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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迟暮全文阅读

作者:萧长策     江湖迟暮txt下载     江湖迟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公子从来世无双

    江南的风总是有些犹豫,原地打转。城头的战鼓前,谁在流着泪,举着槌,等着号角争鸣,泪也尽了。

    “诸位将士,我扬州素来不染纷争,与四方交好,谋天下之太平,寻生民之安乐,自应大人起,我扬州州府合力,官庶同心,保江南一隅,造人间极乐,功在当代,万众瞩目,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扬州如美玉,宵小共逐之,而今,不用我多说,贼人已兵临城下,欲破我城,老大人年事已高,不复从前,但,小公子亦念我扬州之百姓,不畏强敌,决意与我等共守扬州,与诸位生死与共,还望诸君齐心同力,共御外敌,以保我等身后百万黎民。”

    卫锦站在城头,向身后已经集结完毕的扬州八营的士兵们慷慨陈词。

    公子穹仔细观察着城外缓缓压来的敌阵,找寻着破敌之策。他心里清楚,自己手中只有扬州八营八万兵马,而城外已经有洛阳数万兵马,且有线报,洛阳府府帅洛风亲率洛阳神策军驻扎在洞庭湖边,旦夕可至,且神策军久经沙场,从洛靖良那时起,就已经闻名天下,是一支常胜之师,而扬州八营就不尽然,虽然是扬州府精锐,却久疏战阵,士气虽然可用,但怎能抵得了常胜之军所带来的威势。

    公子穹有些忐忑不安了……强压心神,观察着敌军的布阵,全无心思在听卫锦的誓师之言。

    “人生如梦啊……”公子穹心中叹息道。卫锦转身,一脸茫然,他看得清城下……

    不知何处飞来的一行大雁,哀嚎,盘旋。

    洛阳中军,封刀脸色凝重,高头大马,御赐金刀,一身盔甲。

    “你在犹豫?”英纪从后面走来,边走边问。

    “我…没明白!”封刀还是不太明白,看府帅的意思是非打不可,可是府帅亲笔十六字,却又好像有些惺惺相惜不愿动手,他实在是揣摩不透,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压着行军速度,缓缓靠近扬州城。

    英纪苦笑,心道好一个傻兄弟。

    “打,又不打。”英纪指了指扬州城头的虎纹应字旗,颇为感慨。

    封刀愣了…他翻身下马。

    “你知道当年伊阙一战吗?”英纪问到。

    封刀点点头,默不作声。

    “当年在伊阙,应天扬应大人曾一人独挡常龙五万兵马,而使得洛老大人得以及时回军洛阳,保我洛阳府基业不致落入常龙手中。换句话说,洛阳府能有今日,应大人功不可没,所以,府帅不想恩将仇报,但是,天下大业,又岂容儿女私情。想来着实令人两难……”英纪有些感同身受。

    “我该怎么做?”封刀干脆直接。

    “你想府帅为什么不亲自督战阵前,而是陈兵洞庭?”

    “大概是不想亲自动手吧。”

    “给了你多少兵马粮草?”英纪转头望着封刀。封刀摸了摸腰间那柄破军刀,陷入思虑。

    “那封帅,我先走了,府帅还交待了其他事。哦对了,有句话说错了,不是报旧恨,你以为府帅真的如此度量?区区一个女子而已……。”英纪请辞。

    “兄弟这…………嗨!我怎能想那般多,什么元帅,还不如做个将军。”封刀觉得这元帅还真不如手下那些个将军们舒服。元帅打仗还要和敌人讲仁义礼智信,将军就不用。

    “哈哈哈,莫辜负府帅。”英纪说罢转身离去。

    封刀望了望扬州城,抬头看了看天。

    呼拉拨出破军刀直冲青天。

    “全军听令,围城!传令诸将入帐议兵。”说罢,策马奔向帅帐。

    洛阳大军开始变阵……

    扬州城头

    “公子快看,敌军变了,看样子是要围城。”卫锦喊到。

    坐在后面台阶上的公子穹一脸释然,淡淡一笑。心想,果然所料不错。

    “公子你没事吧?”卫锦十分不解,上前询问。

    公子穹摇摇头,又点点头。

    卫锦瞬间领会。

    没一会儿,八营校尉其聚城头。

    公子穹展开早已写好的字条。众人凑近来看。

    “八营分守四方,死不出战,敌自退。”

    众校尉并无多想,领命而去,独卫锦欲言又止。公子穹笑了笑,远望敌阵,摘下先前接过的金刀,一把塞到卫锦手中。卫锦想要推开,却被死死按住。

    洞庭湖畔,水面清圆,风行荷间。

    洛风背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什么,长剑插在泥土里,傲立。

    “你来了。”

    “府帅果然好功力,这都发现了。”英纪挠挠头,悻悻飒沓而来。

    “怎么样?”洛风似乎心情有些低沉。

    “办好了,我想他应该明白为何只有一万兵马。”

    “其他事呢?”

    “属下已经派了神策监视各方动向,目前,并无异样。”

    “常龙呢?”洛风嘴角微动,似乎……

    英纪察觉到。

    “府帅料事如神,长安兵马正在集结。”

    “这难道不算异样?”洛风忽的转身望着英纪发笑。

    “算。”英纪心中一寒。

    “有趣。”洛风拔出地上的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你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吗?”

    “难道不是府帅新得的青霜剑?”

    “非也,此剑,乃是父帅留给我的,他说,这把剑,只能在遇到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出鞘。”洛风怅然。

    “那这么多年,它岂不是很寂寞。”

    “是啊,很寂寞……很寂寞……”洛风忽的沉下了声音与笑容。风拂过他的发梢,吹白了年华怅然,芬芳了公子一世的无双。

    水上不知趣的鸳鸯,找寻荷叶下的太阳,风波不及,过往不及,泛舟不及。

    英纪知道,自己会错意。

    他捡起石头,扔向了水里。

第十六章 暗流涌动动四方

    扬州战事已然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

    未央客栈,几个人行色匆匆的出来。

    “客官慢走。”那店小二依旧那么有眼色,恭送着这些客人。

    “稷兄,我等单枪匹马,可救扬州?”北风心中实在是不知道为何李稷如此胸有成竹,这一路上心中不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个明白。

    “哈哈哈,燕兄,你大可放心,我自有破敌之策。”李稷自信笑到。

    “嗯……”北风懒得再细问,姑且看他作甚。

    两人牵了马,出城去了。

    “哟,几位大侠,你们这也是奔那扬州去吧。”小二见又有几人出来,忙忙搭话。

    “嗨,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还有人也奔扬州了?”秦城十分敏锐,追问到。

    “那可不,这几日里,不知道多少人奔了扬州,小人也是奇怪,好端端的非要去那儿凑热闹,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地方,这不,前脚刚送走两位公子,后脚你们又要去。”小二指了指北风出城的方向,一脸的不解,心想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你……”一旁的连深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正欲发作,被商正一把拦住,憋了回去,横眉冷对,吓得小二慌忙跑进了店里。

    “你干什么……”秦城责怪到,心想还有话没问呢。

    “好了,看来,我们慢了。”商正皱了皱眉头,知道此行不易。

    秦城见右使发话,也不敢在多嘴,瞪了一眼,转身牵马去了。

    “连深,你去叫常公子和谷主,,我们该走了。”商正说道。

    卫文正好出来,说道:“他们片刻就来,我等先行,城外汇合。”

    “也好。”商正点点头,觉得妥当。

    几人翻身上马,缓缓离去。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消失。

    城东郊外桃花亭。

    “看来墨问谷也要插手。”一个白袍书生,两根发束随风飘荡,面容清秀,棱角分明。

    “我看见左右二使与南北二侠出城去了,四人同时出动……”说话之人声音粗犷,身材高大,一身侠客装束,看着倒也一身正气脸上却有刺青,想必也是充军之人流落江湖了。

    “依我之见,墨问谷谷主也一定到了。”一直背对二人的男子发话了,伴随着桃花亭的穿堂风,他回头了,一头白发若雪染,两眼恒是秋水生。此人两只瞳孔颜色不同,一只淡蓝色,一只淡黄色,乍一看好似塞外之人仙风道骨,细细看去,也是英姿勃发气宇轩昂,非同一般。

    “哦?师兄有何高见?”白袍书生兴趣盎然的问道。

    “洛风围扬州不攻,想必是还有隐情,常龙陈兵函谷关,虎视洛阳,洛风恰好把亲军神策军调往洞庭,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二人各怀鬼胎。”梅落初邪魅一笑,好像有了什么打算。

    “梅师兄与我所想一致,我看,眼下扬州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白袍书生兰秋灭说道。

    “我想,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就比如洛阳城里,墨问谷中,还有那玉门关外,渤海之滨……”梅落初伸手接住一片零落的花瓣,慨然而叹。不禁扯紧披风,好像有些怕冷,眉头一皱。

    “有人点火,自然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江平波笑到。

    “嗯……也好,师父昨日传话,不到万不得已我等不可出手。”梅落初幽幽说道。

    “明白,大师兄。”二人一同应道。

    梅落初转身走出亭外,忽的站住。

    一阵风,几片落花。

    兰秋灭知道有好戏看了,一脸高兴的扯住了正准备出去的江波平,示意别说话。

    “千里迢迢而来,躲躲藏藏何苦?”梅落初对着一片桃林大声说道。

    一片寂静,只有风声。

    忽然有几个人影若影若现,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亭中的兰秋灭心中暗道:好厉害的轻功……怎么突然这么冷……难道……

    江波平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深厚的内力所驱使的寒气,下意识的摸向了腰中兵刃。

    “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孟某三生有幸,得见诸位,若有打扰,还望海涵。”为首之人正是风雪门门主孟清,他依然那么文邹邹的。

    “原来是门主驾到,有失远迎。”梅落初打量了一番,说道。

    “不知可否亭中一叙?”孟清自顾自的走向亭中,虽然他已经感受到了亭中散发的杀气。

    “请。”

    阴风阵阵,桃林飞浪,乱红迷人眼,看来,大雨将至。

    亭中几人相对。

    “想必不是偶遇吧。”梅落初知道什么三生有幸都是瞎扯淡,也就是客气一下。

    “孟某就直说了,请几位莫要插手扬州诸事,可否?”

    “门主想说的应该是三清殿不要挡了风雪门的路。”梅落初毫不留情,一语道破孟清的目的。

    几人有些尴尬,稍稍一顿。孟清一笑不语。

    “也罢,正好师门命我等不得插手。”梅落初说着看向两位师弟。

    “对对对,师父有命,不能插手。”江波平生硬的演着戏,看的一旁的兰秋灭只想笑。

    “既然如此,再好不过了。”孟清心中暗道,师父有命不能插手……哼,师父还能有命让你们插手呢。

    “看来几位也是去扬州了。”

    “早在塞外就听说扬州乃世间繁华之地,暗香楼闻名一方。”孟清笑着说到。

    “门主选了个好时候啊,想必还不知道暗香楼已经人去楼空了吧。”梅落初冷冷说道。

    ……孟清闻言,突然一怔,心中一惊,什么,暗香楼出事了……

    “暗香楼出了何事?”孟清急急发问。

    “此次兵临扬州不就是为了暗香楼那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白嫣然吗……”

    伴着这漫天飞舞的花瓣,风静了,他的眼神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拨弄这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瞬间点燃了相思,蔓延到了空气中。

    良久。

    “啊……真是久居塞外……不知人世已改啊……嫣然,你我……许久许久不见了……”孟清起身,十分哀伤,仰天长叹。

    这下连梅落初都惊了,险些翻个跟头,什么,他居然叫嫣然,莫非他们早就认识?这怎么会……到底他们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在几人心中丛生,包括孟清的随从,沐春和知秋。

    “敢问……”兰秋灭实在好奇,没忍住,想问个底透儿。

    梅落初眼一斜,示意兰秋灭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兰秋灭尴尬一笑,却没有打住的意思。

    ……

    孟清似乎没有听到兰秋灭说话,依旧痴痴看着远处……

    “门主……”沐春玉手轻轻碰触孟清的衣袖……柔声唤道。

    孟清惊醒,不觉眼角泪珠欲落,正欲伸手拭去,眼前出现了一块素娟,还有一双手。

    知秋宝髻挽就,淡淡妆成,白纱长裙飘飘,眸带秋水……

    孟清愣了一下,匆匆避开了她的眼神,也没理会。

    知秋脸上抽搐了一下转瞬即逝,缓缓收起手帕,静立一旁……

    孟清望着亭外,缓缓开口:“清与嫣然,青梅竹马,相遇在长安,游市井,赏青山,两小无猜……,后来外邦来犯,自长安往西,生民百遗一,清一介书生,常怀报国壮志,不忍百姓涂炭,便四散家财揭竿而起,护我乡邻,护我故土,护我百姓。清率部与贼军战百余场不分胜负,寸土未失,奈何势单力薄,终不敌,困于泾州,本想王师将至,不知为何,赶来的大将军常龙却隔岸观火拒不发兵,清数次遣使求援未果,心念已决,知城必破,欲举城玉碎,谁知贼兵忽然退去……清实不解,后来,方才听说,贼兵不过是佯攻泾州,实则突袭长安,清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率部救援,可是……”说到这,孟清眼神变得犀利,梅落初看得出,他恨。

    “后来……我败了。”孟清暗叹一声。

    “败了?”兰秋灭正听的入神,一听败了有些惊讶。

    “我率残部赶到,发现常龙兵马已收复长安…………”孟清仰天叹息,闭上了眼睛。

    “那是咋滴了?”江波平着急了,心想读书人就是爱磨叽,说个话吞吞吐吐的。

    “不曾想,堂堂辅国大将军,手段如此狠辣。”梅落初一下子好像重新了解了常龙,这和之前收集的情报出入太大。

    兰秋灭陷入沉思。

    “清引军而去,遁入苦寒之地,才免遭常龙追讨,清发誓,必夺回属于清的东西。数年里,我立风雪门,与长安府无时无刻不在明争暗斗,清深知报仇时机未到,但怎么能让他过的安稳,直到十五年前,常龙窥伺中原,趁洛靖良奉命再次北伐赤血之时欲夺洛阳,陈兵伊阙,清便趁此机会引门徒数万一路杀奔长安………”

    “怎么样?”江波平像个孩子一样,听得入迷,也不管说故事的人悲喜,看客自有看客心。兰秋灭摇摇头,想明白了什么,叹口气,这故事结局,他大概也知道了。

    “行了……”梅落初挡住了正要开口追问的江波平,白了一眼。

    孟清不再说话,他已经陷入往事……仿佛回到十五年前长安城下……

    ……

    十五年前长安城下

    风雪门数万门徒围城,旦夕可破。

    孟清剑指城头。

    “常龙,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城破,清便取你性命。”

    常龙站在城头,抚须一笑,招招手,后面士兵押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孟清手腕一抖,一个恍惚,差点从马背上跌落。

    “嫣然……”他歇斯底里的吼道。

    “小贼,本官没功夫陪你玩,你要是还不退去,本官就杀了她。”常龙说着拔出剑指着白嫣然。

    “你别碰她!别碰。”孟清语气软了,从满腔怒火中清醒过来。

    “还不速速退去。”常龙笑的肆意,心想,就凭你,也想和老夫斗。“来人,打开城门,我看他敢进来吗。”

    长安城的门缓缓打开……

    风雪门的门徒欢呼,以为胜了,一个个跃跃欲试。

    一片鼎沸中,孟清心沉了,片刻,哐当一声,手中宝剑跌落在地上,身后门众见状,渐渐静了下来……

    风沙不大,却有人迷了眼睛……

    “清哥,念及此生,不枉识君,如今官匪横生乱世不堪,妾心忧君命,我既不能与君共赴化外,今又陷敌手前途未卜,还请君去,莫为敌困,四海之内潇洒平生,若凄惶夜里,风雨之时,醉酒一刻,能思妾一瞬,妾亦幸甚,黄泉碧落,也可独行不薄凉,知君所思,不知所言,来生,与君初相识时,还请再唤嫣然,望君完成妾身夙愿,别了。”孟清颤抖着,看完城头飘下的手绢上几行血书……再也忍不住清泪两行。

    “啊……”城头悲鸣。孟清惊抬头,怒目圆睁。

    利刃刺进了白嫣然的肩头……血染白衣……

    “退!”常龙怒吼着抽回了宝剑。

    “退,退,退……”孟清浑身颤抖着,下意识的说道。

    “不可退啊!门主…哥哥!…”副门主孟恒咬牙哀求到,心中想这么多年饱受欺压忍饥挨饿,为的就是等亲手复仇这一天,如今大好时机,怎么能白白放弃。

    “弟弟,哥哥……对不起你……”孟清头发散乱,低着头……

    “哥哥,你看看,身后……这些人……”孟恒哽咽。

    “退!”孟清抬头大喝,暴怒。瞪着孟恒。

    孟恒大惊,一愣,遂苦笑着,泛着泪花笑着,狠狠扔掉手中长剑,满眼痛心疾首,缓缓退去……他失望了,就好像马上要登到山顶却忽然跌落的那种心情……

    “回来……!”孟清叫道。

    孟恒仿佛没有听到,疯了一般狂奔,也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做什么,就不停的跑,跑出这里……可是脑海里全是这么多年苦不堪言的生活和叛军杀亲的血海深仇……

    ……

    孟清没有追,他想弟弟会懂。

    风雪门众人个个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退去……

    孟清转身那一刻,常龙的笑声响彻天地,刺穿了孟清的心,他把手绢放入怀中……走着路,流着泪,不敢回头。

    ……………………………

    “门主,你没事吧……”沐春轻声唤道。

    孟清再次惊醒,歉意一笑。

    众人不语。

    “我本以为她该是最安全的那个人,不曾想…唉…后来,我们再未谋面……时至今日……是生是死,清,只想寻她。”孟清坚定的说道。

    梅落初点点头,心道往事不可追啊。

    “今日清实在打扰几位,还望海涵,我等旁门邪教,三位名门正派,我们各行其是便好,素无恩怨,清亦不愿与几位为敌。”孟清抱拳施礼。

    “世上本无正邪,人间也无敌我。依君所言便是。”梅落初亦抱拳回礼,大方说道。

    “那么,清心忧故人,先行一步了,告辞,诸位。”

    “告辞。”

    转瞬,孟清一行人消失在了落花雨中……

    “我们也走。”梅落初皱皱眉,说道。

第十七章 往日从来不可追

    这一日,似是平常,却又不似平常。

    从早上起就阴雨绵绵,靠近扬州城的郊外,一处草棚,些许过客在此避雨歇脚。

    梅落初三人也在其中,正远远眺望着洛阳军阵,眉头紧锁。

    江波平咬着手里的干粮,生生往下吞。

    “兄弟,来口水。”一旁坐着的一个男子递过一碗水。

    江波平愣了一下,冷冷一笑,一饮而尽。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师从何处,想来也必是名门。”男子两鬓微霜,一身黑色绸衣,虽然年龄大了,却也十分英俊。

    “……”江波平刚要说话,察觉到什么的梅落初伸手拦住了他。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梅落初问道。

    “哈哈哈,老夫柳乘风。”柳乘风见几人十分机敏,放声大笑。

    梅落初盯着柳乘风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坐了下来。

    兰秋灭倒没有在意这些,他更在意的是扬州局势。

    “几位可是要去扬州凑热闹?巧了,老夫听说扬州有个大美人儿,如今两军兵戈相见,全是因为她,想来应该也不是庸脂俗粉,真是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何尤物,要了这许多人的性命。”柳乘风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只管自己说个痛快。

    “前辈误会我等了,我们途经扬州,听闻战事,这才逗留几日。非是寻花问柳。”兰秋灭笑嘻嘻的解释着,心想这人莫不是采花贼?

    “哈哈哈,没有没有,其实这女子老夫也早有耳闻,只是未曾得见,能亲眼看看也是不枉我千里迢迢来扬州一趟,虽然这不是正事儿。”柳乘风说到。

    梅落初越发觉得这人有意思。

    “我说老头儿,你瞎凑什么热闹,搞不好死在扬州了。”站在远处的几个男人听到柳乘风的话有些不耐烦了。

    “卫文,不可胡言乱语,前辈,管教不严,失敬失敬……””商正赶忙擦屁股,身在江湖言多必失的道理商正再清楚不过了,江湖上活着的永远没有普通人。

    “无妨,我看几位不像是赶来的,想来也在扬州附近吧。”柳乘风见几人器宇轩昂有颇有侠士风范,大概猜了一二。

    一旁的梅落初邪魅一笑。

    “我等乃墨门墨侠宗弟子,受师门之命,前来扬州。”秦城不敢再让卫文说话了,这家伙太冲动了,赶紧信口胡邹一通,反正让别人以为我们只是小角色,应该就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柳乘风眯了眯眼睛,忽的精光一闪,微微一惊,摇摇头叹口气。

    “想不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干将剑出世,人生一梦啊……”

    这一番话,顿时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吴一问闻听此言,心神意乱,不好,怕是遇到熟人了,可是看来看去,也想不起来到底这个老家伙是谁。

    “他他他……他……就是……干将吴一问……”

    “居然是墨问谷……”

    “天哪…怎么可能…他们从来不问江湖是非的……”

    “不会是冒充……”

    “不可能,你看他手中那把剑,绝非凡品,那个老头说的十有**是真的……”

    众人顿时炸了锅,议论纷纷,有些人眉来眼去不知道再交流什么,有些人一件崇拜……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常丹一下子慌了神,这一下子成了全场焦点还真有些架不住。

    吴一问冷静下来,拍了拍常丹肩膀,走上前去。

    “没错,我就是墨问谷第十七任谷主,侠宗大弟子吴一问。”说罢,举起手中干将,威慑全场!众人纷纷沉默,不敢做声,偷偷看着这场好戏。

    “谷主好威风。怎么,义宗没来人?”柳乘风冷哼一声。

    吴一问扭头看向柳乘风,朝他走来。

    “我墨问谷行事还未到向老前辈请示的地步。难不成老前辈是义宗中人?”吴一问心中有些忐忑,他隐约觉得这老人似乎义义宗有什么关系。

    “自古干将莫邪成一对,如今干将在,莫邪失,想必其威力也大不如前了吧。”柳乘风说到。

    梅落初听出这是一语双关的点穴呢,感觉不妙,往后退了退。其他人见状,也赶紧退后,除了雨声,再没有声音。

    静了好一会儿。

    “纵然莫邪不复,我干将一样傲视群雄!有何不可。”吴一问看着手中宝剑说道。

    “哦?各位可是听清楚了。”柳乘风忽的站起来。摊开双手笑到。

    吴一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张张嘴,却又不愿辩驳。

    商正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掉了。

    梅落初给兰秋灭一个眼神,兰秋灭心领神会。

    “嗨呀,我看这小雨不停,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看那,趁现在,直接去扬州城吧。”

    “正有此意。”柳乘风瞪了吴一问一眼。哐啷把碗扔在桌上,朝着扬州去了。

    梅落初也赶紧跟上。

    吴一问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是没记起,这到底是谁,认得干将的人可没有几个……不是看过最后一眼的死人,就是看过两眼。

    “谷主,我们也走吧。”商正眨眨眼。

    “前辈可是与墨问谷有过节?方才如此羞辱?”梅落初跟在柳乘风后面喊到。

    “没有过节,老夫就是看不爽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人。”

    “唔……”梅落初眼珠飞转,暗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细雨墨点山河,草色翠,青石新,三两行人归。

    “前辈,您前面说到义宗,恕晚辈年少,孤陋寡闻,还请不吝赐教。”梅落初恭恭敬敬的说着话。

    “哦呵呵,老夫年轻的时候,这墨问谷有两支,一支墨侠宗,一支墨义宗,两支互相帮扶,才有了墨问谷盛极一时,如果不算三清殿,倒也如吴一问所说,傲视群雄了,不过后来,十六任谷主病逝,两支大弟子为了争夺谷主之位,起了冲突,互相攻伐,两败俱伤,墨义宗大弟子萧长策战败隐退,率义宗出走墨问谷,吴一问便顺理成章的做了墨问谷谷主。”柳乘风边走边说,走两三步就看看天空,眼神深邃不可测。

    梅落初等人听罢,无不惋惜。忽的梅落初突然明白墨问谷为什么一直秉持不问江湖是非的底线了,原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说到底,纵然吴一问甘心,可是干将会吗?

    执名刃不渴血,如鲜花粪土。

    梅落初还想追问,但是看到柳乘风已然加快了脚步,知道,他不想再说了,也只好作罢,急忙赶上几人,往扬州去了。

    远远吊在后面的墨问谷几人一路沉默,吴一问脸色阴阳不定,常丹又思绪纷飞,四侠使更不敢多嘴,几人就这样,寒意深重。

    常丹偷偷看了吴一问一眼,心想,他到底是好是坏,方才那人明明点到了他同门相残的事情,干将在,莫邪失,莫邪去哪儿了?是谁驾驭?会不会是义宗?

    一连串的疑问憋在了常丹脑子里。

    “拿好你的剑。”吴一问闷雷一般的声音吓得常丹险些摔倒,他赶忙握紧手中的剑,斜倚在背后,紧紧跟在身后。

第十八章 战火骤燃风雷激

    洛阳军围困扬州已有数日了,剑拔弩张却又按兵不动,封刀只能望城兴叹,就像卡在脖子里的鱼骨头,吞不得也吐不得。

    这一日,斥候飞马来报,洛风亲率的神策军拔营开往伊阙关,封刀不解,斥候正好递上洛风手书:

    得令即刻攻城,昼夜不停,切记只攻不下。

    这一纸手书让封刀头大,气的揉作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来人来人,给我攻城。”封刀背着手来回踱步。

    “元帅,如何攻法?”手下几个将军问道。

    “什么什么攻法,你们随意,只准打,不许破。”封刀眼睛一闭,一屁股墩在了帅位上。

    “这…我军…只有一万余…怎么打?”几个两军立在帐中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语。

    ……

    “愣什么呢,还不快去!”封刀一肚子窝囊火全抖了出来,他还是头一回这么打仗的,娘的,攻城,只给一万多兵力?要不是自己虚张声势把联营扎了数十里,把主力放在正门忽悠了扬州,这会儿,指不定被打的屁滚尿流呢。精锐?对,没错,神策军战无不胜,可是你他娘的给我一个打八个试试?

    越想越气,封刀咚咚咚锤了几下桌子,打的什么窝囊仗,还这么多屁心思要老子猜来猜去的。

    恰此时,愁云惨淡,风吟燕啭,鼙鼓声声催人魂,干戈铁马焚天幡,征人白发,戍卒甲寒,哪里春色满园?也许红雨桥边,依旧泪眼相看。

    楼车云梯破风而来,城头夜不卸甲的公子穹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卫锦观察着敌情,暗暗叹息这回怕是动真格的了。

    “公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卫锦有些不甘。

    公子穹摇摇头,笑了,卫锦一时不解。

    “报,东门接敌,我军苦战!”一名满身污血的卫兵跑来传信,话刚说完又一口气往回跑。

    公子穹今天换了身黑色长袍,腰里别着他的扇子。卫锦抱着刀站在他身后。

    忽的喊杀声震天,众人默默叹息。

    “报,西门接敌,我军血战。伤亡惨重。”公子穹看了一眼西边,心想这场仗完全由着洛阳军,根本不用什么战术,就是以力破巧,泰山压顶就足矣,可是为什么用这样的打法……但凡有点见识的将领也不会用着添油战术攻城啊。

    正思想间,城头爬上了洛阳军先锋,一个大胡子将军,一头扎进人群,左右挥砍,根本不顾自己,突如其来的突击让守军有些慌,竟然让大胡子杀到了公子穹面前。

    这大胡子抬头一看,哟呵,大鱼,不能怂就是干。心一横,提着大刀就是照头挥。

    公子穹的卫队都吓懵了,竟然没有人上去护主。卫锦没有动,冷冷一笑。

    公子穹自然也没动,城头敌军越来越多。

    大胡子一看这小子也不躲,心想还有这好事儿,更是来劲。

    电光石火,刀刃从公子穹喉头划过,丝毫未伤。

    大胡子正诧异,不对呀,明明刚好的距离,怎么会没打着呢。

    “你叫什么?”卫锦问道。

    “…爷爷我叫宋鹰…哼,休要得意,再吃我一刀。”说罢,顺势起刀。

    哐啷一声,刀掉了。

    宋鹰大惊,不好,有埋伏,急忙退后,准备向后续部队靠拢。

    殊不知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对着的,就是他项上人头。

    噗,一击毙命!

    城头顿时静了,敌我士兵都愣住。众人四处张望~

    忽的,眼尖的看见扬州最高的阁楼,应天阁顶上,有一人影,倚天而立,拈弓搭箭,英姿飒爽,有穿云之势,开天之威。

    卫锦当然也看到了,张张嘴,想要喊什么,却又老泪纵横,无法言语……

    是他,没错,护国大将军!应天扬!

    公子穹默默闭上眼睛,咬着嘴唇。

    大概此时,扬州士兵都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了,些许伤感却又莫名亢奋。

    众人愣神,又发连珠,敌军几名百夫长应声而倒,敌军先锋忽的炸了锅,纷纷后退,扬州守军士气高涨,一时间,杀退了冲上来的几个百人队,还推倒了敌人的楼车。

    公子穹摇了摇折扇,望着远处。

    天高云低,应天扬站在阁楼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知道,这下,士气可用,军心不乱,一时半会儿输不了了。

第十九章 寒凉苦守君可知

    当扬州鏖兵之际,洛风率领神策军开赴伊阙关,一路声势浩大,颇有一鼓作气之势。

    暮雨潇潇,野村鸡鸣,士卒们踏过田拢,乡人惊恐。洛风没有坐马车,亲自骑马走在前头,意气风发,他们,就要到了,伊阙,这个春秋一梦的地方。想着想着,洛风就忍不住冷笑,道,常龙,我来了。

    伊阙关,横贯山脉,据险而设,可谓是洛阳西面的屏障,得伊阙即可窥伺洛阳全境,历来为兵家重镇。

    此时,伊阙关外,长安兵马正叫嚣。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揍他们,娘的天天在这耍嘴皮子。”

    “别急,援军快到了,想来,今日也差不多该到了……”百夫长维持着军心,毕竟,关外,如今已有十万长安兵马了,光是气势,就足以震慑关内不满一万的守军了。

    “将军呢?”不知道哪个大头兵问道。

    “放肆,岂可议论将军!”百夫长当即喝到,吓得一众人再不敢说话,专心盯着敌人了。

    只是,这百夫长偷偷叹息,心想哪里还有什么将军,长安兵马到日便已经溜之大吉了,这些天若不是他苦苦撑着,恐怕,这伊阙关早已经易主了。

    “报,神策军先锋已距我不足十里。”斥候策马来报,百夫长闻讯,终于缓了一口气。关上的守军也顿时士气高涨。

    等等,先锋?百夫长暗自沉吟,转念又摇摇头。

    “弟兄们,都打起精神,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是!”众人兴奋不已,虽然大敌当前,但没人害怕,这也是洛阳军自洛靖良过世后首次如此规模的大战。

    青州府历五月初,长安军对阵洛阳军于伊阙关,长安军十万,一时间,风云突变,世人无不惊恐,然而更多的是对这次大战的猜测。坊间传闻,有人以此做赌,下注高者竟有黄金十万两……

    伊阙。

    天气不阴也不阳,洛风独自站在关上观望,不慌也不忙,腰间利刃藏。

    “府帅,已经三天了,怎么还不动手?”英纪本想着趁机会立个头功,免得回去被封刀这家伙嘲笑。

    “不急,万事具备只欠西风。”洛风悠然说道。

    “西风?”英纪心想不该是东风吗?

    “对,西风。不过东风也欠。”洛风神秘笑道,有些寒意。英纪虽然不解但是看样子他也不能再多问。

    “半月前四卫已经按照军令出发了,算日子,快到了。”英纪想起刚收到的消息,汇报一下。

    洛风不再言语,眼神变的深邃,仿佛看到了什么。

    远远的山脊起起伏伏,丛云垂,鸟纵飞,连营堆。

    长安军大营,常龙坐在帅帐中,闭目沉思,缓缓揉着眉心,似乎十分焦虑。

    李弼亲自在帐外守卫,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没怎么见过常龙这样发愁。

    哗啦~常龙走了出来。

    “府帅。”李弼有些担心的看着常龙,想要问点什么却不好直言。

    “老夫这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定,不知为何……”常龙自言自语道。

    “大战在即,想必是府帅操劳过度吧,您大可放心,小小伊阙,我长安十万兵马,弹指可破。”李弼得意说道。

    “洛风小儿后生可畏,不可轻敌啊,此战,成,则中原震荡,我长安府可号令天下,威震四海,败,则……”

    常龙说着说着,沉默不语。

    “异龙营隐世多年,日日苦练,就为了有朝一日,沙场扬名,建功立业,府帅怎可辜负将士的心意呢。”李弼顿时激动起来。

    “灰飞烟灭……”常龙回头看着李弼,坚毅的脸上写着一腔热血,常龙有些恍惚,心想,是不是人老了,都爱想起往事。

    “我不怕。”李弼回答的决绝,常龙无言以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自己走走,不必跟着了……”

    “是,府帅。”

    “对了,准备好了就去下战书吧。”

    “……啊?”李弼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刚想问,却看常龙已经走远。

    伊阙关上,插满了焚天大旗,守军一个个跃跃欲试,连站岗的都两眼放光,恨不得飞下去和敌军打个你死我活。

    “兄弟们,快了,府帅说,打赢了,人人赏金。你们自己掂量吧。”百夫长刚从帅帐得令归来,高兴的大喊道。

    “老大,等打赢了,你放我回家,俺回家娶个婆娘。”

    “是啊,头儿,俺也要。”

    ……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好好好,打赢了,都给你们娶个婆娘,哈哈哈哈。”百夫长大笑,鼓励着大家,转瞬,却又黯然,偷偷叹息。

    “叹什么气?”洛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了过来。

    “啊……府帅…没有没有…”百夫长吓一跳。

    “你怕他们活不下来吧。”洛风一语道破,却又平静如水。

    “是,末将在这伊阙关,守了十年,当年,常龙初犯,无功而返,后来,流寇毛贼,赤血狂徒,悉数折戟于关下,当年与我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如今,只剩我一个…………”说着说着,百夫长眼眶泛起了泪花,哽咽不语。

    洛风点点头,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

    “家父……曾对我说起,墨生若在,伊阙无忧……”洛风边走边慢悠悠的说着,忽然想起往事,甚是惆怅。

    墨生跟在身后,一听,突然停下了脚步。

    良久……

    “老帅……原来……还记得我……”墨生自言自语道,眼神中满满回忆。

    “我也记得你。”

    墨生抬头看着洛风,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些什么,却想说些什么。

    “谢将军,披坚执锐,死守边关…………还这么多年……。”洛风背着手,看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墨生闻言,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我……我……”墨生老泪纵横,他想忍住,可是憋这么多年了,犹如溃堤,一泻千里。

    洛风看着墨生嚎啕大哭……没有安慰,静静看着,他想让这个一个人苦守寒凉十年的男人,可以发泄一下。

    周围站岗的士兵纷纷侧目,不是疑惑,不是嘲笑,是敬重。

    “将军…这次,我依然托付给你,可好?”

    洛风缓缓扶起墨生。

    “一如往日,不负从前。”墨生坚定说道。

    “我知将军往日,也是一介书生吧”

    洛风曾经听父亲说过墨生的事情,隐约记得些,但是他父亲如此信任这个对他来说如此神秘的人……让他十分想了解这个人。

    “那都过去了。”墨生似乎不愿提起往事,想要搪塞。

    “你的名字……”洛风欲言又止,看看墨生。

    忽然,战鼓响起!

    众人一惊,英纪飞奔而来,护住洛风,洛风急忙远望,只见远处,烟尘弥漫,滚滚而来。

    墨生看了看,黝黑的面庞,瞬间紧绷,杀气骤起。

    洛风下意识握住了宝剑,墨生尴尬一笑。

    忽的。

    “这把剑……?!!”墨生不禁感叹。

    “家父所赠。”洛风抚着长剑说到。

    “果然,宿命,宿命啊……哈哈哈哈哈。”墨生大笑。

    洛风和英纪两个人不明所以。

    “少帅可知这把剑唤作什么?”墨生笑问。

    “家父不曾告知,莫非……?”洛风忽然有些惊喜。

    “此剑乃老帅佩剑,是当年征战赤血峰时,赤血峰藏剑,名曰斩龙!”

    “斩龙……”洛风反复念着,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头一热,暗自道,父亲,孩儿懂了。

    墨生摸了摸下巴,胡茬如乱草。不由得自嘲。

    “果然,老了……”

    “哪有,将军还是风采依旧。”英纪在一旁笑到。

    “莫要打趣我了,好好保护少帅,老夫,去了……”说罢,墨生抄起自己的剑,下了楼头。

    关内紧锣密鼓的开始集结兵马了。

    城头。

    “府帅,怎么打?我们只带了五千亲卫,神策两万兵力差不多都给了封刀了。”英纪忽然问道。

    “你问我干什么?”洛风一脸疑惑,这可把英纪弄懵了,两眼眨巴眨巴……

    “那这……”英纪挠着头,看了看远处敌军。

    “我已经说过了。”洛风邪魅一笑,提剑走了。

    英纪还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反应过来……“哎,你去哪儿啊……府帅,府帅,等等我……”英纪看洛风往关口走去,一下子炸了锅。

    一柱香。

    关下,洛阳伊阙军已经集结完毕,列好阵准备迎敌。

    残阳如血,原野长风。

    阵前,烈马并辔,战车同轨。

    “这个时候开战,有意思。”洛风骑在马上,望了望,漫不经心的吐槽着。

    “哦,对了,府帅先前说的西风……”英纪忽然想起来。

    “西风烈啊……”洛风冷笑。众人不寒而栗,墨生瞥了一眼,心中凛然。

    “报,敌军先锋距我十五里。”斥候策马而来大声喊到。

    “府帅,是不是现在让神策军压上来。”英纪着急,他怕敌人有什么阴谋,因为选择傍晚开战……他有点不好的预感。

    洛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报,敌军距我十里。”

    ……

    英纪急了,不停的看洛风,心想这么稳。

    洛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毫不在意。

    “报,敌军分兵。距我八里。”

    “府帅……!!!”英纪大喊。

    “……啊……嗯……什么?来了?……那就打吧。”洛风一脸茫然,全然走神。气的英纪快要吐血。

    忽然,一声呐喊,响彻军阵。

    “全军听令!”

    “战!”众将士一齐应道。

    英纪转头一看,墨生已经打马上前,高举长剑。

    英纪忽然懂了,看了看,洛风,他在笑。

    “你知道吗?这支军队。”洛风忽然开口。

    “末将不知。”英纪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故事。

    “这支军队,没分开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将军,就是那个人。”洛风感慨到。

    “什么?这……”英纪哑口无言,没想到老帅对墨生这么信任,而且,这支叫做伊阙的军队,一定是他不知道的存在。这么多年,没人提起过,大家只知道神策军。

    “是啊,我曾经也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对伊阙从来都不闻不问,只是想看看,为什么。”洛风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着血色苍穹。

    英纪好像想到什么,心中咯噔一下,异样看着洛风。

    “所以……你让卫队一直压在后面…迟迟不来…是吗?”英纪语气变的冰冷。

    洛风没说话。

    英纪心中凛然。

    “报,神策军左武卫发现小股敌军正在靠近我军后方。”

    “报,敌军五里外列阵。”

    “报,洛阳天机卫已从南境水月湖赶到,于伊阙军左翼列阵完毕。”

    ……

    “忘了问,墨生将军的剑可堪一战否?不如你送我的剑去?”洛风看着英纪说道。

    英纪点点头,接过剑,策马赶往战阵。

    洛风带着卫队往了一旁的高处,好看清战场。

    “通知右武卫大将军薛定国,直接率部回防洛阳,不用过来了。另,去看看那个人的事有没有消息。”洛风边走边对身边的卫队说道。

    墨生策马,站在阵前,观察着长安军阵。

    缓缓的,敌阵涌出一人,策马而来。

    墨生也默契的往前去。

    “来将何人?”墨生看对手是个年轻后生。

    “长安李弼。”年轻人有些紧张。

    “回去吧。”墨生静静说道。

    “回不去了……”李弼有些伤感,从一对面,他就隐约感受到了危险,现在,胜负,其实彼此心中早已知晓了。

    “你回去,换个人来,你还年轻。”墨生有些不忍心。

    “无人可换。”李弼皱了皱眉头,心中一痛。

    墨生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动手吧,前辈。”李弼激动的说道。

    “好。”墨生答应道。

    战鼓擂了起来,呐喊声穿透天地。

    墨生把剑横在胸口。

    李弼拔出剑,缓缓催动马匹。

    “将军,剑可用否?”英纪恰好赶到,但是没有上前,远远站在身后问道。

    “拿回去。”墨生冷冷说道。

    “好。”英纪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答应他,退了去。

    回过神,李弼飞马而来,手中长剑挥舞。

    墨生没有动。

    电光石火,李弼毫不留情,一剑朝面门刺来,墨生侧身躲过,眉眼间,静若寒潭。

    李弼勒住马,反手一剑,直逼腰间。

    墨生丝毫不乱,挥剑挡去。

    二人你来我往几回合。

    “前辈,你看不起我吗?”李弼黯然。

    “没有。”墨生说道。

    “为何不拔剑?”

    “习惯。”

    “看来前辈许久未逢敌手了……”李弼自嘲一笑。

    “是吧。”墨生恍然。

    二人停了下来,相对许久。

    “回去吧。”墨生劝到。

    “好。”李弼异样的笑着,眼神游离不定。说完,调转马头,缓缓归去。

    墨生望着年轻的背影,不由叹息。

    天渐渐黑了,两军阵中渐渐举起了火把。

    洛阳军帅帐。

    墨生一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抬头,洛风坐在一边喝着茶,英纪在一旁擦剑,都默默不语。

    气氛有些尴尬。墨生有点不知所措。

    “将军回来了,快歇息。”洛风起身笑到。

    “啊……嗯……好。”墨生正要坐下,洛风一把拉住他。

    “不在这,上面。”洛风指了指帅位。

    墨生怔住。

    “英纪,击鼓聚将。”洛风安排着。

    英纪点点头。

    洛风安排好。自己坐在下手的椅子上,喝着茶。

    没一会儿,天机卫大将军陆镇疆,左武卫大将军周安民,白马卫大将军姚文君率手下纷纷赶来。

    大帐瞬间变拥挤。

    “都来了,开始吧,墨生元帅。”洛风悠然喝着茶,缓缓道。

    几个大将军闻言,疑惑的看向墨生。墨生坐在帅位上,略显尴尬,粗糙的脸瞬间变的通红,如坐针毡。

    墨生看向洛风,结果却发现洛风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

    “嗯…周将军,姚将军都远道而来,一路劳顿…这么晚找大家来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说说这仗怎么打。”墨生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说怎么打?”天机卫大将军陆镇疆率先开口发难。

    墨生瞧了瞧这个大将军,络腮胡,脸庞黝黑棱角分明,一身狐裘,粗糙的双手抱在胸前,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人。

    “集思广益嘛……”墨生毕竟曾经也是读过书的。

    “当然是元帅拿主意,我等粗人只管冲锋陷阵。”左武卫大将军周安民笑嘻嘻的说道。此人长的奇高,却瘦若枯骨,脸色蜡黄,一眼看去病怏怏,但是目光犀利,直射人心魄。

    “周将军说笑了。打仗嘛,本该就是将帅同心,士卒用命。”墨生渐渐稳住场子,说话也开始变的底气十足。

    站在角落里的白马卫大将军姚文君一言不发,暗暗思量着,心想这府帅又搞什么幺蛾子,今天这出戏怕不简单,自己还是旁观比较好,周陆这两个莽夫当真是看不清形势。

    洛风此时恰巧瞄了一眼姚文君。墨生注意到了……心中仿佛懂了什么。

    “姚将军,您素来智勇双全,也战功赫赫,听说您曾在赤血一战中,亲率百余死士,强破敌三关十五寨,连战连捷,想来,经验也颇为丰富,不如您来说说。”墨生说的不痛不痒,却让洛风心中十分惊奇。

    这下姚文君有点站不稳了,他奇怪的看了看墨生,心想怎么可能,这家伙怎么知道我的事情……这都多少年了,赤血一战后,活着的就剩他们四个大将军了……今天也是头一次相见……瞬间疑云密布,另外两人也开始暗暗思量……

    洛风心中暗暗笑道:不错。

    “本将以为,长安兵马久疏战阵,又长途跋涉,我军只需按兵不动,待敌军兵粮耗尽,自会退去。”姚文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对他来说,这简直是送分题。

    墨生点点头。

    “看来还是姚将军深谋远虑啊。”墨生夸赞道。浑厚的声音让某些人心里有点不爽。

    陆镇疆薅了一把胡子,瞪大眼睛看着姚文君。

    周安民也不再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兵不动,几位可以回去鸣金收兵了。”墨生安顿着,起身往帐外走去。

    几人也顺势,向洛风告退。

    “墨生。”洛风忽然喊住墨生。

    “有什么吩咐,少帅?”

    “你的剑为何不出鞘,是看不起对手吗?”

    “非也。”墨生紧紧握住手中宝剑,沉声道。

    夜色深深,旷野的风,吹动连营的梦。

    长安兵马很安静,没有袭营,没有进攻。

    红日刚刚露脸,号角声破空,飞雁过往,惊走南岭,不敢回望。

    两军阵前。

    墨生在等待,今天的对手。

    不久,一人策马而来。

    “怎么还是你?”墨生看着眼前的李弼,有些失望。

    “怎么只有你?”李弼远远就看到了洛阳兵马少了许多,举着焚天大旗的神策军都不见了,只有孤零零的伊阙军布好了战阵。

    “我一个人够了。”墨生说道。他昨晚就听说,那三人连夜就已经带兵撤了。想到这,不由叹口气,看来,这洛阳府也有不少的麻烦事。

    “前辈今天还是不拔剑吗?”李弼问道。

    墨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打量了一番,忽然觉得长安兵马好像也少了。

    “只剩你了?”墨生问。

    李弼笑了笑。做好了进攻的架势。

    墨生也不再多问,只是十分在意,敌军的变化。看来,昨晚没少发生事情。

    后方的伊阙关头上,洛风静静看着,身后卫队林立。

    “英纪,我们回去吧。”洛风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啊……不打了??”英纪有点懵,他忽然觉得自己跟不上这些人的思维了。

    “不是,我想时月和伊伊了。”洛风深情的看着远方。

    英纪被震的哑口无言,这还是头一次听说,主帅打仗打着打着因为想老婆撤军。

    可是没办法,英纪只能点点头,安排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洛风带着卫队返回洛阳了。

    热闹的伊阙关,只剩墨生和他的伊阙军独自作战了。

    阵前间歇,墨生气喘吁吁,一边擦汗一边思索,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后生剑法忽然变的犀利,虽然自己能轻松应对,但是这后生使的都是你死我活的招数,即便杀了他,自己也得伤个七八分。

    这时候,后方传来洛风回洛阳的消息……

    墨生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沉思良久,觉得应该是长安军耍了什么把戏。

    李弼再次叫阵。

    墨生带着一肚子疑惑迎了去。

    “还打?”墨生有点生气,他不忍动真格,否则就凭李弼……十个也不行。

    “我是军人。”李弼缓缓把剑。脸上疲惫尽显。

    “你的剑都打弯了”墨生忽然注意到。

    “是啊,剑弯了。”李弼笑到。

    ……

    等等,墨生愣了一下。

    ……

    “你们怎么过去的。”墨生冷静下来,问道。

    “晚辈不知。”李弼叹道。

    墨生紧紧盯着这个年轻人。

    “你的任务完成了,多谢小兄弟,是我败了。”墨生沉思许久缓缓开口。

    “我也败了。”李弼想了想,回了一句。

    忽的二人相视一笑,笑声,响彻旷野……随着风。

    “全军听令,准备迎敌。”墨生大喊,高举长剑。

    “战!”

    李弼早已经率大军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漫天狂尘,遮云蔽日。

    墨生也来劲,什么都不想了,直接正面一决胜负吧。

    伊阙关头,战鼓擂的震天响。

    两股洪流……碰撞!

第二十章 谁知此中有真意

    就在扬州,伊阙两处鏖战之时,初夏的脚步轻轻踏过洛阳的街道,悄无声息。

    洛风骑着红鬃烈马,大摇大摆的进了洛阳城。

    回到自己地盘感觉还是十分惬意,不禁在马上伸了个懒腰,连续赶路,甚是乏累。

    热闹的洛阳大街,行人纷纷避让,洛风扫视着人群。

    妇孺成群,老翁横卧,他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荒凉。

    回过头,两个年轻和尚避开队伍站在一旁施礼。

    “阿弥陀佛。”

    “两位小师父从何而来?”洛风驻马,锁眉问道。

    两个和尚没有抬头。

    “小僧从白马而来,云游四海。”慈恩说道,慈海点点头。

    “哦……白马寺啊,早前听闻先前的一恒大师圆寂了,不知现任方丈是何人?”洛风仔细回忆之前神策军内卫传来的消息。

    “我二人云游已久,还未归回,尚不知情……”慈恩答着话,慈海一直低着头,肩头忽的抽搐。

    “不知两位小师父觉得我洛阳城如何?”洛风忽然笑到,伸手一挥,气势如虹。

    慈海抬头看了一圈,默不作声。

    “人间盛世。”慈恩低声细语的回答道。

    “本帅不觉得。”洛风忽然沉声。

    “何解?”慈恩眼睛一闭。

    “我邀二位去我府上做客,如何?”洛风笑眯眯的邀请慈恩慈海。

    “恭敬不如从命。”慈恩只好答应。

    二人说罢,便一同往洛阳府去了。

    行路间,慈恩远远看见了高大的皇城紫金,五味杂陈。

    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偶尔能看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

    兜兜转转,当站在洛阳府门前的时候,慈恩慈海有些错愕。

    望不到边的高墙,火红的焚天大旗,威武的守门大石狮子,狰狞不堪。

    “阿弥……陀佛。”慈恩赶紧镇镇心神。

    大门缓缓打开,跑出一年轻姑娘。

    “爹爹!”

    “伊伊啊,想没想爹爹?”洛风笑逐颜开,张开双臂,迎了过去。

    “当然想了呀。”洛伊娇声细语,宛如黄莺啼啭,又似流水清新。粉裙摇曳,面若桃花。

    “夫君……”柳时月倚在门柱旁,痴痴一声呼唤。

    “时月。”洛风拉着洛伊走去。

    众人进了府。

    “请……”柳时月招呼着慈恩慈海,丝毫不失洛阳夫人的风范。

    “叨扰夫人了。”

    “哪里,二位是贵客,我家夫君从不请外人进府,二位还是头一次,我若哪里招待不周,直说便是,不必客气。”柳时月笑盈盈的说着。

    慈恩慈海闻言一惊,如此说来……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亭台楼阁,花池水榭,廊桥别苑,应有尽有。

    二人被带到一处小楼,名曰:天涯楼。

    洛风早已经到了。

    “二位师父请。”

    “大人请。”

    三人入座,酒菜上齐。

    “我等出家人,酒肉就免了吧。”慈恩慈海笑道,摇摇头。

    “二位不必客气了。”洛风斜斜一笑。

    慈恩慈海愣了一下。

    “洛阳府果然通天,不愧雄霸一方。”慈恩自嘲笑道,终于明白了什么。

    “哪里哪里,小师父过奖了,请。”洛风大笑,碰到他们的时候,英纪就已经出发了,走了几条街功夫,神策已经把二人的情况放到了洛风的书案上。

    “那就不客气了。”人在江湖,慈恩慈海也只好酒肉穿肠过了。

    “听说二位去白马寺之前在赤血峰的普照寺修禅。”洛风漫不经心的提起。

    “……啊,是啊,大人不说,我二人早已忘了。”话题突然严肃起来。

    “说起来,还是有缘。”洛风轻飘飘的瞧了慈海一眼,从遇见慈海就不怎么说话。

    ……

    一下午,几人酒足饭饱,慈恩慈海被安排到别苑休息,洛风去了楚云阁。

    “哎?……夫君你不是……”正在楼台发呆的柳时月从脚步声中回过神,一看是洛风到了眼前,慌忙站起来。

    洛风一把按住她的香肩,轻轻抱起。

    “啊……”脸上红云顿飞,柳时月惊的叫了一声。

    “爹爹,陪我玩。”洛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喊到。

    “爹爹先陪你母亲,再陪伊伊好不好?”洛风冲着怀中柳时月一笑。“如何?”

    “嗯……”柳时月把投埋进了洛风的怀抱,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洛风抱着柳时月去了卧房。

    红烛透影,衣衫半解,楼头春月休遮面,飞来红云一片。

    “夫君想些什么?”柳时月扯了扯绣被,往洛风怀里挤了挤。

    洛风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深深喘口气。

    “不知为何,总有些烦躁,心中不安。”洛风按住胸口。

    “夫君~莫要皱眉,时月心疼。”柳时月轻声呢喃,洛风轻轻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缱倦相依。

    “噔噔噔……”窗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洛风起身下床。

    “何事惊慌?”他边穿衣服边问门口的卫兵。

    “是英纪将军回来了。”

    “怎么这般闹腾?”

    “属下不知……”

    洛风觉得不对,赶紧下了楚云阁,往焚天阁去了。

    “何事嘈杂?”洛风望着满堂的文武官员,还有一身血染的英纪,心中沉了下去。

    “府帅,长安军越过黄河从北面来了,距洛阳不足五十里了。”英纪有些慌乱。

    “怕什么!难道敌军来了我洛阳就无能战之人?”洛风大声呵斥众人,火气顿时来了。

    “府帅息怒,英将军不是那个意思。”内卫大将军,郭庆山从群臣中站出来。

    “庆山老将军是你来了。”洛风有些惊讶,内卫素来驻扎在洛阳北面的黄河一线,以防备来自突厥人的威胁,又兼顾洛阳守备,如今,长安军来了,郭庆山也来了,洛风心中有了数。

    “老臣不得不来,想不到十几年了,还有能让老夫披挂上阵的人。”郭庆山调侃着自己,笑道。

    “情况如何?”洛风问道。

    “目前得报,敌军五万,许是真正的主力,伊阙关下的十万大军,怕是幌子,这手法与府帅如出一辙。”

    英纪闻言眉头一皱,似乎不太好听。

    洛风倒是一笑。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如何应对,说来听听。”洛风摆摆手,斜倚在宝座上。

    “怎么不见其他几位?”郭庆山发现今夜群臣中少了四卫大将军,有些疑惑。

    众人也都是疑惑,洛阳府精锐之师,洛阳军五卫,现在到场的只有一卫,按理说,这么十万火急的军情,将帅,护军,校尉,统领都应该到场。

    洛风望着众人,邪魅一笑,轻轻拨弄着衣袖。

    郭庆山叉着腰,皱了皱浓眉,斑白的鬓角让他懂了,上面坐着的,后生可畏。想到此处,端的好生站直,往后退了退。

    “我想府帅怕是早已谋定。”郭庆山不禁感叹。

    众臣闻言,纷纷放心下来,毕竟洛阳府这些个老将军都是靠得住的。

    “天黑了,就有些个魑魅魍魉出来闹事,哼,一群跳梁小丑,让你们逍遥这么久,是时候送你们回家了。”忽的洛风拍桌而起,恶狠狠的说道。

    英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侧门进来。

    “府帅,老鼠们果然动了。”

    “去吧。”洛风挥挥手。

    “得令。”英纪嘿嘿一笑。

    郭庆山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明白,这一切,早在计划之中了,不由得心中更是惊叹。再想想之前周安民和自己说的事,更是额头冒汗。

    “报,皇城有差使到。”卫兵来报。

    洛风点点头,心中已知**分。

    这时,走进一人,铁甲银枪,一身豪气,虽孤身一人,却毫无惧色,踏步走来。

    “羽林军统领高仙拜见洛府帅,各位大人。”

    “免礼免礼。”洛风笑嘻嘻迎道。

    “此番叨扰,只有一事,某不绕弯子,就想问问长安军来犯,神策主力皆不在,府帅可有对策?”高仙面无表情,就像真的来问话的,一句多的都没有。

    “你说什么,当我内卫是吃闲饭的吗?”郭庆山忍不住怒问。

    “本将绝无此意。”高仙也不看他,淡淡说道。

    郭庆山来了火,正欲发作,洛风开口道:“高将军大可放心,洛风在,洛阳在。”

    “如此便好。告辞。”高仙心在颤抖,咬咬牙,转身离去,心中不禁自问,我算哪门子将军,出了门,握紧银枪,往皇城复命去了。

    “好了,各位也别闲着了,去吧。”洛风摆摆手。

    “是。”众人告退。

    郭庆山没走。

    “郭老将军还有何事?”洛风准备离开,却看见郭庆山还站着不动。

    “为何不让老夫率军出战?”郭庆山扭头质问。

    “老将军前半生征战四方,如今,身体重要,这点小事,还是交给晚辈吧。您还是坐镇内卫吧。”洛风婉言解释着。

    郭庆山突然愣住了。

    眼神恍惚。

    良久,悠悠来一句:“也对。”

    “老将军快去歇息吧。”洛风笑到。

    “老臣告退。”

    洛风看着郭庆山渐渐消失的背影,回想起收到的神策密报:

    右武卫大将军薛定国率部北上,未按军令,回防洛阳。

    神策洛阳使

    洛风叹口气,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一屁股塌在了座上。

    洛阳城内,灯火通明。

    一队一队的人马开往皇城。

    英纪站在皇城大门口。

    背后是洛阳仅剩的洛风的五千卫队。个个虎背熊腰,亮甲长刀,虎虎生威。

    没过多久,城门咯吱一声,来了一道缝,一个人探出个脑袋,好半天,才慢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小太监颤颤巍巍走到英纪面前。

    “大……大……大人……”小太监低着头,弯着腰吭哧半天说不出话。

    “打开城门!”英纪也不废话。

    “啊……先前不……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涉…吗…?”小太监越发害怕,身体已经不自然的抖了起来。

    “可我说的是现在啊。”英纪也耍起无赖。

    “这……”小太监还想反驳,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银枪已经抵在喉咙。

    扑通一声,小太监连滚带爬往回跑。

    “打开城门,打开城门……”边跑边喊,略带哭腔。

    英纪狠狠一笑,枪锋一指,卫队往皇宫开去。

    内城,羽林军列阵。

    英纪远远就看见了,毫不在意。

    “闪开。”对着站在前面的人说到。

    “本官乃是兵部尚书袁志,皇城重地,不得侵犯,尔等还不退去。”袁志一身官服,正气凛然,怒喝道。

    “见过袁大人,袁大人说皇城重地……说得好。”英纪一本正经点头称是。

    袁志知道话中有话。

    “你什么意思?”

    “我说袁大人,皇城重地藏了敌军怎么办?”英纪昂首问道。

    早就注意到了,假装和袁志说话。

    “我说高大将军,你觉得呢?”忽的话锋一转,直逼高伯芝。

    袁志也不傻,一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晴天霹雳。忽的想起许久之前,自己批过一道折子,是关于编练羽林新军的……而这个折子的主人……就是高伯芝……

    “高大人……你……该不会……”袁志手在半空扬起,却又放下,痛心扭头看向别处,他知道,洛阳府内卫的本事。

    “你糊涂啊!”忽的袁志扑通跪倒在地,仰天痛喊。

    英纪忽然有些可怜他,犹豫半天,上前扶起了袁志。

    天已蒙蒙亮,苍鹰击殿,白鸽四起。

    “你来晚了……”高伯芝冷冷笑道。

    “什么……”英纪一愣。

    “想必北城门已经落入敌手了。”高伯芝空洞的眼神望着灰色的天空,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只是,想让这个皇城,变的大一点,再大一点……

    袁志瘫软在地。

    众人凝住,不知说什么。英纪也沉默了,他看了看高伯芝。

    “父亲……”高仙慢慢从羽林军中走出来。

    “啊,仙儿。”高伯芝这才回过神,苦涩一笑。

    高仙流着泪走到他面前。

    “你不是要我忠君爱国,要我安邦定国,要我守护百姓四海升平吗?……啊?……你回答我,回答我!”高仙发疯似的咆哮。

    “啊……是啊……忠君爱国……君是谁?国在哪?……哈哈哈哈哈哈哈……”撕心裂肺的笑,却没人陪。

    良久……

    “君在眼前,国在心里,你不明白吗?父亲!……父亲……你错了。”高仙红着眼眶,深情说道。

    高伯芝愣住了,脑袋中炸裂了,回荡着一句话:君在眼前,国在心里。

    英纪也被这句话深深震撼,他忽然对这个年轻的将军产生了兴趣,大概是……惺惺相惜,虽然各为其主。

    他没有打扰他们父子情深。

    “小将军,再晚,城门怕是夺不回来了。”高伯芝粗糙的大手拭去眼泪,郑重说道。

    英纪点点头,带着卫队奔赴北城门。

    “羽林军听令!”高伯芝拔出佩剑,高高举起。

    “在。”众军士应声。

    “即刻起,高仙,正式继任羽林军大将军。羽林军左营,诸位追随我已久,却从未沙场建功,今日,可否陪老夫,走一趟。”

    “我等愿往。”左营的士兵们纷纷围了上来。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儿子,你说的对,以后,交给你了。”高伯芝拍了拍高仙的肩膀。

    “爹……”高仙再也忍不住泪水,偌大的汉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哭了起来。

    “老高头儿,你回来了,我们喝个一醉方休,怎么样?”袁志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也不顾自己形象。

    “好。”高伯芝头也不回就答应道。

    皇城阶冷,一步追思,往日春风意,今日同袍情。

    天色将白,云霞逝去,故事酒后浓,老剑阵中新。

    青州府历七月初,长安军绕道北境,南渡黄河,夜袭洛阳,去年冬,常龙缱扬州使团折返,伏于洛阳,策反皇城羽林军大将军高伯芝,百余人混迹皇城内,遂觉洛阳府不察,蛰伏待机,今日长安主力攻城,以期里应外合,却不知此间计划,皆在洛阳府内卫监视之内……

第二十一章 将军白发朱颜碎

    洛风站在焚天阁,背手而立,远望北方。

    “报,北城门陷落。遭遇敌军精锐,英都尉久攻不下。”斥候来报。

    洛风没有反应。郭庆山已经返回了黄河防线,坐阵内卫,想来再过几个时辰就遭遇长安军了……

    “夫君……别着凉了”柳时月蹙音突响,从背后走来。

    “起这么早,嗯?”洛风展开右臂,温柔道。

    柳时月乖乖钻进了他的怀里,洛风欣然一笑,紧紧搂住。

    “陪你。”柳时月贴着洛风的胸口,她能感受到他炽热的心跳。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些……。”洛风忽然黯然。

    “夫君为了什么?”柳时月轻声细语,就像春风拂面,细雨湿肩。

    “我啊……我为了……”洛风不禁语塞,这一问,倒是让他一时答不上来。

    “莫要说家国天下……妾身不信。”柳时月戳了戳洛风的胸口,抬眼看着他。

    洛风低头,看着这双眼睛,不禁吻了下去……

    “为了江湖安稳,美人迟暮。”洛风毅然说道。

    柳时月紧紧搂住洛风……

    “夫君在天涯阁上关的什么人……那般可怜,妾身常常路过,时闻啼泣……”柳时月忽然眨眨眼,小心问道。

    洛风愣了一下,低头看看她。

    “哈哈哈……你看你,为夫能吃了你不成,费这么大劲。”洛风轻轻摸了摸柳时月的秀发,笑道。

    “哎呀……”

    “是个可怜人。”洛风忽然冷冷说到,柳时月心中一惊,不敢再提。

    “夫君,那我去陪伊伊……”柳时月轻轻从怀中脱出。

    “好。”洛风轻声答应。

    “报,我军……夺回北城门。”斥候顿了一下,转身正要走。

    “等等。”洛风忽然叫住。

    “府帅?”斥候转身跪下,气喘吁吁,浑身都是血。

    “发生了什么?”洛风看得出来,他也经过了一番苦战。

    “敌军六百人,据城死守,个个身手不凡,我军虽人多,却处下风,危急时刻,皇城羽林军大将军高伯芝大人率军赶到,强攻城楼,全歼敌军……”

    “高伯芝……”洛风有些意外,不是意外这个人,而是意外英纪。

    “……羽林军所部全部阵亡,高将军战死城头……我军损失过半……”说着,斥候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洛风不忍,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洛风决定去看看。

    北城门。

    尸横遍野,血水横流。

    英纪拄着银枪坐在地上休息,一脸伤痕,怔怔看着城头。

    卫队也都在街道两边横七竖八的休息着。

    “府帅……”眼尖的远远就看见洛风,准备起身行礼,却被洛风止住了。

    他摆摆手,示意士兵们都别动。

    洛风有些震惊,区区六百人,竟然让自己五千卫队吃了这么大的亏,到底是花了多少心思。

    洛风看见英纪坐在地上,走过去,看见他望着城楼,便顺着看过去。

    城楼,高伯芝死死护着焚天旗,背后几支弩箭穿透了胸膛,发髻也散了,随风飘荡……

    楼头红日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城门。

    就像他无助的灵魂,最后点燃了焚天焰火。

    “厚葬!”洛风挤了挤眼睛,匆忙离开了。

    “明白。前辈!”英纪呆呆的起身,抹了抹要眼角的泪水。

    这一日,洛阳卫队,抬着将军灵柩,绕城。

    百姓夹道送别。

    墓碑建在了洛阳军东大营的边上,上书:

    黄门已寒将军意,白日就昭将军魂。

    洛风亲笔。

    内卫,黄河防线。

    郭庆山在帐中来回踱步。

    他连夜赶回来,到现在也没合眼。

    长安军转瞬即至,五倍于己,何况来势汹汹,杀敌一百也得自损八千。

    “报,将军,敌军没有列阵,直接杀过来了。”一个士兵冲进来,慌忙说道。

    “慌什么!”郭庆山斥责道。

    叹息一声,转身拿起佩剑,出了大帐。

    “准备应战。”郭庆山大喊道。

    “将军,怎么打?”偏将问道。

    “怎么打?随便打!”郭庆山怒目圆睁,吓得其他校尉更是不敢说话。

    到了现在,郭庆山终于明白了。

    内卫没多少功夫就列好阵了。

    来势汹汹的长安军骑兵震天动地的冲了过来……

    一点都不给内卫机会,似乎打算一举破阵。

    “把这封信……送给我夫人,去吧。”郭庆山从怀中掏出匆忙写的一封信,递给身边年轻的侍卫,交待着。

    “哦对,这块玉佩,也交给她。”郭庆山想了想,摘了腰间玉佩。

    “将军,我想上阵杀敌,不想当信差。”年轻侍卫撇撇嘴,极不情愿。

    郭庆山想要发火,却又止住了。

    “信差也是很重要的任务,办好了,也是大功一件。”郭庆山说道。

    “真的吗?好,我这就去。”侍卫接过信和玉佩,小心放入怀中,拨转马头,飞奔而去……

    郭庆山笑了笑。

    马蹄声踏破天地……

    一瞬间冲破了内卫薄弱的防线,郭庆山挥舞着利刃,左右挥砍,可是敌人就像雨后春笋,一波又一波……

    远处的常龙皱皱眉头。

    “生擒。”

    “是。”追月飞马而去。

    郭庆山杀红了眼,像最后的疯狂,不顾一切的冲杀,脑海中上演着曾经,跟随洛靖良南征北战的一幕幕……

    痛的不是身上那些伤口,而是心头。

    忽然,周围的长安士兵都退开了,围成一圈。

    他已经有些难以支撑,稳了稳步伐。

    追月站在他面前。

    “呵,长安无人了吗,老夫不打女人。”郭庆山看来的是个女子,不禁怒道。

    “谁说女子不如男?”追月调皮说道。傲气凛然。

    “哟,小姑娘,老夫的宝剑可不怜香惜玉。”郭庆山笑到。

    “我家大人不让杀你。”

    “那还真是多谢了。”郭庆山嘲笑道,心想老夫一生征战,非死即伤,还没被俘一说。

    “老将军,不曾想是你。”常龙扒开人群走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辅国大将军。”

    “老将军,都是误会,我若知道是老将军,自然退兵三里,绝不与老将军对阵,弟弟给你赔不是了,老哥哥,你就别撑着了,我请你喝酒,走走走,我这回特地带了秦酒。”常龙边说边去扶郭庆山。

    “也罢,正好口渴了。”郭庆山收起架势,扯过战袍,擦干剑上血迹,入鞘。

    长安军帅帐。

    “老哥哥,这些年,可还好?”常龙边倒酒边说。

    “还好吧。”郭庆山闭着眼,他累了。

    “来尝尝,曾经的味道。”常龙递过酒。

    郭庆山抿了一口,沉思良久。

    “老哥哥,以前可不是这么喝的。”常龙一饮而尽。

    “是啊,我们都老了。”郭庆山也一饮而尽。

    “我记得那会儿平契丹,你我跟随裴总管,可是没少打仗,那时候就是睡醒打仗,打完睡觉,别的啥都不想。痛快!”常龙不禁回忆起那段时光。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郭庆山叹道,时光如梭,岁月,经不起回忆,一回忆,就是一把胡子,一头白发。

    “当时,我与老哥哥并肩作战,是你带着我,从蛮夷刀下挺过来,才有我今天。”常龙很是敬重。

    “干。”郭庆山倒满酒,大口喝着。

    “干!”

    “对了,我记得你当时和靖良还救了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郭庆山忽然想起。

    “一直在我身边,现在在我府上。”常龙当然记得很清楚。

    “怎么样,怕是被你老小子做了小妾?我当时就给靖良说不能让你带走,他就是不听我的,让你捡了便宜。”郭庆山打趣道。

    “哈哈哈,老哥哥莫要取笑我了。”

    ……

    “酒也喝了,旧也叙了。”郭庆山低沉道。

    常龙慌忙想拦住他,没想到,下一句还是说出口了。

    “我该走了。”

    “老哥哥,还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留下?当初让你跟我平西你不来,非要跟着靖良南征,又伐赤血,如今,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吧,常龙哪里不如洛靖良?你难道还要回去听现在那个黄毛小儿指手画脚吗?”常龙忽然失落。

    “你是君,我是臣,你是帅,我是将。”郭庆山说罢,走了出去。

    卫兵想拦,常龙制止了。

    “让他走吧。”

    连营踏破,全军覆没,郭庆山回到了内卫大营,已然残破,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个时辰前都还生龙活虎。

    “我,内卫大将军,郭庆山,黄泉路上,带你们回家。”

    仰天长啸罢,挥剑自刎。

    远山流云,狼烟散去,战至终章,与君同归。

    “报,郭将军,自刎了……”追月飞入帐中叫到。

    “什么……”常龙一口酒噎住。

    哐啷一声,酒杯摔个稀碎。

    “厚葬!”常龙掩面,哽咽道。

    “属下明白。”

    那封信,终于还是到了洛风手里。

    郭夫人已经哭晕,在别苑休息。

    柳时月倚在榻前,心中五味杂陈。

    洛风不想解释什么,尽管他看到了柳时月哀怨的眼神。

    洛风一个人站在园中,桃林正旺,流水无声,风吹过,他透过桃枝看向天空,阳光明媚,一切正好,不是吗?

    可是手中的玉佩,告诉他,不是。

    忽然一阵绞痛,转瞬间。

    洛风回了厢房,轻轻把玉佩放在郭夫人手中。

    在柳时月忧伤的目光中,离去了。

    “母亲,爹爹怎么了?”洛伊不懂事,没察觉到什么不一样。

    “一将功成……万骨枯。”柳时月缓缓起身,看着窗外纷飞的桃林,忧伤,自语。

    焚天阁。

    “府帅,防线破了,敌军片刻将至。”英纪看洛风心不在焉,提醒到。

    “无妨,来吧。”洛风顺口说道。

    英纪停下脚步,看着洛风的样子,心中也别是一番滋味,今日听闻郭庆山的事,他其实也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也开始动摇,只是那么一瞬。

    “内卫从今后交给你,重建编制,重组新军,英将军。”洛风走了几步,好像突然想起,回头说道。

    “为什么是我?”英纪问道。

    “因为我们一起长大,弟弟!”洛风眼神凌厉,似乎有些厌恶这个问题。

    “如果我老了……”英纪忽然消沉。

    “没有如果!”洛风吼道。

    英纪还没见过洛风这样,一时被镇住了,傻傻站在原地。

    “没有如果……没有……”洛风喃喃自语着走了。

    黄昏时分。

    长安步骑五万,兵临城下!

    洛风站在城头。

    烽烟起。

    常龙亲自叫阵。

    “又见面了。”常龙笑道。

    “别来无恙。”洛风俯身说道。

    “你还是喜欢低着头看别人。”

    “习惯了。”洛风轻轻一笑。

    “看来你还是有两下子。”常龙知道内应失败了。

    “边府庶民罢了,何足挂齿。”

    “黄口小儿,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常龙一下子被气的够呛,加上郭庆山的死,更是怒不可遏。

    洛风回头对着卫兵嘀咕了几句。

    “我数三声,你若是献城投降,我还能饶你不死。”常龙一脸凶狠。扬起赤霄宝剑,准备下令攻城。

    “一!”

    ……

    “二!”

    “三…………”

    正准备下令,城头上一个身影,让他手腕一软,差点坠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常龙的脸已经开始抽搐。

    城头上,洛风邪魅一笑,刚刚到场的英纪也是惊呆了。

    一身白衣,飘飘若仙,秋眸剪水,步步生莲,她,在这粗犷的城头,宛若一眼清泉……

    “青莲……”常龙倔强的剑锋,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青莲……”

    “大人……”青莲掩面而泣。

    “常龙,还不速速退去!”洛风得意笑到。

    常龙气的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无耻小儿…无耻小儿……”常龙怒骂道。

    “大人,不如我们先行退兵,再做对策?”追月冷静下来,说道。

    “也罢……也罢……”常龙双目失神,已经软到没有力气说话。

    长安军暂且收兵。

    城头。

    洛风狂笑。

    青莲趴在墙垛上,痛哭不止。

    英纪望着,火红的云霞,烧的人刺痛。

    他看着洛风,小时候那个体弱多病的大他一岁的主家哥哥的影子有些看不清了。

    焚天大旗猎猎。

    “西风烈。”英纪自言自语道,愁眉紧锁,下了楼头。

第二十二章 往事随风不可追

    仲夏夜,伊人如梦,无人入眠。

    长安军帅帐中,斜倚卧榻半拄头的常龙,望着帐外发呆,暖风吹来。

    常龙有些想儿子了,不知为何。

    “来人,长安可有消息?”常龙问道。

    “回大人,长安安稳,公子未归……”追月侧过身,轻轻说道,有些低沉。

    “怎么是你?”常龙这才发觉帐外值守的是追月。

    “属下担忧大人,故而亲自值守。”冷冰冰的声音好像星光。

    “啊……是这样……”常龙声渐微

    “大人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起来,兴许会有好事发生。”追月浅浅一笑,常龙竟有些发怔,转瞬却又眼神暗淡。

    “伊阙那边,还有扬州,都怎么样了?”

    “前几日李弼统领传来消息,伊阙军主动撤回关内,不再出战,他已率异龙营回防长安。洛阳天机卫,白马卫,左武卫,右武卫两日前出现在了赤血峰一带,意图尚不清楚。”

    常龙眉头忽的紧锁,直觉告诉他,不太妙啊,赤血峰……赤血峰……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四卫去这里做什么?莫非是想要与洛阳城南北夹击我?不不不……我后有黄河天险,一万人便可守备无忧,他们不可能如此冒险,那么,到底是要做什么……

    常龙拍了拍脑袋,有些焦虑。

    “你接着说!”

    追月眨眨眼,想了一下。

    “扬州被围已有一月余,洛阳神策军就是不攻城,也不撤退,城内已经弹尽粮绝了,据属下所知,已有江湖势力靠近扬州战场,目的尚不明确。”

    “哦?呵呵,这倒是有意思了,这小儿打的什么算盘,老夫竟然有些看不透了。”常龙听闻后,更加疑惑,想要拿下扬州,纵然神策军兵力不足,那直接调遣东境右武卫便可,可是现在,右武卫出现在了赤血峰……

    “属下冒昧,恐怕……从一开始,洛风的目的便是大人您。”追月心情沉重,她知道这些消息后,恍然大悟,什么攻打扬州,只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

    “没错,老夫其实也想到了,故而也学他一招,在伊阙关摆了**阵,然后直捣黄龙,只是不明白,四卫的安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哈哈哈,棋逢对手,棋逢对手也!”常龙不禁有些热血沸腾,这是他割据长安以后,头一次觉得总算有个对手了。

    “只是……”追月话到嘴边,实在是不敢再说,偷偷瞄了一眼常龙。

    常龙站了起来,走出帐外。

    漫天繁星,皓月无眠。

    “只是,老夫未曾想到,他给我来了一手釜底抽薪啊……唉……怪我大意了。”

    “那大人可有对策?毕竟我军劳师远征,不宜久战。”追月轻轻说道,就如晚风般轻柔,生怕刺激到常龙。

    常龙迈开步子,来回踱步。

    良久。

    “速战速决吧。”常龙转身往帐内走去。

    “那?”追月心中咯噔一下。

    “没听懂吗?本官不是说了不过是釜底抽薪罢了,我便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罢了。”常龙字字珠玑,也字字诛心。

    追月张张嘴,不知所言,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有些震聋发聩。

    “府帅有令,明日午时,全军攻城!”不一会儿,军令就传到了各营将军手中。

    追月让人替了岗,一个人出了营地。

    高高的洛阳城,灯火如昼,想必那里面,也是车水马龙,繁华至极。

    追月抬头望着洛阳城,心绪万千。

    ……

    洛阳城头。

    “嗖~咚!”一声尖啸破空而来

    “什么声音!?”守军警觉,立时炸了锅。

    洛阳府

    焚天阁

    洛风摆弄着手中的小纸条,满脸笑意,慵懒的打着呵欠。

    “府帅,不会是敌军诡计吧?”英纪有些担忧。

    “你不信,我信。”洛风笑眯眯的。

    “这……还是小心为妙。”

    “我们打个赌,我赌真,若是你输了,你明日便去扬州传令回军,赢了的话……你就去传令破城如何?”洛风轻抖抖手腕,纸条落在了案上。

    “好,但是我不太明白……”英纪有些不理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常龙乃当世枭雄,岂会因一女子而折戟沉沙?当然不会!我太了解他了……他说明日午时攻城,必会攻城。”洛风戛然而止,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激动了。

    “那与扬州何干?”英纪老实巴交的追问。

    洛风无奈一笑,摇摇头。

    “也许,将士们都累了。”

    英纪心中一个扑棱,你这回答不是逗我呢?围了一个多月,打不能打,退不能退,人不累,心还累呢。

    “那……好吧。”英纪行了礼,退下了。

    洛风独坐在案前,案上供奉着枫华山宝剑,丝丝寒气氤氲着……

    他心中有些犹豫,有一个声音再反复回荡:值得吗?

    洛风常常怀疑自己,又肯定自己,总是在心思的反复中煎熬。这一次,他也不知道对错,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无法回头。

    洛风心思回转,起身,去了楚云阁。

第二十三章 世上无人不知愁

    洛水东流,暑气氤氲,半山桃花飞成瀑,迷眼琉璃山色,醉人青碧湖光

    洞庭畔,一行人行色匆匆,无暇顾及这美景。

    “北风兄弟,不必着急,我等只是替应公子打探消息罢了。”李稷骑在马背上,十分慵懒。

    “唔,既然看热闹,那就得赶上趟。”北风说罢,扭头看看清风。

    清风一脸焦急。

    “你说的也是,不过好像,我们尾巴倒是挺多。”李稷撇撇嘴。

    “知道了。”北风早就看到了,后面还有几波人马,大概是先前墨问谷的一帮人,还有另外三个来历不明的高手,看来,这下洛阳要热闹了。

    清风忽的策马飞奔起来,他只想快些赶到,心中忐忑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洛阳城。

    眼见这马上日上三竿了。

    长安军已然摆好了攻城的架势。

    “嗯……府帅赢了。”英纪站在城头,好一会儿,回头对洛风说道。

    “那还不快去传令。”洛风邪魅一笑,掸掸衣袖,走下城头,城内仅剩不到三千神策军禁卫全都安排上了城头。

    “打开城门,送英将军出城。”洛风命令道。

    卫兵牵了马,英纪摊摊手,无可奈何翻身上马,愿赌服输,正好,也能让封刀这小子解脱了。

    城门洞开,一人一马飞奔而出。

    “别关了,开着吧。”洛风随口一说。

    守门的兵士愣了一下,乖乖把关到一半的城门又打开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长安军阵前

    “这……”追月有些不敢相信,敌军兵临城下,还明目张胆的开城门,开也就算了,还不关了,这什么路数,反正,自己是看不懂了,偷偷瞟了一眼主帅,结果看到常龙眉头紧锁,想必也是困惑了。

    “嗯……小儿,区区把戏,以为老夫会中你下怀吗?呸。”常龙暗自盘算,莫非……城中有伏兵?不应该啊,虽说没有围城,但是探马哨骑放了不少,也没收到增兵的回报啊……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是假象,其实城中早已有援军……嗯……我若是打进去,有可能全军覆没,我若是不打,小儿会以为老夫怕他……

    “府帅,不会有诈吧?”追月还是没忍住。

    “兵不厌诈,也许,他是吓唬我们呢。”常龙捋捋胡子,仔细看了一遍城头,嗯……

    “大人,我军只有一次机会,这个险……”追月不敢再说。

    “你去看看出城的那个人,追上他。”常龙想了想,回过神安排到。

    “是”追月调转马头,往官道去了。

    “各营听令,回营待命。加强守备。”常龙揣测一番,还是觉得不能冒险,何况……

    长安军阵缓缓后退……

    洛风坐在楚云阁上,煮了茶。

    “夫君,怎么喝些去年的陈茶,今年从南境运来的新茶不是给你送去了吗?”柳时月缓缓走来。

    “啊,今天,就喝些旧的吧,或许更有味道。”洛风有些心不在焉。

    “夫君在忧心什么?”柳时月察觉到有些异常。

    “啊,没事没事,夫人无需担心。”洛风笑了笑,伸手轻轻搂住美人纤腰,拥入怀中。

    风过茶香。

    长发从洛风指尖划过,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忘记了城外的大军压境,他骗了所有人用他的胸有成竹和假装一切尽在掌握。

    事实上,滚烫的茶水就如他的心,只有旧苦,没有新喜。

    四境大将军拥兵自重,各怀心思,战事危急,却无一卫前来勤王,都在观望,自己所属神策军又不能拿来打水漂,若是此战血战而胜,那我洛风真的就没有资本了,只能借机调离神策军主力。

    若是常龙真的攻了,那也只好认命了……

    “唉……”轻轻一声叹息。洛风有些伤神。

    “夫君,无论生死,妾身都会在你身边,只是伊伊……”柳时月只是有些放不下女儿。

    “此话莫要再说,当为夫无能?”洛风忽的有些生气,惊的柳时月慌忙跪下。

    “……夫君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她低着头眼角有些泪花。

    洛风眨眨眼,愣了一会儿。

    伸手扶起柳时月。

    “别怕。”说罢,转身离去了。

    焚天堂

    洛风端坐在宝座上,翻阅军报。

    “报,有南境八百里加急到。”一名驿卒跪在堂外。

    “快!”洛风慌忙起身。

    一旁的卫士赶紧递了进来。

    洛风屏住呼吸,缓缓打开来:

    白马卫未还军南境水月湖驻地,据悉,现在赤血峰一带。

    神策南境使

    洛风看完毫不意外,甚至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了,他有八分把握,常龙不敢进城。

    照此来看,四卫必然都没有回驻地,而是联军在赤血峰,如此一来,常龙若胜,拿下洛阳城,联军便可南渡黄河收复失地,常龙若败,联军便能断其后路,围而歼之,甚至可分兵趁势进攻长安府。

    “哈哈哈……好算盘,打的好算盘,我洛风小瞧了你们。”洛风不自觉的放声道,有些发狂。

    不过,这样,长安军的顾虑也就多了,如此必然不敢冒险攻城。

    洛风思忖着,那么神策军便可以调回洛阳了。

    “报,皇城差人来问,洛阳可安?”门外卫士通报到。

    “是何人?”洛风放下手中军报,瞧了瞧门外。

    “是我。”袁志整了整衣冠,一脚踏了进来。

    “原来是尚书大人,失礼失礼。”洛风赶紧起身,笑脸相迎。

    “无妨,大帅客气了。”袁志拱手施礼道。

    “尚书大人大可不必担忧……”洛风一边亲自沏茶一边说道。

    “不是本官担忧,是天子!”袁志狠狠说到,他一向看不惯洛风目中无人。

    “对对对,是晚辈说错了,大人勿怪。”洛风递过茶笑嘻嘻的说道。

    袁志胸口一口闷气,又无处发作,瞪瞪眼,接过茶。

    “算了算了,天子这几日十分惶恐,老夫就是来问问,大帅什么打算?可有对敌之策?”

    洛风轻轻坐下,想了想。

    “大人就替我转告陛下,洛风在,洛阳在。”

    袁志顿了一下,看了看洛风,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的去信他。

    “好,那告辞了。”

    “大人何不多坐一会?”洛风挽留道。

    “不必了,老夫还要回去复命。”袁志拱手告辞。

    “大人慢走。”

    皇城

    千秋殿

    “启禀陛下,袁尚书求见。”小太监传话道。

    正在大殿内和宫女们追逐嬉戏的天子停了下来。

    “宣”忽然严肃的声音,让宫女们自觉的退了去。

    他坐上龙榻,整理了一下衣冠。

    没一会儿,袁志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袁爱卿平身吧。”

    “启禀陛下,老臣已经问过,洛府帅说一切都在掌握,请陛下放心就是了。”

    “哦……那就行了。”天子淡淡说道。

    “那……老臣告退。”

    “哦对了,袁大人,有时间,替朕去看看高爱卿。”天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喊到。

    袁志停步,点点头。

    天子摆摆手,气氛有些压抑,宫人们都散了。

    年轻的他站在高台之上,金殿之前,仰望天空。

    云很软,风很绵,天很蓝。

    可是,我,说什么都不算。

    他叹口气,罢了。

    低头,他瞧见了远处带队巡防的高仙。

    眨眨眼,转头回了大殿。

第二十四章 江湖恩怨起波澜(一)

    洛阳官道上。

    一匹快马飞驰。

    追月知道,她越快弄清楚那个出城的人的动向,长安军就少一分危险。

    正在想着,马蹄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追月抬头看去,远处迎面飞来一骑。她勒马减速……对面那人也慢了下来。

    路边林木青葱,阳光透过枝叶。

    两匹马相对而立。

    风也静了。

    “你……”追月眨了眨眼睛,轻轻抹了抹面庞上的汗珠。

    “好久不见。”清风眼中一热,忍住心头跳动,正声说道。

    追月忽的愣住,抬眼看看清风,那个英俊的面容,曾经熟悉的面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嗯……你……都好吗?”追月晃动着眼神问道。

    “都好。你这是去哪儿?”

    “去追个人,刚从这边过去,对了,你见了吗?”追月问道。

    “见了,你不用追了,我知道他去干什么。”清风宠溺的一笑。

    “啊……快告诉我,我还得赶紧回去告诉大人。”追月突然开心,遇到故人还顺带办了差事。

    “我的马跑不动了……”清风眨眨眼。

    追月一脸茫然,好像没听懂。

    清风也不解释,坏坏一笑,飞身而起,哗啦落在了追月的马背上,顺势一把搂住了追月的腰。

    追月吓了一跳,一动也不敢动,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喘着粗气。

    “……你……你干什么?”她低声呢喃道。

    “坐好。”清风夺过缰绳,策马飞奔。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追月有点慌乱,被紧紧搂在怀里不敢动弹。

    “洛阳吧。”清风不愿说,追月扭头看着他。

    两人向洛阳去了。

    “稷兄,有人比我急啊”北风慢悠悠说道。

    “哈哈哈,有些事,他和你一样,想要去弄明白。”李稷神秘说道。

    “哦?什么事?”北风不解。

    “比如,我是谁。”李稷沉声说着。

    北风闻言,勒住马,看着李稷,复杂的眼神让李稷有些意外。

    “你还是不相信我。”李稷也停了下来。

    “从未央客栈,你神奇的出现在我的身边,好像什么事你都知道,你仿佛一个……一个掌握全局的人,那么,如你所言,你是谁?”北风终于,再也忍不住,激动道。

    李稷忽然愣住。

    “我是谁?”李稷笑了笑。

    “对,你是谁?和花镜宫主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北风下定决心,这次必须让他说实话。

    “一个死人。”李稷沉默许久,缓缓道来,仰头叹息一声,策马前行。“快走吧,墨问谷,三清殿的人就在后面。”

    什么??!三清殿……

    北风早在王母宫的时候,花镜宫主常常给他讲天下大事和江湖趣闻,所以,三清殿这样知名的门派他还是知道的。

    北风心想,这三清殿超脱世俗,怎么这次……也趟这趟浑水。

    奇怪……

    这段日子里,一切都那么奇怪,奇怪的伙伴,奇怪的事,奇怪的战争。

    前些天,他们到扬州城,洛阳兵马围而不攻,他们进城的时候,被发现了却置之不理,当时就十分不解,问公子穹也只是报之一笑……

    “稷兄,我们到底是去做什么?”北风跟上李稷,严肃问道。

    “你知道吗,一开始,洛风就和扬州唱了一出双簧,只是稍微有些不默契罢了……”李稷说道。

    “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是为什么?”北风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唱这出戏。

    “我且问你,如果常龙攻洛阳,谁胜谁负?”李稷心想,还是太年轻了。

    “当然是洛阳了,洛阳有五卫,左右武卫,白马卫,天机卫,内卫,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师,况且,还有洛风的神策亲军,无论战力还是兵力,都是洛阳府占优。如何会输?”北风脱口而出。

    “你再想想……”李稷摇摇头。

    北风眼神困惑了……还要想想,哪里我没想到呢,天时,地利,人……人和!!!

    莫不是……怎么会,不可能啊。

    “难道你是说洛阳府并非铁板一块?”北风难以置信的轻声质问。

    “世上,最难的是人心,最简单的也是人心。”李稷叹口气,洛风走了一步险棋。

    北风瞬间沉默。

    这么说来……洛风佯攻扬州,是为了试探常龙的野心,也是为了试探五卫的忠心……

    “作为年轻的上位者,面对的,都是追随家父的重臣,个个手握兵权独当一面,自己又无心腹也无兵权,甚至连洛阳城都难以把控,换作是你,你会怎样?”李稷回头问北风。

    “我……我……”北风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走了一步险棋,输了就什么都没了,还好他赌赢了。”李稷邪恶一笑,转瞬即逝。

    “你怎么知道?”北风突然问,都还没到洛阳呢,他怎么就知道洛风赢了。

    “你没看见刚才往扬州去的那个人吗?”

    “看见了啊……那又如何?”

    “现在还能从洛阳城出来的人能是普通百姓吗?还有那马,一看都是久经沙场的战马。这个时候往扬州去,应该是传令神策军回师了。”李稷仔细分析着。

    “有可能是破城。”北风质疑道。

    “你猜他把自己的亲军打光了会是什么情况?”李稷摇摇头,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太满意。

    “这……”北风开始沉思。

    “神策军,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了。”李稷指点到。

    北风点点头,是啊,如果洛阳五卫不服洛风,那么这次就是个机会,借刀杀人,如果常龙杀进洛阳,他们就能自立旗号,甚至还能割据一方。如果洛风挡住了常龙这一击,他们可以半途出兵,最后还能落个勤王有功。唉,人心啊,经不起推敲……

    “唉,也不知道,洛阳五卫会如何动作。”北风不知不觉有些担心洛风了,就好像听故事的人担心主角了。

    “我猜,会选择最佳位置,如果是我,就陈兵在常龙背后,一石二鸟。”李稷思索着……没错了,如果是我,肯定在黄河北岸驻军。

    “那我们能做什么……”北风失落道,先是可怜洛风的处境,转瞬,却又是深深的无力感。

    “看戏。”李稷轻蔑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北风正好瞧见,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转瞬即逝,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是好是坏?

    二人一前一后,渐渐加快了速度。

第二十五章 江湖恩怨起波澜(二)

    青州府历八月中

    长安府主帅常龙亲率五万精锐陈兵洛阳城下。

    由此开始,一场风云开始涌动,当今世上最大的两方势力开始了第一次正面博弈,江湖各方为了种种目的都开始有了动作……

    北风跟着李稷也在清风之后赶到了洛阳。

    未央客栈

    “哟,这不是熟客吗,快请快请。”还是那小二,看到迎面走来北风,热情得很。

    “啊,是啊,又回来了。”北风心想,兜兜转转又到洛阳了,这次事情结束,得抓紧去青州府了。

    “我说公子,你们怎么还敢来洛阳,您几位是没瞧见城外的阵仗吗?”小二一边往里走一边言语道。

    “有何不敢?”李稷抢话道。

    “是是是,几位都是能耐人,若是寻常人,早就避而远之了,您几位也看见了,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了,能跑的都跑了,就剩跑不了的了。”小二摇摇头,叹口气。

    “你怎么不跑?”北风忽然生疑,停下了脚步,狐疑的打量着客栈。里面倒也没什么不同往常,只是没有先前热闹了,说书的还在,客人稀稀拉拉只有几人。

    “话说那年,先生空城退千军……”

    说书人说的很投入。

    北风和李稷选了一处桌子坐了下来。

    北风扭头看着说书人。

    “怎么,喜欢听书?”李稷看北风津津有味的样子打趣道。

    北风缓缓摇摇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稷顿了一下,开始警觉起来。

    “不是,我是说这个说书的。”北风看李稷反应过头,解释道。

    “怎么了?哪里不对?”李稷看向那个说书的。

    “好像在哪里见过……算了算了。”北风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是想了想,也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也是,你别太紧张了,虽说现在城外大军压境,但是我敢打赌,洛阳必然无事。”李稷笑了笑,放松了手中的剑,搁在凳子一侧。

    “你总是未卜先知,那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北风眨眨眼,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

    “你看你,燕兄……”李稷愣了一下。

    北风紧紧盯着他。

    “罢了罢了,燕兄自幼在王母宫长大,难道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吗?”李稷无奈,心想也罢,说就说了。

    “何曾没有疑虑……曾经问起过宫主,可是宫主从来缄口不言,只是忽然深沉,告诉我,有一天会知道的。”北风说起往事,忽然变的低沉。

    “其实我知道的就是你与青州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这也是花镜宫主托我照顾你的原因……”李稷脱口而出,却话一出口,自己呛着了。

    “什么??!”北风拍桌而起,惊讶万分。

    ……李稷自知失言,但是也么办法,既然说都说了,也只好告诉他了。

    “花镜宫主在王母宫破之前,安排我暗中护你,直到你安全到达青州,之所以不让我告诉你,只是为了历练历练你,从小长在王母宫,不谙世事,怕你有意外啊,花镜宫主真的是用心良苦。”李稷坦言道。

    “是…这样啊……宫主……”北风一屁股墩在凳子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眼神变的空洞。

    “我还不知道你到底与青州什么关系,只是花镜宫主说,到了青州,一切自会有人告知。”李稷静静看着北风。

    “我……青州……?”北风已经天旋地转了,这都是哪跟哪。

    “我猜……”李稷停住,看了看北风的情绪,心想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推测。

    “什么?”北风瞬间逼问。

    “嗯……算了,我也说不好。”李稷低下头默默喝着茶。北风眨眨眼,没懂什么意思,但此时他有些思绪混乱。

    “我上去休息了。”北风起身,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静一静。

    “去吧,哦对了,我待会儿出去一趟。”李稷给正在上楼的北风说道。

    “去哪儿?”

    “洛阳府。”

    是日下午

    李稷走在空旷的洛阳大街上,心中颇为感慨,这里,多么熟悉。

    走过转角,他抬头一看,忽然怔住。

    巍巍紫禁,森森皇城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放眼看去,宫门口,有羽林值守,旁侧,还有个将军,披甲执锐,庄严肃立,这倒是让李稷眼中一亮,低头沉思一阵,又放眼看去。

    宫门口的高仙很快注意到了异样的李稷。他转身看着他。

    李稷感受到了威严的目光,先是一愣,忽然顿住,自嘲一笑。转身要走。

    “稷兄,许久未见。”高仙上前几步,黯然说道。

    “啊,是啊,许久未见,你也成了羽林卫大将军了。”李稷驻足,他松了一口气,扭头。

    “你还是老样子,逍遥自在。”高仙苦笑到。

    “呵……逍遥?哈哈哈……”李稷无奈摇头,笑而不语。

    “此行洛阳,想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吧。”高仙忽然皱眉道。

    李稷忽然目中精光一闪而过,盯着高仙。

    高仙神秘一笑。

    “袁道,他还好吗?”李稷回忆起三人混迹扬州市井的日子,那时候,哪有那么多愁苦,日日笙歌,想起来,好像很遥远的过去却又不过匆匆那年。

    “唔,他还好吧…自从白姑娘失踪以后…说是踏遍天下河山,也要寻得她,浪迹江湖去了,现在人在何处,过得怎样,我也不知道。”高仙有些莫名伤感,想起当初分别……

    皇城大道东,紫禁宫门外

    “兄弟,此一去,不知何时归来,这最后的光辉就拜托你遮风挡雨了……”袁道低声道。

    “我若是……扛不住呢。”高仙抬头看着马背上的袁道,质问道。

    袁道一愣。

    送别时,最悲伤的色彩莫过于远天的残阳如血,最忧愁的声音莫过于知己一声珍重。

    “……你看,夕阳西下,明天,它还会升起,不是吗?”袁道忽然指着天边说道。

    高仙看去,流云飞舞,辉映紫禁。

    “一路……保重。”高仙拍拍马背。

    “后会有期。”袁道缓缓策马离去,消失在洛阳大道。

    ……

    “要……去喝一杯吗?”李稷试探的问道。

    “哦……不了,军务在身,不敢懈怠。”高仙从回忆中醒来,严肃拒绝道。

    “哦……也是,大将军。”李稷点点头。

    “那么,一切顺利。”高仙拱手道。

    “多谢,后会有期。”李稷笑到,大步流星往洛阳府去了。

    高仙望着远去的背影,胸口一痛。

    斜阳如火。

    高仙转身回到宫门,抬头仰望天空,高墙巍巍。

    “或许,今天的夕阳,已经死在月亮的怀抱,广寒的寂寞与哀怨也许就是明日朝阳如新吧。”

第二十六章 江湖恩怨起波澜(三)

    洛阳府

    天涯阁

    “请!”洛风满面笑容,伸手迎道。

    “洛帅请。”李稷也不失风度,谦让道,

    二人先后落了座,桌上酒菜很是丰盛。

    “有话直说便是,想必阁下也看见洛阳现在什么情势,这顿饭是不是最后一顿也说不定。”洛风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是不是最后一顿,全看洛帅,李稷也只是跑龙套的罢了。”李稷夹了菜,默默说道。

    洛风心中一惊,暗道原来是他,抬眼看了看李稷,眼前这个人与自己年纪不相上下,举手投足间器宇轩昂却又很内敛,想必此人很会隐藏自己,且先会会看。想到这,他亲自起身为李稷斟酒。

    “哦?你说在我?这何以见得?”洛风眨眨眼,佯装不解。其实他从李稷求见时说自己是长安来客就已猜个十有**了。

    “洛帅就直说吧,何必兜兜转转。”李稷直切要害,他没时间再兜圈子了。

    “条件。”洛风也停杯投箸。

    “退军。”李稷眨眼道。

    “我还要长安府南边镜花湖十五县。”洛风忽然一股傲气冲天。

    李稷忽然不说话了,他眯起眼睛,心想这小子在盘算什么呢,他开的条件根本不疼不痒,镜花湖十五县对长安府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他本来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怎么?不同意?”洛风笑道。

    “同意。”李稷点点头,还是有些不解,不过,怎么说暂且应下。

    “别急,还有呢,交出白嫣然。”洛风沉声。

    “什么?!!”李稷脑子嗡的一下。一道闪电在脑中炸裂。

    “白嫣然。”洛风重复了一遍。

    李稷看着洛风的眼睛,额头上的汗珠若隐若现,刚刚胸有成竹的他现在自信碎了一地。他开始有些害怕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决不能输在这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了,决不能,决不能。

    李稷开始压住心神。

    “为什么?”他终于舒一口气,缓缓问道。

    “我知道,是你,哦不,是你们暗中救走了她。”洛风神秘一笑。

    “你怎么知道?”李稷心想做的如此绝密,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件事,除了公子穹,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我换来的。”洛风笑道。

    “换……?”李稷更加疑惑,不由得陷入深思……等等,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看来你猜到了。”洛风举杯,一饮而尽。

    李稷一下子卸了劲,就如晴天霹雳。他反复告诉自己,不可能。

    洛风看了忽然萎靡的李稷,笑了一下,十分轻蔑。

    “没错,我们的默契,和应穹的默契。”洛风字字诛心,瞬间击溃了李稷最后的幻想。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李稷呆滞半天,忽然抬头,黯然道。

    “想必你应该也知道缘由。”

    “那些往事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不放。”李稷红着眼,声音有些沙哑。

    “过去?难道我父亲就那样不明不白去了吗?!”洛风咆哮道,拍桌而起,指着李稷。

    “那也不是她的过错,她一个女子,你又何必?”李稷软了下来,他没想到,怨恨之深。

    “看来,你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你知道,她从何而来吗?”洛风背对着李稷,淡淡说道。

    “这……?”李稷惊讶,他还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听说当年洛靖良纳妾遇刺。

    “他是常龙送给我父的。”洛风恶狠狠的说道。

    “常…常…龙?”李稷这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错,常龙。”

    “那是白嫣然行刺?”李稷问道。

    “非也,我父悬梁自杀,留书说,若使大人英魂在,还悬金刀燕城前。死前,只有白嫣然在他身边,要想知道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必须抓到她。他留的书,想来与旧事有关。”洛风到如今,也还没懂遗书是什么意思。

    “看来今天,我来对了,你告诉我,想必,也是交换。”李稷明白了。

    “你是何人我不管,但我知道你不是平常人。”洛风看着李稷说道。

    “白嫣然,我要,真相,我要,常龙,我也要。”洛风紧接着说道,一股霸道,让李稷忽然有些压抑。

    “那我的呢?”李稷忽然说道。

    “你说,你要什么?”洛风笑到。

    李稷沉默了,我要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除了,白嫣然。”李稷坚决道。

    “值得吗?”洛风觉得他这个条件很便宜甚至就是没有条件。

    “你误会了,只是因为,她姓白!”李稷平静说道。

    洛风闻言一愣,这还是意料之外,这话什么意思?他看了看李稷。

    “多谢款待,今日多有打扰,就先告辞了。”李稷笑了笑。

    “也罢,告辞,别忘了我们的交……约定!”洛风也相视一笑。

    李稷跟着下人走了。

    洛风站在天涯阁门口,若有所思。

    “你知道他说的白氏的事吗?”洛风说道。

    微风穿堂,一阵清香。

    一个曼妙身姿款款而来。

    “属下只知道常龙府中香堂里供着两块无名牌位。”青莲柔声道,有些寒凉。

    洛风皱眉,无名,牌位……是谁的?

第二十七章 江湖恩怨起波澜(四)

    八月长风,鸿鹄飞旋,城外山色蔚然,山下佳人共马,听烽烟起处,金戈枕,铁甲寒。

    清风驻马半山断崖,俯瞰整个洛阳战场。

    追月被拥的有些紧,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想到清风抱得更紧。

    “你怎么了?”追月轻语道。

    “嘘……”

    追月不解,回头看着清风。

    相视许久,清风吻去……

    追月顿时愣住,仿佛有一道闪电在身体中穿梭,颤抖着,呆滞着……

    云烟掠影,飘花含羞。

    两行清泪,悄然而至。

    追月扬起衣袖,轻轻拭去清风的泪水,她明白了,不,是她终于释然了,一直不愿承认的那份情,这一吻,都化开了。这一刻,她不想什么长安胜败,不想什么江湖恩怨,只觉得,这马背上,很安稳很安稳…

    “别哭……”她轻轻推开清风,柔声道。

    “好。”清风挤了挤眼睛,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答应道。

    紧紧相拥。

    清风眉头一皱。

    “实在抱歉,打扰二位。”一声清亮的男声传来。

    “你们是何人?”清风心中恼火,翻身下马,抄起剑,走到几人跟前,追月也紧紧跟在后面。

    “二位别紧张,我等没有恶意,打扰二位,实属无心。”梅落初抱拳赔礼道。

    清风打量一番,这人真是……仙风道骨,只是这双眼睛竟是异色瞳,超然之外夹杂些许邪魅,嗯……不可小觑。

    “也罢无妨,江湖相逢,不必多言。”清风抱拳道。

    “哈哈哈,清风都尉果然好气度。久仰!”梅落初撩了撩披风,温文尔雅。

    追月心中一紧,这三人个个高深莫测,自己竟然察觉不到其内力……

    “你们……?到底何方神圣?”清风一听,对方连自己底细都搞清楚了,必然是有备而来,也必然有事。

    “我等三清子。多有冒犯,请勿见怪。”一直没有说话的兰秋灭解释道。

    “三清子……三清殿??!”清风略微思索,恍然道。

    “正是。”梅落初点点头。

    “那几位到此,所为何事?据我所知,三清殿很少出世。”清风握紧了手中的剑。

    “都尉到此,所为何事呢?”梅落初看向远处,悠然道。

    “我……”清风紧张起来……

    忽然,一旁的追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清风一愣,扭头看去,追月点点头,浅浅一笑。

    江波平正巧看见,大脸一红,不屑扭头。

    “我自幼长在长安府,浑然作常龙为父,直到那件事后,丹公子问了我一句话,我的世界就崩塌了。”清风说着,痛苦不堪。

    追月忽然看着清风,眸如明月,含情脉脉。

    “什么话?”梅落初紧紧追问。

    清风抬眼看了看梅落初,有些迟疑。

    “你,可还是那个少年?”追月忽然脱口而出,这下可把清风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追月。

    “公子也曾问过我……也是在泾州瘟疫后,他出走之前。”追月解释道。

    “原来如此……”清风感叹道。

    “看来,常公子想必知道什么了。我们得去找他问问。”梅落初对着兰秋灭说道。

    “喂,你还没说你们到底所为何事?”清风忽然横出剑来,十分不友好道。

    山风岚自起。

    梅落初披风飒飒!

    “为江湖迟暮,正道不覆。”梅落初一扯披风,转身潇洒离去。

    “活着,要看清自己,才能看清正邪。”兰秋灭忽然就像想起什么,扭头留下这么一句话。

    清风缓缓放下剑,愣在原地,仔细回味着那两句话。

    追月牵过马,走上前来。

    “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我们走,月儿。”清风飞身上马。柔声唤道。

    “你叫什么?”追月通红着脸,娇羞问道。

    “月儿!”清风大声叫到。

    “……”追月有些发呆,忽然清风弯腰一把将她拉上马,揽入怀中,策马往洛阳城去了。

    洛阳城

    未央客栈

    李稷走了进来,心事重重。

    “稷兄。”北风在二楼回廊喊到。

    “哦,燕兄。”李稷的回答让北风察觉到异样。

    李稷上了楼。

    “出什么事了?稷兄。”北风问道。

    “没事,那小子,果然不同凡响。”李稷自言自语到。

    “洛风吗?”北风猜到。

    李稷点点头,往自己房间走去了。北风没有跟着,回了自己房间。

    李稷坐在窗前,看着院中店家小儿嬉戏……出神……

    “哥哥,哥哥,我抓到你了哦……”

    “啊呀,不算,你偷偷看了,不算不算。”

    李稷忽然傻笑。

第二十八章 往事浮现莲出水

    长安军大帐

    常龙披头散发,憔悴不堪。

    这几日的线报一份一份传来,每况愈下,让他心力交瘁。

    如今已经确定洛阳四卫联军在赤血峰虎视眈眈,陆上粮草已断,现在全靠漕运粮草维持,而且神策军已经开始回师,自己又不敢轻易攻城,真是鸡肋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呼啦……”

    “谁?”常龙慌忙问道。

    “是我。”蒙面斗笠客现身。

    “怎么样?办妥了吗。”常龙松口气。

    “妥了。”蒙面人答道。

    “太好了,办的好,果然,老夫没看错你,等回了长安,你就跟着我,不用到处跑了。”常龙大悦,兴高采烈说道。

    “属下斗胆,可否问府帅一件事?”蒙面人迟疑了一下,观察一下常龙。

    “问吧。”常龙缓缓坐下。

    “府帅可知道前朝甘凉道大总管?”蒙面人问道。

    这一问,常龙哗啦一下站起来,死死盯着蒙面人。

    良久。

    “你问这个做什么?”常龙眨眨眼,眼珠转动着,捋捋胡子。

    “听说当年甘凉道大总管在外邦犯境时率军战死,满门被蛮夷所害。”蒙面人冷冷说到。

    “对……没错。”常龙点点头,右手摸向了桌上赤霄剑。

    “我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蒙面人问道,握紧了腰间玉箫

    “白飞羽。”常龙眼神忽然混浊。

    “多谢府帅,属下告辞了。”蒙面人告退。

    常龙斜视一眼,拿起剑,忽然一愣,叹口气,又放下了。

    “飞羽大哥……”常龙一屁股瘫坐在榻前,眼眶湿润。

    帐外,黑影离去。

    洛阳府

    天涯阁

    洛风轻抚琴,柳时月在一旁煮着茶。

    远处断云漂泊,声声飞雁。

    柳时月静静看着远天。亭亭玉立。

    洛风扭头,看的痴迷,琴音变的迷离……

    斯有佳人,天涯楼头,琴音袅袅,青衣红袖,皓腕明眸,不知所忧……

    “夫人在想些什么?”洛风轻轻问。

    “家。”柳时月答道。

    “不就在此地吗?”洛风笑到。

    “哎?……夫君说的对哦。”柳时月甜甜一笑,跪下斟茶。

    “是想岳父了吗?”洛风接过茶,嘻细细品尝。

    “嗯……我怕……”柳时月话到嘴边,她看了看洛风,没有再说下去。

    洛风一口茶噎住。

    他轻轻放下茶杯,把她揽入怀中,慢慢抚过她的长发,叹一口气。

    “夫君……”

    “别怕。”

    洛风搂紧她。

    门外,青莲回过身,苦笑着,离开。

    洛风微微扭头,想了想,没有起身。

    云霞蔚蔚,飞鸟相伴。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李稷。

    “稷兄,你还好吗?”北风在门外问道。

    “燕兄啊。”李稷边开门边说到。

    “你这一下午,饭也不吃,只好来看看你。”北风一边走一边说道。

    “哦哦,睡过头了……”李稷笑到。

    北风说话间,察觉到他眼角的泪痕。

    “走,下去吃点。”

    北风拉着李稷下了楼。

    刚下楼,北风就察觉气氛不大对。

    看一眼,堂中客满,鸦雀无声。

    李稷也开始观察情况。

    忽的,他看到了中间几桌。

    没错,正是三清子和墨问谷众人。

    他碰了碰北风,示意。

    “皇叔皇上一瞬间,至善至恶闭眼中。”说书人打破了窒息感。

    哗啦一下,堂中恢复了平常喧嚣。

    “走吧。”李稷说道。

    北风跟着下去了。

    当然,三清子和墨问都注意到了二人。

    李稷自然也注意到了让出的两个空座,他知道规矩。

    “哟,吴谷主,好久不见啊。”李稷笑呵呵走了过去。

    “没想到你也来了,真巧。”吴一问脸色铁青,显然心情不太好。

    “啊,这不是三清殿的高人吗?失礼失礼。”李稷赶紧打招呼。

    “哪里哪里,快请坐吧。”梅落初道。

    桌上早已备好酒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李稷拉着北风坐了下来。

    梅落初忽然看向北风,心中一阵不安闪过。

    怎么会?!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他不禁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少年……

    兰秋灭斜眼偷偷打量着北风,他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吴一问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他不敢肯定,因为上次见北风的时候并未有这种感觉。

    “这位小兄弟……”梅落初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下燕北风,见过诸位前辈。”北风也学着李稷,大方回应着,他想,不能一直都要靠别人,总有一天,他要站在自己人的前面,至少,站在自己要保护的人前面。

    “嗯……不错。”梅落初还是很好奇。

    “多谢前辈夸奖。”北风很懂礼数,旁边的李稷暗自叹口气,很欣慰。

    “你从哪里来?”梅落初问道。

    “我从泾州来。”

    什么?泾州!三清子震惊不已,连吴一问都怔住了。

    “我听说那里不是……”兰秋灭支支吾吾道。

    “我活着啊。”北风苦笑到,摊摊手。

    “那你可知泾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梅落初有些焦虑,他不知道怎么问这个问题,但是又不得不问。

    “瘟疫!”北风想了一下,回答道。

    这下,梅落初笑了,摇摇头。

    “我不信。”梅落初说道。

    “老夫也不信。”吴一问回头看了看常丹。“是吧,丹公子。”

    梅落初听到丹公子,瞬间弹起来。

    “常丹,是哪位?”他大声问道,立时堂中气氛紧张起来。

    “是我。”常丹定了定心神,站了起来。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兰秋灭兴奋道。

    众人不解。

    “等等,你怎么会在这里?”梅落初很冷静,城外父亲大军压境,儿子却在城里……

    “我……”常丹听出了言外之意,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尴尬处境。

    “是这样,丹公子早就离家出走,游至墨问谷,便一直与我等在一起了。”

    吴一问解释道。

    “原来如此。”梅落初神情异样,似乎有点怀疑。

    “你们想问什么,快说吧。”常丹有些烦了,他想躲起来来化解尴尬。

    “我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梅落初说道。

    常丹愣住。

    “哦……公子勿怪,事关重大,还请告知。”梅落初发觉自己失礼。

    常丹瞪了梅落初许久,叹口气。

    “前朝时,我父征突厥归来,功至辅国大将军,受命平西,父亲与时任甘凉道大总管的白飞羽将军一起合力收复长安城,由白将军留守长安,父亲率军继续出征,他把我和母亲都留在了长安。”常丹说着说着坐了下来。

    李稷听到这,忽然眼睛一亮。

    吴一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梅落初则渐渐有了笑容。

    “后来,蛮夷绕道突袭长安,我们被困,白将军率军坚守数日,求援信连发数封给父亲。可是……”常丹说着,哽咽起来。

    众人黯然,大概,在座的都猜到了大概。

    “所以,没有等来援兵……”北风说道,看着常丹,两个少年的目光碰触,没有回避,没有碰撞,反而好像在交融。

    “不,等到了。”常丹说道。

    众人又是一惊。

    “怎么??”梅落初忍不住发问。

    “城破了,他的大军就到了。”常丹捂着心口,忍痛说着他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这……”梅落初张张嘴,哑口无言。

    众人震惊,面面相觑。聪明人都听出来了。

    谁能想到,这是真的。

    “所以,他还是失算了,白将军如愿殉国了,陪葬的,却还有母亲啊!!”常丹一声长啸,满堂静。

    众人沉默,长久的沉默。

    ……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今日说到这里,悲欢也好,离合也罢,都会匆匆,不必念念。”说书人合起折扇,故事说到一半,拍拍衣衫,离去,缓缓。

    “实在抱歉,多谢公子。”梅落初有些失落,但是,他心中,渐渐有了一道光。

第二十九章 将军陵中将军泪

    洛阳城头,朝霞辉映。

    洛风一个人站在城墙上,静静凝视远方。

    一阵脚步声传来。

    “你回来了……”洛风也不转头,他好像知道是谁。

    “我担心就先赶回来了,神策军再有三天差不多就能赶到。”英纪看了看城下长安大军。

    洛风点点头,忽然轻轻一笑,好像释然了什么。

    英纪不明白他这一笑,但他知道,这是王的笑。

    “走,时间差不多了。”洛风忽然说道。

    “哎?什么时间?”英纪忽然一愣,恍恍惚惚不明所以。

    “去接夫人过来,我在南门等你。”洛风安排到,自己往城下走去。

    英纪点点头,也跟着下了城头。

    ……

    洛风没有带卫队,策马走在洛阳街道。

    冷冷清清,行人稀少。

    迎面忽然走来一骑,马上两人,一男一女。

    洛风看了看,忽然发现那女子似曾相识,便盯着那姑娘努力回忆着。

    擦肩而过。

    洛风灵光一现,忽然回头道:“追月都尉!”

    清风和追月乍惊,双双回头。

    “你……你不是……洛风大人吗??”追月一下记起来了,那次莫名其妙的召见。

    清风警觉起来,握紧了剑。

    “别紧张,想必这位就是清风都尉了,不过,长安二虎出现在我洛阳城内,你们要怎么解释?”洛风笑嘻嘻道。

    追月忽然语塞,脸红了起来,不知道怎么说起,扭头看向清风。

    清风想了想。

    “想来,如此局面,我二人做什么也已经无法改变结局吧。”清风苦笑到。

    洛风皱皱眉,没想到这人有如此见识,那……岂能放虎归山。

    “不如我请二位到府上坐坐吧。”洛风皮笑肉不笑,忽然有了戾气。

    “洛大人倒也不必担心,我清风早已经离开长安府了。”清风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回想起那时候异龙营的动作……

    “哦?这样啊……”洛风看着清风的眼睛,满目凄凉。

    “那没什么事,我二人就告辞了。”清风抱拳道。

    “那二位就好好在洛阳城中游玩,若是想留下来,我洛阳府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打开。”洛风盘算道。

    “多谢洛大人好意,告辞。”清风说道。

    洛风抬头,策马前行,傲然之气弥漫。

    云霞熠熠,飞鸟啼鸣,清晨的风有千种风情……

    不久,南门。

    “府帅。”

    “你们还挺快。”洛风笑道,心情大好。

    “啊,是,夫人已经告诉我了。”英纪心事重重,低迷说道。

    洛风没有说话,径直前行。

    远山秋意浓。

    洛阳城南空山皇陵。

    一行人驻马。

    “到了。”英纪默默道。

    洛风拴好马,牵着柳时月往里走去。

    英纪默默跟在后面。

    行数十步,见一园,巨石壁垒,劲松苍翠,抬望眼,见题壁:将军陵!

    “这……?”英纪有些震惊,他第一次来皇家陵寝,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一园将军陵。

    “这是我朝历代惯例,有盖世之功者,可随葬皇陵。父亲蒙先皇隆恩,入葬将军陵。”洛风怅然。

    英纪看了看,巨石上确实刻有记载。

    入园。

    四块墓碑,巍然屹立。

    洛风走到最左边的前面。

    英纪好奇,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入了这将军陵,便一一看过。

    最右边墓碑,上刻:燕幽道行军大总管,兵部员外郎,裴渡将军之墓。

    墓上杂草丛生,蛛网遍布,看来,已然许久无人祭拜过了,英纪默默鞠一躬,叹口气,走向下一个。

    第二个墓碑上刻:青州知府,青州节度使,兵部员外郎,燕寒之墓。

    和前面的一样,荒墓。

    英纪有些震撼同时也疑惑满满,他第一次听说这些人,按道理,这样居功至伟的人不应该流芳百世吗?为什么,为什么不但自己从未耳闻而且这些墓都从未有人祭拜打扫,难道他们没有后人吗?就算是皇陵禁地,这些将军的后人也想来会被特许进入扫墓吧……为什么?????

    带着满脑子疑惑,他走向下一个。

    忽然他看见洛风也站在了这个墓前,静立。

    英纪赶紧看了看墓碑。

    上刻:甘凉道大总管,兵部员外郎,白飞羽之墓。

    英纪偷偷看了看洛风。

    柳时月在洛靖良墓前摆放祭品。

    洛风在白飞羽墓前发呆。

    忽的,洛风往最右边的墓走去。

    “嗯……燕幽道……裴渡……燕幽道……燕……”洛风念叨着。

    “府帅怎么了?”英纪实在忍不住,问道。

    “我好像觉得找到了头绪。”洛风面色凝重道。

    “什么头绪……”英纪弱弱说道。

    “回去之后,你去一趟皇城,把前朝的军报都给我搬过来。”洛风说道。

    “哦哦……好。”

    洛风忽然心中热了起来。他回到洛靖良墓前。

    “父亲……”喃喃道。

    洛风看着墓碑,回想起小时候他骑在父亲脖子上举着风车……

    “父亲,好难啊……”洛风忽然哽咽道。

    柳时月站在身后,含情脉脉,却又不想打扰。

    英纪也有些动容,他还是,第一次,见洛风说,好难。

    “府帅……”英纪想要安慰一下。

    “好了,我们走!”洛风迅速擦去眼角的泪滴,笑着说道。

    说罢,拉起柳时月,大步离去。

    “夫君,疼……”柳时月实在忍不住,抽了抽被捏着的手。

    “哦啊……抱歉夫人……”洛风没有回头,也没松手。

    柳时月闻言,心头随着声音一颤。

    三人离开了皇陵。

    洛阳府焚天堂

    “派卫队驻守皇陵,任何人不得进入。哦对了,让人,修缮那几座墓。”洛风坐在案前,缓缓道。

    “是……是…皇陵吗?…府帅。”一个官员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皇陵。”洛风也没有嫌那官员多嘴。

    “明……明白……明白了……府帅!”那官员一瞬间哽咽了,慌忙退下。

    是日,洛风不顾一众武将的反对,执意增派了城中仅剩的卫队去守卫守备薄弱的皇陵了。

    洛阳府众官员议论纷纷,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皇城。

    自然,未央客栈这种地方,也是很快就有了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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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迟暮介绍:
江湖庙堂,一念之间。一个满身疑团的少年,却一剑霜寒十四州,渐渐成为了名动天下的燕司马,前朝旧事,身世谜团,家国命运,江湖恩怨,他,该如何抉择?多年之后,他夜观天象,长叹一声。这个乱世,没有配角。这个江湖,没有主角。(想写一本不一样的架空历史,喜欢看的还请多多支持,觉得不好的请留下您的看法和建议,多多包涵。)江湖迟暮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迟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迟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