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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全文阅读

作者:桃夭     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txt下载     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换血术

    刚刚回来的敦煌城守卫们立即又被派了出去。

    这些手下们有多嘴的,有八卦的,这么一折腾,人人都在传城主为了美人连东线战事都不管了,也有人说,城主是在故意拖延,因为这么多年了,他们也隐隐猜到了城主和三王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说他是三王子的远房表兄,所以有相同的紫色眸子,可是无凭无据,谁会信?说不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母所生也未可知。当年血狼王杀了三王子的儿子,又把他的儿子挂在旗杆上整整三天,若城主真的和三王子有关系,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借刀杀人。

    几个被派出城寻找的士兵,找累了在黄沙上一坐,便拿起水囊喝水,喝着喝着,便将自己心中的所想都一股脑儿说出来了。

    “幸亏我没有去东线,否则,小命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

    东线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可见打得多么残酷。

    “若是遇到那个修罗王,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修罗王恶名远扬,他们的父辈很多都是死在他的手中。

    “对呀,还是我们城主有上天垂悯,要不是前几天粮仓接连两次失火,我们现在,恐怕已经到了东线。“

    粮仓失火之后,阿斯兰以兵备不足为由,迟迟不肯发兵,血狼王一连催了几次,直到最近这次,他的态度才有些微动摇,可究竟还是被一个女子的病情耽误了。

    “红颜祸水,那个女人就算侥幸活下来,以后也不知道血狼王要怎么跟城主算账,若是知道了原委,那个女子肯定会承担所有的罪责,下场未必比他表兄三王子原先喜欢的那个好。“

    “未必,看城主把那个女人宝贝的样子,说不定能为她骑兵谋反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杀头大罪。“

    “没事儿,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谁能听得到?“

    几个人歇得差不多了,便继续在商队经过的路上找。城主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宽厚仁慈体恤下属,可是若真惹毛了他,他的手段绝对不比血狼王差,所以在找大夫这件事情上,他们必须尽心尽力。

    汉人的商队里,一般都会配备大夫,这些大夫的医术,大部分比敦煌城的大夫要好,他们现在,也只能寄望于商队了。

    几个人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驼铃声。抬头一看,前面有个汉人打扮的男子,正牵着一头骆驼过来。那男子身上的衣衫有些风尘了,颜色早已难辨,袖口膝盖处都有破洞,脸上被风沙吹的久了,带了几分疲惫和沧桑,只是那眼神,依旧是执着的。

    他牵着骆驼,却并不坐上去,那骆驼驼的东西也不多,这一点颇让几个士兵意外。

    或许,他并不是西去的商旅,而是回家的?这个样子,看上去也不像个会医术的。

    不过,既然领了城主的命令,他们还是决定上前去问问。

    “这位大哥,不知道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一个士兵上前,抱着拳头,操着不甚熟练的汉语道。

    那人似是累坏了,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士兵,张了张嘴,没有立即说出话来。

    这个时候,这几个蛮人士兵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神有些出乎预料的平静和深邃,和以前见过的那些商旅一点儿都不同。

    半晌,那人也抱了抱拳,道:“在下是中原的一个大夫,来这里找一味药材。”

    “中原的大夫?”那些人闻言眼睛一亮,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多问几句,“中原的大夫,怎么跑到这里来找药?不知道这里经常打仗吗?”

    那人丝毫不惊讶,淡然道:“在下听闻敦煌城主并不刻薄过往商旅,这才决定一试,毕竟我家小儿的性命,只能指望这一味药了,为了小儿,就算把命留在这里,在下也无怨言。”

    几个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才发现骆驼的身上,还驮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用绳子绑在骆驼的背上,皮肤苍白,身子软软地垂着,显然已经没有了意识。

    这病,不是很像那位姑娘?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觉得看到了希望。

    “这位大哥所言极是,我们城主向来不为难过往商旅,更别说一个前来找药的大夫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大哥需要何种药物,若是我城中有,城主必然能助一臂之力!”

    “真的?”

    那个男人闻言,眸中立即有喜色漾开。

    他搓着手,似乎太过兴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几位大哥可否引荐?”

    “引荐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们城主府上最近出了一个病人,不知道您可否愿意瞧一眼?若是治好了,我们城主一高兴,莫说一味药材,恐怕半个敦煌城也毫不含糊。“

    “医者父母心,在下职责所在,自然不会推辞。“

    几个人将这个大夫和孩子带回敦煌城的时候,阿斯兰正坐在阿娆的身边,一手扣着她的脉门,一手拿着手帕轻轻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听到外面有人报说,汉人的大夫来了,他立即敛袍站起身,大步踱向门口。

    大夫也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这么破衣烂衫地进来。

    阿斯兰也不介意,直接将他引到了阿娆的床边。

    那大夫望闻问切的功夫颇为扎实,过了一会儿,便道:”城主,夫人这是中毒了!“

    一个美貌女子,害城主这么担心,自然是夫人无疑了。

    这个大夫斗胆猜测,阿斯兰也无意辩解,道:”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夫人中毒日久,而且这种毒,像是以血为引下的,若干年前,不知何种原因,也许有人用毒血换了夫人身体中的血,现在,若是要解这毒,恐怕要将当年的方法重新来一次,只是这样的换血术,实在太过于凶险,另外一个愿意提供血的人,就算侥幸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阿斯兰听了,捻了捻手指。

    这个方法,他知道。

    但是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冰月之心

    “夫人之毒,毒素潜伏在血液中多年,因为机缘巧合,并未发作,只是如今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直接攻入脑中,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大夫皱着眉头,沉思片刻,道:”城主,容在下冒昧问一句,最近,夫人可接触过什么药物,或者说受过什么刺激?”

    潜伏多年的毒,若非有个引子,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发作,他问这话,也不无道理。

    阿斯兰略一沉吟。

    药物倒是有的,可是刺激……

    这几日这个女人在这里住着,就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她的那颗心,更是城墙一般坚不可催。

    难道自己昨日说到人吃人的事情,触到了她的伤疤,刺激到了她?

    但是,昨日看她的反应,好像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还有什么呢?

    半晌,他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道:“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最近夫人偶有不适,我就配了些药,大夫可要看看这方子?”

    那方子只是助她开启记忆,并无副作用,所以阿斯兰并不想隐瞒。

    他吩咐了人拿来房子,待那大夫看完方子,他又问:“大夫,可有何不妥之处?”

    “若但看这方子,并未有不妥之处,只是夫人所中之毒由血中带来,当时下毒之人具体用了什么药物,在下并不清楚,若无其他诱因,想必是城主的药和夫人血中的毒有了冲突,这才让夫人昏迷不醒。城主,在下方才所说,乃是治本之法,时间不等人,找到血毒的解药已经来不及,夫人的病若不及时医治,不出三日,恐有性命之忧,城主,还望早些决断。”

    那人作了个揖,直起身来,继续道:”另外,这换血之人,必须能和夫人的血液相融,否则,倒不如不治。城主若是有意,现在便可传令下去,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敦煌城中找到血液相融之人。“

    “多谢大夫。”阿斯兰点了点头,“这换血之人,倒是不难找,我与……夫人,便可血液相融,想来,这城中能为她施行换血术的,也只有我了。”

    随即,他又微微笑道:”还好及时,觅得解救之法。大夫可还需要什么,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那个大夫听了,微微一震,“城主,此事非同小可。在下来敦煌的路上,听说大战在即,城主真的知道这换血术的凶险吗?即使整个过程没有问题,换血术之后,换血的人也要少则休养半月,多则休养半年。城中若无城主主持大局,岂不是要军心大乱?难道城主真的要为了一个人,置一个城于不顾?”

    那些当兵的,虽然汉语不利索,却一个个都是话痨,一路上,他也没有问多少问题,他们就叽里咕噜地把自己的城主卖了个干净,至于英明神武,痴情不悔更是吹了个天花乱坠。

    想一个人想了几年,忽然捡来了一个相似的女子,便立即宠上了天。

    “那又如何?”笑容慢慢从阿斯兰的嘴角隐匿,他默默转过身,望着床上的女子。

    苍白的面孔,紧蹙的眉头,梦里也不安稳,似乎在极力地挣扎着,想从噩梦里逃出来,但是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如何将她彻底唤醒。也许,这个大夫的方法值得一试,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道理,他是懂的。

    当年,他把她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给奄奄一息的她喂下了自己的血。

    血是热的,从血管里流出的时候,带着诡异的蓝,那是他自小被灌以奇毒的后果,也正是因为那样的毒,让他有了别于常人的能力,也有了治愈别人的能力。

    至于后果,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城主要为那个女子换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外面,有手下围了过来,纷纷为他捏着一把汗,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谏。

    在敦煌这么多年,这个城主还从未让人干涉他的决断。

    外面的人担惊受怕,阿斯兰目光却依然没有离开阿娆。

    她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痛苦异常,他甚至想,如果她能动,如果她的手指足够锋利,她一定能将自己的脑壳掀开,将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扯个稀烂。

    是被那些记忆纠缠住无法逃脱了吗?

    他以为她已经过了那一关,所以比别人活得长久,没想到,她的痛苦,只是比别人来的晚了一些而已。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等到目光重新凝聚在那个大夫的身上的时候,便下定了决心。

    “大夫,来吧!”换血术,耗的是他的半条命,以后损的可能还有整座城,他说出来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说完,他的眼神复又飘向屋里,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次,赌注是不是有些大了?呵,阿斯兰,你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这不是你啊!在心里,他自己嘲笑着自己,紫色的眸子里,瞬间如泛开了涟漪。

    那个大夫被他的态度震住了,张着嘴半晌不说话。

    “不知道大夫要如何施行?“阿斯兰问。

    那人想了想道:”在下自然有办法,只是,换血术凶险无比,在下能力有限,此中若有偏差,必然会以命相救城主,只是,我那儿子还小,又病重,若是万一有个不测,请城主代为求一味药材,可能希望渺茫,不过到底是做父亲的一番心意,素闻城主慷慨,还望城主看在在下极力救治夫人的份上,助在下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道大夫需要什么药材?“

    “冰月之心。“

    ”冰月之心?“阿斯兰皱了皱眉,”我并未曾听说过冰月之心,大夫可否说得详细些?“

    “冰月之心本来在中原,不久前,来到了敦煌,只是在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希望城主有线索的话告知一二,据说在一个人的身上。”

    阿斯兰哦了一声,回过头去的时候,眼神复杂。

    冰月之心,他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是,他好像听说个另外一样东西。

第二百五十八章 解毒

    东线告急,敦煌又混入了梁军,光粮草库就被烧了两次。

    在这个紧要关头,敦煌城的城主阿斯兰竟然屏退所有人,把自己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大夫,一个捡来的女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一起研究怎么施行换血术。

    所有人提心吊胆,等在门口,守城的将士更是将巨弩都上了箭,生怕城主一进去,外敌就要攻进来。

    可是一直从黄昏等到月落,敦煌城外都是静悄悄的。

    甚至连天边的黄沙,也未扬起一丝一豪。

    天亮的时候,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阿斯兰扶着大夫的手,出现在门口。他除了脸色苍白些之外,好像并没有预想中的孱弱。

    众手下见了他的样子,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纷纷下跪,感谢大夫妙手回春,救了夫人,也救了城主。

    阿斯兰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他和那个大夫来到隔壁大厅,进去的时候,顺便关了门。

    “大夫医术高明,本来丢半条命的事情,在你这里,竟然如此简单。“阿斯兰缓缓坐在椅子里,由衷地赞叹道。

    “是城主福厚,换了别人,恐怕还当真如之前所说。“

    那个大夫很谦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不过,城主切莫大意,还是好生休息,夫人那边已无大碍,还请城主不要挂心。”

    阿斯兰点了点头,道:”你要的东西,我会想办法找给你,接下来,还请你照顾好夫人。”

    “是!”

    那个大夫又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去找自己儿子了。

    他的背影刚刚消失,阿斯兰的眉头便一下拧了起来。

    失血的疲惫和痛苦,这个时候才开始折磨他,他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往后一躺,便靠在了胡床上。

    来到西苑,大夫拐了个弯,便找到了自己的住处。

    推开厢房的门,里面有淡淡的奶香飘出来。

    敦煌城的城主将他们父子二人安置得很好,孩子躺在舒服的毛皮大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只是这姿势比之前要舒展多了。

    他进了门,谢过侍者,便缓缓踱到那孩子的身边。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透。

    换血,的确是个很累的活儿,一不小心,两条命就没了。

    那个孩子躺在床上,眉睫微微动了动。

    他的手指拂过那个孩子的眉心,轻声道:“我这一生,从未觉得如此沉重过,两条命都在我的手里,一条都丢不得。”

    他忽的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随后抹了一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换血术和当年差不多,有了那个大夫的协助,阿斯兰这次觉得比上次还容易。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了,他的身体恢复起来格外得慢。

    半日过去,他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桌子上有一个水晶瓶子,里面盛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他打开瓶子,取出一粒,放进了嘴里。

    咽下去一会儿,他才觉得体力恢复了一半。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换血术的问题。

    他是个精明的人,轻易不会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到别人的手里,若是那个大夫的提议不是换血术而是其他他不熟悉的东西,恐怕他就没有这么容易接受了。

    他自己也是个精通换血术的行家,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城主!”

    副将哈尔赤推门进来,看着他,神色有些忐忑。他又看到了桌子上的瓶子,脸色瞬间变惨白了。

    那种东西,可以让人很快恢复体力,可是也能永远的伤害身体,他不是戒了吗?怎么又在用?

    “有话直说!“阿斯兰抿了一口酒,感觉有些干燥的喉咙终于灵活了些,”是不是东线的战报又送来了?“

    他知道哈尔赤看到了什么,但是他并不想跟他谈这个话题。

    ‘是!”哈尔赤道:“窦榆瞑已经令窦云为急先锋,冲破了血狼王的两道防线,城主看得没错,那个窦榆瞑,果然只是表面上花天酒地,暗中其实一直在悄悄谋划。“

    ”这点,不止我看明白了,血狼王也看明白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掉入窦榆瞑的圈套。“阿斯兰淡淡地道。

    因为血狼王自以为已经了解了窦榆瞑,才敢这么大规模得悄悄调兵到东线,试图一举歼灭窦榆瞑的梁军,谁知,正是因为他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了东线,这才让窦榆瞑不费吹灰之力就全部围了起来,想找个援军都不容易。

    这个大哥,到底还是他自负了,他终究是低估了窦榆瞑的狡猾。

    他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血狼王的狼战队,又悄无声息地切断粮草供应,让所有的金军都成了无根之木。

    再来一把火,他们就都化为灰烬了。

    “还有。”哈尔赤见他手指敲着桌子,无动于衷,于是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封信,

    “这是来自瀚城的,太妃病中所书,城主还是看一眼。“

    太妃,是他的母亲,可是现在他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这个太妃只是他名义上的一个姨妈。

    所以,阿斯兰斜了斜眼睛,并未对那封信表现出多大兴趣。

    他的定力向来很好,即使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面上也不会表露一分。

    “那个女人,是不是又要我趁机夺位?“

    半晌,他懒洋洋地道。

    有一束阳光从窗户里斜斜照进来,透过桌子上的水晶瓶,折射出一片小小的彩虹,他盯着那彩虹,有些出神。

    哈尔赤知道他不喜欢那个女人,见他凉薄的态度,便非常识相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机不可失,还望城主早些决断。”

    他不愿意听,他作为属下,该劝谏的还是要劝谏的。

    “嗯,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自有考量,你先下去吧。”

    “可是……“

    哈尔赤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阿斯兰一摆手制止。他未等哈尔赤退下,便起身震了震衣袂,向着外面走去。

    他的脚步看起来很稳健,好像昨夜的换血术并未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

    哈尔赤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一颗悬着的心也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继续悬着,半晌,他只得退出来,顺便带上门。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死局

    外面,敦煌城主用半条性命换一个女子的佳话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老百姓们喜闻乐见,那些当兵的却有些无奈。

    他们知道,他们的城主英明神武,有时候却也任性妄为得很。

    比如拒绝了几次东线的求援,比如,救了一个本应该是俘虏的女人。

    入夜的时候,阿娆终于醒了过来。

    身上的疼痛消失了,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侧头,她看见一轮弯月从窗口照了进来。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的的身体也跟这轮月亮一样清明起来,往日那种迷雾般的感觉,消失殆尽,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清晰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同的是,那块新大陆是原本就在她的头脑中,只是撤去封印而已。

    地形,要塞,路线,沿途可能设埋伏的地方,还有无数可以救人命夺人命的花草,甚至奇门遁甲……

    对了,还有无数奇奇怪怪的记号,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却能精确地说出位置,那种精确程度,堪比二十一世纪的gps定位。

    前面那些东西,战场上常见,就像棋子一样,要看布局的人如何运用了,可是后面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考虑那些奇怪的记号,单考虑其他,如果从敦煌去东线,时间上来算,阿斯兰绝对可以去救血狼王,但是,也极易受到攻击。现在,阿斯兰的军队是金国硕果仅存的一只,如是他贸然出击,窦榆瞑只需要在沿途做做手脚,金国就可以彻底覆灭了。若是她将这些告诉陆凶,那么,大梁的军队踏平金国指日可待。

    如果阿斯兰不去支援东线,而是去瀚城夺权,那么他的路途要顺畅得多,但是,东线那些人,也就死定了。后果就是,他夺了权,却丢了自己的子民,丢了自己的国土。窦榆瞑如果乘胜追击,他若紧守一隅,和粮草供应不足的梁军倒是可以一战。

    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了,阿斯兰穿着一身便袍,站在门口。

    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照成了一个剪影。

    他又走近了几步,阿娆才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身形高大,脸上的轮廓却相当清秀,有时候她会感叹,他有个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娘,才会让他集齐了所有的优点?年轻的时候,他应该就是那种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吧?

    他现在还带着那张恐怖的人皮面具,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勉强看出他原来的样子,然而,那次摘下面具时的那张脸,却早已印在阿娆的脑子里。

    想象着他刀削斧劈一样的精致五官,想象着他优美的下颌线,她忽然觉得有些飘。

    糟糕,这好像不是自己应该有的记忆。

    阿娆使劲摇了摇头,抬手,假装揉了揉眼睛,顺便将一脸花痴掩藏在手掌下。

    “好些了吗?”阿斯兰一边走,一边问,走近了,一掀长袍坐在她的身边。

    “好多了,我……我有几个想法,不过,我知道,没有一个是你想要的!”

    他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这一场战争,你必死无疑。”

    阿斯兰怔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你继续。”

    他不喜欢别人给他下这样的定论,但是她说了,他也不想反驳。

    “无论你去驰援东线,还是打回瀚城,你都没有胜的可能,若是你留在敦煌,摆在你面前的,也不过是条死路。”

    顿了顿,她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和大梁合作?”

    她想说投降的,但是觉得这个词一定会把这只高傲的狮子刺激得发疯,于是很有远见地选择了另外一个词。

    阿斯兰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她这个样子傻得可爱。

    他拾起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揉了揉。

    “你现在已经想起来了,是吗?“他问。

    阿娆点了点头,“我看到了很多可能的结局。“

    ”我想过,如果你驰援东线,即使路上不被伏兵杀死,到了东线也很可能是一场苦战。没有后援的金兵,没有粮草的梁军,以你们的性格,谁都不会退兵,只能拼命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若是你回瀚城,势必会让金国战火一片,夺位之后你就算想反攻,也无力反攻了,而梁军若是追到瀚城,恐怕也是强弩之末,到时候也只有同归于尽的可能。“

    “你很悲观!“

    阿斯兰伸出一只手,落在她的眉心,展平了她的皱痕。

    “别担心这个,因为还有更糟糕的。“

    他笑了笑,道:”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有人布了一个局,这个局,将多年之后所有深陷战争漩涡的人,都送上了死路。”

    阿斯兰早就看清了那些东西。

    这个局里,不但有阿斯兰,还有梁军。

    “若是这个局开启,到时候,边境数十万军民,统统是这个局的殉葬品。”

    他有些头痛,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额。

    “所以,你让我想起来,不是为了那些地形,地图之类,而是那个……局?”

    阿娆睁开眼睛,有些抱歉地看着他。

    “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改变那个局。况且,我根本不懂,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诡异的符号再次浮现在眼前,她还是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你看到了?”

    阿娆点了点头,“但是我看不懂。”

    阿斯兰眸底泛起一丝云翳来,怅然道:”无妨。“

    说完,他笑了笑,笑得凄冷苍凉。

    看不懂,所以是死局!

    很好,找了这么多年,竟然等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你会杀了我吗?”阿娆问,“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我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阿斯兰哼笑了一声。“我没有想过要杀你。”

    “但是……你为此付出了太多,包括你曾经深爱的那个人。”

    有些记忆,她知道是来自那个女人的,她看到了月光下的粼粼河水,听到了温柔夜风中的羌笛声。

    那个女人的血液里,同样有他下的毒。

    她,也曾经是他的一个药人。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阿斯兰的心事,他的脸色微沉,眼中山雨欲来。半晌,他颤抖着嘴唇道:“我说过,我利用过她,而且是利用的最狠的一次。”

    心里波涛汹涌,他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于是站起身来,走到窗口。

    眼底两行热泪终于流了下来,映着月光。

    “我都告诉你。”

第二百六十章 罗大夫

    遇到她,本是计划好的。

    她那一脉,隐藏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被她找到了。

    他派狼群袭击她,然而利用英雄救美的机会,接近她,诱惑她。

    他以为,事成之后,他可以毫发无损的离开,可是他错了,他遇到的是他的情劫。等到他幡然醒悟,想带着她抽身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如果一个世界的平衡,掌握在某些人的手里,或者,是某些已经逝去的人的手里,你会不会觉得可怕?”

    阿娆懵了。

    死去的人还能控制这个世界的平衡,对她来说,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这简直就像……渺小的人类试图对抗上帝。

    结局,只有注定的灭亡。

    “所以,我打算继续利用她,我给她下了毒,想让她去盗取别人的记忆,以便更多的了解那个阴谋,但是后来她承受不住,没有等到我回来就死了。所以,她的死,是我的错,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

    顿了顿,阿斯兰一咬牙,“但是,我不后悔。”

    阿娆看着他攥紧的拳头,有些难以想象他现在的痛楚,半晌,只得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是个死局,他还要打算继续对抗下去吗?

    “我不想被别人摆布,我的命运,从来不愿意交到别人的手里,所以,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也布了一个局。你是这个局中至关紧要的棋子,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你不必因为换血的事情,觉得有愧与我,记住,你从来不欠我的,你只是从我这里拿回你属于你的。”

    阿斯兰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清澈而又深邃。

    阿娆知道,只有一个人在无比真诚的时候,才会有如此清澈的眼神。

    “现在,我已经用我的半条命表明诚意,至于你,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逼迫你。等到东线战事结束以后,你就可以回去。”

    阿娆不说话了。

    若真的是那样,恐怕她早已经无法抽身。

    阿斯兰说,梁军也在局中。

    这件事情,陆凶知道吗?隼知道吗?

    送走阿斯兰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阿斯兰走的时候,足下生风,但是她刚想关上门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脚下一个趔趄,竟然要靠扶着门框才能站好。

    这样骄傲的人,出现这样的状况,绝对不是好事。

    也许,他还给她的,不仅仅是半条命。

    天黑的时候,那个大夫来送药。

    图雅在屋里,见那人进来,连忙退出去,小心地关上了门,走的时候,还向阿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放心。

    “夫人恢复得很好,有些出乎意料。“

    那个大夫诊完脉,从药箱里拿出银针。

    “可惜,我的冷香丸没了,不知道大夫此行,可有备着?“

    那个大夫闻言,手里的银针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半晌,那个人看着阿娆,眼底微微漾起了一层笑意。

    “果然冰雪聪明。“他伸手,想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却见阿娆摆了摆手。

    “罗大夫不必,小心被别人瞧见。“

    这个天底下,能有这样医术的人,恐怕只有罗迪一个人,在此之前,阿娆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方才那一句,不过时确认一下而已。

    “夫人因祸得福,彻底解了身上的禁制,以后天南地北,都是自由身。“

    罗迪告诉她,阿斯兰给她下的毒,只要她不死,总会有迹可循,这么多年了,江宇珩,罗迪还有隼,都不是平白无故找上了她,因为她是那个组织唯一的知情者,所以,在他们的眼里,她都成了一个重点保护对象,只是他们做的很自然,如果不是阿斯兰说出来,她到现在都很难发现破绽。

    也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魅力,可以吸引这么多优秀的男子?

    “罗大夫,我知道,你,江大人还有隼接近我的目的都不单纯,我想问的只有一件事,陆凶,是不是也知道那个局?“

    阿斯兰说,那个局叫天命局,谁敢破这个局,必死无疑。

    在那个局里,有人用了秘术,在边疆一带布下了陷阱,无论汉人还是蛮人,谁敢越雷池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这么多年了,阿斯兰有实力,却也没有入过阳关。

    至于平南王,他若不是英年早逝,恐怕早已卷进了天命局里,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都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她,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她早已分不清,若是连陆凶都是骗她的利用她的,那么,她可能就是这个世上活的最凄惨的一个人了。

    “那个人,是个莽夫,他若知道如此精巧的布局,还会远赴边疆吗?安安稳稳地等在大梁,等着破坏规矩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不是更好吗?“

    罗迪道。

    其实陆凶不是个莽夫,有时候甚至还很精明,但是,他作为圣剑的弟子,已经习惯了把别人当傻子。

    天命局的用意,便是把所有障碍都集中在一起,消灭。

    “另外,我告诉你,江宇珩也不知道这件事,他接近你,另有目的,至于什么目的,我不清楚。”

    阿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身边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哪?

    “那么,请罗大夫告诉我,我这颗棋子,现在还有什么作用?我想,我不能白白浪费你们的恩情,总要做些什么,才对得起你们的照顾。”

    这么多人来了边城,却没有一个肯救她出去,若说她留在这里没有作用,谁信呢?

    “其实,我觉得,城主应该已经和我们有了默契,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默许我们的行为,我想,不久的将来,也许我们和城主会坐在谈判桌上,而非沙场上刀剑相向。”

    阿娆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是两个势如水火的民族,因为某一个共同的敌人,暂时结成同盟。

    血狼王是没有这样的心,这样的远见,那么金国只有一个阿斯兰了,他这个人野心勃勃,却又有几分悲悯,正好可以利用。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司南

    ”罗大夫,朝儿应该也来敦煌了吧?“

    有些事情太隐晦,她觉得即便她问了,罗迪也很难告诉她。

    比如他这个大夫的真实身份,比如那个布局的人到底是谁……

    “你在这里,他不可能不来,不过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他,另外,我怀疑给朝儿下毒的那个人和布局的人有关。“

    罗迪将几枚银针扎入阿娆的皮肤,轻轻地转了转。

    阿娆只觉得那银针清凉入骨,并未有任何不适。

    “是不是找到那个布局的人,朝儿的毒就有可能解了?“

    阿娆急切地问。

    “原则上可以这么说,可是这个局存在这里这么多年,那些人都死光了也说不定,但是好歹有个线索。“

    罗迪面上依然平静,心里却早已暗流汹涌。

    他总有一种感觉,陆朝才是这个局中的关键,若是找不到治好他的方法,恐怕,所有的人都会功亏一篑。

    前几日,他给江宇珩去了一封信,让他密切注意老虎山的变化,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很可能会牵连到老虎山,若是那边压不住,这边恐怕也压不住了。蛮人这段时间一直在那里活动,恐怕也是为了这个。

    “夫人,这段时间只管安心待着,若是真的想起什么来,便放心告诉城主就是了。“

    针灸差不多了,罗迪将银针一枚枚拔下,重新装回自己的药箱。

    “他还好吗?”

    罗迪走到门口的时候,阿娆忽然问道。

    “他很好。”

    罗迪当然知道她指的是陆凶。

    ……

    “你叫什么名字?“陆朝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块布巾,正给他轻轻擦拭脸上的汗。

    那布巾上带着一股药香,他知道,是罗迪配的药。

    这段时间,为了让他装病人,罗迪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叫司南,是城主的义子。”那个孩子眨了眨黑亮的眼睛,对着他咧着嘴笑了笑,他笑得很干净,两排雪白的牙齿看起来格外耀眼,细细一看,牙齿还缺了一颗,好像在换牙。

    “司南,很有意思的名字。我叫阿漓。”

    陆朝的药劲儿刚过,说起话来有些有气无力,但是那种孩子见到玩伴的喜悦还是发自内心的。

    “是狐狸的狸吗?”司南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一拍。

    “不是,是淋漓尽致的漓。”陆朝道,“对了,我爹说着敦煌城中可能有我需要的冰月之心,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冰月之心?“司南的目光突然一凝,随即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这城西南十里地有一泉水,名唤月牙泉,天气好的时候,那泉水明亮得像一块冻结的冰,莫非,你爹爹想找的东西在那里?“

    “月牙泉?倒是个新鲜的名字,等爹爹来了,我一定告诉他。对了,司南,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到城主的府上才有几日的时间。“说着,那孩子抬起手来,摸了摸路陆朝的额头,”阿漓,你能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吗?为什么一直高烧不退?“

    陆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我爹捡来的,他说,捡到我的时候我便有这毛病。这么多年了,他为了我耗费了不少精力,可是却没有一点好转。他说,这病兴许是娘胎里带来的。我不止一次地跟我爹说过,我这病不用治了,他要是想有个人给他养老,最好找个女子,再生一个,可是他不肯放弃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冰月之心,就来敦煌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能治好,也许,这一趟,便是最后一次了,我总觉得,我快要死了。”

    陆朝挪动了一下身体,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阿漓,你别这么说,我义父说过,一个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来,我给你拿杯水喝吧。“

    转身的时候,司南的目光中忽然掠过了一抹精光。

    他皙白的手指捏在杯子上,有些微微地颤抖,似是震惊,又似是喜极。

    沙漠干燥的风在敦煌城的上空徘徊。

    夜静得出奇。

    在东线第六个送信的士兵到了之后,这座城着实安静了几天。

    守城的士兵猜测,东线已经连派出信使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晚的敦煌大街又热闹起来,商旅,舞女,有说有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踏歌的歌舞坊里,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颇为挑剔,一连来了好几个舞女,都被他骂走了,最后,踏歌认为他是来找茬的,直接把歌舞坊最厉害的伙计叫了出来,叮嘱他实在不行就把那客人给扔出去。

    伙计往那里一战,壮硕得如同一道山。

    那个客人看也不看他,抓起桌子上的剑,头也不回地扔给他。

    “接着,来一支剑器舞!“

    那个伙计灵活地接住剑,对他的要求却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这位客官不是来看歌舞的?“

    那个人抿了一口酒,不耐烦地道:“会不会跳?不会跳给我滚下去!”

    伙计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客官想看,那小的就斗胆跳一次,若是跳的好,还请客官给小的一些赏赐。“

    “自然少不了你的。“

    于是,那个伙计将剑弹出鞘,竟然真的跳起了舞。

    他的举动,着实把在上面看的老板娘踏歌吓了一跳。

    “王叔,没想道这个汉子的动作看起来笨拙,跳起这种剑器舞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陆凶的动作非常古朴,也没有多少花招,只是每一个动作,都踩在点上,看起来倒也是赏心悦目。

    隼在下面,边喝酒边用目光瞥他,忍笑都忍出了内伤。

    能屈能伸大丈夫,陆凶做到这个份上,他都有些服了。

    一曲罢,陆凶双手奉上剑,道:”客官以为如何?“

    “不错,不错!“隼皮笑肉不笑地拊了拊掌,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拿着,大爷的赏赐!“

    说完,他起身,拿着剑大摇大摆地走了。

    陆凶将那锭银子收入怀里,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踏歌和王叔,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那俩人识相,赶紧偷偷溜走了。

    陆凶这才将银子又拿了出来,手指一用力,那银子竟然碎成了粉末。

    里面有一张小纸条:

    所托之事已完成,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陆凶点了点头,将纸条凑近蜡烛,烧成了灰烬。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木鸟

    天命局!

    陆凶送走隼,一个人坐在歌舞坊的灯光下,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这件事情让他始料未及。

    本以为打退金兵,便可保大梁安宁,谁知,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问题。

    沉黑的眼睛里映入了跳动的火苗,他的神思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

    这个天命局,究竟有多少人牵涉其中?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蛮人派人进入老虎山……

    江宇珩自请到江宁县……

    夫子说,老虎山龙脉所在,千万不能舍弃……

    隼和罗迪作为圣剑传人,也深陷其中……

    战场在这里,缘起却不一定在这里……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半晌,他提起笔来,蘸着桌子上的牛奶写了一封信,写好了,便将那信封入随身的木鸟之中,放飞了出去。

    江宇珩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刚刚处理完了一件案子,正准备吃饭,便听到了竹林里有奇怪的振翅声。

    他伸开手掌,那鸟便落入他的手中,手指再一按,鸟肚子便啪的一声打开,将那封信吐了出来。

    信上没有字迹,是一封密信。

    他收了信,刚打算回屋,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江兄最近公务繁忙,连我那儿也很少去了,昨日月色清明,我早早备好佳酿等候,却不想江兄失约。”

    说话的人是岳宁,他穿了一身天蓝色的便服,也不需要人引路,自己便走了进来。

    “原来是知府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江宇珩忙提了袍子上前,拱手施礼。

    “你我情同兄弟,又不是正经场合,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岳宁摆摆手。

    江宇珩便也不再跟他客套,道:“岳兄邀约,怎敢不至?只是正巧昨日发生了一桩案子,我这个江宁县的父母官虽小,还是不能抛下百姓,事发紧急,也没来得及找人去通知一声,是我的错。不如这样,今日我在寒舍略备酒席,弥补昨日的遗憾如何?”

    日光明亮,江宇珩有些睁不开眼睛,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却依旧难掩精光。

    岳宁点了点头,“左右是和老友促膝长谈,在哪里倒无所谓。”

    说着,一指前面的亭子。

    江宇珩素来节俭,亭子上的红漆早已斑驳,周围更是没有挂垂帘之类,只是在周围种植了些花草,已是夏日,茵茵的绿色中冒出几朵素白的花,不耀眼,不喧闹,却也赏心悦目。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江宇珩吩咐老管家去买酒,顺便准备几个下酒的小菜。

    “不知道最近北疆战事如何?”

    老管家去了不久,江宇珩便问道。

    不是正式场合,用不了那么多虚礼,他对岳宁,完全是朋友的礼节。

    岳宁摇了摇头,道:“僵持的时间太久了,当日请窦帅,无非是想速战速决,以我大梁的国力,支撑一个月,已经是奇迹,只是现在,窦帅似乎低估了蛮人,前日战报送来,说是那些人虽然被围困多日,却仍旧负隅顽抗,城中妇孺,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城墙下都是累累白骨,也没有半点投降的迹象。若是早日降了,也可免受饥饿之苦。“

    话虽如此,谁都知道,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在窦榆瞑面前投降,就等于将自己,将身边的人送入十八层地狱。

    那可是个以屠城闻名的修罗王。

    江宇珩抿了抿唇,眉头微微蹙起,“大帅的粮草如何?可还能维持?”

    出征之前,梁帝已经透露,大梁国力,倾其所有,也只能支撑一个月的粮草,现在已经一月有余,想必窦榆瞑那里并不好过。

    蛮人都被逼的人吃人,他们还能好到哪里去?

    “听说十二风卫劫了金兵的一部分粮草,勉强度日,朝廷现在正在想办法,若是实在支撑不住,恐怕只能撤兵。“

    岳宁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些郁闷。

    “撤兵?”江宇珩的目光一下锋利起来,“若是如此,岂不是前功尽弃?朝中可有声音反对?”

    “反对当然是有的,但是若是皇上意已决,谁敢多说什么?前不久有个叫沈沉的兵器督造,背后抱怨了几句,也不知道被哪个多事的告发了,现在正关在牢里呢。”

    “什么?“

    江宇珩听了,有些气急败坏,“如今边疆情况紧急,朝廷却囚禁了兵器督造,这不是把将士们往死路上送吗?”

    “是啊,朝中重臣也都知道此事,纷纷上书为那督造求情,这才勉强保下了一条命,否则背后辱骂君王,早已经株连九族了。”

    江宇珩的心绪这才稍稍平静下来,道:“皇上的态度是否已经明确?是否非撤兵不可?”

    “此事目前正在商议中,撤军的,筹措粮饷的,打成了一团,皇上似乎有什么顾虑,不肯撤军,又不肯筹措粮饷,只是这么一日一日的拖着。”

    “哦。”江宇珩点了点头,“我离开京城日久,这里面的事情,不如你明白,不知道岳兄如何考量?战还是不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短短八个字,已经明了了他的态度,江宇珩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下去。

    岳宁,是个主战派。

    不大功夫,老管家抱了一坛酒过来,是江宁县有名的女儿红,府上的厨师不怎么样,回来的时候,他还顺顺路去了一趟酒楼要了几个小菜。放下酒坛,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时令小菜。

    江宇珩拎起酒坛,给岳宁倒了杯酒。

    他自己很少饮酒,这点岳宁也知道,于是两人各自随意,也没有劝酒。

    老管家起初在一边伺候着,后来江宇珩书觉得他在这里碍事,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下去。

    “岳兄,最近老虎山可有新的发现?”

    老虎山堵塞的山洞,在岳宁的主持下已经挖开,他上奏朝廷的时候说,老虎山龙脉所在,不宜荒废,建议皇帝在那里修建一处龙冢,以安神魂,定龙气。北征这个关键时候,璟同帝竟然同意了,而且还拨了一笔专款。当然,在岳宁的坚持下,这笔钱退了一半回去充当军费,理由是大梁先祖也不希望看着梁**队缺衣少食。

    洞穴打通了,里面的东西找起来自然方便。

第二百六十三章 鬼画符

    “都是些以前的东西,没什么新鲜的。有些山洪冲乱的骨殖大概收拾了一下,重新安葬。也不知道那些蛮人在老虎山找什么,莫非真的是为了破坏大梁龙脉而来?”

    岳宁干笑了两声,江宇珩也跟着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实他心里明白,岳宁如此急着修建龙冢,多半是为了消除痕迹。

    他不希望他参与其中的事情被人知道。

    好在,他动手在前,否则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拿起酒杯,看着里面清冽的液体,眉宇间渐渐有了几分沉郁,“前方战事胶着,我作为大梁人,却半分力都尽不了,真是书生无用,若不是皇命在身,倒真想上战场杀敌。“

    “真正的战场,在北疆。”

    江宇珩说完,轻轻抿了一小口酒。

    岳宁心头跳了跳,勉强堆起假笑,道:”江兄这脾气,倒是从没有改变过,只是你毕竟书生一个,纵然再能运筹帷幄,也比不得常年征战沙场的大将,前方凶险,江兄还是莫再想这件事了。“

    他不知道老虎山的秘密,江宇珩到底了解多少,若是他已经知道了,那么到了战场,以他的精明,说不定很快便能看出端倪,到时候,他可能会成为整个天命局中最大的变数,他不能冒这个险。

    转念一想,岳宁又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

    江宇珩一介书生,就算他真的自请去杀敌,璟同帝也不会同意。

    江宇珩不察他的意思,只当他是好意,道:”你也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了吗?“

    “就当是吧,我岳宁一生很少有朋友,有江兄你,也不枉此生。你若也离开了,我找谁喝酒去?“

    江宇珩笑了笑,表示欣慰。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江宇珩对朝中主战派的态度颇为关心,问了几个人的姓名,又说若需要,他这江宁县倒是可以再”搜刮搜刮“。岳宁笑了笑,说他这个朋友,不是为了搜刮朋友而来的,若是将他的老底儿都搜刮干净了,将来老虎山有变,他这个江宁县知县拿什么应付?

    江宇珩愣了一下,随即与岳宁相视大笑。

    天色晚的时候,岳宁起身告辞,江宇珩见左右无人,这才回到书房。他点了蜡烛,将那封无字之书拿出来,放在烛火上烤,烤了片刻,那纸上便现出些焦黄的字迹来:

    撤军!

    上面只有两个字,写的时候,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一笔一划都沉稳异常。

    撤军?

    江宇珩起初有些诧异,后来前后想想,便品出了其中的深意。

    为什么突然要北征?

    为什么一定要窦榆瞑带兵?

    为什么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却还是要一意孤行?

    有人,要把大梁的脊柱折断,让这大梁再也无力站起来。

    陆凶,显然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才果断地要求撤军。

    想到这里,他迅速回了一封书信给陆凶,照例塞进那木头鸟里。

    他的信上,也只有几个字:保存实力!

    写完,他走出书房,上了马,连夜出城,然后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郭平,将那木鸟交给他。

    那木鸟的机关相当精巧,他不是很明白,所以不能保证回信能回到原主人的手里,只能通过郭平。

    郭平是这方面的行家,陆凶临走的时候,告诉过江宇珩,若有急事,就找郭平。

    当年长缨军中有两个神,一个是战神陆凶,另外一个是搜集情报的神,郭平的身份,江宇珩也大致猜到了。

    就在郭平想放走那只鸟的时候,江宇珩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提笔,写下了一份朝中主战派的名单附在其中,上面竟然有丞相莫停。

    莫停一直是主张求和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

    郭平看了颇为惊讶,江宇珩也没有跟他详细解释,只说陆凶看了自然会明白。

    等到再次收到回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这次,信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些诡异的符号。

    江宇珩只看了一眼,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将那些符号拿到书房,和之前孟奇送来的图一一对照,越是对照越是毛骨悚然。

    边疆战事,果然和老虎山有关。

    敦煌城城主的府邸,阿娆放下笔,揉了揉额头。

    其实,将脑子中的东西画出来,真的是一件很费力气的活儿。

    阿斯兰拿起那张写满鬼画符的纸,看了半天,神色说不上明朗,也说不上晦暗。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阿娆抬头问他。

    自那次踉跄着离开后,他这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其间连口水也没有喝。

    “好多了。”

    阿斯兰说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张纸。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那些符号,有些像以前的巫术。

    传说大梁的祖先兴于巫术,那些人用巫术唤来了神龙,神龙在辅助大梁先帝登基之后,便葬身在老虎山。他不相信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但是他知道,那里一定埋藏着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只是,他几次三番派人去,计划都被人搅乱了。

    “城主,有人求见,说是……鹰猎。”

    猎鹰倒是常听说,这鹰猎,听起来实在别扭,再加上那人其貌不扬,哈尔赤怀疑他是个浑水摸鱼的,磨叽了半天才决定给他通报。

    阿斯兰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纸,便跟着哈尔赤出去。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叮嘱阿娆好生休息。

    “有些东西,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你的身体刚刚恢复,我可不想把剩下的半条命再给你。”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可是说到最后的时候,眼角竟然带着一丝宠溺。

    这丝宠溺,有些让阿娆不安,她觉得这几日,阿斯兰都把她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阿娆乖乖地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她便推说身体不舒服,叫图雅去叫了大夫过来。

    罗迪一进来,她立即将房门关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神之手

    “那幅图,送给陆凶了吗?”她问。

    早在给阿斯兰画那些鬼画符之前,她已画了一份,托罗迪转交给陆凶。

    “已经送到了。”罗迪点了点头,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就往她的身上扎。

    “可不可以不扎了?”阿娆对这种东西有些抵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罗迪也不理她,手指一弹,十几枚银针便准确无误地扎进了她的穴道。阿娆被扎成了刺猬,顿时不敢动了。

    罗大夫说过,这针看起来细小,若是错了一点位置,后果不堪设想,或瘫痪或变傻子,只能听天由命。

    “坐下还是可以的。“他抬头瞥了她一眼,发现她姿势僵硬,于是好心提醒道。

    阿娆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里,只是,即便坐下了,还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大夫,其实这些针灸都不必了,这几日我并没有任何不适。“

    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他却完全没有将她看进去,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药箱上,看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枕头,垫在了阿娆的手腕下面。

    “你是病人,病人就该听大夫的。“罗迪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手指按上她的脉搏,细细听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恢复得很好,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忧思伤身,有些事情能不想就不要想了。不过不让你想是不可能的。”

    罗迪顿了顿,继续道:“那幅图我已经送到,他的表现很是诧异,我想,他应该了解的比你多。另外,他让我转告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虽然现在阿斯兰并没有对你怎么样,但是不能排除他会留后手。“

    这件事情即便圆满解决了,阿斯兰会不会真的放阿娆走,那还要另说。

    如果他知道这个女人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惦记,又怎么肯轻易放弃这个谈判的筹码?

    现在两国战事胶着,他碍于那个局,不能怎么样,但是之后呢?万一那个局破了,能保证他不会反扑吗?到时候能牵制大梁战神的,恐怕只有阿娆了吧?

    幸好,他现在还不知道阿娆和陆凶的关系,也不知道陆凶的真实身份,否则,他利用阿娆的计划恐怕早已经开始了。

    ”罗大夫,那个局,真的那么可怕吗?“

    若然如罗迪所说,知道忧思伤身,阿娆还是忍不住去想,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去想,忧思可能就是双倍的。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圣剑吗?圣剑的职责,便是乱世救世,但是没有人知道,当初圣剑成立后不久,便分成了两支,我这一脉,主张立仁君,扶明主,可是另外一支,却主张以杀止杀,彻底改天换地。”

    那一支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他们掌握着与这个时代不相符的技术,制出的兵器,几乎可以将大梁的精英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地毁灭。

    两派闹得厉害,圣剑的先师们忍无可忍,便分开了,那一支也有了新的名字:神之手。

    以神的名义,操纵世间的战争,主宰世间的输赢。

    只是,那一支几代后便不知道什么原因消亡殆尽,直到老虎上出事,他才知道,那一支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暗暗隐藏起来,找到了当初打开大梁兴盛之路的”神之门“,并利用它,设计了一个陷阱,一个可以毁灭一切的陷阱。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这个事情的浮出水面,让圣剑本来匡扶明主的计划变得异常复杂。

    阿娆听他说到这里,有些懵。

    “等等,你说什么圣剑?什么乱世救世?“

    他们大概的思想她明白,但是这个圣剑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怎么一个大夫,好端端的就变成了神秘组织的成员了?

    罗迪见她的表情,也有些诧异。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阿娆反问。

    罗迪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两只手有些无处安放。

    该死,他竟然做错了一件事!

    隼这个家伙,竟然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究竟知道什么了?

    这不明摆着,让他来承担泄密的罪责吗?

    泄露圣剑的秘密,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他咬了咬唇,在阿娆的注视下,将满肚子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罗大夫,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圣剑?”

    小说中有各种各样的神秘组织,这个圣剑估计就是其中一种,听罗迪说起它的职责,好像还是个正义组织。

    “是一个江湖上流传很久的传说,乱世出剑,现在这么乱,我想圣剑的人肯定会出手的,那两次粮草库失火,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

    既然她还不知道,那就能瞒多少算多少吧,两次大火的元凶,正好可以借来给圣剑打个掩护。

    “那,神之手呢?”

    “神之手肯定就是捣乱的,若是天下乱了,他们便让天下变得更乱。”

    “这么说倒是容易理解,你说,阿斯兰说的那个天命局,是不是就是神之手的人布置的?”

    “有可能,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

    阿娆点了点头,看样子颇为满足。

    “看样子,要对付天命局,我们必须找圣剑的人,好在圣剑的人已经嗅到了气息,来到了边陲。”

    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让罗迪颇为松了一口气。

    组织的名字泄露了,身份没有泄露也算是好事。

    “这么说,我们现在,是在和一群自称为神的人抗衡了?”

    阿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世界上,谁敢大言不惭地自称为神?一群自大的家伙!

    但是,她又不敢过于掉以轻心,一般人的失败,都是因为太小看对手。

    罗迪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倒是愿意斗上一斗。”这样热血的机会,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几次。上次,瞒着所有亲戚,偷偷立了个生前预嘱,让那些人的美梦一朝破灭,已经是她上一世热血的极限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兴奋,她隐隐感觉,自己这辈子,恐怕是不适合世外桃源安居乐业的。

    也是,爱上一个杀伐的人,怎么可能死水无澜?

    心脏砰砰地跳,她隐隐觉得有些难受。

    “大夫,您真的没有带冷香丸吗?”

    她问罗迪。

    “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你扎上几针。”

    话音方落,阿娆的身上又多了几枚银针。

    这下,阿娆真的不敢动了。

    “你说那些人想要那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身体不能动,她的嘴却依旧不闲着,“乱世添乱,岂不是让生灵涂炭?这样的世界即使改变了,又有什么用?”

第二百六十五章 白纸

    罗迪调整了一下银针的位置。

    “你知道雌黄吗?”

    阿娆点了点头。

    这东西在古代的作用有点儿像橡皮,写错了字涂一涂就行了。

    “有人想要一张纸,一张什么都没有写过的纸,但是摆在他面前的这张纸,却写满了文字,你说,他怎么办?”

    罗迪侧过头,眼波平淡。

    “把所有的东西都抹掉?”阿娆沉默了半晌,才说出了这个可怕的答案。

    如果是这样,这和传说中的神灭世重建有什么区别?难怪那些人自称为“神之手”,原来他们真的和神一样,有着如此疯狂的想法。

    罗迪没有回答,只是轻声笑了笑。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阿娆道。

    “那么,便努力一点,早日弄清楚那些符号的意思,”他顿了顿,拔出所有的银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

    阿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手。

    罗迪不明所以,皱了皱眉头,又把手帕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更加困惑了。

    “罗大夫,别误会,我只是……”阿娆叹了一口气,将收到三件手帕作为聘礼的事情说了出来。

    罗迪听完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种事情,也只有那个家伙会做出来。”

    “你和隼很熟悉吗?”

    阿娆眨着眼睛问。在她的印象里,罗迪和隼也就是点头之交吧,不曾听说过他们之前有什么交集。

    “不,不熟悉。”罗迪急忙摇头,“只是,我这个人眼光比较毒,什么人什么心,只需要一两次接触,便明白了。那个家伙,没少为了陆朝的事情烦我,他烦我的方式也挺特别的,花言巧语,骗我认了陆朝这个干儿子。”

    这件事情倒是真的,隼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然后就给陆朝使了个眼色,叫他叫罗迪爹了。

    阿娆哦了一声,眼底明显是不信任的神色。

    隼的嘴她知道,但是罗迪,不像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罗迪见她盯着自己,晃了晃手帕,道:“这条手帕不是隼的,也不是我的,是陆凶的,你现在可以放心接过去了吧?”

    阿娆想了想,这才接了过来。

    那是一条素白的丝帕,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说过,这上面有秘密,让你自己研究一下,他还说,有些秘密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能解开。”

    阿娆挠了挠头。

    这些人怎么都跟他打哑谜,她的脑细胞恐怕马上就不够用了。

    不过,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她将那条素白的丝帕拿起来,在眼前展平,横看竖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玄机。

    难道他想说“横也是丝竖也丝“?不过以陆凶那颗榆木脑袋的水平,想出这么浪漫的表白方法有点儿不可能。

    难道和染料或者香料有关?他在学堂里待过,在香坊待过,这两样东西还比较靠谱。

    可是闻了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多谢大夫,我会好好研究的。“

    图雅在外面守着,忽然间脚步声大了起来,阿娆知道有人来了,于是赶紧回到正题。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走走?你看我在屋里都闷了几天了。“

    换血以来,阿斯兰按照罗迪的吩咐,一直把她关在屋里,她开个窗户都有守卫制止,怕她晒着,弄得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吸血鬼似的。

    “再休息一晚,若是明日没有异样,便可以出去走走了,这边城虽然干燥,总是闷在里面,心情也不好。“

    罗迪收拾好药箱,刚刚背在身上,便见阿斯兰推门进来。

    他低头,向阿斯兰施礼。

    “夫人安好,只是城主切勿过度操劳,城主的脸色不比前两日,万望珍重。“

    “有劳大夫了。“阿斯兰恭敬回礼。

    罗迪与他错身而过,出门去了,里面只留了阿斯兰和阿娆两人。

    “这条帕子有何特别?“

    他的目光一下子便被阿娆手里的那条帕子吸引了。

    “无甚特别,看到这材质,想起了金陵的云熙绸布店,便从大夫那里硬要了过来,城主若是有心,改日可多付那位大夫些诊费,我这个被捋到这里来的人,身上自然是没有银子的。”

    阿娆说着,将那条手帕折叠了一下,放在桌上。

    阿斯兰笑了笑,“我堂堂一城之主,自然是不在乎那点诊费,不过若是帕子,你想要多少,我这里也有多少,犯不着跟别人讨。”

    忽的,他的目光又一转,道:“那些符号,可有线索?”

    阿娆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你带我去那些地方看看如何?“

    “如此也好!”

    黄沙沟的峭壁上,一只鹰震了震翅膀,缓缓降落。

    它的动作非常敏捷,落下来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鹰的目光又黑又亮,但是细细看去,却有几分的不安。

    它的主人,并不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远方的黑暗里出现了一个更黑的影子。

    那个影子在山崖上纵跃几下,便隐没在了黑暗里,和山崖融为一体。

    那只鹰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翅膀,目光再次亮了起来。

    然而,它侧了侧头。

    又过了片刻,它忽的一振翅,腾空而起。

    浓重的夜色里,它的目光一点儿都不受阻碍,只飞了片刻,它便落在了那个黑影的胳膊上。

    那个黑影伸出手,在它的爪子上摸索了几下,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环。

    那个金属环上什么都没有,光滑的就像一个扳指。

    但是,他知道那是谁的。

    “你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么?”

    半晌,他抹了一把脸,带着那只鹰轻身几纵,又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他离开黄沙沟的时候,另外一个黑影也跟了上去。

    陆凶抓到那个鹰猎的人和那只鹰的时候,便想到了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只是苦于无人可用,一直拖到现在。

    隼来了,他的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

    这个任务,非他莫属。

    这几天的时间里,隼已经跟踪了好几个貌似鹰猎的人,他跟了几次,最后都无功而返。

    因为他发现,那些人不过是收了钱办事的,根本不是鹰猎的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鹰

    陆凶说,鹰猎的人跟大梁的叛逆有关,所以,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虽然现在的重中之重不是这个,但是若要长远打算,鹰猎的幕后操纵者必须查明。

    轻身几纵,隼和那个黑影始终保持着距离。

    那个人没有发现他,离开黄沙沟后,径自上了一座石山,在山顶上,他放开了手臂上那只鹰。

    那只鹰徘徊着,始终不肯离去,那个人挥了几下手,最后实在没办法,将手指放在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鸣。

    那只鹰又徘徊了一圈,终于离去。

    随后,那个人便原路返回,最后竟然跳上了敦煌城的城墙,直奔城主府邸。

    竟然是阿斯兰的人吗?

    这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但是,阿斯兰怎么知道陆凶他们潜入敌后的事情?

    隼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颇为郁闷。

    本来以为会有新的线索,结果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原位。

    该不该去见陆凶呢?上次顺利完成任务,让陆凶给他跳了一支舞,这次没有完成任务,该轮到他给陆凶跳舞了。

    哎,真是头疼。

    阿娆凭记忆,在地图上标了三个点。

    “这几个地方,我想先去看看。”

    阿斯兰看着她指的地方,眸色一变。

    为什么偏偏有黄沙沟?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阿娆见他面有难色,问道。

    “没有,明日我带你去便是。”

    “你的身体,是不是还没有彻底恢复?”她自己有时候会昏昏沉沉的,阿斯兰应该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无妨,我多带些兵力便是,这黄沙沟是我的地盘,没人敢在那里做手脚。”

    阿娆嗯了一声,道:”时候不早,城主还是早些休息。“

    这个人虽然正襟危坐,眼神里却透露出几分疲惫来。

    阿斯兰见她下逐客令,也不便久留,道:”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没有别的,既然你没事,我就告辞了。”

    阿娆要去送,被他拒绝了,他出门的时候,还轻轻帮她带上了门。

    若不是金国和大梁关系紧张,若不是她用这种方式来到敦煌,她还真的愿意把这个人当做朋友。

    这个人,没有一般官员的架子,待敌人都这么仁慈……

    哎呀,想什么呢?

    阿娆摇了摇头,转身一下子把自己摔在床上。

    虽然不知道阿斯兰究竟是不是把她当做了溪云的替代品,但是她能感觉出来,他对她是真的好。

    若是,将来陆凶和他一定要在战场上兵戈相向,那么,她会帮谁?嗯,毫无疑问,是陆凶吧,只是她的心里会痛。

    若是阿斯兰有生之年都无法和大梁对抗,说不定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便可以避免。

    想到这里,她默默下定了决心。

    阿斯兰,对不起了。

    背后捅刀这种事情,听上去很没良心,但是从一定的角度来说,却是最有良心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后,阿娆终于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屋瓦声,好像有人在她的头顶屋檐上走路。

    阿斯兰的府邸,能进来的只有他的人和那几个暗中保护她的人了吧,想到这里,她便翻了个身,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

    外面有脚步声。

    一星亮光忽然收起,头顶的屋瓦悄悄合上,接着一双沉黑的眼睛忽地一转,便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不远处有巡逻的守兵过来。

    “有什么情况没有?”巡逻的小队长问阿娆院中的守卫。

    方才,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好像向着这边来了

    那几个守卫在这里守了很多天,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难免有些懈怠,突然听他一说,立即吓了一跳。

    “没有,没有人来。”

    小队长狐疑地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房间里朗声道:

    “姑娘,姑娘?“

    叫了两声没人回应,那个小队长干脆用力地拍起门来。

    半晌,阿娆从里面出来,纳闷地露出个头,”是城主有吩咐吗?“

    “这院子好像有刺客,姑娘安好便好,打扰了!”

    那小队长抱拳一礼,又叮嘱了守卫几声,便到别处去了。

    离去的时候,他还有些纳闷,分明那黑影子是向着这边来的,怎么没有惊动那个女子?

    看着灯笼远去,隼从黑暗里闪身出来。

    好险,若不是这些人恰好巡逻到此,他就要自己动手解决房顶上那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他来解决的话应该也不会费太大力气,只是,这样一来,难免暴露身份,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方才他故意身形一闪,将那些巡逻的守卫引了过来。

    阿娆刚刚睡着,被那些人突然叫醒,便睡意全意,她披了件披风,想点着蜡烛,忽的,火苗在她的手里一闪便灭了,接着她感觉到一只手掌将自己的嘴堵上,身形一转,便被那人扔到了床上。

    那人,则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起初,她有些害怕,以为这边城也有了采花贼,后来心绪便慢慢平静了下来,放弃了挣扎。

    那人见她放弃了挣扎,似乎是想故意激怒她,手指竟然滑到她的腰间,挑起了她的腰带。

    她气急,屈膝一顶,那人一用力,瞬间将她压得死死。

    她想骂那人几句,无奈嘴被堵得严严实实,说不出话来。

    好在,那人虽然讨厌,却终究不是无耻之流,手指在她的腰带上停留了一下,便倏地移开了,移开的瞬间他自己一个翻身,滚到了床里面,然后枕着双手,淡笑道:”本来想趁机跟你洞房的,没想到还是被你认了出来。”

    她放弃挣扎的瞬间,他便知道,她认出他来了。

    这个女人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阿娆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肚子的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这打招呼的方式确实够特别。”

    她哼了一声,侧过身来,转到一半,身子便被一只手强行一勾,又转了回去。

    “别生气,我本来想找个更好玩的方式,仓促之下,又想不起来。“

    “你今日来,是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阿娆决定不再挣扎,反正他也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何苦白费力气?

    “没有新消息,就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隼说着,忽然翘起了头,他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轻轻划过她的脸。

    屋子里的光线暗淡,但是好歹能看清她的轮廓,指下的皮肤,有些凉,却依然细腻,好像这里的风沙根本奈何不了她。

第二百六十七章 突袭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阿娆狠狠一把推开他。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真的,我是真的想你了,想你想得夜不能寐,我很怕,怕再也见不到你!“

    隼的声音低沉严肃,细细听去,竟然带着几分沉重。

    他很少这么严肃,这么认真地说话,阿娆听了,心里不由一凛。

    “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有什么很难完成的任务?”

    说这种话,是不是都在生死难料的时候?他是个剑客,也是个赏金猎人,这次是不是碰到棘手的对手了?

    “你担心我了?”

    他移动了一下身子,以便让自己更舒服些。

    “我不能担心吗?”阿娆知道他想说什么,干脆先发制人堵住他的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兼保镖,我能不担心吗?你死了我找谁保护我去?“

    “你这女人,太凉薄了些。“隼啧啧了两声,又转过了头去。

    她发间的味道很好闻,好久没有这么清晰的嗅觉,想起以前的事情,他不觉有些沉醉。

    如果没有中过蛇毒,他们之间,可以交流的东西也许会更多。

    可惜……

    “好了,没事快走吧,小心隔墙有耳。“

    图雅暗示过,这里可能有听力超群的人,阿娆忽地想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放心,那个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隼按住了她的手。

    已经被解决了?

    阿娆恍然大悟!、。

    所以,罗迪才敢跟她说一些秘密,所以,他才敢半夜摸进来。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抽回了自己的手,顺便挪动了一下身子,想离他远一些。

    其实,她觉得自己的定力并没有那么强,隼的美男计再用下去,她估计真的把持不住。

    她不能给他什么,怪就怪,他们遇到的不是时候。她的心很小,小得只能装下一个人。

    隼却不肯放过他,她一挪动,他便紧紧贴了过来,阿娆顿时面红耳赤,又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有大的动作,正寻思着怎么跟他讲道理,却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这些杂沓的脚步声里,有个人的脚步格外沉稳。

    “城主!”门外的守卫朗声道。

    阿斯兰来了!

    阿娆顿时一惊,“快走!”

    “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阿娆急了,一翻身,下了床,掀起床单,却发现下面是实的,根本无法藏人。

    “怕什么,你就说你睡下了。”隼的声音很平静,根本不在意。

    话音未落,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阿娆?”

    阿斯兰在外面唤了一声,“方才听说有刺客,我来看看。”

    “城主,方才是误会,没有刺客,阿娆已经睡下了,您请回吧!”

    阿娆对着外面喊道。

    “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总是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今晚,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免得发生意外。你不介意我进去吧?”

    阿娆还没说什么,隼的目光已经杀了过来。

    留在这里?难道阿斯兰以前也这么干过?

    阿娆来不及管他,对外面道:“城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阿娆当然介意。”

    隼点了点头,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

    “也好,你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守在门口了。”阿斯兰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太过于精明,还是太过于固执。他说完,竟然真的在门口坐了下来,坐下的时候,还抬起手捂着嘴咳咳了两声。他一咳嗽,立即有守卫过来担忧地问道:“城主,您的身体还未痊愈,还是回去吧,莫要受了风寒。”

    阿斯兰当然严词拒绝:

    “姑娘的性命,比我重要,我阿斯兰死了没关系,她若是有个闪失,那便是人间的浩劫。”

    守卫不说话了,阿娆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

    阿斯兰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的,虽然说他有自己的私心,但到底现在两人还是合作关系,不能任由他在外面守着。

    “城主,您还是请回吧,我真的没事儿。”

    “我意已决,你不必劝了。”

    阿娆一听,脑门上又迸出了一层汗,隼却一点儿都不着急,竟然还有心思拿出手帕给她细细地擦拭。

    “你快走啊!”阿娆捅了他一把,低声道。

    旁边有个窗户,以他的身手,溜出去应该没有问题,他只要出去了,别人肯定拿不住他。

    “我不!“隼却好像长在了床上一样,一动不动,还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阿娆只觉脑袋翁冷一声。

    这两个家伙,一个都不肯走,这是打算折腾死她吗?

    “城主,您的身体还未恢复,若是执意在这守着,阿娆恐怕心有不安,索性长夜漫漫,不如请城主进来下一盘棋如何?”

    阿斯兰不肯走,她只能以退为进,否则越是不让他进来,越是说明她心里有鬼。

    她推开隼,起身穿好衣服,点着了灯。

    隼还是没有走的意思,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她表演。

    阿娆找出了棋盘和棋篓。

    平时,她一个人在这里,阿斯兰怕她无聊,就找人买了围棋过来,其实两个人都不怎么会下,这棋大多数时候都是收起来的,现在拿出来,上面竟然有一层薄薄的尘土。

    “也好。”阿斯兰在外面应了一声。

    于是,阿娆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将他让了进来。

    阿斯兰显然也是一直没睡,一进来,身上便带着股边城的风沙味儿。

    他走过来,自己在桌子边坐下,用手指拈起了一颗棋子。

    “阿娆,今晚可有异动?“方才过来的时候,听巡逻队的小队长说是好像看到了刺客。阿娆说是误会,他却不全信。他的府邸守卫森严,外人很难进来,那人若是进来了,又没有被人发现,多半是阿娆藏了起来。

    “没有,我这不睡得好好的吗?“

    见阿斯兰落子,阿娆也而随便拈了一颗。两人下棋向来跟小孩一样,不怎么讲究路数,往往是想到哪儿下到哪儿,最后实在下不下去,阿斯兰就会允许她随便走几步,然后自己乖乖认输。

    灯光昏黄,白玉墨玉做的棋子泛着光,阿娆看看看着,有些走神。

    忽然,她用手指轻轻地推了几枚棋子,再远远一看,那几颗棋子竟然成七星之势,北辰之星在七星一侧,妥妥地被什么东西压住。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夫君

    阿斯兰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了。

    “你,下在这里!“

    阿娆见阿斯兰又拈起了一枚棋子,迫不及待地指挥道。

    隼藏在被子里,听了她的话撇嘴一笑。

    这么指挥人家下棋,还当真是小孩子脾气,这城主脾气也是出奇的好,换了他早教育她一顿了。

    自己乱下就算了,还带坏人家。

    这女人的棋艺,以后要好好调教一下。

    忽然,他听到了啪的一声,是落子的声音。

    他,竟然真的听她的。呵!这个阿斯兰,是真的打算将她宠上天?真把她当自己的心上人了?

    隼忍不住,掀开一条小小的被子缝儿,偷偷地往外看。

    外面的阿斯兰面容沉静,目光始终盯着桌子上的棋局,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面前的美人,更不在乎她的瞎指挥。

    ”城主,您有没有听说过阵法?“

    阿娆不懂这些,但是想到了这个词,她便似乎看到了一线光。有些东西在脑子里好像要出来,却又怎么都不明显,这让她颇为着急。不过急也没有用,她只能寄希望于阿斯兰。这好歹是个打仗的,了解的应该比她多。

    ”你只管说出你想起来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阿斯兰说着,已经取出纸笔,将方才的棋局都画了下来。

    他对汉人的阵法略知一二,但是这么关系重大的事情,他觉得,他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解释。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在这方面,他赌不起。

    “我猜,那个什么局,是用一种阵法,压制帝王之气。“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到底怎么运作,她还是一头雾水。

    这又不是什么玄幻小说,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切都是要依据的。

    “嗯,先记下,再慢慢考虑。“

    阿斯兰怕她思虑过甚,提议道。

    于是两人一个摆棋子,一个画图纸,到了三更时分,阿斯兰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

    “明日还要去黄沙沟,你也该早些休息了。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生什么,我想,我也不必在这里守着。“

    他起身,卷了卷手里的纸,便要离开,阿娆去送他,就在出门的时候,阿斯兰突然回过头来,手中一线亮光倏地飞出,直击帷帐。

    阿娆低呼一声。

    床上的隼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等他跳下床的时候,手里已经拈着一把刀。

    那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一看便知道是暗器,阿娆猜测,是从阿斯兰的护腕里射出来的。

    好在隼的身手好,没有出人命!

    她捂着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城主好刀法,只是还是慢了些!“

    隼笑了笑,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将那把刀递还了过去。

    阿娆只瞥了一眼他,目光便再也不敢停留了。

    方才他在阴影里没有看清,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了?

    再看看阿斯兰,他的脸色显然也没有那么好看,好在,他这个城主有城主的风范,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接过了那把刀,手指一根根都捏出了青筋。

    “请问,这位梁上君子,三更半夜潜入我的府邸,不知有何贵干?“

    蛮人的城主用词还颇为文雅。

    隼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城主此言差矣。其一,在下并非梁上君子,来这里的目的光明正大。其二,在下不是三更半夜潜入,在这房中已有多时。“

    阿斯兰的目光瞬间一凛。

    跑到他这里来找他的人,还说什么光明正大?

    “既然不是梁上君子,阁下如何在我贵客房中?“

    “这位是您的贵客,却是在下的妻子。“他指了指阿娆,阿娆的脸色瞬间又红了。”前几日,在下的妻子被人掳走,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所谓小别胜新欢,自然是要亲热一番,没想到中途被城主打扰,只得等着城主离去再继续,谁知竟然被城主发现,还刀剑伺候。“

    他瞥了一眼阿斯兰手里的那把刀。

    刀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握刀的手已经气得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他觉得很解气,脸上的笑容便又加深了。

    “阿娆?“

    小谢说阿娆的夫君已死,如今又是哪里来的夫君?不过这个家伙油嘴滑舌,阿斯兰不想跟他争辩,干脆转头看着阿娆。

    阿娆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道:”是,这是我的……夫君。“

    说完,她偷偷瞥了一眼隼,果然那个家伙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阿娆心道这下完了,上次冒认了个未婚夫,便被他缠上了,这下认了个夫君,估计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不过,人命关天,若是不承认,隼万一跟阿斯兰打起来,无论死的是谁,都对天命局的破解没有好处。

    哎呀,真是头疼,这都碰上的什么事?

    她扶了扶额,几乎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果真如此?”阿斯兰再次确认道。

    “人家都承认了,城主还不相信吗?”隼说着,上前几步一把将阿娆搂在怀里,“在下虽然不知道城主请我的夫人到此处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这个做夫君的,却万万不能放着不管,今晚温存过后,本来打算离开的,既然被发现了,那么,我便跟城主道个别。”

    说着,他拉着阿娆就要往外走。

    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齐齐亮出了刀剑。

    “既然如此,倒是本城主考虑不周。“

    他又转回来,然而,目光却盯着阿娆,那眼神颇像在说:这种事情怎么能如此草率?就算你们真的是夫妻,那也不能等不急在我的地盘上办事。

    阿娆讪讪地笑笑,一张白皙的脸涨得跟猪肝一样。

    阿斯兰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既然都来了,不如说说以后怎么打算。”

    他指了指椅子,意思是让隼坐下。

    待隼坐好后,他自己也跟着坐了下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阿斯兰觉得隼穿着中衣,坐在自己的面前不成体统,于是使了个眼色给阿娆,让她拿了件外袍给他穿上,阿娆本来也有此意,他的一个眼神还没有收回,她已经跑到床边找来了隼的外袍。

    这无疑让隼觉得很不爽。

    他还没有到手的媳妇儿,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听了别人的话?

第二百六十九章 联手

    生气归生气,待阿娆将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他还是很宠溺地看着她,并且雁过拔毛地摸了摸她的手。

    阿娆吓得赶紧抽了回去,又不敢做得太过,只得学人家打情骂俏,在他的腰上狠狠一拧。

    隼惨叫了一声,见阿斯兰看他,忙笑着道:“闺房情趣,闺房情趣!”

    阿斯兰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几口气,望向他的目光并没有那么友善。

    “我并未曾听说过阿娆姑娘婚配,不知道……”

    “江湖儿女,私定终身,范不着昭告天下。不瞒城主,我其实是个杀手,平时就是收收钱,杀杀人,整天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阿娆跟着我,自然要低调些,否则被仇家找上门可就不好办了。”

    他说的倒也在理,阿斯兰一时竟然无法辩驳,他都承认了他是杀手,接下来的两个问题,阿斯兰也就懒得问了。

    一个杀手进他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躲他的刀轻而易举,这还用问吗?

    “不过,有人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抢人抢到我的头上来了,我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城主,本来今日来,有件礼物要送上。”

    隼神秘地一笑,阿斯兰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这件物什,城主可还认得?”

    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恭恭敬敬地奉上。

    那是一支控制猎鹰用的哨子,他本来打算偷偷放在阿斯兰的房间,告诉他,他和鹰猎的关系,他已经清楚了,谁知阿斯兰竟然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破坏了他的计划,于是他也只好将错就错,当场拿出来,省了摸到他房间的环节。

    阿斯兰拿起那节金属管,看了看,一双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这是什么东西?“

    “城主何必明知故问?这东西的主人,我已经替城主解决了,城主无需再藏着掖着,哦,对了,有一个我故意放走了,现在应该在你的府邸,不过,城主若是想让我出手杀了他,看在你对我媳妇儿照顾得还算可以的份儿上,价钱好商量,我给你打个五折。“

    阿娆抿了抿嘴,心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不知道在谁的地盘上,就算阿斯兰不能拿他怎么样,那么他手下的强弓劲弩也可以将他射成刺猬。

    这么激怒阿斯兰,真的好吗?

    如此想着,她的手心里便都是汗水。

    碰到这么个胆大的人,真是头疼。

    “这倒不必,在阁下的眼里,那些人的命左右不过草芥,是生是死,都无伤大雅,不过,阁下既然有这个本事,我倒还真的有一件事托付,价钱方面,好商量。“

    阿斯兰学着汉人的礼节,拱了拱手。

    这个家伙先杀了他的人,才跑来找阿娆,显然是想让他知道,他的手里有足够的筹码。若是为难他,他要除掉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鹰猎,还有鹰猎背后的人。那些人,是他花了多年才布下的网,他不能冒被这个险。

    “城主但讲无妨,只要和我媳妇儿相关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说着又看了阿娆一眼,两只深邃如夜空的眼睛一个劲儿地乱放电,吓得阿娆直接躲到了他的身后。

    “明日我与……尊夫人,欲往黄沙沟一行,不知道阁下可否保护?”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那些人来阴招,他很可能真的应付不来。

    隼眼珠转了转。

    他本来有意保护,阿斯兰的提议正中下怀,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跟随城主走一遭。只是今日已晚,城主还是早些休息吧!”

    一个半夜溜进来的贼,竟然对主人下了逐客令。

    阿斯兰自然不愿意,但是想到即将面临的问题,他也便忍了,临走的时候又道:“夫人的毒暂时被控制住了,身子却还未完全康复,阁下还是不要轻易带她离开,否则,若是毒再发,恐怕再也找不到可以解毒的人了。”

    那个大夫说是换血可以治本,但是他并不知道,他自己的血液里是有毒的,旧毒除了,却又添新毒。

    隼明白他的意思,他怕自己把阿娆带走,所以特意提醒她,他本来也没有带阿娆走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敢鲁莽,只盼着将来事成之后,城主能给内子解毒。”

    “那是自然。”阿斯兰笑了笑,转身的时候,温润的紫色眼底顿时凝结了一层冰一般。

    这个黑衣人虽然不明来历,但是以他的身手来看,在江湖上应该数一数二,和他相比,鹰猎那些家伙,简直就是不入流。

    约好时间,阿斯兰便离去了。

    “时候不早,该上床歇息了,夫人。”

    隼回过头来,笑笑地看着阿娆,“没想到一场劫难,却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层。”

    阿娆拂落他搭在肩上的手,“你若是坚持上床,我不介意睡地板。”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我阿娆不想做什么贞洁烈女,可是脾气还是有的。”

    隼撇了撇嘴,自己拿了一床被子和枕头,在地上铺好,衣服也不脱便躺了下去。

    阿娆这才稍稍放了心。

    说实话,他若用强,她也没有办法。

    哎,怎么会这么想他?是不是心里终究还是不信任他?想道他三番五次为自己出生入死,她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于是又从床上抽出了一张狼皮垫子,给他垫上,这才吹灭了灯。

    一夜无话,很快日上三竿。

    阿娆起来的时候,发现隼已经将地铺都收起来了。

    他还是穿着昨日那身衣服,正抱着双臂,看着房顶发呆。

    那片屋瓦没有来得及放回原位,从上面漏下来丝丝缕缕的光。

    “要不是我,昨天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见她过来,隼稳准狠地一把抓住她,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房顶那片瓦。

    这个时候,想杀阿娆的人,一定是神之手的人。

    这么多年了,神之手的人终于肯露面了吗?

    阿娆看见泄漏进来的天光,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昨晚,她好像确实听到了屋瓦移动的声音。

第二百七十章 阵法

    于是,隼将昨日见到刺客又吓跑刺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阿娆说了一遍,末了,问她:“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

    这件事情他本来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是他还是决定告诉她了。m.www.uu234.net

    阿娆愣了愣,“让我感激你?”

    话音未落,脑门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下。

    隼收回手指,道:“我是想告诉你,我能保护你,所以,等会儿去黄沙沟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跟在我身边。懂吗?”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本以为在这里被保护的很好,却还是被人混了进来,而且那是一股不明的势力,这个意外着实让阿娆紧张,她是个惜命的人,自然很听话,于是使劲点了点头,抓住隼的胳膊,道:“我保证一步不离开你。”

    隼看了看她的手,笑了笑,道:“这才像话。夫唱妇随嘛,以后也这么办,知道吗?”

    阿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有理他。不过她的沉默很快便被好奇心打破了。

    “你说,想杀我的人是什么人?我听罗迪说,有个叫神之手的组织。“

    “你觉得是就是了。“隼显然懒得解释,神之手这么拉风的名字也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吃过早饭,阿斯兰派人来接两人,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着那几个人走了。

    去黄沙沟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阿斯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上背着弓,腰里挎着刀,连护腕都换了新的。

    倒是他身后那些跟班,一个个扛着铲子,拿着绳子,跟去盗墓似的。

    因为阿娆身体不好,阿斯兰特意为她准备了一辆马车。他本来给隼准备了马,可是那人只看了一眼,便也跟着阿娆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面很舒服,隼和阿娆在里面坐着,跟着队伍晃晃悠悠地出了城,晃晃悠悠地往黄沙沟走,走了没多久,便有些昏昏欲睡,眼皮重的抬不起来,最后干脆头一歪,躺在隼的怀里了。

    隼从衣袖里取出一枚药丸,小心地塞入她的嘴里。

    “这么久了,竟然还是对幽罗香的香气毫无抵抗力,真是没出息。”

    他自己的嗅觉不灵,时长闻不到那花的香味儿,那东西对他一点儿用都没有。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笑了笑,然后抬手按在她灵台穴,将一股股柔和的内力灌入她的身体,以便加速药丸的吸收。

    阿斯兰这个家伙,救阿娆是有诚意的,但是这么多天了,他也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内力输入阿娆的身体。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阿娆的身体娇弱,怎么能承受起那么霸道的内力?他这是为自己留后路吧?即使将来阿娆可以离开了,为了控制身体里乱窜的内力,她也必须回到他的身边。

    这一点,罗迪告诉了他,并且告诉了他解决办法。

    没有什么东西,是罗神医的药解决不了的。

    方才那粒药丸便是控制那股霸道的内力的,有了那药丸,到时候阿娆即使没有阿斯兰的帮助,也不会受筋脉寸断之苦。

    重要的是,即使用了药,阿斯兰也发觉不了。

    做完这一切,隼打了个哈欠,也靠在阿娆的身上睡着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阿斯兰下马,让手下按照阿娆所绘制的地图,一个个地方挖去。

    那几个点被黄沙覆盖,单看根本看不出什么,若要发现玄机,只能挖。

    阿娆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身子轻了很多,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几棵枯树上挂着几个骷髅头,那是前几日鹰猎留在这里的,用以吸引混进来的梁兵,现在上面的肉已经被秃鹫之类的鸟啄食干净,看起来相当白,风一吹,晃晃荡荡的,跟白骨风铃似的。阿娆起初不知道是什么,觉得好玩,便多看了几眼,后来看清了是骷髅头,恶心地差点儿吐了出来。

    “不舒服就别看,你又不是要上战场的,不需要知道如何面对这些东西。”

    阳光强烈,隼强行将她的头转了过来,扣了一顶帽子在她的头上,她这才敢睁开眼睛往四下望。

    两侧都是悬崖,中间是一条黄沙的沟,好像河流干涸后留下的河床。

    阿娆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她确信,她没有来过这里。

    “阿娆!”阿斯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地图。

    “义父,给你!”

    他还没有到阿娆跟前,他那个乖巧的汉人儿子司南就追了过来。

    司南的手里也拿着一顶帽子,他想给阿斯兰扣上,却怎么都够不到,最后还是阿斯兰俯下身,他这才把帽子扣了上去。

    隼看了看阿斯兰的帽子,又看了看阿娆的帽子,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顶帽子不好看,又脏又热,还是这个比较好!”

    他一伸手掀掉了阿娆头上的帽子,再一伸手,把车帘子直接扯了下来,围在阿娆的头上。

    他的女人和阿斯兰戴同样的帽子,成何体统!

    阿斯兰明白他的小心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地图展开给阿娆看,“是不是确定就是这些地方?”

    阿娆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就想烙在她的脑子里一样,一到现场,便立刻从2d变成了3d。

    带来的“盗墓小分队”已经分散开来,有几个人已经开挖,阿娆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头一阵疼痛,她抬手,几乎是声嘶力竭地道:“快,快,快停下!”

    阿斯兰一惊,赶紧下令停止,可是还是晚了,有一个士兵不知道挖到了什么,一朵黄沙的烟花暴起,他的身子便被炸上了天,等落下时,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些血肉的碎末,其他的人吓坏了,拿着工具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我……我刚刚……想起有机关。”

    阿娆看着那些血肉,又是恶心又是愧疚,她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痛得渐渐承受不住。

    她讨厌圣母,但是她毕竟是个善良的人,看着这些人死在眼前,她还是有些受不了。

    隼好像发现了她的一样,凑到她的耳边,道:“切莫激动,药不在身边。”

    阿娆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服药好多天了。

    随着疼痛,身体里有淡淡的梅花香气溢了出来,几不可闻。

    她试着吸了几口气,这才好了起来。

    “尊夫人……可还好?”

    阿斯兰问道。

    “不过是老毛病了,无妨。”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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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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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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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眼巴巴望着她,就算她是后娘,她也没法铁石心肠到这个地步。只能麻烦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秒一双,顺带发家致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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