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咏菊
隼从屋里出来,毫不客气地将手里的笔墨纸砚往他们面前一摔。顶 点 X 23 U S
“自己研墨,我不是你们的书童。”
他抱起双臂,再次别过头去。
看两个人严肃的神色,他猜测,方才他离开的时候应该不是趁机甜言蜜语,江宇珩多半和他一样是个倒霉蛋,爱上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回应的人。
阿娆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自己铺开纸,刚想动手研墨,却见江宇珩一手掖袖,一手拿着墨,已经细细地研磨起来。隼目光瞥到,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献殷勤的机会本来是他的,然而转念一想,有那个陆凶在,自己和江宇珩都是倒霉蛋,便又觉得平衡起来,于是他身子一歪,半躺在椅子里翘着脚哼起歌来。
他哼的是《折杨柳》,阿斯兰经常让阿娆吹的一支曲子。
越哼声音越大,直接从背景音乐升级为噪音。
阿娆听着颇为头痛,心道这个家伙,可真是会给她添乱,明明知道这里两个男人她已经疲于应付,又把那个远在天边的那个也拉了进来。
提笔,一时竟然忘了写什么,她在那里呆愣着,江宇珩就在边上一边研墨一边看着她。
那目光,仿佛欣赏一件绝世珍宝一般。
赠人之诗,非离别,非逢喜事,又需避开男女之情,想找几首好的倒是为难。
半晌,阿娆头脑中灵光一闪,将弘一法师的咏菊诗写了出来。
“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
云何殷红色,殉道应流血。”
高标逸韵,很符合他,再加上他素来喜欢菊花,想想倒也合适。
阿娆写完,笔在上空停留了一会儿,忽地又落下,寥寥几笔,勾勒了几朵寒风独中的菊花。
“阿娆不才,献丑了,不知大人看着可还能入眼?”
阿娆将纸转了个方向。
隼的目光偷偷瞥了过来,一直醋意肆虐的心忽的安静了。
这诗看起来像是赞颂江宇珩,将也在暗戳戳的警告他要专心大业,心无旁骛。很好很好,是他看上的女人。
如此一想,他的嘴角便不知不觉地勾了起来。
“夫人果然与众不同,以往的咏菊诗歌,多有遗世独立之心,不想夫人却借咏菊劝人向上,佩服佩服!”
“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人当得起。”阿娆看着江宇珩,微微一笑。
“有夫人这句话,恐怕江某再也无法躲在这偏远小县避世,往后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了。”
江宇珩说完,将那副字小心收好。
“大人谦虚了,大人虽然只是个知县,却胸怀天下,权谋智计,哪里又有半分逊色于他人?”
江宇珩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阿娆的目光略略深沉了些。
这个女人的眼光,果然不一样。
“时候不早,不知道夫人这里可有饱腹之物?”江宇珩道。
隼的脸色立即不好了,刚想说没有,却听阿娆道:“正好有新猎来的鹿肉,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移步舍下。”
“如此便叨扰了。”
于是几个人从云深处来到阿娆家,叫陆朝将他猎来的鹿肉搬了出来,用小刀细细切成块,然后直接在院里生了堆火便烤了起来。阿娆用的是果木炭,烧起来有种果木独特的香味儿,简简单单地烤鹿肉,很快让三个男人垂涎欲滴。
“娘,你什么时候学了这样的好手艺?也不曾给朝儿展示展示,若不是江伯伯来,恐怕朝儿死都没有这样的口福!”
陆朝一口下去,竹签子上的肉少了一半。
“在敦煌的时候跟图雅学的,看这些调料,还都是西域人喜欢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图雅果然是个男人假扮的。那人是十二风卫中的一员,叫三德子,乍听像是个太监的名字,不扮女人的时候,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糙汉子。
“说到敦煌,江某倒是也想知道些边城风物。”
江宇珩的吃相比较儒雅,一边细细地品着,一边学着阿娆不停地翻串了肉的竹签子。
“这个不劳烦姐姐,还是我跟大人说一下吧。”
隼拿了一把刚刚串好的鹿肉,直接夹到了两人中间。
江宇珩从太平村回来的时候,老管家迫不及待地打听进展。
待他将前前后后交代一番之后,老管家立即一拍额头哀嚎起来,“小江啊小江啊,你不知道,这样你是追不到媳妇的。”
一百年不行,一万年也不行。
都怪他,从小让人教他的都是些礼贤下士笼络人才的手段,这些手段用在女子身上,估计只能把人家追成他的同党吧。
江宇珩倒也不着急,淡淡一笑,道:
“管家无需多虑,其实我心里明白,陆夫人现在心里没有我,若是我贸然提亲,恐怕更是让她对我心生抵触。那镜子送到了,日后她必然不少往我这里跑,到时候徐徐图之,岂不是更好?”
老管家愣了愣,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些手段,原来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
忽然,他抬起头来,“若是人家都结婚生子了呢?”
“来日方长!”江宇珩淡淡道。
来日……方长……
老管家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渐渐地品出一些可怕的味道来。
这个孩子,不会连有夫之妇也不放过吧?不行,此有主非彼有主,抢人才没关系,媳妇你若公然去争抢,可是会遗臭万年的。他还想教育几句,却见江宇珩已经离开了。
“姐,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江大人的镜子?”
太平村,隼替阿娆熄灭了炭火。
“娘,我也很想知道,那个镜子,表面上是个镜子,实际上是不是暗器?”
隼这次嘴非常快,吃个饭的时间已经将阿娆和江宇珩互赠礼物的事情跟陆朝说了个遍。
阿娆听他们一说,从怀里摸出那面镜子,又反反复复地看。
还是没有能看出什么端倪。
“我怀疑这个东西是神之手的人留下的,你们见识过神之手的厉害,若是普通物件倒好说,若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武器,不好好琢磨,将来岂不是要害了天下人?”
“那倒是。”陆朝点了点头,目中一下有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忧虑,“神之手的东西留着,未必是好事,若掌控在自己手里尚可,若是外流,后果不堪设想。”
隼见他蹙起眉头的样子,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背,道:“朝儿,你是不是害怕江大人?我告诉你,那个人肯定不是个好人,将来有一天你要是跟他杠上了,一定要留个心眼。”
阿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分寸,江大人哪里不是好人了?”
“你现在已经被他蒙蔽了,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以后我会找个时间,好好地跟我的干儿子讲。”
说完,他一个白眼,差点儿没把阿娆气死。
第三百零二章 熟人
时间一天天张牙舞爪地过去,天边的那个人却断了音信。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阿娆日日站在太平村的路口,在即将把自己站成一块望夫石的时候,郭平终于有消息送来了。
这一来,便如黄河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七月初一,江宇珩筹集的第一批粮草运抵前线,饥肠辘辘的将士们终于吃了顿饱饭。得到这个消息,朝廷中那些主战派立即不安起来,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有的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参江宇珩一本,但是看到璟同帝如释重负的样子,这些家伙刚刚冒了个头,便又把脖子硬生生缩了回去,大殿上不敢提,只在背后瞎猜疑: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窦榆瞑的大军本应该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拼死一战,最后和敌人同归于尽,好的话也可以换边境平安三年,可是他却奇迹般地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奇迹般地得到了江宇珩的支援。
是自己看错了窦榆瞑还是看错了江宇珩?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姓江的回到朝中来。当初好不容易把他排挤走,若是让他有机会回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但是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是个软柿子,实际上非常不好惹,就从这么多年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来看,他们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至此,几个主战派放下参奏江宇珩的计划,又转而去想怎么把他困在江宁县了。
他不是池中物,那不让他遇到风云不就是了?
阿娆听了郭平的消息,不屑地一笑,心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被司南蛊惑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梁真的亡国了,他们的高官厚禄找谁去要?莫不是想跟着他那个假神升天?
现在天命局尘埃落定,该是慢慢收拾他们的时候了,但是她一个人实在无法做到,于是便让郭平继续监视那些人,收集证据,报给陆凶,另外,她亲自去了一趟县衙,告诉江宇珩,让他多加防范,切勿授人以柄。
江宇珩听了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指着那副已经裱糊好的字,问阿娆怎么样,问完了又邀请他听自己新制的曲子,阿娆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这个人实在不需要她担心,于是便起身告辞了。
七月十五,东线传来战报,窦榆瞑的军队在一支奇兵的帮助下,终于攻破了顽固抵抗几个月的城池。
城破之日,血狼王力战不敌最终被窦榆瞑的副将窦云所擒,因不甘羞辱,当场自刎。窦榆瞑看到城中已经饿得形销骨立的蛮人,一怒之下打算屠城,却被那支骑兵的首领及时制止了。
阿娆知道,那个人一定是陆凶,阻止窦榆瞑屠城,正是他这次从军的目的之一。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能让窦榆瞑那样的人听他的劝谏。
三日之后,另外一支神秘的队伍抵达金国京城瀚城,消失已久的三王子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带来了血狼王殉国的消息,国中顿时一片悲泣之声。次日,有人提议立血狼王长子哲别为新任国主,谁知,那孩子却一下跪倒在三王子的面前,说自己年幼,不堪重任,请叔父继任王位。阿斯兰自然是不推辞。
血狼王的旧臣觉得事有蹊跷,但是看看外面的三王子大军,便也不敢多言,至此,阿斯兰借窦榆瞑的刀杀了自己的亲哥,顺利登基。
大典结束,待众臣退下之后,阿斯兰将那个孩子扶了起来,一双紫色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像是看一只被自己掌控住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叔父,侄儿做得如何?”那个孩子也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呆滞,好像一只木偶一样。
“很好,你做得很好。”
阿斯兰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上面的王座,忽然心底掠过了一丝异样,他抬眼看着南方,无声地叫了一个名字。
阿斯兰顺利地做了国主,登基第二天,本打算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梁军突然撤兵。
至此,北征结束,北疆三百里地重新划入大梁版图。窦榆瞑为了北疆稳定,特意将窦云和秦汉留在了刚刚收回来的城池。其间,三德子请求趁机收复敦煌,被窦榆瞑以粮草不济将士劳累为由拒绝。三德子愤愤不平,请陆凶帮他说服主帅,就算不打敦煌,让他留在北疆和秦汉一起也行,但是陆凶告诉他,窦帅此次回去,难免受到一些朝中大臣的排挤,身边需要个亲信保护,三德子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跟随窦榆瞑回大梁。
八月的时候,北征的军队已经到了大梁境内,阿娆终于放下了心,想到花蕊夫人那里还没有答谢,便决定去一趟金陵,隼这条尾巴,自然要跟着。
花蕊夫人听说她来了,立即放下诗会,直接来刀剑笑要了一桌酒席给她接风。其间,两个人手拉手,互道短长,直到刀剑笑打烊了,才不得不离开。花蕊夫人感慨于阿娆以一己之力平定边城的魄力,本想写成诗歌传唱,却被阿娆拒绝了。
她说,在这一场没有发生的浩劫中,她更愿意做个默默无闻的英雄。花蕊夫人说女子为什么就不能留名青史?她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花蕊夫人拗不过她,此事便到此做罢。
出来的时候,阿娆问到小谢,花蕊夫人说这段时间她忙,没时间来刀剑笑,听说小谢前段时间生病了,便离开了刀剑笑独自回了老家,隔壁觅音香铺的小七为此事还颇为郁闷了一段时间,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直到最近收到小谢的信,许他九月份回来晚婚,他这才打起精神来。
阿娆心道,原来小谢的事情花蕊夫人还不知情。
“姐姐,看我这记性,回来竟然忘了去自己的香铺看一眼,姐姐,时候不早,你的璇玑楼我就不去了,今晚我就和隼在觅音香铺住下了。”
花蕊夫人闻声失望了一阵,想了想又道:“也好,你是他们的老板,伙计的终身大事,总该关心一下。只是,这个……”
“他是暗影,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哦,对了,暗影,这小伙子人不错,就是杀气重了些。”花蕊夫人凑到阿娆的耳边,悄悄道。
隼的耳力好,她即便再小声,他也听到了。显然,他对花蕊夫人的评价并不认同,直接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在房顶上耷拉着两条腿晒月亮,直接把一个来觅音香铺买香的客户给吓跑了。
隼觉得很有意思,这店铺都打烊了,谁还来买香呢?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他的脑海里迅速掠过了一个人的脸。
该不会是他?
第三百零三章 白月光
见那人还没有走远,他从房顶上一跃而起,一道黑色闪电般地掠了出去,然后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那人的面前。www.uu234.net
那人的身形忽地一顿。
抬头,见到了一张挂着狡猾笑容的脸。
“来得真快!”
隼手指一按,手中剑弹出,一下抵在那人的脖子上。
他的速度极快,那人根本来不及躲闪。
“我想杀的人,还从来没有能从我的剑下逃离过。”
隼见他试图逃跑,很好心地警告道。
那人看了一眼森寒的剑锋,再也不敢动了。
“城主,不,国主,派我来送一样东西,怕是万一阿娆姑娘的毒发作了,会苦不堪言。”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瓶子。
那是一个普通的白瓷瓶子,上面有红布的塞子。
“你们国主果然闲的很。”隼微微笑了笑,并未接哈尔赤递过来的瓶子,“不过,上次不是说了吗?她的毒已经解了,所以,还是请将军回去转告国主,多谢一番好意。”
当时阿斯兰需要阿娆帮他破解天命局,虽然用毒牵制,但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分,可是现在他送药来,未必安得什么好心。
天命局已破,他和阿娆就是敌人,而且,阿娆还是个非常有分量的敌人,毕竟天命局武器的秘密,现在只有她知道了。
闯荡江湖多年,隼对各种各样控制人的手法了如指掌,所以,他根本不相信阿斯兰有这样的善心。
不过哈尔赤既然来了,定然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防止他以后狗皮膏药一样地缠着阿娆,隼决定送给阿斯兰一件礼物,支走哈尔赤,一劳永逸:
“不过,哈尔赤将军,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正好要告诉你们国主,来!”
他勾了勾手指,让哈尔赤靠近些。
哈尔赤起先有些疑虑,但是想了想,反正自己跟他打肯定打不过,他要自己死也范不着用阴招,于是便乖乖地靠近了过去。
“你去告诉你们国主,当年他的儿子并没有被血狼王杀死,他活得好好的,但是有人用毒控制了他,那个人,恐怕要国主自己去查了。”
哈尔赤还没有听完,身体已经不会动了。
国主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亲人,竟然没有死?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以致于他的头脑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隼已经不见了。
午夜的长街上空落落的,只有远处的更夫敲着锣。
他在街上站了良久,终于收起了那个瓶子,向着来的方向而去。
国主沉迷于这个女子,不过是因为失去亲人的伤痛,若是他还有亲人在世,岂会因为这个女子屡屡错过进攻大梁的好时机?万一那个控制小王子的人是梁人,那么,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攻大梁。
他回到驿站,牵出马匹的时候,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
上了马,快马加鞭,很快绝尘而去。
他必须将这个消息尽快送到国主那里,这个消息,远远比那瓶药重要。
阿娆和隼在房顶上坐到了天亮。
送走花蕊夫人后,阿娆看看天色太晚,觉得大半夜的把梁掌柜和小七叫起来给他们准备休息的地方有些不地道,就想去找个客栈先歇下,等天亮了再去,谁知却被隼硬拉着在房顶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残月如钩,一身清露,隼怕她冷,还很贴心地给她找了个披风。
“我困死了,可以下去了吗?”
阿娆强撑着眼皮,可怜巴巴地看着隼。
大街上已经有人在走动,天亮了。
隼伸出了胳膊,”你要是困的话,我的肩膀借给你靠着,不收钱。”
阿娆哼了一声,给了他个白眼。
“你这样会没人愿意嫁给你的。”阿娆真情实感地道。
看着浪漫的举动,实则坑人得很,有几个女子有这样的钢筋铁骨陪他疯?
“没关系,你若不愿意嫁给我,我这辈子也不会去爱别人,大不了我去剃度出家,远远地看着你。”
阿娆绝望地一抱头,”我怎么这么倒霉?”
“遇到我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倒霉?该是几辈子积攒的福气吧。”隼笑了笑,很快正色道:“明天,窦榆瞑的大军就要进京了,你猜,你心心念念的那个陆凶会在皇上的面前说什么?皇上赏赐,他要高官厚禄还是要美人?”
两个人的赌局还没有结束,他不能不这么想,毕竟这是赢的捷径,换了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所以,今晚,可能是我陪伴你的最后一晚。”
他的声音异乎寻常的温柔,这让阿娆突然有些不习惯。
这么多天了,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现在突然说要离开,她竟然有些不舍。
“好吧,看在你马上要走的份上,我就陪你好好看看月亮。你看看这么凄凉的月亮,我们是吟诗作对好呢,还是唱歌好呢?”
“吟诗作对,酸儒所为,你就唱个歌吧,最好是我没听过的。”
说着,他轻轻拉了拉阿娆,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阿娆想了想,便哼起了那首最爱的《白月光》。
歌声散开在晨光里,和轻柔的风缠绕在一起,隼听着听着,眼睛里竟然真的有了泪光。
如果他能早点遇到她……
在歌声戛然而止的时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阿娆,我曾经欠了陆凶三条命,现在,我欠你三个承诺。”
阿娆怔了一下,“你可以不必。”
其实是她欠他的,若不是他,她早就死了无数回了。她这辈子无法报答,也不想再要他的什么。
“不,我说出的话,从来不会收回,好了,天亮了,我送你下去。”
说着,他一搂阿娆的腰,从房顶上纵身跃下。
小七刚好打了洗脸水,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阿娆,吓得水盆都丢地上了,待反应过来,他张牙舞爪地扑向阿娆,却被隼一抬手,轻轻一杵,直接杵在了地上。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你一个即将成亲的人,这么对待老板,不好吧?”
隼抱着剑,厉声道。
小七知道自己失礼,连忙爬起来赔罪,不大功夫,又兴高采烈起来。
“阿娆姐,你知道吗?我和小谢打算九月份成亲了,我给她的新宅子都选好了,那地方不错,你也去买一套,到时候咱们做邻居好不好?”
他将阿娆让进屋里,殷勤地又是端茶又是送水,还把金陵最好的布料,最好的绣娘,最好的首饰店都数了一番,让阿娆帮他挑结婚用品。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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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赐婚
八月中旬,窦榆瞑终于带着军队进京,百姓夹道欢迎,场面极其热烈。www.uu234.net
金銮殿上,璟同帝召见窦榆瞑和一干有功将士,分别论功行赏。
窦榆瞑作为梁军统帅,封赏自然不会少,陆凶虽然官阶不高,却因为在敦煌大破天命局的事情,令璟同帝对他尤其青眼相加,再加上窦榆瞑的一番添油加醋,璟同帝就更加将其视为大梁未来的栋梁之才,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陆凶自然不会独揽功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一起作战的兄弟们都挨个儿夸了一遍,对阿娆更是不吝溢美之词。
璟同帝听了颇为感动,感叹巾帼不让须眉,当场封陆凶为龙威大将军,赐将军府,又赏赐阿娆黄金百两,各色绸缎各一匹。
大殿上的文武大臣听说家喻户晓的制香大师原来还是个如此有勇有谋的奇女子,不由暗暗在心里打起来小算盘:
这女子善于经商……
这女子了解天命局……
若是能把这个女子弄到手,以后莫说银两,就连军备恐怕都可以控制在自己手里。
至于什么寡妇,什么带着个孩子,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可以不计较。
于是璟同帝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元老级别的大臣跃跃欲试,打算将自己的心腹或亲戚推荐给这位奇女子为婿,但是,没想到他们语言还没有组织好,陆凶就抢先一步道:
“臣谢主隆恩,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旁边的窦榆瞑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这个陆凶又有什么主意。
“说吧,管他公事还是私事,朕都给你做主了。”
璟同帝正在兴头上,自认为可以有求必应。
“臣与那位阿娆姑娘相互爱慕已久,本来打算凯旋之后娶她为妻,只是阿娆姑娘守寡不到三年,臣怕贸然前去,会惹些闲言碎语,给那位姑娘带来无妄之灾,所以,臣斗胆请求皇上赐婚,名正言顺地娶那位姑娘过门。”
说完,陆凶又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贴在了地面上,心里突突跳着,生怕又生出什么乱子。
说实话,他对请求赐婚一事本来也没有多少把握,但是在大殿之上,他必须宣誓主权,晚一刻便要多些波折。
“这……”璟同帝听完,捻着胡子沉吟起来。
旁边那些本来打算拉拢阿娆的人顿时心里一堵,可是人家都说了与阿娆心心相映,他们若是再横生枝节,反而会惹皇帝不痛快,于是眼珠一转,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计策:拉拢阿娆不成,拉拢这个程大也可以的。万一成功了还可以买一送一,听战报,这个程大的谋略也有惊人之处,好好培养,说不定是另外一个军中战神。
不过也有人做别的打算,丞相莫停就是其中之一。他瞥了一眼那个程大,觉得这个人除了长得黑了些之外,倒是也剑眉星目,气度非凡,配得上他家的女儿。
嗯,回去要好好劝劝女儿,碰到好的就赶紧嫁了,别整天想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伙计。
那个人就算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敦煌城里歌舞坊一个打杂的?她就算真的嫁过去了也受不了那份苦。
“陛下,英雄配巾帼,臣认为此乃天作之合,请陛下成全程将军。”
新任兵部尚书于斌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见皇上虽然犹豫,却早有了成全之意,便上前奏请道。
“臣复议。”户部尚书不甘落后。
莫停本来将陆凶当做了自己女婿的人选,见其他人如此说皇上并没有愠怒,便立即改口道:“臣也附议。”
“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是好事,朕怎肯见你们因为身份悬殊不能白头?这样吧,朕今日赐婚与你们,并封那位阿娆姑娘诰命夫人作为贺礼如何?”
璟同帝摸着胡子笑了笑,瞥了一眼大殿上的众人。
众人立即附和:”皇上圣明!”
皇上赐婚,又送贺礼,这该是怎样的荣耀?旁边的很多大臣嘴上称赞皇上英明,程将军受之无愧,看着陆凶的目光里却渐渐有了妒意。
“谢主隆恩!”陆凶再次叩谢,“臣恳请陛下允许臣回家成亲!”
“这是自然。”
璟同帝名人立即准备将军府,又赏赐了陆凶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知道他回家路途遥远,又将一匹汗血宝马和一把精弓赐予了他,并下旨明日在上阳宫宴请众臣以示庆祝。
第二日,窦榆瞑突然旧伤发做,吐血不止,无法参加庆功宴,璟同帝听了心痛不已,派了宫中最好的御医前去,谁知那御医回来说,窦帅恐怕命不久矣,璟同帝听了立即扶额痛哭。当日庆功宴结束后,璟同帝又亲自带着太医和天山雪莲千年人参等物去探望窦榆瞑。
窦榆瞑病重,不能行君臣之礼,在床上睁着朦胧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请求璟同帝允许自己告老还乡。
璟同帝没有理由留他,便当场同意了。
陆凶在京城长安耽搁了几日,等着窦帅的身体好转,便亲自带着队伍护送他返回南疆,璟同帝不放心,派了御医跟随。
窦榆瞑路过永州的时候,又犯了一次病,御医把了脉,出来说,再往前走,恐怕窦帅到不了南疆人就不行了,于是陆凶和其他的将士苦苦相劝,劝了半天,窦榆瞑才决定在永州暂时住下。陆凶派人找了个好一点儿的宅子妥善安置,等到窦榆瞑身体好点儿,才策马直奔太平村。
八月底,陆凶终于衣锦还乡。
一同回来的,还有他带出去的几个小伙子,父母见了自己的心头肉完好无损地回来,又是哭又是笑,拉着陆凶感谢了半天。
太平村的人都出来迎接大将军的到来,只有农氏一家躲在人后,心里突突跳着,寻思着是不是连夜搬到别的地方去。
阿娆没有出来迎接陆凶,其实,他自己也没有一进村就见到阿娆的想法。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估计此时此刻,阿娆也是和他一样。
那种想见又不敢见的心情实在是折磨人。
第三百零五章 恐婚?
和乡亲们寒暄地差不多了,陆行便告别众人,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家门口干干净净的,显然是有人在他来之前特意打扫过,为的就是迎接他的到来。
可是,为什么却大门紧闭?
陆凶想推门进去,到了跟前,却有些忐忑。
手抬起来,在门上比划了半天,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信已经送到,那件事,阿娆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先斩后奏会不会惹她生气?
他摸着脑袋思来想去,在门口兜兜转转了半天,最终,还是门自己开了。
从门缝里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瞪着一双沉黑的眼睛看着他。
“朝儿……”陆凶轻轻唤了一声。
陆朝立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左右看了看,一脸沉重地向他勾了勾手指。
这感觉,怎么跟捉奸似的?
陆凶吓了一跳,赶紧进去,小心翼翼地关好门。
“朝儿,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进了门,他拉着那孩子一下闪到墙角,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
陆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程伯伯,你弄疼我了。”
陆凶一愣,赶紧松开他,谁知就在他松开的一瞬间,一道亮光忽然从陆朝的指尖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他的要害。
陆凶反应敏捷,一个铁板桥避开,起身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赞许的色彩,“好小子,敢偷袭我!”
陆朝一击不成,飞身上瓦,冲他做了个挑衅的姿势,那神态,那动作,分明和隼毫无二致。
陆凶有些头痛,心道当初让隼来保护这母子俩到底是对还是错?陆朝这么好的孩子居然给带成这样?
然而,未及他多想,一线亮光又冲着他袭来,这次,他没有躲,那亮光的速度以他的功夫肯定能接住,可是他出手却接了个空。
原来,那亮光的另一端连着一根极细的锁链,还未到他近前,便被陆朝收了去。
陆朝在房顶上,仰着脸,看着他得意地抿嘴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陆凶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他不打算打下去了,他现在需要的是向阿娆诉说离别之苦,而不是和这个毛孩子切磋武艺。
他说完,也不管房顶上的陆朝,自己转身就往屋里走,陆朝还没有打够,他一走立即不高兴起来。
“看招!”
话音未落,手中剑忽然脱手,眼看就要击中陆凶,就在这时,陆凶抬手往后扔了一样东西。
“闹够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叮的一声,那东西不偏不倚,一下将陆朝的剑打偏了。
陆朝好奇,跳下来去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暗器,找了半天,发现竟然是个核桃。
不过那核桃好像玩了很久了,表皮光滑得像打磨过一样,他知道,北疆是没有这种东西,想必这核桃是他一路从敦煌带回大梁的。
甩掉陆朝,陆凶终于在屋里看到了阿娆,虽然丢了个她在阿斯兰府中摸过的核桃有些可惜,但见到她,他还是难掩喜悦。
阿娆知道他进来,只是背对着他,半晌没有吱声,陆凶也看不见她紧张得手指微微颤抖。
“阿娆?”
陆凶轻轻地唤了一声。
阿娆的身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这些日子盼他回来都盼成了望夫石,现在忽然见面了,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紧张,害怕,慢慢地变成了恐惧。
早在几日前,她便收到了陆凶的信,信里已经将他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一一写了出来,那个时候阿娆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幸福砸地晕晕乎乎的,好几天神不守舍,今日里得知他回来,好不容易收拾了一下心情,可是事到临头,她竟然退缩了。
难道她有些恐婚症?
若是结了婚,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像如今这么朦胧甜美了?是不是加在身上的禁锢也多了些?
“程大哥,你回来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感觉到了陆凶的呼吸就在背后,她腾地一下站起来。
见她要走,陆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我刚刚回来,你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吗?”
他双手扳着她的肩膀,硬是将她转了个神,他盯着她,目光里竟然隐隐有了担忧之色:
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欢迎自己。
是不是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早知道如此,该把陆朝那个熊孩子抓过来好好问一问。
阿娆听他说话,脸上滚烫,心更是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虽然做了人家好几年名义上的妻子,究竟不是真实的,这突然一下就要走进婚姻,她还真的有些措手不及,况且这桩婚事又是皇帝钦赐的,她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说不上哪里不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陆凶说起。
她匆匆瞥了一眼陆凶,又垂下了眼眸。
“程大哥,你远道而来,肯定累了,阿娆先去给你打洗脸水如何?”
她还想挣脱开陆凶,陆凶的手却攥得越发紧,他腾出一只手,伸进衣领,用力一拽,将临行前阿娆送给他的那个护身符扯了出来。
“阿娆,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贴身带着,这上面黑黑的东西,是我的血,一层层的染上去。这几个月奔波在外,我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有好几次差点儿死了,但是一看到它,我就想起了你,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是还气我骗你的事情?还是怪我来晚了?”
阿娆赶紧摇头。
“程大哥,我不是……我只是……”
她忽然一拍脑袋,有些痛恨自己,这个关键的时候,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怎么就掉链子了?
“怎么了?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一段时间,她真的和隼有了情义,他也不怪她,毕竟那也是个人中之龙,对她并不比自己差。若是她执意和他在一起,为了她的幸福,他也会忍痛割爱,如果那人是江宇珩,他觉得也没有关系,他只是不想让她这么别别扭扭地活着。
从温柔顺从的她,到明艳决断的她,他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可是现在突然又变回了以前吞吞吐吐的样子,他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第三百零六章 最后一战
“程大哥,我只是,只是害怕。顶 点 X 23 U S”
阿娆嚅嗫了半天,终于轻声说了一句。
“害怕?”陆凶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你害怕什么?是害怕村子里人的非议吗?你放心,我们的婚事,是皇帝钦赐的,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不字,除非他们的脑袋不想要了。”
“不是这个。”
阿娆抿了抿唇,越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是……是不是隼威胁你?”陆凶的眼睛一亮,未等阿娆点头,便继续道:“如果是他,你大可以放心,那个家伙虽然有时候吊儿郎当的,但是却极其重信义,他若威胁你,我到时候找到他,直接让他兑现剩下的两个承诺便是。”
说完了,看着阿娆一脸懵,陆凶又解释道:“以前打仗的时候,他曾经欠我三条命,到现在为止已经还了一条,还剩两条。”
三条……
阿娆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三条手帕,心一下子又堵了起来。
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跟陆凶说呢?陆凶知道了会不会跟自己大吵一架?会不会从此看不起自己?
哎呀,原来成亲要考虑的事情这么多。
还有,她还收了江宇珩的礼物。
她到时候要怎么处理这些人?陆凶是个胸怀宽广的人吗?他能容忍自己把这些异性当朋友吗?
“谁说我威胁她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未理出头绪,门外已经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接着,隼扛着他的剑,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冰冷,眼尾有些发红,白眼球里满是血丝,好像一头怒极了的豹子。
阿娆一慌,竟然忘了陆凶也是个练武之人,伸手挡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道:“隼,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做傻事!”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陆凶的脸色立刻变了,“果然是你威胁她!”
这个家伙,说过的公平竞争呢?
陆凶本来想骂隼几句,但是想到自己在皇帝面前请求赐婚,也算不上光明正大地公平竞争,便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手指紧紧按着追风斩的手柄,随时随地准备来一场恶战。
隼一听他说这句话,立即将目光转向了阿娆,“你告诉他我威胁你?”
他的目光起初有几分愠怒,后来竟不知道为何精光大盛,他冲她点了点下巴,道:“哎,趁着现在你和他还没有生米煮成熟饭,还可以反悔,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他,不用找这么多借口不嫁,直接跟我说一句,我立刻带你走。什么圣剑,什么天下,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说完,他递给了陆凶一个挑衅的眼神。
陆凶闻声,再不迟疑,直接拔出追风斩,“说,你背着我都对她做了什么?”
上次敦煌相见,她担心的明明还是他,怎么过了才几个月,她变化竟然有如此之大?
阿娆想说这是个误会,却被陆凶一把推到了一边,等她站直身体过来的时候,那两位已经打到院子里去了。
刀光剑影,游龙惊电,一个沙场上的战神,一个圣剑中的高手,这一打起来,哪里还听得到她说话?
一个误会,一个误导,这还没成亲就闹成这样,以后漫长的婚姻,她该如何走过来?
整天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迟早都会崩溃。
半晌,她绝望地往地上一坐,手指往头发里一插,轻轻地抽泣了起来。
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她一边想着面前的那座婚姻坟墓,一边想着若是他们两个谁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自己只能拔下舌头来谢罪了,心里越来越乱,最后乱成了一团迷雾。
“娘!”
陆朝手里拿了根鸡腿,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
看着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他非但没有一点儿劝架的意思,还两眼放光,时不时给阿娆做个解说:
“娘,你看程伯伯的这一招‘直捣黄龙’,用出来密不透风,可攻可守,可也不是说绝对没有办法可解!”
他话音未落,隼手里的剑一转,以极其诡异的角度绕过了追风斩,直挑陆凶的手腕。
“娘,快看,快看,你看干爹的剑法多精彩!”
这孩子胳膊肘往外拐,陆凶心道。
阿娆却完全没有听见,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朝见她走神,本来想摇一摇,看了看自己满手的油污,便改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娘,你看到了吗?我就说这一招不是没有办法可解吧,我干爹的‘风落梅花’便是这一招的天敌,哎,以后要跟程伯伯说一下,对付我干爹这种高手,千万不能用战场上那一套。”
他的话音不高,却再次落在陆凶的耳朵里。
他一个驰骋沙场多年的战神,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看出了破绽,这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心中一怒,手腕一转,一招“雁回”立刻封住了隼的招数,隼见在地面上讨不到便宜,直接腾空而起,空中一个转身,又像一颗流星一样俯冲下来。
长剑所向,如九天霹雳劈向地面。雷霆之势,无人能挡。
“干爹放大招了,精彩!程伯伯,你快用你的‘伏兵’,否则死定了!”
陆朝热情激昂,给他个话筒,直接可以做解说了。
看到精彩处,他竟然站起来,以鸡腿为剑,不停地比划。
阿娆终于被他弄得回过神来,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让他劝架的打算,改口问道:“朝儿,他们两个打起来,谁赢的几率比较大?”
“平分秋色!”陆朝又啃了一口鸡肉,满嘴是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两败俱伤。”
“那你最怕谁受伤?”阿娆换了个问法。
“谁受伤都一样,反正死不了。”陆朝道。
忽的,他的眼睛中怒意一闪,拿着鸡腿口沫横飞,“喂,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打的?会不会打架啊?打架不尽全力是对对手的不尊重知不知道?”
两个人的目光齐齐射向他,陆朝看了看,赶紧闭嘴。
“赌局未定,你却出此阴招,你说,这个赌局怎么办?”隼一剑劈来,陆凶急忙躲闪。
“阿娆若有意与你,我不予阻拦,若是她的心意尚不确定,我与你一局定胜负!”
“好,一局定胜负,谁赢了谁带她走!”
第三百零七章 真心
隼说着,又是一剑劈来。m.www.uu234.net
剑本来是刺的,他却屡屡用劈,这让陆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的反应也相当敏捷,不管他用什么招数,他都有办法化解。
两个人又打了几个回合,仍然难分胜负。
陆朝又看了一会儿,问阿娆道:“娘,你饿不饿?你要是饿了的话,我去给你也拿根鸡腿。”
阿娆摇了摇头,道:“我没胃口,都怪我没有说清楚,让他们两个打起来,朝儿,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住手?”
“我不知道,可能一定要分出个胜负吧,不过照他们这个拼命法儿,一死一伤的可能性更大。”
什么?
一死一伤?
不,他们谁都不能死!
陆朝低头看着自己的鸡腿儿,根本没有注意阿娆变化的脸色,等他把目光从鸡腿上移开时,他发现阿娆已经不见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陆凶和隼打斗正酣,刀光剑影中,忽然冲近了一片极其不和谐的色彩。
两人都齐齐一惊,立即收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陆凶硬生生将追风斩逼开几寸,刀刃擦着阿娆的衣服,生生削去一片衣襟,而隼的剑,则直接穿过了她的肩膀。
血渗出,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隼愣了一会儿,收了剑,黯然对陆凶道:“我输了。”
陆凶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看见血流出来,直接扔了追风斩,打横抱起阿娆就要往罗迪的医馆跑,却被阿娆用力一一挣,挣脱了。
“我没事。”
隼伤他,绝对是故意的,他的剑法收放自如,怎么可能陆凶改变了刀的轨迹而他没有?
那把剑擦着她的肩头掠过,只擦破了一点儿皮。
“你真的没事?”陆凶又问了一句。
“我真的没事儿。”
“好,你到一边去,我今天一定要给你报仇!”陆凶刚打算去捡追风斩,却被阿娆风怒的眼神吓到了。
“报什么仇?他是我的恩人。”
陆凶一怔,更加不明所以。
刚才不是还说他威胁她吗?
“程大哥,你们别打了,都是误会。他没有威胁我,我也没有不想嫁给你,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我,我可能有恐婚症。”
阿娆转过头来,目光垂下,豆芽一般。
陆凶抬起头来,目光看见隼,隼点了点头,一副他早就知道的样子,陆凶生气,眼神一下子冰冷起来。
这个家伙,竟然故意激怒他!
谁知,隼却不以为意,淡淡道:“你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是我帮你们清除的,打算怎么感谢我?”
陆凶和阿娆双双一怔。
“算了,不跟你们斤斤计较,反正你们欠的够多了。”隼说完,别过目光,落在了陆朝的身上,“儿子,这是当爹的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出师了。对了,你爹的剑法和你程伯伯的刀法,若想用到极致,只能用这种方法,今日你也看到了,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着,他收了剑,转身就走。
陆朝一下扔了鸡腿,跑过来抱住了他。
隼看着他的一双油乎乎的手,嫌弃地啧啧了两声。
“干爹,你就这么扔下朝儿吗?”
隼停止脚步,刚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有些疼,半晌,他掰开陆朝的手,道:“我不像你们,我是见不得光的,在光下走了这么久,也该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的时候了。”
“不,我不让你走!”
这么长时间了,陆朝还跟着他学会了另外一项本领:耍赖。
可惜这招对耍赖的祖宗来说根本没效果。
“行了行了,马上长成男人了,别婆婆妈妈的。”
隼硬掰开了陆朝的手,很快到了门口,转弯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捂住了胸口。
痛,从未有过的痛。
第一次见面,他是抱着狩猎的态度,精心地布置了一个局,引她入彀,可是最后他发现,真正调入陷阱的是他。
情爱这种东西,太危险了,早知道就不该玩。
“阿娆……”陆凶拉了拉阿娆的手,这次阿娆再也没有躲避。
“程大哥,是我不好,我只是对婚事没有准备好。”
“不,是我错怪了你,我该给你时间考虑的。还痛吗?”他的手指拂过她的伤口。
血已经凝结。
方才,阿娆冲过来是背对着他的,他知道,阿娆想保护的是他,只要知道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其他都不重要了。
“不痛了。”
隼的剑法非常有技巧,流了血,却只有细细地一道伤口,还不到一个指甲盖长。
七日后,陆凶终于在金陵买了一处宅子,第二日便请了媒婆上门提亲,阿娆欣然应允。
又过了半月,两人终于在金陵成婚。
两个人成婚的当晚,隼一个人在金陵城的璇玑楼楼顶上喝酒,喝醉了就躺在上面,口里暗暗骂陆凶不守规矩,使阴招,骂完了陆凶,他又骂自己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还能这么仗义?竟然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推向别人的怀抱?
然而,因为陆凶抱得美人归而苦恼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江宁县的县衙里,江宇珩一个人在亭子里弹了一晚上的《沧海一声笑》,一刻也没有停过,害得旁边偷听的师爷和老管家一直担心他会把自己的手指弹断。但是江宇珩是个有涵养的人,他失意了也不会像隼一样骂人,天亮的时候,他甚至还差人包了一样礼物,送给新婚的陆凶夫妇。
阿娆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看见江宇珩送来的礼物,她有些好奇,打开发现是一封信。
陆凶见了上面的字迹,脸色忽然变了。
那是平南王的字迹,是平南王当年身陷囹圄时托人送给他的信。
若不是看了那封信及时赶到,陆朝早就死了。
当年,他讲这封信藏在荷花缸中,本来打算将来给陆朝的,可是后来荷花缸意外打碎,这封信便不见了。
“果然到了他的手里。”
信里只说了一个地点,并未提及陆朝,阿娆看不懂,陆凶也没有跟她多解释。
“江大人的恩情,只能以后慢慢还了。”
阿娆绕到他的身后,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那是。”陆凶笑了笑,伸手,将她勾到自己的怀里,“若是当初换了个人,我现在恐怕早已经尸骨无存。”
收起那封信,他的眼底忽然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三百零八章 棉布
金陵自古繁华地,可玩可赏的地方数不胜数。顶 点 X 23 U S
阿娆和陆凶成婚后,特地休了个“婚假”。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她特地带着陆凶到处走街串巷地度蜜月,还美其名曰考验他陪夫人逛街的耐性和体力。
陆凶把她看得跟个宝儿似的,当然她说什么是什么,只是几天下来肚子很快受不了。
他本是饮食极其节制的人,可是阿娆带着他从早到晚的出入各种美食店,他的肚子几乎没有消化的时候,眼看着就鼓了起来。为了让自己重上战场的时候不至于跑不动,每当阿娆睡下之后,他便起来在院子里练剑,直练得浑身汗透感觉身体没那么沉重了才罢休。有次阿娆一翻身,发觉身边凉了,睁眼一看,陆凶早已不知道去向,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后来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起来看到他在练剑,这才欣然一笑。再后来,她就不整天填鸭式的喂他了,晚饭的时候也都是亲自下厨,尽量清淡,又过了几日,陆凶才改了半夜起来练剑的习惯,抱着她一觉睡到天亮。
一个月后,小谢从敦煌回来了,听说回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哭成了桃子,人也瘦了很多。小七为此特地向阿娆请了一天假陪着她,她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滴水未进。
第二天,她终于出来了,看见睡在门口的小七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但是给他披了一件衣服后还是离开了,自此踪迹全无,弄得小七又失魂落魄了好几天。
“阿娆,你先看看这边的布料,我去那边跟一个兄弟打个招呼。”
陆凶正和阿娆正在逛绸布店,眼角余光一瞥,发现小谢正在冲他招手,便找了个借口出去。
阿娆本来挑到几样喜欢的,见他走了,顿时没了兴趣,那个掌柜的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她无心挑布料,就搬了椅子,泡了好茶跟她闲聊起来。
阿娆这个巾帼英雄,在金陵的名声早就不输陆凶,那掌柜的本想问些敦煌的战事,但是一想到这是阿娆的忌讳,便拐了个弯,问起丝路来。
阿娆对经商素有天赋,他这一问,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虽然大部分那掌柜都听说过,不过确实也有些让他刮目相看的想法,比如她说丝绸虽美,却太娇贵,保养起来有麻烦,不适合粗犷的游牧民族和底层百姓,若是有物美价廉的布料,倒是可以开脱一块新市场。
那掌柜听得两眼放光,不久见茶壶空了,又让人换了新茶。
这时,有个伙计进来,上前揖手刚想开口,看了看旁边的阿娆,又把嘴闭上了。
那掌柜立即不耐烦地一挥手,道:“没规矩,没看到我这里有贵客吗?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那人低头应了一声,略有些慌张地退下了,退下的时候还偷偷看了阿娆一眼,眼神极其复杂。
阿娆心里嘀咕,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洪水猛兽?
那掌柜怕她尴尬,忙道了歉,说下人无知,忘了规矩,请她不要怪罪,阿娆说没事儿,两人这才又聊起了边城的生意。
“夫人说到物美价廉的布料,不知道所指何物?”
“不知道掌柜可见过棉布?”
那掌柜愣了一下,道:“以前倒是见过些,不过花色多半没有丝绸靓丽,喜欢的人没有那么多,久而久之,我这里店便也不做那生意了。”
“但是棉布比丝绸便宜,保养起来也更加方便,所以,若是运往边城,阿娆斗胆猜测,许会受到边民欢迎。”
她在敦煌的时候,见过的穷人基本都是身裹兽皮,兽皮夏天热不说,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那掌柜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倒是也想过把生意做得远一些,只是敝店人少钱少,恐怕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掌柜的可否想过请人入股?”
“请人入股?”那掌柜的闻言眼睛一亮,立即起身作揖道:“想过是想过,不过别人信不过,倒是夫人名声在外,老朽斗胆问一句,若将这绸布店的利润分夫人一半,夫人可愿出手相助?”
这做生意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边城有块肥肉,现在不抢,等别人反应过来再抢,就分不到多少了。
“我?”阿娆本来只是个提议,没想到这掌柜的合适人选竟然是自己,一时有些懵。
那掌柜的见她犹豫,以为她看不上,自嘲似地笑了笑,道:“是我唐突了,夫人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种小生意的。”
“掌柜的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阿娆略略沉吟片刻,道:“我出十万两如何?”
十万两银子,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但是她有种直觉,若是赚了,一定比这个数目更多。
毕竟,这个时代需要穿衣服的人,比能穿得起丝绸的人多得多,就算那些边民没钱买,拿马匹换也是可以的。
“十万?”那掌柜的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想起来如何应对,两人很快起草了一个合作计划。
不大功夫,陆凶回来了。
“阿娆,衣料选得如何了?”
阿娆看着他,发现他神色有几分凝重,但是在这里也不方便说,便拉了他的手出来。
“不用挑了,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今日走的多了,陆凶怕她累,特地雇佣了一辆马车,马车等在外面,看起来非常干净。阿娆和陆凶刚要上车,那掌柜的突然追了上来,他的手里抱着几匹布,满脸堆笑地对阿娆道:“夫人,这是小店新进的布料,送给夫人做几身衣服,还请夫人好好考虑合作的事。”
阿娆抿嘴一笑,道:“布料我收了,以此为证,绝不会食言。”
那掌柜听了,脸上立即笑开了花。
在车里,阿娆将刚才的事情跟陆凶说了一下。陆凶道:“做生意你是好手,打仗我是好手,以后这生意上的事情,全凭你做主,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是我把家当都赔光了呢?”阿娆故意问道。
“都赔光了我养你,我做大将军的俸禄还怕养不活你不成?”
阿娆听了扑哧一笑,侧身躺在他的怀里。
忽然,她的身子一下子弹了起来。
第三百零九章 骰子
“怎么了?”
陆凶不明所以,摸了摸怀里,确保追风斩没有出问题自己弹出来伤到她。m.www.uu234.net
“陆大哥,刚才你去见什么人了吗?”阿娆抬起眼睛,望着他。
陆凶摇了摇头,笑着道:“没有,就是遇见一个军营里的兄弟,过去打了个招呼,喝了杯酒。”
“真的?”
阿娆挑了挑眉,眼底略略有些失望。
“真的。”
“那这是什么?”
她一伸手,从陆凶的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粒骰子,白玉雕刻而成,点缀着几个血红的点。
那东西本来没有什么,但是让阿娆不喜的是上面的一股香味儿。
女子喜欢用的香,清甜,却带点不那么让人舒服的腻,不是她身边的人的味道。
她将那里骰子扔到陆凶怀里,“这是你兄弟的?”
陆凶有点儿懵,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以他的功夫,不可能有人塞给他个东西他毫不知情。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阿娆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她扭过头去,再也不肯陆凶一眼,陆凶问了几句怎么了,她也不肯说,直到回到了家门口,下车的时候,阿娆才强忍着怒火,对他道:“这上面的香味儿,是一个女子的香味儿。”
陆凶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刚想解释一下,阿娆却跑进屋里,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拿着那枚骰子,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今日里他只见了小谢一个女子,若是她接近自己塞给自己这个东西,他怎么能不知道?
晚饭的时候,阿娆没有出来吃饭,是丫鬟飞花送进去的。陆凶想跟着进去,飞花却手脚利索地把他挡在了门外。
要睡觉的时候,阿娆还是不肯开门,陆凶本想硬闯进去,但是又怕更加惹恼了她,便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他在沙场上驰骋多年,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应付自如,即便面对死亡,他也觉得没有如此束手无策过,如今面对她,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竟然觉得比突然面对敌人的十万大军还难。
那道门,对他来说就是无法破解的铜墙铁壁。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可是阿娆这毫无来由的醋意,自己这来历不明的骰子,他真的说不清道不明,这要如何破?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种了棵桂花树,陆凶站在那口井前,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抓心挠肝地半天,看着房间里亮起的灯光,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是思来想去,脑子里始终空空如也,好不容易有点儿主意,也被瞬间冲走了。
风吹过,桂花簌簌飘落,空气里的甜香让他有些厌恶,因为一闻到这香味儿,他便想起了那个偷偷塞给他骰子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呢?那诡异的骰子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小谢的手笔,可是除了小谢,又有谁能接近他?
闭上眼睛,他将出云熙绸布店后的事情重新细细想了一遍,却仍然毫无头绪,于是,他转身,打了一桶水上来,直接拎起来,从头顶浇了下来。
冰凉的水浇下,他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也许,他不该瞒着阿娆。
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道:“阿娆,我实话跟你说,我今日不是去见兄弟,我是去见了小谢。”
屋里没有动静,但是他知道,阿娆一定在听,于是干脆**地坐在门槛上,继续道:“我骗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事出紧急,我怕你胡思乱想,所以才编了这个借口。”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拳头砸在桌子上。
陆凶的心跟着一跳,接着又心疼起来。
这么重重的一拳头,别伤到自己就好。
“那个骰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也不是我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接扔了。”
说完,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屋里没有动静。
“我今天离开绸布店后,就直接跟小谢走了,哦,对了,我在路上被一个孩子撞了。”
一个孩子?
陆凶忽然顿了顿。
今日他出门后没有多久,因为小谢跑得飞快,他就追得急了些,没想到小巷拐角处碰到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个买菜的,手里抱着些萝卜白菜,被他一撞就摔倒了,怀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眼见小谢的身影就要消失,他急忙把那孩子拉了起来,安慰了几句就要走,可是那孩子似乎想让他赔东西,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角,他万般无奈之下给了他一锭银子才脱身。
那个孩子明明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骰子?
他借着门缝里透出的光,将那骰子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通体莹亮,是上等美玉制成,那红色原先他以为是朱漆,现在才发现竟然是嵌入的珊瑚珠。
若要害他,不太可能用这东西。
那么,为什么把这个东西给他?要警告他什么?可是他的敌人都不在大梁,谁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陆凶皱着眉头,越想越想不通。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心里一喜,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还是从个里面闩着的,顿时心又凉了下来。
“阿娆,我知道你在听着,我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陆凶深吸了一口气,一句一句,将小谢的身世交代了个清楚。
上次在敦煌的时候,因为分别得匆忙,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阿娆更多。
“小谢,竟然是前城主的女儿?”阿娆听完,在里面喃喃自语道。
“对,她的母亲在阿斯兰的手里,他利用她的母亲威胁小谢,让她替他寻找曾经的药人,也就是你。所以,你和小谢的相遇并非偶然,即使没有花蕊夫人,总有一天,她也会找上你。”
“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你?非要鬼鬼祟祟的,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阿娆有些不服气地道。
陆凶心道,女人心海底针,我堂堂西北大将军,栽在你手里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但是,他还是温声道:“其实,她不来找你是有原因的,有些人在跟踪她,她怕连累你,现在连刀剑笑都不敢去了,整天东躲西藏。”
“是阿斯兰的人吗?她现在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为什么还要跟踪她?”
“一个棋子用习惯了,再换一个,总要费些周折。”
“那她的母亲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是已经死了,阿斯兰当年将病重的魏夫人带走,本来打算做成药人,但是后来失败了,死了。我们去跟踪司南的时候,小谢在三德子的帮助下,找到了阿斯兰的地图,然后找到了药人埋骨的地方,那里有她母亲的臂钏,是当年魏城主买给她的母亲的。”
原来是个悲伤的故事。
阿娆念叨了两遍,觉得嗓子有些痛。
给读者的话:
对不住,过年期间少更新,后面一定补上
第三百一十章 脱臼
夜凉如水,小风嗖嗖地往脖子里钻,任是陆凶这样的糙汉子,穿着一身被水湿透的衣服也有些难捱。www.uu234.netwww.uu234.net
他坐在门槛上,一面缩着身子,一面老老实实地向阿娆交代,直到三更天的时候,里面才终于咔哒一声。
门栓开了,陆凶就算反应再迟钝,也知道阿娆原谅了他,连屁股都顾不得上拍,腿都没站直,直接滚了进去。
坐的太久,膝盖有些伸不直了。
阿娆见一个球潇洒地在面前展开,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还以为哪里来的刺客!”
她摸了摸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噘着嘴,扭过头去。
陆凶这才顾得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重心长地道:“刺客入门,从来不会滚着进来,这样的姿势,一不方便进攻,二不方便撤退,一般这么进来的,都是贼。”
“油嘴滑舌!”
阿娆道。
她极力忍着笑,听到身后脚步,知道他凑过来了,又赶紧将身体转了半个圈。
“遇见贼,你就用这一招,直接敲晕!“
陆凶也不管她有没有看自己,拿起一张凳子,照着自己刚才起身的地方就砸了下去。
砸完,凳子在地上吱嘎了几声散了架,他的手臂却没有收回来。
“怎么了?“
阿娆回头,发现他的脸皱成了一个核桃。
“你不会……脱臼了吧?“
陆行的手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来回晃荡着,不用去诊断,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去请罗大夫!“
“他在太平村呢,深更半夜的,这么远,你怎么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
阿娆拽过外袍,披上就要往外走,和陆凶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觉得腰间一紧,直接被一只大手勾了回来,接着陆凶的一张脸在她面前放大,带着有几分乞求的微笑,”只要你不把我赶出去,我这胳膊,自己就能好。“
阿娆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想起他的身份,恼怒地甩开他,“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只是我能接上。”
方才用的力道有些大,胳膊确实脱臼了。
陆凶放开阿娆,咬紧牙关,手上一用力,咔哒一声,直接自己接上了。
苦肉计,对敌人有用,对女人更有用,看着阿娆渐渐晴朗起来的脸色,陆凶打心底里感谢梁掌柜。梁掌柜这个家伙别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女人的小心思了解得却可谓登峰造极。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想把他请过来做个管家,顺便学学哄媳妇的技巧,可是一想到他是阿娆的人,再一想他平时喜欢鉴赏女人的眼光,便直接将这心思掐灭了,只请教了些小妙招便作罢。
“痛不痛?”
阿娆见他满头大汗,便知道他绝对没有骗自己了。
只是,堂堂一个西北大将军,甩个凳子都能把胳膊甩脱臼,这听起来真是要多不可思议有多不可思议!
不行,以后要请罗大夫好好看看,陆凶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北疆营养不良,身体退化了。
“不痛了。”
陆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都是我没用,这才一个月不训练,就退步成了这样。”
“已经一个月了?”
阿娆惊觉自己的蜜月已经接近尾声。
陆凶终究是要上战场的人,不能这么废了!她略一沉思,便决定明天开始,立即放陆凶和他的兄弟们团聚去。战场上瞬息万变,虽然现在陆凶放假在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皇帝召上战场了,万一他腿脚不利索,在战场上受了伤或者直接阵亡了,她可真的成了红颜祸水了。
”明天……“
阿娆一句话没说完,便觉身体一轻,原来是陆凶一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脸离她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蛛丝一样,若有若无的,黏在脸上,让人发痒。
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陆凶却没有急着下一步,他只是坐在床边,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抬手拨开了她的头发,继续保持沉默,那样子,活像等着鱼儿上钩的姜太公。
忽的,他探了探身子,神神秘秘地道:“我们,今天晚上做些什么?”
阿娆被撩拨的痒痒的心又立即刮过了一阵小风。
这个家伙,现在是学会了玩“愿者上钩“吗?可惜她才不会上当。
“晚上当然要睡觉。”她忽地坐起身,将被子拉过来,往身上一裹,然后一闭眼,假装睡着了。
陆凶本来有几分期待,谁知道她甩了个后脑勺给他,心中的几束火苗顿时熄灭了。他悻悻地退掉衣服,侧身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悬在她的身体上方,半晌,愣是没有敢放上去。
她的火,是不是还没有彻底消?自己若是放上去,会不会引火烧身?
“累不累?“
阿娆闭着眼睛,轻声道。
陆凶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累。“
“不累就继续端着。“
“不,不,我……我早就累了。”
陆凶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揽住了她的腰。
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身体的温度隔着薄薄的一层细纨透过来,越往某个部位,温度越高。
陆凶的手忍不住移动了一下。
这次,阿娆没有躲开。
于是,陆凶的胆子一下大了起来,手指探进布料,沿着细腻的肌肤一路而下……
天亮的时候,三德子来见。
他手里提着几个纸包,不用打开,一闻就知道是他家不外传的“德氏烤鹿肉”。
这个家伙,自从北疆回来,越发的能吃会吃了,一张本来可以扮扮草原女子的脸,现在只能扮加肥版杨玉环。
好在,皮肤保养得还不错,油光水滑。
“看来大帅把你养得不错啊。”
陆凶抬手招呼他坐下,瞥了一眼那张肥得要飞起来的脸。
“那是那是!”三德子本来屁股沾到了个椅子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哥,这是我刚刚做的,热乎着呢,您尝尝?”
陆凶用下巴指了一下桌子,让他放下,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先说说大帅吧!”
给读者的话:
又到了上班的日子,大家都好吗?这几天思路有些乱,没敢轻易往后写,更新的慢了点,请见谅,马上奉上,希望你们喜欢。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三
当时窦榆瞑回云南,陆凶和三德子全程护送,途经永州,窦榆瞑病重,不得不停下来休养,陆凶自己离开回太平村,只留了三德子和一群兄弟。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在一个月前,有消息送来,说窦榆瞑已经安全抵达云南,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
老爷子的身体倒是恢复了一些,只是将近半年的鞍马劳顿,再加上旧伤复发,一直无法拿起弓来,恐怕戎马生涯就此结束了。
“老来能安享晚年,倒也是件幸事。”
窦榆瞑这一倒,说不定拔掉了朝中多少达官贵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手下除了几个心腹,又都留在了边城,如此一来,便真的没有人惦记他了。
陆行听完了三德子的絮絮叨叨,半是惋惜半是欣慰地道。
“大哥,大帅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话?“
“第一句,朝中不稳,让您多小心,第二句,家国不稳,让您多操心。“
陆凶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大厅外。
窦帅为他铺了一步路,接下来的事情,该提上日常了。
第二日,陆凶有事和兄弟们商量,一大早就出了门。
阿娆今天没有什么事儿做,便一个人摆弄小花园。
花园里种的都是些她喜欢的新奇植物,是陆凶花了很长时间搜集来的。她知道,陆凶在朝中为官,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能举家迁往京城长安,这里再好也不过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所以,当时陆凶到处张罗这些花草的时候,她本来是劝他不要如此的,但是陆凶始终坚持,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她知道,即使再仓促,他也愿意给她一个她喜欢的家,所以每次一个人的时候,她都愿意把时间花在这里,感受陆凶独有的浪漫。
阳光温暖地照着,空气中有幽幽的桂花香气,清甜得让人沉醉。
这花香甚是普遍,却多用在食物中,若是有桂花味的香水也不错,在这古代可能也是件新奇的物什。
如此想着,她便剪了几枝桂花,小心地收好。
正准备回屋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起来。
“小姐,您不能进去,这是我们夫人的内院!“
有个家丁大声嚷嚷道。
“我就是来见你们夫人的,去告诉你们夫人,我莫瑶梳今天见不到她,还就不走了!”
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那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尖厉,一听就不是好相与之辈。
莫瑶梳,莫瑶梳?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阿娆一边听着,一边咀嚼着那个名字。
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呢?
正想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小丫鬟飞花跑过来,一脸为难地道:“夫人,那个女人非要进来,我们拦不住。”
“什么那个女人?堂堂将军夫人,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吗?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话间,一个女子飘了进来。
那女子身穿一身丝质长袍,外罩着一层烟霞色轻纱,胳膊上一条浅黄色披帛,迈着小碎步,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那人的长相身段本来都不错,但是阿娆瞥了几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你就是程夫人?“
那个女子近前,高傲地用鼻孔看着阿娆。
她一开口,一股香气便飘了过来。
阿娆噎了一下。
那香本来是名香,但是不知道这个女人自己配了些什么,本来通透的气息里混杂着一股靡靡的味道,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对了,她现在知道这个女人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
这人长相打扮都不错,只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满满都是风尘之气。
“我就是,你是什么人?“
对这样突然闯入的人,阿娆从来不会给好脸色,她淡笑着看着那人,眼睛里却覆了一层霜雪。
“我是什么人?”那女子故意拖长了尾音,从腰里摘了一块玉佩,手指绞着绳子在阿娆面前显摆。
玉是好玉,上面雕刻着一个大字:莫。
阿娆摇了摇头,见她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你到底是谁?你可知擅闯私宅是什么罪?“
“什么罪?“
那女子一甩玉佩,眉毛一竖,”哼,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夫人,就敢跟我叫板?告诉你,我是当朝宰相千金,贱妇,还不快给我跪下!“
说着,她一指地面。
本来拿出玉佩是想显摆她的身份,给这个女人一个下马威的,谁知道这个女人竟然不识货,不认识她,真是气死她了。
她莫瑶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遇?
旁边的家丁和丫鬟一听她的身份,吓了一跳,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飞花更是不停地向阿娆使眼色。
阿娆假装没看见,反而抱起了双臂,冷冷道:”莫小姐,我如何要拜你?我夫君是当朝二品,你父亲是一品,但是我是皇帝亲封的二品诰命,若没有猜错,你应该还没有受皇上封赏吧?我要拜,也是拜你父亲当今丞相,哪里用的着拜你?你现在这般要求,若是我告到皇上面前,你说皇上会如何?“
两个家仆一听,身子一个机灵,立马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天呢,原来夫人比这小姐品级高啊,他们的做法真是给他们家主子丢脸。
飞花恼怒地瞥了一眼家丁常德,常德耷拉着眼皮,脸色通红,一句话也不敢说。
莫瑶梳气得脸色铁青,道:”我天生贵胄,岂是你一个民妇能比?现在皇上看得上你夫君,封了你个诰命,将来,你夫君若是换了夫人,你这封赏不知道要找谁讨去。“
“我夫君换不换夫人,不是你能说了算的。“阿娆冷傲地一抬脸。
四道目光相遇,针尖遇到麦芒。
“若是我嫁进这将军府,以你的出身,你以为你正房夫人的地位还能保得住吗?“
阿娆被她无来由的一句弄得有些懵,然而看着她得意的神色,又实在不好发火。
小三上门,为的就是让正室发火,进而挑拨夫妻关系,她若发了火,岂不是中了此人的奸计?
“哦?”她一挑眉,目光颇为感兴趣地在她的身上一扫,扫到小腹的时候特意停了一下,接着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知道这位莫小姐是打算怎么嫁入将军府?是让莫丞相去皇上面前给您求个位子呢还是早有打算怀了我夫君的骨肉逼我家夫君成婚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放狗
这个女人!
莫瑶梳气得脸色铁青,忽的,她笑道:“我和程将军早在敦煌就见过了,当时我们已经私定终身,私定终身的意思你明白吧?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这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有些东西倒是迫不及待了。顶 点 X 23 U S”
她故意说得云里雾里的,让阿娆往歪里想。
上次敦煌一别后,她一直对陆凶念念不忘,多方托人打听都无果,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意思希望。
当时窦榆瞑凯旋,莫停在朝堂上见到了陆凶,回来在她面前用尽所有溢美之词夸了他一番。听了那个将军的故事,她这才意识到,那个救他的人可能并不是个普通的伙计,而是个混入敌营的梁军。后来,她听说那个将军到了金陵,便一路跟到了金陵,前几天,她在外面偶然遇到陆凶,这才知道陆凶竟然真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她连夜让鹰卫送信到长安,请求父亲为她和陆凶安排婚事,自己则留在了金陵。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足以让她火冒三丈。
她本来以为,陆凶和阿娆也就像普通夫妻一样清汤寡水的,谁知道他们竟然三天两头腻在一起,甜蜜得让人发疯。
若是她以前那个夫君有陆凶一半哄女人的本事,恐怕她也不会嫌弃他,离开他了。
妒火中烧,无法遏制,她终于忍无可忍,未等到父亲的答复,便直接上门当起了“小三”。
阿娆不屑地又扫了她两眼,道:“这是谁的种还不知道呢。”
只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想起了这位莫大小姐的生平。
隼曾经跟她说过,这位小姐生性风流,不甘寂寞,原来嫁了个刺史,后来死了,夫君死后的一年时间,她从来都没有闲着,天南海北地转,寻找入眼的男子,身边更是从来不缺主动送温暖的。
“还是等你生下来滴血认亲再说吧!”
阿娆说完,转身要走,那个女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阿娆看了一眼,狠狠甩开。
她抽出手帕,小心地擦了擦她摸过的地方。
“你不信又如何?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句话你不应该不知道吧?程大哥的身上,可是有我的贴身之物。”
莫瑶梳挑衅地看着阿娆笑道。
“我知道。“出乎意料,阿娆回答得相当平静,“有人做贼心虚地偷偷塞个东西给我夫君,我当然知道。“
“你,你等着,过几天皇上的圣旨下来,我进了这个门,有你好受的。“莫瑶梳气急败坏。那一招她从来没有失手过,看上谁就偷偷送个信物,那些人多半都是偷腥惯了,心里偷着乐还来不及,哪里会说出去?
“你想倒贴随你,到时候让不让你进,我说了算。“阿娆说完,对着旁边的常德和飞花道:”送客!”
“你敢赶我走?“
将两个家仆围过来,那女人大有坐地撒泼的架势。
“我若是赶不走你,我这里还养了条恶犬。常德,飞花,我们院里进了贼,是不是要放出贝贝啊?“
贝贝是阿娆送给陆朝的一只宠物狗,自从从敦煌回来后,那孩子好像更想念小黑了,阿娆实在看不下去,就在逛街的时候给他买了一只。
那小家伙看着可爱,其实奸诈得很,是个很会看人下菜碟的主儿,估计莫瑶梳这样的它也不敢咬,阿娆说出来也只是吓唬吓唬她。
但是莫瑶梳不知道啊,一听到恶犬,立即吓得整个身体都僵了。
但是,她这个人嚣张跋扈惯了,腿上发软,嘴上还是不饶人,”以后谁是这宅子的正主,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一转身,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旁边立即有几个彪形大汉跟了上来。
莫瑶梳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赶紧走,看什么看?“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地一笑,暗道这大小姐第一次碰到钉子上了。
不过,越是碰钉子她越是喜欢,恐怕以后这家人都难得安生了。
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的时候,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黑衣的男子勾起唇角笑了笑,身形一闪,没入了树丛。
阿娆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
隼笑了笑,从一棵树上跳下。
方才见莫瑶梳带着鹰卫过来,他怕她被欺负,便偷偷跟着,谁知道,到头来竟然是莫瑶梳被她气走。
晚上的时候,陆凶回来了,一身的酒气。
他怕阿娆嫌弃,先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来找她。
阿娆坐在桌子边,收拾她白日里剪来的桂花。手指过去,一朵一朵的小花落下,很快在箩筐里积了一层。
“回来了?“
她听见他的动静,抬头,看着他淡淡地笑。
陆凶见了她,自然是开心的,双手背在身后,探过身来,神秘地道:”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阿娆鼻子尖,一下嗅出了,却还是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
“闭上眼睛!“陆凶道。
阿娆依言闭上了眼睛。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了。“
“是瑞麟坊的云片糕?“
阿娆看着纸包里一片片雪白的糕点,脸上的笑意渐渐荡漾开来。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她收下云片糕,撕了一片塞进陆凶嘴里,又撕了一片自己慢慢吃。
“什么礼物?要不要我闭上眼睛?”
“不用,听着就行了。”阿娆道,“今日有个女人来,说是怀了你的孩子,我不相信,直接把她赶走了,你说,这算不算最好的礼物?”
话音方落,陆凶怔住了,接着脸色急速晴转阴,眼神里都夹杂着闪电。
“什么人,竟然敢如此污蔑我!”
他的拳头攥起,眼见就要砸到桌子上,却被阿娆温温柔柔地抓住,小心翼翼地裹在掌心。
“她说她叫莫瑶梳,在敦煌的时候见过你,你们一夜风流。”
“你相信吗?”陆凶终于从怒火里反应过来,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阿娆,神色有些凝重。
“我不相信,你守着我那么多年,从未越雷池一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风尘味儿十足的女人,做出那种事?”
陆凶听她说话,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吃醋。”
阿娆有些不高兴地道:”有些醋我会吃,但是这样的醋,别看来势汹汹,却极易被戳破,我有什么好吃的?“
“幸亏是个聪明媳妇,否则,今晚又要跪搓衣板了。“陆凶伸手,宠溺地一把将她拉在怀里。
“我把她赶出去,一口恶气算是出了,但是她到底是当今丞相的女儿,这次得罪了她,以后她那个丞相爹肯定会给你穿小鞋,你自己小心些。“
第三百一十三章 授艺
阿娆抬起头,目光忽然有些痴迷。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陆凶竟然也是非常出色的。
因为是在自己房中,旁边又没有别人,他这次是真容面对阿娆的。
小麦色的健康肌肤,锋利而薄的唇,挺直的鼻子,深邃的双眼,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美男子。
那一刻,她将目光变成了画笔,小心地沿着他的轮廓勾勒,一寸一寸,一丝一毫不肯错过。
看着看着,她的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异样,初时不察,后来发现了,自己都感觉有些脸红。
“阿娆,“陆凶轻轻地捏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我是沙场上过来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以后这样的人可能少不了,我希望你见一个赶一个。我陆凶这辈子不纳妾,也不会允许不三不四的女人出现在身边,我可以对天发誓……”
“不用,我相信你。”阿娆截断他,脑袋一歪,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他灼热的体温,他突突的心跳,似乎也想,把什么东西纳入骨血。
……
蜜月算是彻底过了,一切步入正轨。
第二日,陆凶照例出去应酬,阿娆则带着小丫鬟去了觅音香铺。
香铺的生意比前段日子还要好,门庭若市。
梁掌柜和小七早已轻车熟路,一年多的时间下来,在金陵的人脉不比阿娆逊色多少,只是自从阿娆封诰命以后,有更多的女子慕名而来,想一睹这个巾帼英雄的风采,梁掌柜和小七有时候不好驳老主顾面子,只得将阿娆硬拉过来给这些人免费参观。为了这个,他还特地留了一个厅堂,取名“引玉堂”,专门招待那些人用。
此时此刻,阿娆被围在一群彬彬有礼的贵妇人之中,嘴角含笑,神情自若,内心却恨不得立刻飞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这种被当做稀有生物围观的感觉很不好,小时候她梦想过站在聚光灯下,长大了,她也没有少面对听她谈生意经的观众,但是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
她甚至连靠的最近的一个妇人脖颈上细细的汗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陵这个时候,早已没有了炎夏的酷热,她这厅堂又通风,也不知道这妇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汗水。
阿娆见她领口都是汗,从怀里抽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起身递到那个妇人的面前,谦恭有礼地道:“这位姐姐,香汗淋漓,想必是我这里太热了,来人,将窗子都打开了。”
一个伙计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让夫人见笑了,不是这里热,只是头一次见到夫人本人,有些紧张,方才又走得急了些,这才……”那妇人起身,接过手帕,本来不舍得用,但是在阿娆的注视下还是轻轻地擦了几下。
旁边有个妇人立即轻声笑了起来,“这位杨夫人平时就爱出汗,方才听说陆夫人在香铺,就紧赶慢赶从秦淮河赶了过来,这不,身上的燥热还没消呢。”
阿娆看了那人一眼,是个差不多年纪的妇人,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冰丝长裙,看起来优雅端庄,就连轻轻擦拭汗水的姿势也是优雅至极。
只不过,这手停在额前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阿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又让人拿了一方手帕递给她。
这下倒好,其他妇人的目光瞬间变了。
阿娆想想不能厚此薄彼,索性每个人都发了一块。
她现在就是金陵女子眼中的典范,明星,是人人都想沾点儿光的人物,她的一放手帕在这里的价值,丝毫不亚于二十一世纪一个顶流明星的签名照,所以,这些人的小心思,她明明白白,不过,她如此做,也有自己的想法。
“夫人这帕子的料子甚好,又软又吸汗,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改日我也去凑个热闹。”
那个穿着水蓝色衫子的妇人擦了两下,便立即两眼放光。
“是我从一个做绸布生意的朋友那里拿的,不知道大家可曾听说过云熙绸布庄?”
几个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阿娆心道那个小店实在是太低调了,明明有可以进贡的绸缎,却从来不将心思花在宣传上,这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人们怎么可能知道呢?哎,经过今日若是出了名,那个老板可真要多感谢她了。
“一个小店面,但是老板是个有眼力的,货品比一些大的店家还要好,若是各位有兴趣,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二。“阿娆道。
“多谢夫人了,只是这布料颇为特别,并不是我们平时穿的绸缎。”有个夫人将手帕展开,细细地看,仿佛要把每一根经线纬线都拆出来研究。
“这是棉布,和绸缎比起来,并不名贵,好在穿着舒服,吸汗保暖又透气,我觉着好,就买了一匹,令人裁成帕子。”阿娆道。
“这上面的花纹也是夫人亲手所绣吗?没想到夫人除了制香打仗,还是个女红好手。“
阿娆笑着摇了摇头,”各位过奖了,这花样是我描的,绣工嘛,倒是出自我们家飞花的手。“
说完,她瞥了一眼在旁边侍立的小丫鬟,小丫鬟脸上立即飞过一朵红霞,害羞地不肯抬头了。
上面的花纹颇为特别,阿娆不喜欢这个时代的花鸟虫鱼,描绘的都是些非常抽象的图案,本来想着表现出来可能一团糟,没想到飞花的手实在太巧了,竟然能将她心中的想法分毫不差地绣在手帕上。
棉布这种料子,本来是打算卖到关外的,但是若能在金陵小赚一笔,倒也是件美事。
“这花样颇为特别,陆夫人,我瞧着这花样若是绣在衣服上,也挺别致的,不知道夫人可否允许我将这花样誊了去?“
有个穿着米黄色衫子的妇人道。
那人明眸秀眉,有几分书卷气,身上绣的虽然也都是些平常的图案,却也在疏密中有了几分区别。
“这些花样,都是我随便画的,各位若是喜欢,回去随便描,若是觉得不够,改日我令人做个册子,送到各位手上。“
棉布这种布料,天生不如丝绸有卖相,若是被花纹再一毁,恐怕真的没救了。
“那多谢夫人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短处
天色渐晚,一行人陆陆续续地离开。www.uu234.netwww.uu234.net
她们那边刚走,阿娆这边便开始着手绣样的事情。她描了几张图,又教了飞花些欧式刺绣针法,等飞花绣了出来,两个人相互看着,都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人脑瓜一结合,竟然是如此的完美!
不过多少年后,会不会有个人从地底挖出这些作品,然后对照欧洲的作品想发疯?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她不用操心了,顶多涉及到文化遗产归属,不会改变历史。
阿娆安慰着自己,让飞花将绣样收好,找个地方给她做成册子,分给方才那几个妇人。
飞花应了声便出去了。
这小丫头手巧心也细,办事踏实,什么事情交给她阿娆都很放心。
忙完这些,看她了看外面的天色,才惊觉时候不早。
阿娆出了香铺的门,刚想上车回家,却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野花冲她憨厚地笑。
“程大哥,你怎么来了?”
“那边忙完了,我过来接你,这么晚了,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阿娆看了一眼还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有些纳闷地想:大白天的回家不安全?金陵什么时候治安这么差了?
“好看吗?路上采的。”陆凶将手里的花送到她面前。
阿娆接过来闻了闻,笑道:“好看,这是老虎山的秋英,这是徐嫂子家的翠菊,哦,还有杏花沟的山荷叶,程大哥,你这一天究竟是跑了多少地方?”
她细细地将手里非常不搭的花朵数了数,侧头笑眯眯地盯着陆凶。
“也不多,从早上出去,那匹汗血宝马就从来没停过。”陆凶实诚地道。
“这么远的路,你这是应酬去了还是去巡山了?”
“巡遍大半个金陵府了吧。”跟阿娆在一起久了,陆凶也渐渐能领悟到她的幽默了,她说巡山,他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惹得阿娆又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阿娆特意找了几个花瓶,将陆凶那束乱七八糟的花分门别类,又修剪了下,插在花瓶里。
“阿娆,你告诉我,这个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
瓶子里的花枝搭配在一起,简单,却有一种特别的美,有些像长安城外安国寺老和尚房间里的布置。
老和尚有时候在外面捡根枯枝,捡片树叶,捡几个果子回来,随意往瓶子里一插,就是这种感觉,那老家伙管这叫什么来着?
禅意?对,就是禅意。
出家人的心境他不明白,只觉得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充满杀伐之意的内心便会平静下来。
“我会的可多着呢,所以,以后千万别离开我,否则,你会错过很多好玩的东西。”
如此高调的自夸,让陆凶忍俊不禁。
“对了,阿娆,我刚刚接到朝廷的命令,不日将进京述职,你跟我一起去吧,皇上说咱们的将军府已经盖好了,等着咱们去验收呢。”
“这么快?“阿娆有些惊讶,旋即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明天便开始收拾吧,这宅子也不卖了,就送给小七,当初我可是答应过小谢要给他们准备一套宅子的。对了,小谢有消息吗?“
听到这个名字,陆凶立即敛去笑容,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她估计在躲阿斯兰的人。“上次,郭平来消息,说是看到阿斯兰的手下哈尔赤出关,但是小谢依旧躲躲藏藏,他猜测,进入大梁的肯定不止哈尔赤一个人。
“阿斯兰那个人,果然锲而不舍,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为了她,可能不值得,可是若顺带为了另外一个人呢?”
陆凶说完,目光转过来,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你是说,他没有放弃我?”
阿娆指着自己道。
陆凶点了点头。
她忽然一笑,“那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他的一个替代品,一个可以用来破解天命局的工具,若说他有多少真心,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即便有几分出色,哪里又值得一国之君长久惦记?
“阿斯兰是狩猎的狮子,他若是看中了猎物,又怎么会轻易放弃?阿娆,你不会觉得,在敦煌的那段时间,他对你只有利用吧?”
阿娆细细一想,也觉得不可思议,那段时间,阿斯兰对她确实有些不一样。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是不是吃醋了?”阿娆小心翼翼地问。
陆凶赶紧将头摇成拨浪鼓,“怎么会?我只是提醒你一下,那个人能掳走你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我总不能为了这个连门都不出了。”
“要不我给你找个妥帖的人做保镖?”
“不,不,恐怕人没保住,我的客人都被吓跑了。程大哥,你不用过分担心,我会小心的。“
陆凶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阿娆自己真的有些担心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听到房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风吹落了树叶,还是有小动物在上面跑过。
她睡不着,睁着眼睛,提心吊胆地盯了很久,实在困得受不了了,才渐渐睡去。
她不怕伤,不怕死,但是她怕自己成为陆凶的累赘。
陆凶不比以前,若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有人会去威胁他,可是他现在是大将军了,威高权重,若阿斯兰真的把她捉去,用她威胁他,他会怎么做?要国还是要她?
这种情节很狗血,但是还是有可能发生的,毕竟比这更狗血的情节都发生了,比如她一穿越过来,就莫名成了好几个优秀男人倾慕的对象。
第二天天刚刚亮,她便从床上爬起来,找了一身短衣穿上,来到院子里开始舒展筋骨。
有些放下的东西,必须要捡起来了。
比如自己的女子防身术,比如饮月刃。
热身完毕,她拿着那把饮月刃比划了半天,始终觉得缺些什么。
到底哪里不对呢?这东西本来应该很厉害的,可是在自己手里,怎么跟水果刀没区别?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请师傅赐教
“饮月刃本来是个追风斩配合使用,一暗一明,你把本来应该偷偷使用的暗器放在明面上,自然没有办法发挥它的威力。”
身后忽然传来陆凶的声音,阿娆回头一看,见他披着一身外袍,拿着一碗莲子羹,交叠双腿懒散地斜靠在门框上看她。
这姿势,颇有几分隼做师傅时的居高临下。
阿娆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双手捧着饮月刃奉上,“弟子愚昧,请师傅赐教!”
陆凶微微一勾唇角,将手里的莲子羹递给飞花,接过饮月刃,一连使了十几招。
“看清楚了?”
他停下来,问阿娆。
阿娆摇了摇头,方才他的动作太快,她看得一头雾水。
“再来一遍!”
一套动作下来,陆凶抹了抹汗问。
阿娆还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再慢一点儿,你好好看!”
……
第五次的时候,陆凶终于放弃,他将饮月刃递到阿娆的手里,语重心长地道:“记住,这个东西,平时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一旦有人靠近,直接按动机关!”
阿娆的手指被他的手指一压,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接着一线亮光便直接穿透了门框。
“老爷太厉害了,穿透了,穿透了!”飞花捧着莲子羹又叫又跳。
她个子不高,要跳起来才能看到那个洞。
“不是我厉害,是这兵器厉害。“陆凶谦虚地道。
忽的,他又转过头,看着阿娆,抱起双臂,非常欠揍地笑了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不擅长什么了,武学方面,身体协调性差,领悟能力不佳,啧啧!”
阿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继而她一仰脸,满不在乎地道:“做人总要给别人留些空间,我要处处都出风头,你们再我身边活得岂不是太憋屈?”
“你有理!”陆凶嘿嘿一笑,宠溺地搂了搂她的肩膀。
次日,陆凶跟随梁帝来使先行入京,阿娆则找到梁掌柜,简单交代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而后又去了云熙绸布店,想聊聊棉布生意的计划。
刚一进那个小巷子,便吓了一跳,平时没几个人的小巷子里竟然挤满了马车,放眼一扫,还都是些金陵显贵的车马。
这小破巷子,皇帝亲临吗?
“今日这小巷子里有什么喜事吗?“阿娆问跟着的小丫鬟飞花。
小女孩爱八卦,消息往往比她灵通。
飞花紧走几步,伸长了脖子四下望了一眼,“金陵城倒是有几个被选中进宫的女子,不过都不是住在这里,而且算算日子,进宫还有一段时间。夫人,今日这样子倒也不像是哪个达官贵人嫁女迎亲。”
这小巷子里住的都是些平常百姓,没有几个人能用得起这样的排场。
“这倒是怪了!”
阿娆侧身,从马车缝隙里钻过,忽然觉得两道目光迎面扫过来,抬头,见一美貌女子,明眸好迟,见她含笑微微一福:
“苏林氏见过夫人。”
阿娆愣了愣,待仔细端详了一阵,才想起这位正是前几日在觅音香铺见过的那个穿着米黄色衫子的妇人。
她本来就自带几分书卷气,今日里穿了一套剪裁合体的细棉布衣裙更是素雅超脱。那棉布料子染成了纯白色,在领口袖口又用同样绣线绣了些珍珠似的花朵,花朵是阿娆上次绘制的珍珠梅,不过这个女人似乎比她更有品位,那珍珠梅本来就有些抽象,被她一改良,不仔细看竟然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哦,原来是苏夫人,不必多礼,请起!”
那女子垂首点了点头,便优雅地直起身来。
“苏夫人,我来的晚了些,不知道这巷子里这么热闹,究竟有什么好事?”阿娆问道。
“夫人有所不知,今日里那云熙绸布庄新进了一批棉布,花色颇为特别,这不,一大早,金陵的夫人们都排队来买呢。“
阿娆眼睛一亮,“不知道什么花色能如此吸引人,我倒是很想去瞧瞧。”
“正巧同路,不如一起去?”
苏夫人笑了笑,便伸手搀了阿娆,阿娆也不拒绝,两个人边说边走,向着绸布庄而来。
原来那苏夫人的相公是一名翰林,颇有学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辞官返乡,回到金陵,在金陵开了一座书院。那人不善经营,书院也不是很有名气,求学的人寥寥无几,苏夫人本人也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上次若不是花蕊夫人极力怂恿,恐怕她也不会有见阿娆的打算。
“如此说来,苏先生倒是一位博学之士,改日一定让我那犬子登门拜访,也好跟苏先生学些东西。”
快到绸布庄了,阿娆轻轻地握住了苏夫人的手指。
苏夫人羞赧一笑,道:“夫人折煞外子了,令郎我也倒是有所耳闻,是个资质奇佳的孩子,将来定能出人头地。”
“我也希望有那一天,若是真的,我受再多的苦也心甘情愿。”
绸布庄门口早已挤满了前来买布的贵妇人们,有的早早抢到了,趾高气扬地指挥着下人往回走,有些没有买到,拼命地往里挤,有的眼见无望,还试图收买店里的伙计。
阿娆和苏夫人看了,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进去,便干脆找了个清净地方喝茶。
茶喝了一半,绸布庄门前的人群才渐渐散开了去。
“苏夫人,今日恐怕要连累你买不到布料了。”
阿娆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抢布料的,对这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兴趣,只是抬头间看到苏夫人略带失望的神色,还是略带歉意地道。
苏夫人微微一笑,道:“听说夫人以后要做棉布生意,有了夫人这般头脑,还怕以后买不到可心的布料吗?”
阿娆笑而不语,又给苏夫人倒了一杯茶。
日头偏西,两人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起身进了绸布庄。
进去一问,果然新进的布料一点不剩,苏夫人本来略带几分希冀的脸立即暗了下来。
“掌柜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布料卖得这么好?”
那掌柜的让伙计上了好茶,这才往阿娆对面一坐。
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半日多的疲惫也掩盖不住眸中的喜色,“夫人上次说了棉布的事情,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便四处托人打听货源,就在不久前,在金陵郊外遇到了一个来自蜀地的织锦工匠,那工匠听说我要买棉布,便把剩下的棉线用蜀锦的提花工艺织了几匹布,就是今日里卖的大火的那几匹。”
“原来如此!”阿娆道。
蜀地的织锦工艺本来数一数二,加上原料上的创新,正好符合那些有钱人的胃口。
给读者的话:
对不住,昨晚写的太晚,今天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