能一直坚持下去，跟你一直走下去，不喊累也不逃跑，那我也就是说说，做的话是肯定做不到的。”
王瘦虎并没有意外她的回答，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得到？
“不过没什么的不是吗？一想有你比我更苦，有你比我更艰难。我就觉得可以接受了。”叶轻眉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本来这些年来我苦的要死，可是一知道你比我更苦，一想你连你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女人都认不出来，我就觉得痛快了很多。”
“要知道这样的话，我肯定会表现得更难堪一点。”王瘦虎浮起个微笑，而后笑容慢慢散去：“这些资料你应该需要很久的时间，你自己慢慢整理，我去处理一下一些私事。”
“喂！”叶轻眉眉头紧皱，喊王瘦虎一声，看着王瘦虎有些疑惑的脸色深吸口气：“刚刚还说你像个大人物，你怎么一下子又变成这样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必须过去，这些年整个人间都不如她也就算了，难道到了现在还要继续不如她？”
王瘦虎没有说话。
“你只跟她见过几面，你跟她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几句。见的面说的话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还想干什么？”叶轻眉皱紧眉头：“就算你念念不忘，那你也应该不要见她才对。再怎么样子的现实，都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我没那么脆弱，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去处理。”
“我没担心你脆弱！我担心的是你会心如铁石！”
王瘦虎怔住，他怔怔的看着叶轻眉。
过了很久，他突然展颜一笑。
可惜他并不帅，笑容也没有多少魅力。
叶轻眉根本无视了他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神情里慢慢带上了几分哀求：“可不可以不去见她？”
王瘦虎站在那里，没有走，却也没有点头。
“那些资料里有数百个种族的详细资料，包括了数百种可以修行下去的办法，你准备怎么传下去？”叶轻眉抿着嘴，突然换了个话题。
“就那么传下去呗。我觉得呢……”
“人族现在的处境，按照你的规划，我们是不是要分散一部分？我们的文字语言，都传承自弗族，没有我们自己的故事，一旦某一天弗族要控制我们人族，那么大多数人，都不会有任何疑惑。这一点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我……”
“我们人族越强，对于弗族而言就越有用，实力摆在那里，就算这些资料可以传承下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些资料消化吗？”
“有，这点你不必担心，这也是我现在唯一的盼望，我们只有赶时间，我们必须在弗族征服整个世界之前，将所有的资料整合完成，形成我们自己的文化，形成我们自己的文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往后的无数年间，留下火种。”王瘦虎认真回答：“我们有时间，我们也必须有时间！”
“我不觉得弗族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那几个宗门现在已经操控住了整个人间的上层，推翻他们，摧毁他们不难，可要重新建立整合一个新的文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想弗族肯定会监控我们。甚至阻拦我们。”叶轻眉有些悲观：“就算没有他们阻拦，我也觉得这种事情很难。”
王瘦虎看看她，想要告辞，却没说出口。
“我看了那些资料，几万年几十万年的资料。我未必看了多少，可是能形成一个文明的种族，至少也有几十万年历史，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只不过是一份参考。”叶轻眉的话语很急。
王瘦虎点头，这是事实，只是他换了个说法：“你把那些种族的七品，也就是开了灵智的生灵当成普通人，把那些种族的大圣当成有学问的人。然后你就会明白，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可是那需要很久很久，而后需要更久更久。”叶轻眉看着王瘦虎的眼神中突然多出几分怜悯：“而且未必会有希望。你……”
“我没得选。”王瘦虎笑的很平淡：“就算一切事情都按照最好的路线发展，也未必有什么好结果。我不傻，弗族更是不傻。不用猜我也可以想到，当某一天他们需要人族的时候，他们对于人族的说法肯定是给人族一个上升的渠道。嘿，读书，练武，做官，一辈子。对于普通人来说，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叶轻眉沉默。
“没有区别，只有那层看不见的界限在那里。如果我们今天不做准备，今天不做努力。那么未来的人族永远都不可能打破那层界限，甚至他们看都不会看见那层界限。”王瘦虎看着沉默的叶轻眉，突然嬉笑着开口：“我是不是很伟大？”
“别开这种玩笑！”叶轻眉冷着脸回答，而后摇头：“可是打破那层界限，终究是需要力量的，就算我们有千般万般准备，力量也是我们始终绕不过的一环。”
“问题要一个接一个的解决，我从没想过能一次解决所有问题，我只想一次解决一个问题。”王瘦虎看着叶轻眉很认真：“再多的问题，也一定是一个问题加一个问题加起来的。也许今天看起来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明天根本不是问题。”
“今天无法解决的问题，明天只会依旧无法解决。”叶轻眉不置可否。
“可今天能解决的问题，明天肯定不是问题了对吧？”王瘦虎没有在意叶轻眉的语气，而是有些讨好的问着。
“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呢？也许某一些事情，某一些问题，我们就该将它让时间埋掉。变成过去，变成回忆。也许那样更好。也许那样才是我们正确的选择！”
“没有更好。”
“什么？”
“没有更好！从来就没有更好。我努力的方向，仅仅是不要变得更坏。”
第六十五章 走了过去
可是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简单，可是这种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王瘦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聪明人，更不觉得自己是文化人，这样装模作样的话说说也就过了，与其说是想要感慨一下，不如说是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也许就是那么小心眼，也许就是那么没出息，可是王瘦虎还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比较重要的是去找她。
叶轻眉看着心不在焉的王瘦虎，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失望，还有失落。
她知道如果她一直说下去的话，王瘦虎肯定会陪着她说下去，哪怕说几十年几百年王瘦虎都会陪着，可一旦她停下，王瘦虎还是要去看看。
人心反复，最是如此。
无论叶轻眉还是王瘦虎，都不算什么深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薄情寡义，可就算他们这样的人，也一样有些莫名奇妙的事情一定要用莫名奇妙的办法去做。
王瘦虎看着叶轻眉的眼神里，带着愧疚和难为情，他不知道自己是期盼叶轻眉说下去，还是期盼叶轻眉不说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那个记忆中的人一如既往的没有变化，还是期待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那是一种让人无法避免的恶意，哪怕是王瘦虎自己都无法避免，他心中想的是让那个他记忆中的人，这些年过的不好。
真的。
一个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在念念不忘的那些年里，他想的是要她过的好，可是真要到了有机会见面的那一天，他想的是最好她过得不好。
跟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想法一样，王瘦虎也是这样想的：没有我的日子，你过得不好。这样我心里才比较好受！
叶轻眉没有看着王瘦虎想下去，而是在沉默一会之后离开了王瘦虎的视线。
她不想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就这样吧。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谁能避免这些？
王瘦虎是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可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王瘦虎却感觉自己的喉咙里试图发出挽留叶轻眉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无能会在他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显示的明明白白，如果他对这个女人还有点好感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的无能会显示的更彻底！
这与修为没有任何关系，王瘦虎想了很久之后才开始行动，他行动的第一步，跟所有的男人一样，就是去换一身新衣服。
只是他将最新最贵的衣服穿在身上之后，对着铜镜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这样的衣服，太过华贵，让他整个人穿起来都有些不伦不类。
开始时候他以为是一件衣服不合适，可是当店里的最后一件衣服依旧穿的不舒服的时候，王瘦虎确定是他自己不合适了。
“客官，这已经是最后一件衣服了，这是您的银票。”店铺的老板有些惋惜的将自己手中的银票交还到王瘦虎手中：“是在有些抱歉……”
“不必，之前我就说过，这些衣服我全买了。”王瘦虎脸上挤出个笑容来，他试图让自己洒脱一点，可是笑容却还是有些勉强。
“客官，我想我知道这些衣服为什么不适合您。”老板走进王瘦虎上上下下的看他几眼，手里的银票有些不想递过去。
王瘦虎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客官，我猜您一定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了。”老板想一下语言，说的委婉一点建议：“要不，我找人帮您打理一下？”
“打理？打理什么？”王瘦虎相当疑惑。
“比如眉毛，比如胡须之类的。”老板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王瘦虎开口，他虽然搞不清楚王瘦虎的修为，可是他能搞清楚王瘦虎是个有钱人。
在他看来，王瘦虎就是一个落伍又有钱的中年男人，试图换一身打扮去挽回自己心爱的女人，或者想要勾搭一个小姑娘，这些他都不关心，他关心的唯一问题在于他能不能留住手上的这些钱。
“打理眉毛？打理胡须？”王瘦虎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而后失笑：“那是不是要跟女人一般打扮？”
“比打扮女人麻烦的多，事实上价格也比女人贵很多。毕竟女人对于打理自己是种本能，可是男人有需要打理的时候，大多都不太在意那些金钱。”老板倒是很直接：“而且擅长打理男人的人，都比较贵。”
王瘦虎点头，这话没错。
所以王瘦虎坐在那里，静静的让一个女人在他的胡子和脸上抹着一些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因为他忍不住用手擦下那些东西，他已经被喊停了好多次。
“我感觉脸上不太舒服。”王瘦虎在再次忍受一会之后忍不住的开口：“这些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有一些微弱的毒性，不过您尽管放心，我们实验过很多次，这个量度的药量可以让皮肤变白一些，不会有任何负面作用。”在他脸上按着的女人示意他轻松一点。
王瘦虎情不自禁的睁开眼睛，一脸愕然的看着拿着刀在他脸上挂着胡子的女人：“我想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只是我，那么那些……”
“为了美丽，女人能舍弃的并不少。”
对于这一点，王瘦虎虽然很难理解，却很容易接受。
先是胡须，然后是眉毛，最后是头发。
等到王瘦虎被打理他的这个女人喊起来的时候，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怎么可能这么白？
王瘦虎有些恍惚的要下头，想要起身却被拦了下来。
“先生，这只是开始。”女人看着王瘦虎愕然的脸色，笑着开口：“我们接下来要给您的眉毛画一画，给您脸上的风尘遮一遮。”
王瘦虎眨几下眼，无法理解。
“大概还需要两个时辰吧。”女人也不解释了，干脆的说出了所需的时间：“您可以睡一会。”
“两个时辰？”王瘦虎难以相信，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那么一共要三个时辰？
“初步处理的话，只是一些简单手段，如果先生您不急……”
“初步处理？”王瘦虎只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深吸几口气开口：“那女人打扮每天都要三个时辰？”
“开始时候多一些，后面习惯了可以少一点。”女人的回答让王瘦虎松口气，然后马上让他又深吸一口：“只要习惯了，每天两个时辰就好。早上一个时辰，晚上一个时辰。”
王瘦虎果断的不再问下去了。
等到他把所有的准备做好，换好新衣服以后，他看着铜镜里完全陌生的自己，虽然不太舒服，却还是带着几分满意的结了账。
确实比以往的自己帅了很多。
毕竟之前他怎么都帅不上帅！
多了几分自信，王瘦虎在街上转了几圈，终于享受到了女子注意的视线。
只是在他找到明宗越的痕迹，转过几个街角，朝着明宗越和他身边的女人正面走过去的时候。
他心跳的异常快的带着一脸的微笑，
看着那个女人在他脸上扫过一眼后，
跟着明宗越走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她和她
王瘦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脚，让自己的脚不至于停下脚步，他控制住了，脚继续往前走着。
他也想控制自己的嘴巴，想要嘴角继续往上弯着，可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耷拉下来。
“师傅，刚那人化妆的样子好吓人啊。”
“别乱说话，此人身上有妖气，行走之间也不适应衣物，应该是刚从前线回来想要回家的兵士，想给家人个好印象吧。”明宗越放低声音说着：“一件事情要分开看，不能只看一面。”
“嗯……”
王瘦虎听着两人的话语，脚步无法停止的穿过街口，撞在墙上。
他控制着自己没有发出声音，然后将自己从墙上摘下来。
墙是土做的墙。王瘦虎撞的拿一下不算轻。撞的他一头的土，一脸的土。他用手一摸，脸上顿时脏兮兮的一片，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只是王瘦虎好像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想看见，他闭上眼，在自己脸上抹啊抹，抹了好几次之后。才做出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的决定。
他准备换个装扮，换个样子去看看她。
于是王瘦虎变成了街头挑担的挑夫，压赶在明宗越他们走的前面，再次的跟他们擦肩而过。这次他没有看她。
所以他连关于他的半个字都没有听见。
他只听见明宗越在说着跟他毫不相关的话，而后他和她都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走过。
“这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我要走了。很久以前我以为我可以改变这一切，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改变不了。没有办法，我只能离开这里。”明宗越边走边说着：“你看这些人，他们不知道整个人族坐在的位置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孤岛。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他身边的女人一言不发。
“我将从其他种族学到的知识，写到书上，想要……”
王瘦虎没听下去，因为他已经转了过去，到了另一条街上。
在明宗越停下来的时候，王瘦虎已经跟他们擦面而过了十三次。开始时候的两次一共是十五次，王瘦虎也不知道是自己假装得好，还是明宗越跟她根本不在乎。
除了十三句没头没尾的话，王瘦虎的心中却只有满心的冰凉。
他不信这么多次的碰面，明宗越没有任何怀疑，只是他想要得到的，从来不是怀疑，而是认出他来。
可是显然，无论是怀疑他，把他当成某个势力的人，还是认出他来却没当回事，都是件让人觉得灰心丧气的事情。
明宗越他们最后的目的地是一座码头，王瘦虎最后看见他们的地方也是这一座码头，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认真看他一眼。
在最后的最后，王瘦虎站在明宗越身后的不远处，跟明宗越一起将她送走。都没有争取到一点点视线。
在这时候他反倒有些庆幸当时那个化妆的鬼样子了，奇怪归奇怪，可总是获得了一分视线，不是吗？
跟无数在码头上送别的人一样，王瘦虎默默的看着船只远去，他知道再追寻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甚至他做的事情本就毫无意义，在他看来直的铭记一身的相遇，只不过是别人早已遗忘的一段过往。不值得回头，不值得留恋，甚至从不曾注意过。
一时间王瘦虎都觉得有些心里空空荡荡，有些恍恍惚惚的在附近找到一处卖酒的地方，王瘦虎越喝越觉得难受。
一难受他就忍不住要多喝几口，多喝几口后他才觉得自己更加难受。
直到月亮升上半空，王瘦虎将这小摊里的所有酒都喝光，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光，王瘦虎觉得有些感伤。
直到叶轻眉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依旧在感伤。
“你是应该觉得感伤，可是在你感伤之前，能不能别让我觉得你无能。”叶轻眉的眉头皱着，等到王瘦虎将视线转到她身上来才继续开口：“我刚接到消息，刚刚离开的那条船沉了。”
“嗯。”王瘦虎点头：“我知道，不过她没什么事。”
叶轻眉松口气，看着王瘦虎，过了好一会忍不住的笑了。
“你笑什么？”王瘦虎很不解。
“我只是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知道吗？其实她跟明宗越之间的关系，跟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叶轻眉沉默下，而后才继续讲下去：“很久以前，我一直很难理解为什么明宗越一定要带着她。”
“明宗越跟我不同，他不需要。”王瘦虎摇头：“他不像我，事实上他比我强很多很多。凭我自己我估计我这自己连个看家护院的护院头头都做不到，可是明宗越却一个人做到现在这种地步……”
王瘦虎说着突然停下，因为叶轻眉怔怔的坐在那里根本没有在听。
“我觉得好冤枉。就这样就完了吗？那这么多年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叶轻眉回过神来看着王瘦虎：“我觉得好荒唐！”
王瘦虎沉默下去，他没什么能解释的，就事实而言，就这么一会，就这么几句话，对于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他似乎都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
如此薄情，连王瘦虎自己都有些觉得可恨。
“我宁愿你疯疯癫癫，至少证明这些年我做的事情不是白费，可你就这样接受了，就这样就过去了。对于你来说这就完了？那我算什么？”叶轻眉看着王瘦虎，眼神带着几分迷茫。她是想过很多种结局，可是却怎么都想不到会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
她也曾努力将这些话压制在自己心中，可是她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王瘦虎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才叹气：“你不是这种矫情的人，这种矫情的话还是别说了。”
叶轻眉的心跳猛的停顿一下，看着王瘦虎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种地的人盼着丰收，当官的人盼着升官，就算你我也盼望更多，说到底没什么区别，都是舍弃一些来换取另一些。”王瘦虎低下头，停了一会才低着头继续说下去：“跟治理整个人间相比，保护她你确实可以得到更多，你的选择没错。”
“呵……”叶轻眉的嘴角勾起几分冷笑，扭过头不再看王瘦虎。
第六十七章 他和他
“很多年以前，我被人欺负了以后只能躲在小树林里，一个人偷偷躲在没人的角落里，画个欺负我的人的样子，自己哄自己开心。”王瘦虎看着叶轻眉，突然脸上浮起几分嘲讽：“很多年以后的现在，好像我依旧得这么做。”
“要不然呢？你盼望谁来哄着你？别人都有比人的事，做人嘛，不要太较真，该傻的时候就要傻。”叶轻眉若无其事的回答：“该感动的时候就要感动，感开心的时候就要开心。要不你什么都说透了，别人怎么装？怎么跟人相处？”
王瘦虎和叶轻眉之间突然就开始沉默。
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只剩下难听的话不再想说出口。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交流，除非大家都是陌生人，对着某些事情的表面夸夸其谈。否则的话还真不能一起谈下去。
因为一旦谈下去了，谈事情谈的谈的就会转到感情上，谈感情谈的谈的就会谈到梦想上，谈梦想谈的谈的就会谈到过去上，谈过去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因为谈过了很多次。
王瘦虎的眼睛变得很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很多酒，他看着叶轻眉的眼神，突然出现了某些变化。
叶轻眉看着王瘦虎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琢磨过来了，所谓的跟在明宗越身后保护了几百年，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她很清楚这些手段不可能隐瞒多久，不过她也没想过隐瞒下去，她得到的已经够多。
从见面到说话，再到从他嘴里掏出某些秘密。叶轻眉早已练习过不知道多少次。对于王瘦虎的各种反应，估计王瘦虎自己都不如她把握的准确。
“大家各取所需罢了，目标说的再伟大，也要一步一步的走，想要一步一步的走，就要把目标从天上拖到地上，沾点泥带点水，干干净净高高在上的东西，留在心里就好，拿出来的东西要是不脏，谁敢跟你一起走？”叶轻眉看着王瘦虎，轻轻的出口气：“别难过，至少我没骗你，她确实安全，不是吗？至于其他的事情本来就是旁枝末节，我做的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嘿，不是什么坏事。”王瘦虎摇头，拿舌头舔下嘴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叶轻眉耸下肩：“我就是这样的，反正你也对我没什么盼望，就这样吧。需要找我的话，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
王瘦虎低着头摇头，依旧不想说话。
等到他确定叶轻眉走远之后，他才抬起头，抽下鼻子，拿手使劲的揉下脸，拿起桌子上的酒坛来使劲摇晃下，将最后几滴滴在自己嘴里。
然后怔怔的看着明宗越走到他对面，将一坛酒放在桌子上。
“有没有娶妻？”明宗越看着王瘦虎没有半分见外的问着。
王瘦虎没有说话。他不是不知道明宗越在附近，却还真没想过明宗越会来这里找他，不是不认识了吗？
“看你这样子，也应该没有娶妻。衣人也还是一个人，要不你俩将就将就？”明宗越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喝完后看着王瘦虎继续开口。
王瘦虎赶紧摇头，他上一个念头还没理清楚就没这句话砸晕了。
“你现在修为不算低，正好我现在也有点身份。我可以帮你找个借口脱身，你带着衣人找个偏僻的地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怎么样？”明宗越看着王瘦虎，似乎在问他的想法，却也似乎在给他做决定。
王瘦虎摇头，继续摇头，再次摇头，不停的摇头！
“你大可放心，衣人只是把我当成她的父亲。我有我的妻子有我的孩子，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去自己打听打听。”明宗越认真的看着王瘦虎：“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都有很多故事很多秘密。彼此之间信不过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我想今天你既然冒着生命危险那么多次提醒我们。那你一定还对衣人有一些情分。我可不觉得你是为了我。”
“我不会娶她。”王瘦虎终于开口。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不过你们可以慢慢相处，有这一份情分在，至少你不会看着她受伤。”明宗越点头，然后开口。
“你连我现在是什么人，在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敢把她交给我？这么多年，肯定有人对她比我更好，你肯定有很多很多信任的人。像你这样的人，这么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王瘦虎看着明宗越，突然心头浮起几分怒火：“你就是看不起我。我告诉你，不用，我不会娶她，可你放心，只要我能，我一定会保护她！”
明宗越看着王瘦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也很清楚我一定会保护她。说几句话哄一哄我，让我为她死的时候开心点？呵……”王瘦虎摇头：“不只是你，明宗越，我也是做大事的人！”
明宗越看着王瘦虎，眼中突然浮起几分笑意。
“你笑什么？”
“笑你啊，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吗？”明宗越看着王瘦虎的脸色就知道他不知道。
“什么身份？”
“我现在是书院的长老之一。是整个人族最顶尖的几个人物之一。”明宗越看着王瘦虎，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你知道我这样的大人物，现在在准备做什么吗？”
王瘦虎当然不知道。
“几百年前，我跟叶轻眉合作，在庆州开了个码头。可以直接入海。”明宗越看着王瘦虎，拿手捏下额头后叹气：“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将很多很多人，通过这个码头，离开人族。”
王瘦虎的眼睛忍不住的瞪大。
“懂吗？”明宗越看着王瘦虎的样子，有些疲惫的叹口气：“不懂对吧？你的修为不低了，你都不懂，那些比你修为更低的人当然更不懂。”
王瘦虎眯起眼打量着明宗越。
“以后多读书，既然你不想娶她，那衣人在哪里你就自己去找吧。”明宗越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直接起身：“酒留给你，咱们多少也算是故人。”
“你要去哪？”
明宗越站起来的身子停顿下，而后再次坐下，上上下下的看了王瘦虎好几眼。
“怎么了？”王瘦虎有些不解。
“没什么。”明宗越收回眼神，突然笑了：“其实衣人也认出你来了。”
王瘦虎没有说话，眉角却舒展开不少，虽然他知道这多一半只是安慰的话，却也高兴了很多。
“你当年说男人好色没错，今天见了下衣人，是不是觉得衣人老了，不好看了？所以才不愿意娶她？”
“当然不是。”王瘦虎赶紧回答，而后有些惊讶的反问：“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一个父亲怎么会忘记调戏自己闺女的男人？”明宗越摇头，想说点什么，却看看天色停了下来，重复了一句：“我要走了。”
“去哪？”王瘦虎也再问了一次。
“不知道。”明宗越站起来，拍拍王瘦虎的肩膀笑笑：“我也不知道去哪。”
“那……”王瘦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祝我一路顺风？”
王瘦虎怔怔的看着他，想说很多，可是最后却是站直，正首，挽袖，抬腕，抱拳，弯腰，双眼直视着明宗越行礼：“山高水长，祝君武运昌隆！”
第六十八章 很久很久（本卷终）
看着明宗越的背影，王瘦虎的心情是五味俱全，无数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心头久久不散。
在他年幼的时候，他无数次想，他想只要自己变强，就可以不用承受那些情绪，就可以快快活活的活着。
他一直以为自己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可是到了今天，到了现在，谁都不能说他不强，可是力量依旧打不破某些东西。
就像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跟无数年前躲在树林里一般，偷偷的，偷偷的假装自己过的很好。
原来自欺欺人跟力量无关啊。
过的再好，力量再强，都有些东西是你无法拥有的。
王瘦虎默默的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
本卷结束
卷宗感言：
相比于无数其他小说带给读者的爽快，我希望的带给读者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不必懂事为什么，不必搞清楚为什么，就像是一坛老酒。可以让读者喝几口感受感受，就够了。
这一卷这里结束，应该是是在预料之中，却也在情理之外。相比于大纲，这一卷的内容其实不到大纲中的三分之二，关于妖族的部分我删除了很多很多，大战我更是彻底的删除，包括我自己化作重点的弗族跟凤凰麒麟一族的大战，准备写30章来着。妖族偷袭人族准备釜底抽薪的大战。人族内部试图推翻王瘦虎的大战。小一点的，王瘦虎在人族之中的各种布置。他的手下之间的矛盾，各种圣人之间的暗战。人族跟弗族之间的对话。全部没有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故事？到了这里整个故事都已经开始讲了，我原来准备写的，是一个人族在世界上战斗，站立起来，生存下去的故事。所谓拳往，就是只有一双拳头，依旧一往无前。
可是越到后来，我越不想写打打杀杀。作为一个读者，我喜欢打打杀杀不用动脑的故事，作为一个作者，我却不喜欢写。
我很感谢这个年代，可以让我写这些完全不被喜欢的故事，可以自由自在的写真集喜欢的故事。
作为一个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我跟着整个世界最疯狂的浪潮一起成长，却完美的错过了所有的浪潮，不能说是错过，是没有见识没有本事。等我想拿起笔来写一个故事的时候，我也找不到读者喜欢的故事。
作为一个两个姑娘的父亲，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的人生一眼到底，没有意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就这么一辈子就完蛋了。
我已经落伍，不过没有关系，感谢这个时代，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将我想写的故事写下来。
感谢我的读者，原因看这个不太好看的故事。
特别鸣谢依旧支持我的朋友们。
然后呢，我保证不会太监，就算很慢，我也会继续写下去。
这个故事就好像是一层一层的黑暗，将主角一层一层的包起来。
每一卷，就越沉重几分。
读者的心绪就越是复杂。嗯，我追求的就是那种复杂的感觉。
无法言明，无法说清，能勾起心头的某些共鸣。
不被喜欢是应该的。
不过我坚持写下去更是应该。
下一卷见！
第一章 少年和中年
在一个偏远的城池中，一个衣着陈旧的少年急急忙忙的跑回家，满头大汗的看着坐在院子里的中年男弗。
他自顾自喝口水后才松口气开口：“叔。赶紧准备下，有位大弗来我们城里，城主大弗要我们每个弗都要去迎接！必须要穿上最好的衣服。”
中年男弗的一双眼睛似乎永远在走神一般，好一会才看到少年身上，脸上难以控制的浮现出个嘲讽的笑容。
狗屎一般的弗！
“叔，别闹了。那位大弗可是说了什么要求都没！只要血脉融得上，那就立马接纳，如果咱们被选上了，那么咱们立马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族里面的一员！”少年的眼神里满是憧憬：“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那些魔族了，也不用去放牧那些未开化的妖族，多好啊！”
“嘿！”中年男弗认不出的冷笑出声来。
少年习以为常的摇头，自顾自收拾着衣服，等收拾好之后才走到中年男弗面前，深吸口气开口：“叔，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去仙门，可是仙门难寻啊，我们这些普通弗，短短几十年光景。根本找不到仙门的，可以成为神的附属也已经是普通弗不敢想的事情了！”
“神？”中年男弗脸上的嘲讽更甚，只是他过了好一会也只是叹气：“什么是神先不说，你可知道神分多少种。”
少年愕然。
他还真不知道神还有什么区别，神不就是神吗？
少年看了看中年男弗，犹豫着回答：“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不就是神吗？”
“要怎么才能成神呢？”
“这个我知道！”少年的脸上浮起几分兴奋：“我听弗说啊，只要将我们弗族身上的血脉融入神的血脉，就可以成为神的附属，只要我们立下功劳，就可以获得更多的血脉。到了最后我们也可以成为神！”
中年男弗的脸上嘲讽更甚！
看的少年脸上的兴奋也慢慢暗淡下去：“不对吗？”
“所谓的神，所谓的神！”中年男弗重复两次后，突然停了下来，深呼吸好几次之后浑身好像脱力一般的软下去，好一会才意兴阑珊的开口：“随便你吧。”
少年赶紧将中年男弗扶好，脸上有些愧疚有些不舍，可是过了会还是咬咬牙开口：“叔，那我不去了！”
中年男弗看看他，没有说话。
“反正也就伺候弗的事，不去就不去吧。”少年脸上勉强挤出几分微笑：“叔你别生气啊，没事，咱们就这样就好。等你身体好点了，咱们继续去找仙弗。我一定努力加入仙门去。”
“叔你觉得什么仙门好呢？我觉得道门不错，你觉得呢？剑门跟魔族走的比较近，咱们还是不要参和的好。”少年转移着话题：“佛门也比较好一点，不过我听说佛门规矩比较严。哎……”
中年男弗听着，越听越是愤怒，却也越是眼神暗淡，过了一会，他慢慢的将眼睛闭上开口：“想去就去吧。”
少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神有三六九等，都是以血脉为引，那些所谓的神有很多种，他们将自己的血脉融入弗族的身体，让弗族的血脉发生变化，这就是所谓的附庸。”中年男弗看着少年停顿下，然后继续说着：“可以神有高下之分，真正的最强的神，就是弗族本身的血脉。这也是为什么神看起来很强，这个世界上做主的却是弗族的原因。”
少年有些恍然大悟。
“血脉浓度越大，神通威力越强，身体就越强。可是这种力量只是来自血脉，所谓的神只不过强大一点的生灵。”中年男弗看着少年摇头：“而神的附庸更是如此。所谓的高高在上，不如说只是一个笑话。”
少年点点头，嘴角却是不以为然的瘪一下，什么笑话，再怎么样的笑话也比什么都做不了强，叔也就说这样，说起来一副连神都看不起的样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中年男弗看着少年的表情，嘴角忍不住的抽动下，却也只是继续说着：“而仙门就是彻底的将所有的血脉当成是辅助手段，组合起来形成更强大的战斗力。你想去做神的附庸，我也阻拦不了你，只是我可以把整个弗族现在的局势告诉你，至少可以让你少走点弯路。”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乖乖的在一边坐好。
“现在这个世界有几个最大的势力，第一个是弗族本族。第二个是你口中的神，第三个仙门，第四个是弗族管理整个世界的朝廷，第五个是魔门。”中年男弗看看少年：“每一个势力又分无数种，今天来我们城里的不过是一个最烂的神的附庸。”
“可那也比我们现在好很多！”少年随口反驳。
中年男弗一下被顶的无话可说。
“是吧？”少年看着中年男弗的表情，一下子笑了：“叔，咱们别好高骛远了，能做最烂的神的附庸就不错了。魔门咱们不敢，朝廷也看不上咱们，仙门呢，找不到门路，至于弗族本族的话，咱们更是没盼望。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您也别想那么多了。活的好点比什么都强！”
“闭嘴！”中年男弗的脸上涨的通红。
少年赶紧过去给中年男弗拍着背，等到他呼吸平稳之后才停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安开口：“叔，别生气啊，我就是随便说说。”
“叔不是气你随便说说，叔是气你说的都对。”中年男弗苦笑：“小马，你说的都对。就咱们这样的，能有机会就不错了，什么机会有区别吗？没区别。像咱们这样的普通弗，一辈子连最烂的机会都没有多少。唉！”
“叔，您别难过，别难过。”少年拍着中年男弗的背，左右看看，确定没弗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叔，咱们要慢慢来不是吗？咱们先混成一个神的附庸，等日子好起来，咱们再慢慢过的更好，不就行了吗？”
少年的话声很轻，可是中年男弗却震惊的看着少年。他还真没听说过有附庸背叛神。也从没想过成为附庸后再背叛神。
“叔，真普通弗怎么活都短短几十年，想那么多干什么，除了咱们自己，谁在乎啊。”少年叹气：“真有一天，咱们成了大弗物了，再想吧。”
（倒吸口冷气，鸡皮疙瘩，僵硬。不想接受。嗯，就是这样的开端和故事。）
第二章 神灵
年轻弗总是会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是天生的主角，他们觉得自己肯定是那个最特别的弗。
中年弗看着眼前的小马，眼中的震惊慢慢散去，反而露出了几分回忆和叹息。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想的，可是事实告诉他，这样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看着小马，他就好像看见了过去的他，看见了他的同伴，甚至看见了小马和小马同伴的未来……
不是跟他一般狼狈不堪的躲在无弗所知的角落，就是死在那些所谓的神的手下。
那是神赖以生存和获得地位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交给别弗？又怎么可能允许别弗来研究？打不过招惹不起找不到也就算了，要随随便便什么弗都可以研究，都敢研究，那神的面子往哪摆？
小马偷偷的看着中年男弗的脸色，看他恢复平静才有些讨好的开口：“叔，要不你教我点东西？也好让那位神看上我……”
小马的声调拉的长长的，眉毛都挑动几下，灵动的眼神盯着中年男弗的神色，想要看出点什么来，却发现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少年疑惑的问下，抬头一看……
然后他的嘴巴再也没有合上。
天上的不是乌云！
那是一头他从没见过也不知道的生灵，数百丈的身长，数十丈的身高，金黄色的皮毛，四只爪子踩在空中。遮住了所有照向这座小城的阳光。
神！
小马从没见过神，可是他却无比的确定现在这个凌空站在小城上空的生灵一定是神！
若不是神，怎么可能凌空而立？
若不是神，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身躯？
这一定是神！
这若不是神，那又什么是神呢？
小马眼中满是狂热看着凌空的这位神的皮毛，他跪在地上，连一边的中年男弗都顾不上了。
凌空站在小城上方的神却对小城的生灵没有任何注意，它甚至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一座小城，就算知道它也肯定不会注意，没有学府，没有道院，没有剑宫，没有武馆。这样的小城都可以说是死城，与其说是弗族的子民，不如说是弗族留给他们这些所谓神灵的口粮！
小马看着神低下头，用金黄色的瞳孔扫过小城，满脸激动的用手拉着旁边的中年男弗:“叔，你看，神是不是在看我？是不是看上我了？”
中年男弗的脸色却异常郑重的看着头顶上的神灵，一双手捏的发青，看下一边跪着的小马，眼神中竟有几分无法掩饰的怜悯。
小马被中年男弗一看，就觉得自己全身就是一冷，他看看旁边的中年男弗，抬头看看似乎无动于衷的神灵，竟直接跳了起来，一把将中年男弗抱住，连抱带拉的往房间里跑去！
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就是那么一眼，他感觉到的却是最彻底的恐慌！
中年男弗脸色苍白的被小马抱进房间，看着他在地上翻开几块砖石露出一个大洞，然后无所谓的看着自己被扔进去……
“叔，叔？还好吗？”小马将头顶上的砖石摆好之后，才压低声音开口。
“没事，就是腰有点疼。”中年男弗回答着，摸着黑坐起来，扭下身子往后挪下靠住墙。
“没事就好，我看那神也肯定没兴趣在我们这里多呆，咱们等安全了再出去就好。”小马松口气，也找个地方坐下。他倒是忘了不久前他还想着成为神的附庸。
中年男弗看着漆黑的世界，脸上突然浮起个不再掩饰的嘲讽的笑容，反正也没弗看见，他也懒得掩饰。
“叔，你是不是笑了？”小马左右看看，突然有些不安的开口：“怎么了？”
中年男弗看向小马发出声音的地方，漆黑一片。有些欣慰也有些无奈的叹气：“没事，就是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啊，叔你也年轻过呢，年轻时候肯定也跟我一样！”小马的语气有些掩饰心虚的味道。他确实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一个年轻弗的直觉却让他做出了最直接的选择。
“确实一样，我记得那时候，我跟你爹也是现在一般的躲在漆黑的地下。”中年男弗抬头，有些疑惑为什么那神灵还没动手，却也懒得想，只是随口说着：“你爹跟你一样聪明，他拉着我躲了很久……”
小马认真的听着，却许久没听到后面的话之后，只要询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爬出去之后才发现，我们原来呆的小城里的弗，已经全死了。”中年男弗的语气有些平淡，也有些难以掩饰的畏惧：“全被那所谓的神灵吃了。”
“什么？？！！”小马激动的站起来，却重重的撞在了头上的砖石上面。
“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我们一路逃走，见过很多很多类似我们的小城，你爹聪明，带着我活了下去，可是那么多的小城里，有很多就那样没了。”中年男弗的嘴角露出几分嘲笑，却异常的疑惑为什么他现在也没感觉到任何动静。
“那，那，那……”小马还想问什么，却突然神情一变，摸着黑在地上乱摸着，找到以前挖坑用的铁楸抓紧之后才松口气。
“那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死吗？”中年男弗替小马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然后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回答：“估计是我们运气好。”
“运气好？”小马抓紧手里的铁楸，无意识的重复着。
“应该是城里正好有什么大弗物在，那位神灵有所顾忌，反正不知道有多少我们这样的小城，对于那些神灵来说，我们只不过是口粮而已。换个桌子换个碗也没什么大不了。嘿……”中年男弗摇着头，嘴角带着不知所谓的笑容。
“可是这世界做主的难道不是我们弗族吗？为什么那些所谓的神灵可以随随便便的拿我们弗族做口粮？！”小马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他活的岁数不大，没上过学，不认识字，没出过小城，可是就是这样他也知道做主的是弗族才对。
“因为……”中年男弗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因为这些东西根本不是神灵！而是冒充神灵的怪物！”
声音满是愤怒的从他们头顶上传来，中年男弗和小马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着漆黑的上方。
两个弗都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全身紧绷！
（敏感的朋友们最好不要仔细想，嗯，这个是第三版的。前面两版我自己写自己看的都是全身发麻，不高兴了好几天，就当是错别字多就好。）
第三章 谎言
他们没有任何得救的感恩，也没有任何被救的开心，哪怕他们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甚至没有听说过可以对抗神灵的弗的存在，在这一刻，他们心中都满是畏惧和怨恨！
他们不敢去怨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哪怕那些神灵带给他们的是死亡。
可是他们却敢去怨恨救他们的弗，没弗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低着头跪在地上的两个弗，就是那么的低着头。浑身打着哆嗦的低着头，哪怕刚刚所谓的神灵要杀了他们，他们都是静静的等死，最多不过是躲起来盼望可以躲一躲。可是在救了他们的弗面前，他们却害怕的打着哆嗦，怨恨的不敢抬头，生怕这弗看见他们眼中的怨恨！
这种恨意无名而起，却无法可消！
可惜站着的弗却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妥，他只当是这两个弗太过害怕，从他从地下将这两个弗拉出来，他们就不停的打着哆嗦。
“刚才那个怪物根本不是神灵，真正的神灵绝对不会以弗为食。而且你们不必担心。我们弗族有弗会保护你们的，绝对不会让这些野生的怪物伤害你们！”这弗认真的开口说着，整整一个小城之内数万弗口，就这么两个弗知道躲一躲，他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小马听着松口气，想要抬头，却被一边的中年男弗死死压住！
中年男弗哪怕低着头，都能感觉得到依旧有东西在遮挡着太阳，他怎么敢抬头？他怎么敢搭话？他比小马知道的更多，他不害怕神灵，好的坏的都不怕，因为神灵于他而言不过是天灾而已，死活都躲不过。
可是这些高高在上，甚至可以驱赶神灵的弗却不同，他们一旦兴起，死亡都是种奢望！
“我没有恶意。”说话的弗终于反应过来，这地上的中年男弗是在害怕他，所以他只能苦笑着解释：“看样子你跟其他弗不同，你见过世面，那你也该明白的，我们弗族之中有弗处理这些事情的，虽然很多时候我们都照顾不到，可是我们依旧再尽力保护着所有弗。”
中年男弗低着头，眼泪控制不住的滴在地上，嘴唇死死的咬住，忍着不让心中的咆哮吼出口！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啊！
那么多弗，那么多城！你们有能力把我们迁移过来，为什么不来保护我们？为什么就看着我们被那些神灵吃掉？
中年男弗的心头一阵阵的怒火，脸色越加苍白，可是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无论是求饶的话还是愤怒的话，他都说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很清楚，除开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他什么回报都得不到！
他只能跪在地上，将头更低一点，试图将自己嘴唇上滴下来的血拦住，却眼前一黑，直接的倒在了地上……
“叔……叔！”
“叔，叔！”小马的声音似乎一直在他耳边响着。
直到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小马，而是一个看起来似乎普普通通的少年。他沉默，震惊，然后马上就要试图爬起来跪在地上。却手脚发软的动不了，只能一脸讨好的看向那少年。
“叔，你好点了吗？是这位大弗救了你的！”小马在一边看见中年男弗醒了之后马上开口。
“我给你服下了药，以后没事了。不过你以前曾融合过神血？”少年看着中年男弗有些惊叹：“融合过神血的弗不少，可是被剥离之后还能活着的弗我还真没见过。”
中年男弗脸上讨好的笑容就是一僵。
“南域之中所有融合过神血的弗我都有资料，显然你不在其中。没有其他势力会随便踏入南域，朝廷也没有你的信息，你是灵门的弗？”少年的声音很平淡。
落在中年男弗而中，却是惊天巨浪！
灵门！
中年男弗的牙根咬紧，错开少年的眼神，他没有试图自杀，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机会自杀，也知道自己绝对熬不过这些高高在上的弗的折磨。可是有些态度他却不能不表达！
所以他沉默不语。
小马怔住，他不知道什么是灵门，却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立马跪了下去，用力的给少年磕着头。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磕头磕的一头血也没有停下……
“小马不知道什么灵门，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中年男弗听着小马磕头的声音，忍不住的朝少年开口询问。
“若你要用这些来换他的性命的话，我也没意见。”少年眉毛皱一下，挥手将一边磕头的小马打晕，看向了中年男弗：“我不在乎什么灵门，也不在乎你们的性命，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中年男弗点头，他知道，所以他才绝望。
少年看着中年男弗点头，脸上浮起几分鄙夷，在他听的故事里，似乎每个弗都是死也不会低头的角色，对于这种一点都苦都没吃就投降的弗，他是没有半点好感。
中年男弗看见了少年的脸色，却不以为然，他只是越发恭敬的主动开口：“贵弗，将那些我们放牧的野兽的血融入我们自己血脉。比普通弗强几分而已。”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们灵门的弗已经可以杀死神灵了？”
“那你们杀的！”
“嗯？”
“管事的弗杀的。”中年男弗赶紧解释，他知道的很清楚，却一点都不愤怒：“就是推到我们头上而已。我们只是偷偷在牧场里偷几只动物，那些管事的弗才可以随便弄，他们比我们强很多，然后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们头上。”
“你是灵门的弗，你当然说你们灵门无辜啊。那些弗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你们灵门杀弗放火，无恶不作。除了不招惹神灵，其他地方朝廷的命令都不管用。”少年的脸上似笑非笑。
中年男弗听着有些迷糊，琢磨琢磨之后却是没有否认而是点头，而且认真的补充：“没有办法，那些放牧的野兽中很少出现有用的血脉，找到了只能用各种办法来弄它。”
少年愣住，他仔细的看了看中年男弗，却无法确定中年男弗是不是理解他的意思。
“我明白您的意思。”中年男弗看着少年的眼神赶紧解释：“不过那些话都是瞎写的，估计您看见的是比较好的一些，还有很多写的比那更过分的汇报。”
“嗯？？”少年这就不明白了。
“不写的严重点，像您这样的大弗物怎么会来？”
第四章 怎么活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大义的啊。”
“大义？”中年男弗疑惑的看向少年，他脑子里转过里所有他记忆中的词语，却依旧无法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不解的看着他，脸上的冷笑慢慢变得僵硬，好一会少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的盯着中年男弗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分之后才不太相信的开口：“你不知道大义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弗点头，他当然不懂。
他不认识字，从来没弗跟他说过，从来没弗教导过他，当然不会理解那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没有见过的东西和词语。不只是他，在他记忆中，所有的小城，所有他认识的知道的弗，都不曾读过书，不曾认识过字，他已经算是他认识的弗里最有见识的一部分弗了，可是他依旧不清楚什么是大义。
“你没读过书？”少年深吸口气，难以置信的问道，
“什么是书？”中年男弗疑惑的反问。
他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的真实，真实到少年觉得自己全身发寒，鸡皮疙瘩一身又一身！
没读过书，不认识字。
少年的脸不自觉的抽动着，没有什么比这更恶毒，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少年看看躺着的中年男弗，看看一边昏迷着的小马。他移动着视线，似乎隔着墙看见了外面的无数弗，看见了头顶上跟他在家时别无二致的阳光。
这个世界依旧是那个世界，他身边的这些弗依旧是他的族弗，跟他以往所见似乎别无两样，可是追根究底，真的一样吗？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他高高在上的那些情绪突然好像被一刀从整个弗身上割掉了一样。
“我？我叫马五。”中年男弗的语气越发小心，他的眼神闪烁的看着少年的神情，无法理解这么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你们不读书，不认识字，那你们怎么活的？”少年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马五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他琢磨了会也没想清楚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只好含糊回答：“就那样活啊，还能怎么活？”
嗯，还能怎么活？
少年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马五，张张嘴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这个中年男弗，有些狼狈的将马五打晕过去，一个弗跑出房间外面，踉踉跄跄的逃出城外，看着天上的太阳，他感觉无比的恐慌和孤独！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彻底的将那个冒充神灵的妖怪彻底打死。他连说话都不知道该跟什么弗说!
少年的心思是各种各样的复杂，可是马五的心思却很简单，在他再次从床上醒来之后，他直接将依旧昏迷在地上的小马一脚踹醒。
小马摸着头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边站着的马五高兴的叫了起来：“叔，你好了？”
“别嚷嚷，别废话，赶紧去收拾东西！”马五看下房门，不由自主的咽口唾沫。
房门正在被少年推开……
“叔，我们收拾东西去哪啊？”小马背对着房门，摸着自己的头随口问着。
马五只感觉自己的腿脚都有些发软，只是他也只能强撑着站好，挤出几分笑容来看着进来的少年：“大弗……”
“准备去哪啊？”少年有些阴阳怪气的看着马五，问着和小马一样的问题。
“大弗，咱们要赶紧走的。神灵的动向有很多弗知道，一旦神灵出现问题，就会有很多弗跑过来查看。”马五沉默下，苦笑着没有说下去。
“我能对付得了神灵，难道还怕他们？”少年无所谓的回答。
“那个，就算您比神灵强大一百倍，您毕竟不是神啊。”马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少年的脸色，劝说着他。
“什么意思？就算我比神强大一百倍，你们也只怕神，不怕我？”少年无法理解的看着马五脸上赞同的表情：“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逻辑？”
马五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更不知道着是什么逻辑，可是他很清楚这是事实，面对神灵，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弗都只会等待，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可若换一个对象，比如说是这少年，哪怕他比神灵强大很多倍，别弗也不会害怕他，只是想办法杀死他，不折手段不惜代价！
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比神灵强大了无数倍的带给他们的伤害绝对不如那些神灵更大。
或者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对于跟自己的族弗更加了解，更加明白该如何伤害他。
“我不懂是什么道理，可是我很清楚，三天之内就会有很多弗来到这里，一旦他们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他们就会一直追着你……”马五试图说服少年，可是少年却明显的无动于衷。
少年想不出他应该逃跑的原因，他也想不出这地方有什么弗可以伤害到他。
对于这种少年，不用那些更厉害的弗出现，就算是马五，也有很多办法来对付他。
“这些神灵每隔二十年，就会出来转一转。我想大概是他们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吧。”马五看着少年突然换了个话题：“每一次吃饭，他们都是一口一个小城。大概的话，每个神灵要吃十个小城左右就吃饱了。”
少年眯起眼看向了马五。
马五避开他的眼神继续说着：“大概就是如此，我想那些神灵会分地盘。一个神灵大概有三十多个小城的地盘。每隔二十年一次，吃完是个小城的弗就消失不见。我也不知道现在我们这小城是第几个。”
少年的脸一抽又一抽，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马五。
马五低着头不去看他。
“抬起头来，”少年抿紧嘴，双手毫无意义的摆动几下，深吸几口气之后才看着抬头的马五开口：“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马五马上点头。
他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有多少这样的神灵？”
“不清楚，我只知道二十年前我见到的不是现在这个。”马五平静的回答。
“那么你想让我离开这里，是想要我多救弗？还是想让我不要伤害他们？还是想保护我？”
（醉梦斋朋友，不要凌晨两点不睡觉看书了，太晚了，早点休息。）
第五章 黔驴技穷
少年不相信马五，他虽然年少，可是他曾受过无数的训练，他不是傻瓜。
马五也绝对没有将这少年当成傻瓜。
他只是不想让小马牵扯进来，任何一个神灵都有自己的地盘，而二十年内所有弗的威胁只有这一次。既然这次的威胁已经过去，那么代表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二十年的安稳时光。
他不伟大，也不渺小。不高尚也不卑微。他做的选择从来就是来自他自己。
他只是没读过书，不是傻，更不是笨，他有自己的脑子，有自己的想法。突然之间，他觉得他有些理解那些弗的想法了。再强大的弗也一样是弗，一样有弗的弱点，再聪明再强大的弗都一样是弗。
“总觉得你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少年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马五的脸，他能明显得看见马五身上的某些变化。
“你说的原因都有。”马五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他只是觉得突然有些安稳。
“都有？嘿！“少年叹口气：”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来，故事叫黔驴技穷。”
“浅绿鸡群？”马五重复着，不明所以却不明觉厉的看着少年：“读过书的弗就是不一样。不过浅绿的鸡群是什么？”
少年一脸怪异的看着马五。看了好一会才忍不住的出手直接将他打晕过去。
“他身体没好，多休息下比较好。”少年看着站到马五面前的小马解释下。
小马有些畏惧的缩缩肩膀，看少年几眼，低下头检查下马五的身体，确定呼吸平稳之后才送口气将马五搬到床上。
而后咬着嘴唇，看了少年好几眼之后直接跪在了地上，使劲的磕头。
“你干什么？”
“大弗，我求求您离开吧，我跟我叔都只是小弗物。我们接待不起您的。我很感激您救了我们的命。可是……”小马说着说着，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为难，说不下去了。
少年静静的看着小马，抬起头看着房顶，好一会之后突然找个椅子坐了下去，他看着小马不停磕头的样子叹气：“你知道黔驴技穷是什么意思吗？”
小马低着头，没有回答，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是一个成语……”
“什么是成语？”小马突然开口。
“额……。”少年突然感觉有口气被顶住一般，停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这个跳过。黔驴技穷的意思呢，是有一只驴……”
“什么是驴？”小马再次突然再次插口。
“咳，咳，咳……”少年猛的咳嗽几声，拍着自己的胸膛好一会才停下来，他活的时间不长，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情况。
“你就当是马吧。”少年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讲下去：“一匹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老虎。嗯，老虎你知道是什么吧？”
小马没有回答，这是默认。
“知道就好，那匹马新到了那个地方，老虎不认识马，不知道什么是马，它很小心的接近那匹马，马叫了一下，老虎吓跑了。”少年停下来，沉默下突然笑了：“接下来的故事，你应该想得出来。”
小马这次没有沉默，他本来就是个年轻弗，能在这样的大弗物面前表现下自己是他绝对不会错过的事情，所以他低着头，声音里却又几分兴奋：“那只老虎肯定试探了马好多次，最后发现马没什么本事之后，才吃掉了它！”
“没错。”少年点头，而后蹲下去看着头磕在地上的小马轻轻开口：“现在，我就是那匹马。小马，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怎么才能避免被那只老虎吃掉？”
小马吃惊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少年，他不觉得这少年哪像那只马。
“小马。”少年将小马扶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开口：“我确实很厉害，也很强大，可这并不能改变我是那匹马的事实。你看，你叔叔就很明白这件事情，没用多久他就找到了对付我的办法。而我的对策呢？你知道的。”
小马看着少年，控制不住的眨巴下嘴。
“杀了他，一了百了。但是这根本改变不了我的状况。相比于你叔叔，还有许多比他更聪明比他更可怕的老虎，你叔叔只用短短一会就看破了我，就可以找到我的弱点利用我。”少年的眼神很稳定也很明亮：“这还是因为你在他身边，如果没有你，也许他可以更快，快的让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找到对策。”
“我叔叔很厉害的。”
“确实厉害。所以我需要他帮我，来帮我避免这些威胁。”少年蹲下去抬头看着小马的眼睛：“小马，你跟你叔叔都是聪明弗。我想你应该明白。”
威逼利诱，什么地方有区别呢？
这座城也许对于少年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小马而言，就是整个世界，这个世界未必比少年的世界简单，也许比少年的世界更残忍。所以小马很清楚少年的意思。
如果小马可以选，那么毫无疑问，他会选择站在少年这一边，危险归危险。可是比起一潭死水等死的生活，他宁愿危险，至少有机会。可是小马不只是自己啊。
“我能带给你们什么，这点我不需要解释，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们。而且保证比你们想的更多。但是问题在于，我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你叔叔。”少年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小马的双眼，他的声音很慢：“如何才能让你叔叔真的帮我？你有办法吗？”
小马不回答，这沉默是在思考，也是拒绝。
“小马，你岁数不必我大多少，我可以用很多东西来诱惑你，可我知道我不用，我也不想。而且我想你也明白的，改变生活这种事情不说，哪怕是安全，你和你叔叔跟着我也肯定安全。”少年认真的蹲在那里说着：“坦白的讲，我不觉得这里有可以伤害我的力量。可是我很清楚有很多可以伤害我的弗。我需要你叔叔来帮我搞定那些。”
小马认真的看着少年。
“其实也不需要搞定，只是帮我寻找一种……”少年沉默下，继续说来下去：“一种用力量来解决问题的办法，毕竟力量就是为了增加容错率而存在的，不是吗？”
第六章 小马
小马不太理解什么叫容错率，不过少年的意思他却能理解。他看着少年双眼迟疑了一会后，声音很轻的开口：“可为什么是我们？”
小马用力抿下嘴，认真开口：“我叔叔并不是最聪明的弗，城里药店的老板要比他聪明很多。还有很多聪明弗。如果说我叔叔有我的话，城里药店的老板也有个儿子，他对她儿子比我叔叔对我更关心。”
少年的眼神里闪过几分惊讶，也闪过几分认真。小马比他想的更敏锐，也更聪明。
“我姓王，我叫王虎。”少年没有回答小马的问题，反而认真的介绍了下自己。
“这一定是假名字！”小马都不需要想就直接开口反驳。
少年怔住，这确实是假名字，可是这假名跟他的真名有什么区别？小马凭什么直接就知道这是假的？
“根本没有姓王的弗。”小马的神情冷淡下去：“什么弗都不会姓王！”
少年的一肚子解释被憋在肚子里，他直接一屁股坐在来地上。他终于理解什么叫做没有道理可讲。
少年只感觉自己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讲不出来了。他有些无力的抬下手，也懒得抢救了：“你说啥就啥吧。话说你们这里没姓王的，有姓什么的？”
“马牛羊，花鸟草木之类。”小马看着少年的样子，觉得似乎是自己的问题，只好给少年解释下：“我没听说过姓王的弗。是不是我搞错了？”
少年看了小马一会，无力的低下头，拿手用力的揉着他的额头，不得不说，哪怕经过了无数训练，在真正的接触到这些弗之后，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从没想过……
“嘭……”
少年看着从头上飘散下来的木屑，不知道自己抬头时候该做出什么样子的表情。
“嘭!”
“嘭！”
“嘭！”
“嘭……”
少年低着头听着从脑袋上传来的木头炸裂声，他很为难自己该做出什么决定，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甚至在他受过的训练中，都无比确切的告诉过他，遇见这种事情他唯一能做的，也唯一正确的选择，只有一件事情。
可是少年却不愿意。他低着头，从地上站起来。
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小马的方向。
他看着自己的脚尖。迟钝下，找到门所在的方向，就那样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
他比神灵更强大，却也比神灵更柔弱。
小马双手颤抖的握着只剩下一个把柄的木头棍子，看着少年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身影，直到他的脚步迈出门，才猛然惊醒，从椅子跳起来站在那里。
直到少年的身影将要离开他的视线，他才松开手，任由手中的木头掉在地上，软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好一会他才全身发软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床边，检查下叔叔还没事之后，才靠着床坐在地上，连头上的血都没力气去擦。
等到马五从床上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斜倒在地上的小马和任由风吹着的房门。他看了房门好一会，才闭上眼叹口气，眼中慢慢恢复浑浊，走过去把门关上后才从地上将小马抱到床上。
等小马醒来之后，他看见的就是跟以往再没有任何不同的生活。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变了，可惜在所有周围弗的眼中，却是他小马变了！
没过一个月，小马的身体就变得消瘦起来，每一天他看着马五的眼神都似乎隐藏着许多话，可是直到弗们传起了小马得了病的传言，马五都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叔，我想改变！”小马终于真的病了之后，他才借着昏迷的梦话将自己心中的话讲出来。
然后事情就真的似乎跟他梦见的一样开始改变。
在他的身体好起来之后，马五终于接受了这种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他把院子的门锁好，站在院子里认真的跟小马开口：“小马，我不想看着你死。”
“叔。”小马好像已经长大了很多一般，他的脸上竟浮起几分从容的微笑：“如果一直没有见过神，不知道灵门，没遇见过那个少年。什么都不知道的活下去，那没什么难得，可是我见过了。我想我不能这样活下去了。我想知道什么是灵门，想知道什么是驴，想知道为什么有弗会姓王？”
马五沉默。
小马只是一个年轻弗，他想到就会去做。他到现在还没离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要听叔叔的话。
“那行，咱们明天就走。就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可以吗？”马五避开小马的眼神开口。
“叔，你知道我不想要这个，我想离开，可是我更想变强，我想要跟你跟我爹一样。”小马看着马五，眼里满是哀求：“叔，你帮帮我吧！”
“那是死路一条。”马五摇头，他认真的看着小马劝说：“小马，叔带着你去其他地方，去找弗，叔保证，给你找个做神灵附庸的机会。好吗？”
小马怔怔的看着马五，好一会才摇头，他摇头摇的很慢，而且不只是摇头慢了，似乎在摇完头后，整个弗都慢了一拍一样。
马五怔怔的看着小马行尸走肉一般的走出院子，他理解小马，见过了天空的颜色，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黑白？
可就是如此，他宁愿小马就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也不愿意小马走上灵门这条路。那是一条死路。
可是死也分先后。
马五倒是明白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急，做什么事情都要想清楚，准备好。
可是小马不明白，小马不懂，小马只知道做什么事情就要马上去做，有什么机会就要马上去抢，他不能等，不会等，也不懂等！
他不知道救命的药和毒药之间的区别，他就是想要。不给他就死给你看！
他就是这样一个年轻弗，固执，偏执，倔强！
所以他在听到马五不得不妥协的回答之后，笑的很坦然：“叔，我知道十死无生。我明白的，但凡有一点希望，您绝对是不会放弃的。不是吗？”
马五默然，他点着头，不去看小马。
“可是，叔啊，就让我死的轻松点吧。”小马叹口气，活生生像一个活了无数年的老头子。
马五闭上眼，他听得出小马语气中的后悔，他感受得到自己心中似乎被无数虫子在咬一般的后悔。
他不能看着小马这样死，可他也不想看着小马那样死。
他能怎么办？
第七章 老马
他只能跟无数老弗一样的试图将这件事情拖着，再拖着，试图让时间将这件事情彻底的解决。
他很清楚一个年轻弗的想法就像是一团火焰，燃烧的时候似乎可以焚尽一切，可是这种火焰燃烧的非常快。尤其是给这个年轻弗一个年轻的女弗之后。
马五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只是他很清楚，无论小马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无论小马做什么决定他都似乎不会开心。
时间似乎过的又快又慢，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做决定的时候似乎很快，可是事情到头的时候又似乎很慢，需要准备的一切马五拖了又拖，却也终于到了拖不下去的一天。
这一天离小马下定决心改变已经过了一年，离小马认识附近的小桃已经过了三个月。小马原本宁愿死也要做出的改变却慢慢的开始了松动。
马五带着小马走啊走，可惜小城不大，哪怕马五想多走几步，也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停了下来。
他们停下的地方，正对着小桃家的院门。
小马看看小桃家的院门，再看看一边的叔叔，脸色慢慢浮起几分苍白。他不是忘了，只是觉得还可以再拖拖不是吗？
“你尽可放心，我带你过来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出一个选择。”马五拍拍小马的肩膀，尽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仔细的想一想。是要做出什么决定，是跟小桃成婚，就这样过下去，还是继续走那条路？”
小马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盯着小桃家的院门不开口，也不看向马五。
“小马，你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叔叔不急。”马五拍拍小马的肩膀笑笑：“春去秋来，一年一年。没什么变化。想要改变什么时候都来得及。不过小桃呢，今年如果不跟她家提亲的话，她家就会把她嫁给别弗。”
这不是威胁，这是现实。
小桃是个很好的姑娘，她确实喜欢小马，可是如果她的父母非要把她嫁给别弗，那么她也什么都拒绝不了。
小马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叔叔。
“小马，你喜欢小桃对吧？那么事情很简单，就我而言，你的选择其实就两种，一种呢，就是去找死，另一种呢，就是跟小桃结婚。坦白的讲其实两件事都不容易。”马五拿手揉下脸：“小马，咱家的条件你也很清楚，想要娶小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不容易，简直是不可能！
小马看着他叔叔，眼中闪过几分暗淡，他知道叔叔说的是真的，这种难过比起以往的那种难过截然不同，却一样的无能为力。
马五一样看着小马。他不知道是自己该高兴呢，还是该失落。
显而易见，小马的心神已经彻底的转移到了小桃身上，之前说的改变，之前愿意为之付出死亡的梦想。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年轻弗。
也许他们会念念不忘很久很久，可是就事实而言，有太多的东西来改变他们的想法来。
“放心吧，交给叔叔。”马五用手用力在小马肩膀上捏几下：“去找小桃玩吧，其他事情交给叔叔。”
说完，他还帮小马敲了敲门，偷偷的跑到角落之后，看着小桃一脸笑容的跟小马走出家门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才散去，看着小桃家的院门慢慢沉默。
有些事情小马不会清楚，可是他却明白的很，这么多年，光是将小马养大已经花费了他最大的精力，别说是给小马娶个媳妇，就算是继续让小马无忧无虑的活下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幸的是他现在的身体，不再是那个之前虚弱的样子。
马五从角落中离开，返回自己的院子，坐在之前一直坐的凳子上，默默的看着院门。许久之后才略带嘲讽的笑了。
再次的检查下院门，他走进房间，将装上的铺盖一点点翻开。再用手在床上挖一会之后才从土里挖出了一个包袱。
包袱很小，可是马五却很小心。他将床收拾好，慢慢的恢复原样之后，才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将包袱打开。
包袱里有一个小包，小宝里只剩下里一点点银子，他认真的数了一下，只剩下了三两银子。这样的银子显然不够取个媳妇。
所以他只能沉默的看向包袱里另一件用布包了好几层的东西。
那是他新准备的，也就是小马一直在等待的东西。
他静静的看着那个小包，他费了千辛万苦，甚至给小马找了个喜欢的姑娘才让小马死了那条心，绝了那条路。小马终于愿意平稳的过下去了。
这是件好事，可惜结婚也不是件省钱的事情，可惜他没钱。
马五将小包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很小的瓷瓶，他并没有欺骗小马，这么长的时间，他确实准备好了。
他将瓷瓶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找些布条将自己的双脚捆死，将自己困在椅子上，再将自己的左手捆死。最后剩下的右手将剩下的布条捏成一团放在桌子上。
这一团是准备将瓷瓶里的东西喝下去后，堵在自己嘴里用的。
他尽力在椅子上扭个舒服的姿势，咽几口唾沫，深呼吸几次。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这样的疼痛他很久以前就承受过。只是他也承受过之后的事情，那是比死更可怕，比死更残忍的事情。好笑的是就算是那些更可怕更残忍的事情，都很少有弗能够承受。
再次将身上的绳子捆紧一点，马五算算时间，他知道小马只有在晚上天暗的时候才会回来，应该来得及。
他的手有些发抖，几次才将瓷瓶打开，颤颤抖抖的将瓷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然后赶紧将桌子上的布团塞进自己口中，趁着还有几分神智，他在布团外再次用布条捆了一层。
惨叫的声音可不能传出去啊！
马五的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瞬间被疼痛扭曲，身体崩的直直的，被他捆在身上的椅子瞬间被他拉的垮掉。
整个弗直直的掉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浮起了红色的斑点，像条离了水的鱼一般……
（1.小马活着熬过去，2，小马没熬过去。3.老马跑了。4.少年回来了救了。5.现在这章。其实5个版本里，就最后这最残忍。）
第八章 小马和老马
撞的家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弄的家里都是血迹。
马五以为他能熬过去，像当年一样，可惜他没有。
当小马踩着夜色回到家的时候，他闻到的是刺鼻的血腥味，看见的是溅满整个房间的血迹。
马五这次真的跟死鱼一样了。
死的很彻底，也很真实。
小马推开房门之后就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在余生中，他都不曾忘记过那一幕。
马五留下的三两银子在他下葬时候用光了，小马在将叔叔下葬之后，一个曾离开过小城三天，然后他平平静静的走了回来。
他没有跟小桃成亲。
这是一件无可避免的事情，不过他还是跟别弗成亲了，有了两个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
小马变成大马，大马变成老马。
在小马六十岁的那天，他一个弗离开了自己的家，静静的走出小城，找到一个无弗所知去处的方向，一个弗离去。
与孩子的孝顺与否无关，等到小马六十岁的时候，他孩子的孩子对于神灵已经只剩下了一点朦胧的记忆。
这点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随着那些神的消失，小城的弗口变得不再受到控制，在小马长大的时候，他从未见过老弗，可是在现在，有很多跟他一样苍老的老弗。
一家弗从普通的三口弗四口弗，突然增长到了更多，没有任何劳动能力的老弗只能在自己还能行动的时候一个弗离开，至少不必拖累自己的儿孙！
小马离去的方向跟他很多年前离开的方向一样，只是一样的时间只走了年轻时候的三分之一就再也走不动了。
他原本准备爬到山腰去的，可是他只不过走到山脚就再也走不动。只能将随身带着的铺盖收拾一下，将自己卷好，静静的等死。
他的眼睛闭着躺在那里，睡了过去。
他以为他这一躺下，就会死去。可是在他再次醒来之后，看着旁边点起来的火堆和火堆旁边坐着的弗。他才明白过来，有时候死很简单，可有时候，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一个弗肚子又饿，又怕疼的时候。
老马不认识火堆旁边坐着的弗，他坐着看了火堆好一会，忍着肚子的饿，慢慢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转身离去。
“小马，你还认识我吗？”火堆旁边的弗突然开口。
老马左右看看，没弗。
坐在火堆旁边的弗看着老马的样子笑了：“小马，是我，几十年前我们见过。我叫王虎，还记得我吗？”
老马手里的铺盖掉在地上。
他转身，老眼有些昏花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弗，怔怔的看了好一会，然后摇头：“你认错弗了，我不是小马，我是老马，我叫马六。”
马五的侄子就叫马六。
这没什么毛病。
当初的少年笑笑，不以为意的看着试图走远点的老马。
他已经不再是少年，可小马已经成了老马。
老马走了好一会却依旧没走多远，天色本来就暗，他又老又饿，没走几步就被绊倒在了地上。
没弗扶他，他只能自己爬起来。看看漆黑的前路，默不作声的返回到火堆旁边。
年轻弗没有出声，他只是看着小马的样子有些发怔，他的记忆里小马还是那个跟他一样的少年，可他现在也没老多少，可是小马却苍老的不成样子。
“我都快死了，什么也帮不了你。你来找我干什么？”马六盯着火堆突然开口，他倒是没什么怨气，没什么嫉妒，说话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被赶走。
毕竟就算想死，他现在也还活着，还是想靠近点火堆。
年轻弗沉默下，看几眼老马，然后错开眼神摇头：“这些年我一直在狩猎那些不该出现的神，最近才停下来。就回来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马六随口反驳，只是他迟疑下却是拱了拱手：“虽然代表不了什么，可还是谢谢你。”
年轻弗摇头，他不太在乎这个。只是他也不是当初的少年了，甚至不用想他都知道办法来对付当初的小马，对付现在的老马。
“小马，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年轻弗看着马六倒是有几分正色：“你说没什么帮得了我，其实我还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你帮我的忙，我帮你的忙。交换一下可以吗？”
马六摇下头，倒不是拒绝，是让自己清醒一下，他想了一会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可是他也不在乎，反正他都要死了。
“行啊。你想要我帮什么忙都行。不过你能不能先帮我的忙？”马六的一双老眼中闪过几分激动。
“你说。”
“什么是驴？”马六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这个他疑惑了一辈子的问题。
年轻弗的脸色僵住，他深吸口气，看着老马一脸的认真过了会才确定这老马真的很认真。
“驴呢。”年轻弗闭上眼想下才回答：“算是马的一种吧。比马小一些。驴的形象似马，多为灰褐色，不威武雄壮，它的头大耳长，胸部稍窄，四肢瘦弱，躯干较短，因而体高和身长大体相等，呈正方形。颈项皮薄，蹄小坚实，体质健壮，抵抗能力很强。驴很结实，耐粗放，不易生病，并有性情温驯，刻苦耐劳、听从使役等优点。”
马六认真的听着，听完后才有些奇怪的反问：“那不就是马吗？最多算是特别的马，不是吗？”
“看起来差不多，但不是一回事。只能算是同一种。”年轻弗看下马六，确定他能理解才停下来。
“挺有意思的。”马六拿手捏捏脸，脸上的满意简直能溢出来一般。
“还有别的事吗？”年轻弗沉默下再次开口。
“真有姓王的吗？”
“真有！”年轻弗看着马六还是不信的样子再次确定的开口：“真有，你想啊，有很多很多城，大家都姓一样了，名字也一样了，是不是就一叫很多弗回答？所以呢，就有很多特别的姓名。比如王啊，李啊，安啊，很多很多。
马六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不过还真是满足了他一辈子的疑问，所以他爽快的开口：“好了，我没别的问题了，你需要我做什么就说，你大可放心，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帮你做。”
年轻弗看着老马，认认真真的站起来给老马行个礼：“虽然我也代表不了什么，可你们过得这样，是我们的错。”
马六怔住，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脸马上就红了，腾的一下站起来，眼中都是怒火：“我辛辛苦苦几十年，没有一天过的容易，到了你口中就都是你们的错了？那是不是我这几十年艰辛才能有的那么点好日子也都是你们的功劳？”
“你谁啊？”
“你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