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电表箱
别墅里的妖气和徐幼芽之前遇到过的不同，感觉很绵软，没有棱角，没有攻击性，不像是那些妖精身上的妖气顶尖带刺一样。
他们两人一路上到三楼，妖气仍旧是软乎乎的感觉。
三楼有一溜房间，楼道里光线晦暗，妖气盈满整条走廊。
苏亿城站在楼道口往里看了一眼，说：“至少四个摄像头。”
徐幼芽想了想：“怎么不停电呢？”
苏亿城点了一下头：“这个可以有。”
苏亿城来到一楼客厅，抓了两个栗子，从口袋里掏出弹弓，然后来到玄关，拉开一道隐藏门，在门后找到了用电表。
徐幼芽暗暗鼓掌：“你怎么知道电表在这儿？”
苏亿城拨弄了几下电表和墙壁之间的几根电线，反问：“你忘了，我家在这儿也有一套房子了？虽然内部格局并不是完全一样，可有些布局是一样的。”
说完，他退后一步，把栗子架在弹弓上，拉开、瞄准、发射，栗子带着他的灵力飞出，“噗”一声撞在了电线上，火光一闪，栗子炸成了粉末，有两根电线被炸断了，苏亿城又射出一颗栗子，第三根线也被炸断了。
徐幼芽走到一旁按下了玄关的灯，不亮。
苏亿城去看了路由器的灯，不亮。
两个人返回了三楼，大摇大摆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妖气时不时从这扇门后喷出来，苏亿城花了一分钟时间开了门，门一开，他们看到了一张硕大的蜘蛛网，从房顶延续到地面，一只三岁稚童大小的蜘蛛盘踞其上，眨着它的八只眼睛看着闯入的两人。
这是一只灰色，有黄褐色斑纹的蜘蛛，身上有毛，嘴不是嘴，保留着蜘蛛毒鳌的结构，可偏偏它的毒鳌会蠕动着配合眼睛表现出一些表情。
徐幼芽被蜘蛛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蜘蛛的眼睛眯了眯：“炉鼎……”
苏亿城横跨一步挡在徐幼芽身前。
这是一只灵体得道的蜘蛛妖，和**得道的相比，似乎更容易对付一些。
蜘蛛妖在它的网上走了两步：“两位，找我什么事？”
苏亿城说：“没事，只是路过，发现了妖气，很好奇。”
蜘蛛咯咯咯咯地笑了：“那现在看出什么了？”
苏亿城的目光穿过蜘蛛网，落到后面那堵墙边，哪里有一张摆着香火的供桌，桌上没有寻常供桌上常见的水果，而是摆着十数张照片，还有一些头发和指甲。
苏亿城说：“你跟林烁家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蜘蛛张开毒鳌：“对。”
苏亿城把王海瑶的照片拿出来给蜘蛛看：“这个女孩是你的食物之一。”
蜘蛛的腹部微微翘起：“对。”
苏亿城的手握住了藏在身后背包口附近的桃木剑柄：“那打扰了。”
他说着就往后退。
蜘蛛猛地大吼一声：“还想走？”
一股蛛丝从蜘蛛的腹部喷射而出，苏亿城抽出桃木剑挡住蛛丝，蛛丝撞在桃木剑上，被桃木剑灼烧发出一股燎头发的味道。
徐幼芽和苏亿城一起退出房间，把房间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蜘蛛在里面开始撞门，门板每次被撞都会有一行符咒隐隐发光。
门板被撞得咯吱吱直响，徐幼芽和苏亿城沿着走廊狂奔，刚跑到楼梯口，突然前面亮起一点烛光，昏暗摇曳的烛光映在保姆的脸上。
她脸色阴沉，仿佛压根没有听到那巨大的撞门声，直勾勾地看着苏亿城，问：“苏少爷，你干什么去？”
183.被附身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夹杂着实木门断裂的“嚓嚓”声，脚下的地板随着撞击颤颤悠悠，墙上的灰尘扑扑索索往下掉。
可保姆完全是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样子。
苏亿城和徐幼芽很默契，丝毫不跟这个显然不怎么正常的保姆废话，一人一条胳膊，架起来就往楼下跑，就算要和那个蜘蛛干架他们也得找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否则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太吃亏。
保姆浑身僵硬，被架起来像是根棒槌一样。
苏亿城和徐幼芽动作飞快，三两步从楼梯上蹦下来，刚落地，就听身后“咔嚓”一声，木门被撞烂，蜘蛛风驰电掣追到了楼梯口。
徐幼芽和苏亿城能听到身后蜘蛛八只脚在地上跑，声音急如暴雨，蜘蛛跑动中碰翻家具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二人没有回头看，立刻加快脚步。
保姆被脸朝后吊着，不知是不是能看到那巨大的蜘蛛，直着嗓子尖叫，震得徐幼芽他们二人耳朵嗡嗡作响。
急赶慢赶，他们终于跑到了一楼，听到身后一阵劈开空气的声音，二人立刻转头，一道白光闪过，保姆被蛛丝裹着从苏亿城和徐幼芽手上拖拽了出去，等苏亿城回身，保姆已经被拖上了楼梯，一晃不见了，只留下地上一条擦过的血痕。
蜘蛛暂时消失，徐幼芽和苏亿城背靠背站在客厅里，苏亿城把五帝钱绷在弹弓上，徐幼芽拿着一根中空的烧火棍，严阵以待。
钱老板毕竟不如石浅实力雄厚，石浅带在身上防身用的是大五帝钱，秦朝的半两钱、汉代的五铢钱、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偶尔还会用永乐通宝做阵。
钱老板这里只有小五帝钱，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好在数量不少，足够苏亿城当子弹用。
烧火棍有些许辟邪的作用，但和徐幼芽练习时常用的狗腿刀不能相提并论。
苏亿城让徐幼芽打开他的大背包，徐幼芽不明所以，拉开拉链一看，她的狗腿刀就插在背包里，而苏亿城的雁翎刀也在。
徐幼芽把两把刀都拎了出来，问：“你是坐高铁来的，这东西怎么带过来？”
苏亿城下巴微扬，得意又欠怼：“妹妹，哥哥教教你，世界上有一种服务叫快递隔日送达。”
徐幼芽正打算夸奖一下苏亿城学识渊博，就听窗外有怪声响起，一回头就看到保姆好像是个钟摆一样撞碎玻璃掉了进来。
她身上扎了好些玻璃碴子，血染红了睡衣，脸上却还带着欢快的笑容，她行走的动作僵硬，关节好像生锈的齿轮。
徐幼芽说：“坏了，被附身了！”
苏亿城“啧”了一声：“麻烦！”
他把背包一甩，甩到怀里背着，随时都能从里面掏出宝贝来。
苏亿城自认没有石浅那种倒摸背包掏宝贝的本事，那就从正面掏，能弄死丫挺的就是好本事。
保姆嘴里发出牙齿相扣的声音，动静不小，像是燧石相撞一样让人牙碜。
保姆慢慢抬起手来，咬着牙说：“徐姑娘，来……”
184.朱砂
这让人从心里感到牙碜的声音实在不像是亲切的呼唤，徐幼芽反而后退了一步。
苏亿城抓了一把香灰洒在徐幼芽头上，保姆看到后脚步顿了一下，可也仅仅是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苏亿城把手上的灰涂在徐幼芽身上：“别手软，要想救她你得先保证你自己活着。”
徐幼芽点了点头。
保姆猛然跃起朝徐幼芽扑来，苏亿城一步跨到徐幼芽身前，三枚五帝钱接连飞出，打到保姆额头上，冒起股股青烟，保姆痛苦地咆哮，可脚下袭向徐幼芽的步伐并没有停止。
苏亿城和徐幼芽连连后退，苏亿城的五帝钱接连打出，甚至有一枚直接打进保姆的嘴里。
因为保姆舌根子僵硬，一时吐不出来，她的嘴张大到极致，发出如野兽一样的嚎叫，灼烧臭肉的味道随着青烟一起飘散，保姆终于停下来，动手去掏嘴里的五帝钱，两根手够不着，竟然把整只手都塞进了嘴里，一直没入到将近手腕！
徐幼芽看着恶心又腮帮子疼，后背冒出一股凉气。
苏亿城没顾上恶心，发起突袭。
保姆猛地把手从嘴里抽出来，手里抓着的不仅仅是一枚五帝钱还有一条血糊糊的肉，血顺着尖锐的指甲盖向下滴。
保姆挥舞着爪子扑向苏亿城，苏亿城脚下用力，骤然转向，瞅准时机向保姆扬出一把赤红朱砂，朱砂在保姆脸上、身上烫出好几处水泡，其中一个在眼睛下，把她的眼睛挤压得睁不开。
保姆动作扭曲地试图抓挠水泡，她体内的蜘蛛妖却仍旧要她去袭击徐幼芽，保姆眼中含泪，嘶哑地吼道：“救命！”
苏亿城已经拉满了弹弓，只是稍有犹豫，被保姆一掌拍到腰侧飞撞到墙上。
保姆毫不停顿，一阵风似的冲向徐幼芽，徐幼芽马步稳扎，稍微侧身闪过保姆的爪子双手钳住保姆手腕，借助惯性忽地发力，保姆被她重重摔趴在木地板上，徐幼芽一屁股坐到她背上，反关节一拧，把她两只手都压制在后背。
苏亿城赶了过来，从包里抽出红绳就要捆上保姆的手。
只要把她控制住了，那下一步驱邪相对来说容易些。
可就在这时，徐幼芽突然被身后射来的蛛丝紧紧缠绕在脸上甩了出去，苏亿城手里的红绳立即被保姆的利爪割断。
徐幼芽被蛛丝越缠越紧，越缠越多，脖子也被紧紧勒住。
苏亿城抽刀，保姆突然四脚着地，蜘蛛那样反翘着关节往楼上蹿去，徐幼芽挂在她身后一起被拖走。
苏亿城赶快去追，却被喷了满头满身蛛丝，粘在一旁的柱子上行动困难，等他挣脱蛛丝，保姆和徐幼芽都已经不见了踪迹。
苏亿城顺着楼梯往上走，拿出手机给林烁打电话，你们家用活人喂养妖精，还想安心睡觉？
对面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林烁迷迷糊糊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我刚睡下，有什么事啊？”
苏亿城杀气腾腾地冲上三楼，用刀尖拨弄开饲养蜘蛛的房门，用狂乱的语气对林烁吼道：“卧槽，你家有什么东西？”
林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睡在旁边的女人被吓了一跳。
林烁紧张地问：“你上三楼了？你他么的上三楼了？”
185.肠子都悔青了
反正现在保姆已经废了，就算最后能救得回来，神智也会混乱，那就全都让她背锅。
苏亿城冲着电话大吼：“你家保姆半夜三更来砸我的房门，真的是砸啊！砸！他么的一身是血来砸门，你家过年是这么见红的是吧？她砸了我的房门不算，还抢我的女人！我们打了一架，把你家拆了。我追到你家三楼那个房间里，看样子你家供奉着不得了的东西啊！又是头发又是指甲，兄弟，玩得玄啊！玩火尿炕，你这是要玩掉你撒尿的家伙吧？”
林烁还想说什么，苏亿城对着手机大叫一声，挂断，调整成震动模式，接下来打死不接，他不信林烁能不着急。
着急蜘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是他死在了林家的别墅里，林烁他们一家三口不偿命也得被扒层皮。
三楼这房间里除了供桌以外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苏亿城扫了一眼那十几张照片，发现照片角落里都写着生辰八字，那几张男人的照片上写着各自的理想，什么“变强”、“有钱”之类，只有王海瑶的照片上写着：“死”。
苏亿城把照片全都收进背包，把供桌上的香炉打翻，那些头发和指甲顺着窗户扔了出去，又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没找到蜘蛛的宿体。
妖灵的妖力大多不如妖，可妖的死穴就在妖的身上，找到然后洞穿，就赢了，可妖灵的死穴在宿体上，必须找到它赖以生存的宿体才能消灭它，麻烦！
苏亿城从房间里出来，挨个儿推开三楼的房门，都是空的，没有蜘蛛，也没有徐幼芽。
他的心越来越冷，如果芽儿出了事怎么办？
他得知她想追查王海瑶中邪的时候就该拦着她的！
他越想越后悔，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很快查完三楼跑向二楼的时候，就听二楼某个房间里传来混乱的打斗声，苏亿城跃过楼梯直接跳到二楼去，有声音的那间房门被锁了。
现在他可没耐心撬锁，飞起一脚，连门带门框全踹烂了，他还没进去，保姆就被徐幼芽扔了出来。
苏亿城立刻扑过去，舔了镇邪符一口然后准准贴在保姆脑门上。
这镇邪符是他从s市出来前特意找石浅要的，当时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石浅说就用镇邪符吧，一般都有效，可因为不是专症专治，如果邪祟道行足够高，可能会挣脱开，而人的唾液中阳气盛，所以舔过后符咒的威力会大增。
保姆手脚一通乱颤，面部表情也风中凌乱，脖子扭来扭去就是扭不掉额头上的镇邪符。
趁着这个机会，苏亿城利落地用红绳把保姆捆了个结实，这才赶紧跑进房间去看徐幼芽。
徐幼芽的头上脸上还占着几缕蛛丝，蛛丝上挂着灰尘，耷拉在脸边，额角磕破了，血珠子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衣领，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到苏亿城后，幽怨道：“我要说脏话！他喵的，这蜘蛛酒驾，应该吊销驾照。”
苏亿城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小司机，你有驾照吗？”
徐幼芽摇头：“我也没有。”
苏亿城把她轻轻搂进怀里：“傻瓜。”
186.做生意的
在一片残垣断壁和烂桌子烂椅子中，苏亿城从包里翻出巴掌大的一片创可贴，徐幼芽连连摇头，她可不像弄得跟被板砖拍了一样，可在苏亿城的坚持下，她还是贴上了。
苏亿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久，他估么着林烁已经要疯了，他这才接起电话，故意把声音压到很低，听上去特别虚弱，说：“怎么办？我们跑不出去。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上了。跟我一起的女孩是阴阳眼，她说那保姆后背上趴着怪物。”
这回打来电话的是林烁的爸爸，他有些慌乱，可也还算有条不紊地说：“亿城，今天发生的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苏亿城苦笑：“说出去？我还有命能说出去吗？”
林爸爸说：“咱们两家没有什么恩怨，今天的事也是林烁想跟你交朋友才把房子借给你的，你说是吧？你没必要去传闲话，叔叔说的对不对？”
苏亿城轻轻嗯了一声：“叔叔，我们藏在柜子里，那怪物可能很快就找到我们了，你能帮我给我爸妈带句话吗？”
林爸爸赶紧说：“小苏，你听我说，接下来的话特别重要。一会儿你让那个女人吸引怪物，你到厨房去，在西边的橱柜门里，你能找到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那是我们自己掏的地下室，不大，你下去就能看到地下室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盒子。你什么都别管，把盒子放到煤气灶上烧。盒子烧了你就安全了。”
苏亿城的嘴角勾了勾，仍旧惨兮兮地问：“叔，这是什么东西啊？”
林爸爸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家的大人懂得，做生意有时候需要一些运气，你回家问问家里人，他们会告诉你的。”
苏亿城又问：“让姑娘去吸引怪物，她支撑不住怎么办？”
林爸爸说：“她又不是白馨。就算没了，钱我们帮你出。”
苏亿城幽幽答道：“好。”
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他家也养了这东西？
为什么他不知道？
这次回去，他一定要把家里不干净的东西砸了！
苏亿城回头对徐幼芽说：“得去一趟地下室。”
地上被捆着的保姆突然开始猛烈地挣扎，浑身抽动，嘴里发出意味不明地语音。
苏亿城去翻背包，打算再给它加一根红绳，可他刚把绳子拿出来，只见保姆的胸口鲜血汹涌，血流成河，蜘蛛妖从保姆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徐幼芽第一反应：“坏了，大人保不住了。”
苏亿城挥刀砍向蜘蛛，同时对徐幼芽大喊：“去厨房，西边橱柜是地下室入口！”
徐幼芽撒腿就跑，不带丝毫犹豫。
蜘蛛比刚才更大了，动作敏捷有力，跃过苏亿城爬上墙壁去追徐幼芽。
苏亿城掷出雁翎刀，刀尖穿透蜘蛛的身体深深扎进墙壁，苏亿城一跃而起抓住刀柄，猛抽猛刺，蜘蛛的伤口中妖气难以抑制地喷涌出来。
蜘蛛脱离墙壁，用脚上的钩子抓向苏亿城。
苏亿城不退不进，举刀迎击，金戈似的撞击声乍然响起，在别墅里引起一串共鸣。
蜘蛛又一条腿袭来，苏亿城灵力集中于手掌，徒手硬生生接下，虎口被震裂，血珠滴落。
蜘蛛冷笑：“我有八条腿，我看你能接到几时？”
187.给它加点味
苏亿城也笑了，灿若朝霞，邪如鬼魅：“刚才跟你打我们畏手畏脚，是因为投鼠忌器，怕伤了保姆性命，谁知道你能蠢到自己把人质杀了，这回我们更没有顾虑了。”
蜘蛛又踢过来一条腿，吼道：“我看你这回怎么接！”
突然，蜘蛛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后，它痛苦地鸣叫着，全身颤抖着慢慢蜷缩成一团。
苏亿城站在一旁看着它：“你可能忘了，你要对付的不仅是我一个人。跟我说话，就是自杀。真是……反派死于话多。”
蜘蛛用不甘愿的眼神瞪着苏亿城，身体骤然起火，在一团火光中，它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苏亿城查看了一下保姆的尸体，她死不瞑目，表情异常痛苦，七窍里都是血。
苏亿城试着去合她的眼睛，竟然没有成功。
苏亿城放弃了，他已经尽力了。
他是在厨房看到徐幼芽的，她正拿着一根筷子串着一只鸡蛋大的蜘蛛在燃气灶上做烧烤，旁边的灶台上摆着一溜调料盒。
苏亿城双手抱胸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徐幼芽，这要是一般姑娘，看到这么大个儿的蜘蛛的时候就已经先吓尿了吧？
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在这儿调味？
不过他也不是一般人，看到一个给蜘蛛调味的姑娘竟然还品出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徐幼芽回头看向苏亿城：“我觉得直接这样埋了不太好，给它加点味，下辈子说不定能转世当个蝉蛹什么的。”
苏亿城点头：“来点辣椒面。”
徐幼芽递过一个碗，碗里有一颗内丹：“这个上要不也给你加点辣椒面？”
苏亿城舔了舔嘴唇，回想了一下蜘蛛的尊容，然后说：“要不我带回去给胖哥吃？他身体还没恢复呢。”
徐幼芽连连点头：“我觉得可以。”
因为苏亿城之前给徐幼芽的头脸上洒过香灰，所以那些蛛丝没能真的粘在徐幼芽的头上，蜘蛛刚把她拖上二楼蛛丝就被烧化了，只剩没有沾到香灰的地方挂着几缕在狂风中飘摇。
稍事休息后，徐幼芽把失败了的烧烤冲进了马桶，苏亿城又拨通了林烁的手机。
林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苏亿城拿出快死了的语气说保姆死了，他要带着他的女孩下山。
林家人也没怎么反对，只说保安室有能送他们下山的观光车，山下就有宾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一切后续等天亮了再处理。
凌晨近四点的时候，苏亿城和徐幼芽来到了山下的宾馆。
这宾馆也就是相当于汉庭的等级，不过累极了的人不挑剔等级，前台的服务员也是困得够呛，拿了两张身份证只开了一间房，苏亿城和徐幼芽谁也没计较，拎着东西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林烁联系了苏亿城。
苏亿城让她在宾馆等着，这种豪门内的腌臜事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躲得越远越好，否则容易惹火烧身。
说是要处理后续，也不过就是林家人跟苏亿城谈“封口”。
刀疤所在的拳场背后老板是林烁，林烁接手拳场的时候状况很不好，基本上都是赔钱，而且那时候他们家的经营状况都不好，码头上也接二连三出事。
188.仙儿仙儿
后来林烁听闻供养小鬼可以转运，可又没有勇气养小鬼，正好有位高人告诉他，养妖精比养小鬼安全，还可以用别人的命饲养，对自己只有好处。
于是他拿到了那些拳手的照片和生辰，蜘蛛提高拳手的实力，蜘蛛收走他们的阳寿进行修炼，林家的生意也因为蜘蛛的到来而越来越顺利。
可蜘蛛不满足于这样缓慢地提高道行，它想要一个身体，恰好林烁带王海瑶母女到了一趟别墅，蜘蛛看上了她的身体，而那时候王海瑶因为被迫坠胎的事跟林烁闹得厉害，林烁想甩可甩不掉她，于是他把王海瑶的头发和指甲也供奉给了蜘蛛，只求能让那个疯女人赶快去死。
苏亿城很明白，大家族里难免都有些见不得人的隐秘，就像是林烁的爸爸说的，他们苏家未必干净，于是他很懂事地答应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过他提醒林烁家人，妖气性阴邪，就算蜘蛛没有伤林家的心，可因为常接触，林家人总会受害的，他建议林家人都去做一回全面的体检。
林家人貌似很虚心地接受了建议。
之后，对林烁一家来说一切尘埃落定，他家又找到了可以饲养的妖灵，那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林烁家人都去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结果林烁被查出了睾丸癌。
不过那都跟苏亿城他们无关了。
苏亿城离开j市的时候问徐幼芽，需不需要跟王海瑶那边说一声。
徐幼芽在火车站送苏亿城，和他并肩坐在长椅上，问：“师兄，你该不会是要向胖哥学习吧？”
苏亿城翘起二郎腿，笑道：“这还用学？我家就是做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生意经长在骨子里的。”
徐幼芽托着下巴，眨着纯真的眼睛看着苏亿城：“大一的时候，咱们广播室在学校湖边设点招募新人，我路过几次恰好你几乎都在，别的师兄师姐都忙着招揽新人，不管新生是不是有兴趣都要塞上一张招聘启事，只有苏师兄那么淡然，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能跟这样的师兄站在一起临水自照，那我也要成仙了。可后来……”
苏亿城问：“后来怎么样了？”
徐幼芽挑着眉尖，说：“你没我想的那么仙儿，但你比我想的会赚钱。”
苏亿城呵呵呵呵一通笑：“哪个好？”
徐幼芽想了想：“我后来想过了，仙儿也需要花钱不是？就算不吃不喝，他也不能光屁股满街跑，得有衣裳穿。能赚钱的仙儿，那才是真仙儿。”
苏亿城点头：“行，那你就听仙儿一句劝，别跟钱过不去。”
徐幼芽想了一会儿：“对，我得买仙儿仙儿的衣服才能跟真仙儿去抓鬼呢。”
后来，徐幼芽跟那位初中同学说她认识一位天师，她把王海瑶的情况跟天师说了，天师说王海瑶这个情况像是中邪了，她还把石浅的电话给了那位同学。
那位八卦的女同学还在电话里跟徐幼芽说王海瑶又发神经，看谁都觉得是小偷，快把物业办公室砸了。
徐幼芽：“……”
她是不是给石浅找麻烦了？
189.上班
春节后，苏亿城开始找工作，长河文化的赵总听说后立刻联系苏亿城，让他回去继续做策划，而且赵总允许苏亿城有“兼职”。
苏亿城去了一趟j市，两天时间，不知怎么的就把码头的宣传片划拉到手了，七十万啊！
加上明年的宣传年筐，二百万的大合同，说签就签了。
二百七十万，虽然苏亿城提出要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可长河文化公司拿的还是绝大多数，这样的活财神，还能做各种宣传和活动策划，这种人才，赵总要是不赶紧收那他就傻了。
赵总前段期间跟人签了一个对赌协议，现在资金流转困难，整个公司陷入了创业以来最大的危机，赵总是真希望苏亿城能去帮帮他。
苏亿城正在考虑要不要回长河，石浅联系他，在市郊有一家小型轧钢厂，最近总出怪事，而且有工人反应夜班的时候总会有人莫名其妙熟睡不醒，就是站着也能睡着，这造成了很多生产事故。
轧钢厂应允了石浅三十万，石浅只承诺会叫人去看看，视情况定价。
石浅对苏亿城说：“看在你千里送内丹的情分上，这买卖给你和芽儿吧，嘉嘉那狗东西就让他去干点狗事去。”
苏亿城犹豫了好一阵：“我想上班……”
石浅：“班是谁？你为什么想上他？”
苏亿城：“……”
石浅：“诶哟，我的好公子，你就去瞅瞅吧。要是不好处理，你给他加十个二十个的，都行。然后，那个……回头你给我十个点的抽成就行。”
苏亿城：“我就知道！”
徐幼芽回到s市那天，在火车上就跟苏亿城约定好了去轧钢厂踩点，徐幼芽让苏亿城去火车站接她，苏亿城也没拒绝。
一路上徐幼芽都感觉很美。
让徐幼芽没想到的是，火车临进站的时候，贾旭打来电话说来接她了。
徐幼芽很纳闷：“你来干什么？”
贾旭说：“一个假期不见了，晚上我组织个了饭局，接你去吃饭。”
如果说之前贾旭接近她，是机缘巧合，可这次组织饭局，贾旭还特意来接她，徐幼芽再迟钝也感觉出了点非比寻常的意味。
徐幼芽试着问：“为什么来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呀。”
贾旭说：“这不是一个假期不见了嘛，我有点想你。”
徐幼芽很客气地说：“啊……那不好意思啊，我一点都不想你。”
贾旭：“……”
徐幼芽：“其实，那个我跟苏师兄约好了，他来接我。”
贾旭：“幼芽，你知道苏师兄和白师姐的关系，你……这样不好。”
徐幼芽：“你可能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他很照顾我，可这个照顾不是那样的照顾……哎呀跟你说不清。这么说吧，我要去一趟轧钢厂，苏师兄跟那边的人有联系，他陪我一起去。”
徐幼芽学机械专业的，没事去一趟生产厂，就当是参观，这没毛病啊。
贾旭吭哧半天，说：“我也去。”
徐幼芽：“我去……”
抓鬼还带一个，是当诱饵吗？
所以，当苏亿城看到贾旭的时候，脸色分外阴沉。
190.轧钢厂
在去往轧钢厂的出租车上，贾旭硬是跟徐幼芽挤在后座，苏亿城坐在副驾驶位。
本来苏亿城有些话想要跟徐幼芽说，可有贾旭这棒槌在这儿杵着，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贾旭倒是很殷勤，从火车站到学校，又从学校到轧钢厂，一路上对徐幼芽照顾有加，又是买水又是提行李，相比之下苏亿城就木讷多了，基本上都是坐在车里，说一句：“快点。”
徐幼芽也觉得别扭，劝了贾旭好几次，让他回去参加饭局，谁知道贾旭直接给同学打电话，说他临时有事，饭局取消了。
不一会儿，徐幼芽接到刘燕妮发来的信息，说：“祝你和贾旭的事情顺顺利利。”
徐幼芽拿着手机看了半天，怎么越看越有种被自家大姨妈卖了的感觉？
轧钢厂的秦厂长早早就在厂门口等着他们了，这时候正是白班和夜班交接的时候，门口的人流量很大，熙熙攘攘。
苏亿城和徐幼芽他们三个一下出租车，秦厂长就迎了过来，秦厂长握着苏亿城的手握了好几下，说：“难怪石天师说给我找个惊为天人的人，小苏师傅果然玉树临风啊！”
苏亿城淡淡一笑：“咱们进去吧，边走边说。”
徐幼芽故意走在苏亿城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让苏亿城和秦厂长“交换情报”，她距离他们远些，贾旭也就会远些，身边还有那么多工人吵吵嚷嚷，贾旭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的。
徐幼芽无奈地低着头，她也好像听秦厂长讲他们厂子的鬼故事呀！
可谁让她身边有个拖油瓶？
走近事故发生率最高的三车间的门口，秦厂长让他们等一下，他去拿安全帽。
徐幼芽和苏亿城一起观察起了三车间的大门。
这种生产车间都不会只有一扇门，他们来到的是车间最东边的一号大门，门框最上面除了挂着白底红字的“1”之外，还挂着一面八卦镜。
贾旭也看到了那面八卦镜，他手指着八卦镜嘲笑道：“你看，那是什么鬼东西？都什么年代了，挂这么个东西，也不嫌丢人。”
徐幼芽：“……”
苏亿城冷冷道：“那要是挂个十字架是不是就洋气了？别搞错了，这是私营企业，企业主有宗教信仰自由的权力，想挂什么挂什么。你这么没礼貌，不怕芽儿嫌你丢人？”
徐幼芽有些懵，苏师兄说话有点犀利啊！
贾旭：“师兄，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我说的哪不对了你教育我可以，怎么就嫌我丢人了？”
徐幼芽：“那基本上起你的原话啊。”
贾旭指着车间门上的八卦镜：“……哎，不是，幼芽，你该不会也信这个吧？”
徐幼芽：“不好意思，我信。”
贾旭：“……”
被贾旭这么一打岔，徐幼芽和苏亿城有些想看的东西没有看到，秦厂长很快就提着三个安全帽出来了。
徐幼芽和贾旭这不是第一次戴安全帽，他们的实习大多在工厂里，所以对安全帽毫不陌生。
苏亿城拿着帽子观察了一阵子才扣到了脑袋上，调节大小的时候有些笨拙，徐幼芽笑着过去帮他拧。
贾旭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很不痛快，咬着后槽牙把头扭开了。
苏亿城瞟了贾旭一眼，继续低着头享受徐幼芽的体贴。
走进车间以后，徐幼芽和苏亿城都注意到，沿着车间的墙根有妖气在缓缓流淌。
徐幼芽和苏亿城默默对视了一眼，二人一起把背包从身后转到了怀中。
贾旭看着他们两个人同步的动作，感觉很疑惑。
191.你懂礼貌吗
这次的妖气很不同寻常，甚至跟那只蜘蛛都不同。
一般的妖气都像是冰刃一样冷冽且锐利，就算是一般人接触，也会产生强烈的不适感，如芒在背。
那只蜘蛛因为是被饲养的，它很大一部分妖气分散到了食物那边，尤其是王海瑶的体内，留在别墅里的妖气并不浓稠，所以给人的感觉稍显绵柔。
可这次遇到的妖气最为特别，明明是霸道的妖气，却一身受气小媳妇的做派，当自己是鬼气，溜边溜得得心应手。
接连两只妖，都是**型性的，徐幼芽觉得自己可以去买个彩票了，是不是也能**型性中奖啊。
秦厂长带着他们一路往车间办公室走去，据说有另一位厂长请来的高人在等着苏亿城他们。
车间生产车间有二三十米高，车间办公楼也建在车间里，两层的小楼在高大的设备衬托下看上去特别娇小，粉刷成白色的外墙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灰色粉尘。
他们来到位于二楼的会议室，环形的会议桌旁已经有一个大约四十岁的高人在等着了。
这位高人没有像是徐幼芽他们那样穿着冲锋衣，而是穿着一身立领夹棉唐装，脑后扎一尺长的马尾，下巴蓄须，青黑青黑地长了一层。
秦厂长赶紧为他们引荐，说这位是顾副厂长请来的王虎王师傅。
王师傅坐在那里向秦厂长一抱拳：“秦副厂长，这么个小事，何必劳师动众？有我一人足矣。”
徐幼芽一听，抓鬼还有砸场子的。
苏亿城和徐幼芽同时看向秦厂长，秦厂长的眼神中似乎内容很多，徐幼芽没太看明白，就听秦厂长说了好几句“一个好汉三个帮。”
给他们倒过茶之后，秦厂长就出去找几位受害人了。
秦厂长走了之后，王虎端起一次性纸杯，吹了吹漂在茶水上的茶叶梗，很不客气地说：“小兄弟，还没断奶吧？江湖规矩懂不懂？”
贾旭一头雾水，本来正在发懵，一听这话，突然生出一股火来：“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懂礼貌吗？”
苏亿城点着头，对王虎说：“我同学说得对，你懂礼貌吗？”
王虎听了更傲慢：“同学？还是学生？我劝你还是回去读书吧，这活儿不是好玩的。”
他把罗盘拿出来在徐幼芽他们眼前晃了晃：“看清楚没？懂规矩的现在就得跪下磕头，这可是祖师爷留下的宝贝。”
贾旭更懵：“这啥？”
苏亿城觉得好笑：“石浅身边也有一个，不过我们可没见他把一个罗盘当祖宗。”
王虎脸色一紧：“你们……是石浅介绍来的？”
徐幼芽和苏亿城默认。
王虎的脸色很不好看：“那胖子怎么还没死呢？”
苏亿城：“连你这样的都活着，他怎么可能会死？”
王虎明显没有刚才嚣张了，冷哼了两声，说：“石浅有能耐并不代表你们就有能耐。”
他的下巴往窗外指了指：“这一路走过来，看出什么了吗？我可是已经摸得**不离十了，接下来只需要找到它的藏身地，请出五猖兵马押送至酆都，此事就能了了。”
苏亿城和徐幼芽又对视一眼。
关于五猖兵马，徐幼芽他们只听石浅讲过一些皮毛。
192.面部美学
关于五猖兵马，徐幼芽他们只听石浅讲过一些皮毛。
五猖兵马的一支是轩辕皇帝当年麾下战死的将军和将士，它们永生不死，但是没有自主意识，只能听命与符令驱使，类似于一群只听命杀伐，不辨忠奸的杀人机器，平时驻扎在酆都铁朝山。
还有一支，是财神赵公明和张道陵祖师爷在西蜀六大鬼国收服的六大鬼帅及其残余部队，这支兵马平时收在湖北武当真武大帝麾下。
但不管是哪一支五猖兵马，一旦受到法师召请，听命与符令之时，就像台风一般，会火速的执行任务，并且快速的解决战斗，因为五猖只听命令，不管好歹，所以很容易误伤，所以使用五猖兵马需要非常谨慎。
一般法师用的是在箓的仙兵、阴兵等等箓兵，比如石浅动用的其实就是地府的鬼差、夜叉、拘魂鬼等阴兵。
但关于酆都，徐幼芽和苏亿城还是没少听石浅提起，那是一切生命死后灵魂的去处。
可是如果闹事的是妖灵，法师收服妖灵就意味着妖灵魂飞魄散，难道送一捧灰去酆都？
这王虎弄了半天，连滋事的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搞明白。
这边话不投机，谁都不再吭声，徐幼芽和苏亿城淡定地坐在桌边，互相发着微信，苏亿城把他听秦厂长说的怪现象一个字一个字打给徐幼芽看。
贾旭坐在徐幼芽身边没话找话，说下半年功课更紧了，说力学课要换老师了，还问徐幼芽的选修课打算修什么。
前面的对话徐幼芽一直有一句没一句，显然不怎么感兴趣，一说到选修课，徐幼芽突然来了兴致，说：“我昨天瞄到一个‘面部美学’，挺有意思。四个学分，听说还挺容易过的。”
贾旭把这个“面部美学”的课程记下了。
苏亿城忍着笑，把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秦厂长很快回来了。
车间里莫名睡死过去的工人一共有三个，可愿意配合的只有一个，另外一个现在正在生产线上，一听说有人来问那晚的事，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而第三个人至今未醒。
愿意配合的那个工人是位大姐，四十多岁，嗓门不小，是操作室里的主操手，车间的技术大拿，从她开始工作到现在，十多年了从没出过那晚那么大的事故，钢板直接卡在机器里拔不出来！
而且出事那天晚上，她直接睡倒在操作台上，她的徒弟们过来摇她都摇不醒，当时主任气急了泼了她一脸茶水她都不醒。
她气不过，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知道是个什么小赤佬害了她，就算得罪了那小赤佬又怎么样？大不了让老娘再睡一觉。
大姐义愤填膺地拍桌子，声音大得像打雷，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王虎首先向大姐提问，他直了直腰，世外高人的架势摆得很足：“你别急，把那天晚上的事详详细细说一遍。首先，你确定事发在三天前？”
大姐牛眼一瞪：“你这人是脑子瓦特了？我刚说完你就记不住？”
徐幼芽甜甜地笑着，软绵绵地问：“大姐啊，这个时间确实挺重要的。”
大姐冲着徐幼芽一笑，轻声细语道：“唉哟看这个囡囡，蛮卡哇伊，你问，你问，姐姐都告诉你。”
193.水声
于是接下来的问话基本上都是由徐幼芽完成的，出于一种“职业习惯”，她细致记录了事情发生的时间。
关于瞬间陷入昏睡的事，大姐能回忆起的不多，她只记得她在昏睡前闻到了一股有点酸的鱼腥味，她在她的操控室的地位那属于绝对垄断，她当时就想训斥谁带了臭鱼过来，可话还没说出去，她就困得不得了了。
后面的事她就记不清了，她说她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可她的徒弟们说她当时还没睡，突然开始发癔症，手底下把操作台上的拉杆啊按钮啊当麻将一样搓，身上还有汩汩的水声，那水声惟妙惟肖，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大姐的手机响了，听了半天才发现是大姐嘴里发出来的。
苏亿城问：“姐姐，那水声，有没有谁录下来？”
大姐看着苏亿城，说：“阿姑啊，那时候都乱成森字无字了，谁顾得上玩手机的啦？”
徐幼芽问：“那大概持续了多久？”
大姐气的摇头：“就三两分，再久，那外头的钢板就得上天去了。小赤佬，别让侬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徐幼芽接着问：“那三两分后，大姐就睡着了？”
大姐点头：“对啊。侬记得哦，做了好长一个梦，可梦里是什么够比到早都忘记了……好像有条美人鱼。”
王虎眼看问话要结束，可还没问到他想知道的事，赶紧插嘴：“你睡了多久？”
大姐瞪他一眼：“你不是老塞老四吗，牛气得很，你还问侬做什么？”
王虎不得不放低姿态，起身去给大姐倒茶：“大姐啊，我们过来都是为了帮你找到那个小赤佬的，你得跟我好好说说。”
大姐接过茶杯，说：“从侬开始搓麻将到醒来，错不多两个小时。”
徐幼芽和苏亿城心里都在想，两个小时就是一个时辰，从大姐的描述来看，是寅时，邪祟最为激动的时辰。
王虎又问：“那咱们车间里有没有人最近……离世的？”
大姐想了一阵：“最近？最近的就是年前，有个老工人癌症，人没了。”
王虎补充道：“不是自然离世的，是事故，在水边或者是直接死于水里的。”
大姐又想了好一阵：“有个同事的孩子，十四五了，刚入冬的时候，去游泳淹死了。”
王虎一拍大腿：“行了，谢谢大姐。”
说完他提起包，一阵风似的跑了。
大姐问徐幼芽：“他这是……”
徐幼芽说：“脑子瓦特了。”
苏亿城记下了大姐的联系方式后，微笑着送大姐离开的会议室。
当了半天透明人的贾旭战战兢兢地问徐幼芽：“你不怕吗？闹鬼啊！”
苏亿城看着秦厂长拿来的人员资料，冷飕飕地问：“你不是很时尚吗？无神论者，还怕鬼？”
贾旭重重哼了一声：“那也比你这玄玄乎乎的强！”
徐幼芽很正经地对贾旭说：“因为一些原因，我信道教，信天道循环，也能很确定地告诉你，我确定世上有鬼，而且我们现在遇到的很可能就是鬼，索命的那种。”
贾旭打了一个寒战。
徐幼芽又说：“不过我不怕，又不是打不过它。如果你怕，你就走吧，我不告诉别人。”
贾旭：“你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我不走！”
苏亿城给徐幼芽发信息，问：“为什么把他留下？让这个累赘赶紧走。”
徐幼芽回：“一次性解决掉，让他从此以后见了我绕着走，这叫斩草除根。”
苏亿城：“……”
194.PDF
苏亿城把秦厂长交给他们的资料递给徐幼芽，在一行字下面划了一条线。
资料上说，这位大姐是先昏过去，在梦里揉搓操作台的，当时她发出很大的水声，工友们都去拉她，可谁都拉不动，而且她身上的衣服从里面渗出水来，湿滑得厉害，满身都是鱼腥味。
据工友回忆，她昏迷和发癔症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是半个小时，不过确实是在寅时发生的，为了让她醒过来，车间主任撒了她一脸盐。
可不管别人怎么跟她说，她的记忆永远是混乱的，而且坚持是车间主任泼了她一身茶水。
苏亿城说：“我认为关键在于鱼腥味。”
徐幼芽问：“真的会是水鬼吗？”
苏亿城摇头：“我觉得不像。”
徐幼芽想了半天：“鱼妖？”
苏亿城翻着资料又看了看：“另外两位受害者大概的情况都跟这位大姐差不多，记忆混乱，身上有鱼腥味，梦里见到类鱼生物等等。只是事发的时间不同，有一个是亥时，还有一个是巳时。”
徐幼芽吃惊：“巳时？早上九点到十一点？这时间……”
苏亿城眉头忽地一皱，把资料往徐幼芽手边一放：“你算算三个人的八字，是不是跟时辰正好对应？”
徐幼芽掏出手机翻出万年历，看了一遍，说：“没错，大姐是木命，在木日木时事发，另外两个都是这样，火命火日火时，水命水日水时。”
苏亿城当即决定：“立刻给胖子打电话，这事不简单！”
贾旭越听头皮越麻，畏畏缩缩坐在一旁。
苏亿城把轧钢厂出的问题很详细地告诉了石浅，顺便还说了王虎这个人。
石浅一听是王虎，噗嗤一声笑了，说：“一个江湖术士，处理点简单问题可以，复杂了的话……他那个脑子不够用，给他一年时间他也发现不了这个木命木日木时的梗。”
徐幼芽问了一句：“他不会遇害吧？”
石浅悠哉道：“这不用担心，他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啊，你们稍微注意点，你们的眼睛特殊，能分辨妖气和鬼气，所以不会被骗，可一般术士，不管是跑江湖的还是我这种有帮派的，分辨是妖还是鬼全都靠罗盘看气息流动。可这回这个妖模仿鬼气运行，它肯定特别狡猾，你们遇事多想想，别被它迷惑了。”
秦厂长风风火火跑进来，神色特别焦急：“苏师傅，那个王虎已经去查了，你们怎么样了？”
苏亿城很沉稳地说：“不着急。我们的思路和王师傅不太一样。”
秦厂长问：“你确定，没问题？”
苏亿城拍了拍他的肩膀：“术业有专攻，这次这事我们专业对口。对了，秦厂，有没有车间平面图，我们用得上。”
秦厂长立刻把手机拿出来，问pdf版的可不可以。
石浅收到pdf以后，微信语音发过来好几条，每条都有一分钟那么长。
苏亿城一条都不想听，发过去三个字：“说人话。”
石浅也发过来三个字：“打不开。”
苏亿城说：“十个点的抽成。”
过了一会儿，石浅回答：“打开了。”
195.水鬼索命
很快，石浅根据前三次的事发地推断出了后两次可能的发生范围，在图片上画着很粗糙的圈发了回来。
五行，可以理解为是古人根据万事万物的特性进行分类的方法。
比如东方，我们的古人联想到了日出东方，想到了朝阳的朝气蓬勃，像是树木一样的生生不息，所以东方的五行属性是木。
再比如人的心脏，一直在跳动，万一停下来就意味着消亡，心脏在生命中永远都是动力源，像是火一样生而热情，死而寂灭，所以心脏的五行属性是火。
现在，按照石浅的推断，接下来要出事的是五行属土和属金的地点和人，时间当然是土时和金时。
苏亿城扫了一眼万年历，微信徐幼芽：“这个贾旭，跟你同年是吧？”
徐幼芽微怔。
人的出生年决定了一个人五行的基本属性，出生的月、日、时辰只能对基本属性进行微调。
那么，徐幼芽五行属土，跟她同年出生的贾旭就也是五行属土。
徐幼芽已经猜出苏亿城的用意了，她出声问苏亿城：“这样好么？”
苏亿城淡定回答：“斩草除根。”
徐幼芽：“……”
很巧的是，第二天就是土日，苏亿城走出会议室去联系秦厂长，他需要做一些安排。
那天的晚饭，是秦厂长从食堂打来直接送到会议室的，吃饭的时候秦厂长还是很不放心地询问苏亿城会不会有问题。
苏亿城没跟他绕圈子，直接说会让他在那个姓顾的厂长之前解决，秦厂认石浅，他苏亿城也认石浅，大家自己人肯定不能让自己人吃了亏。
寻常人对“苏亿城”这个名字没什么特殊认知，而且秦厂长对石浅的认知也只是“听说不错”，可这时候又不能愣兮兮地说他和石浅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关系，所以苏亿城这么一番话下来，几个人还真的在某种程度上拉近了关系。
就在秦厂长刚要放心的时候，贾旭唯唯诺诺提出他想回学校，秦厂长一愣，看向苏亿城。
苏亿城波澜不惊安慰秦厂长：“没事，别在意他，我们自己照看他。”
等他们吃完饭，厂区里关于“水鬼索命”的谣言已经飞满天了，甚至有胆子小的工人集体去请假，如果不准假就算旷工也不要呆在车间里，那些没有请假的工人也是人心惶惶。
苏亿城一边帮着秦厂长收拾饭盒一边问：“秦厂，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秦厂去帮顾长处理一下车间里的流言吧。”
秦厂长大展笑颜，说：“让你们看笑话了，不好意思，顾长处理事情啊，就是有点毛躁。你们提的要求好说，一会儿我就给你们安排下来，让你们办事的时候顺顺利利的。”
秦厂走了之后，贾旭心惊肉跳地问：“师兄，哥，你让秦厂安排什么了？这儿有水鬼，咱们赶紧走吧。”
苏亿城摆摆手：“不着急，水鬼吃人也要挑口味。你看刚才那大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贾旭快哭了：“可医院里现在不还是躺着一个呢？”
苏亿城点头：“对。那位兄弟可能比较符合水鬼的口味，你不会那么倒霉跟他一个味道的。”
贾旭红着眼睛：“可万一呢？”
苏亿城道：“医院几日游而已。”
贾旭：“……”
苏亿城：“别担心，秦厂会给你报销药费的。”
196.车间里的法坛
贾旭想要自己离开，可这时候已经天色很黑了，从车间出去到轧钢厂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路，需要搭乘厂区内的公共汽车，可现在这个时间不是工人上下班高峰期，公共汽车停运，让他一个人从黑漆漆的厂区路上步行到厂门口，他做不到。
所以当苏亿城和徐幼芽坐在会议室闭目养神的时候，贾旭坐立难安，几次走到会议室门口又转回来。
另一边，王虎在车间里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小小的法坛，因为车间里工人不足，所以秦厂长干脆停产组织工人大检修，有空闲的工人都围拢到小法坦这边看热闹。
法坛正中是一方长桌，桌子上盖着八卦布，长桌正中摆着木质酆都大帝雕像，雕像两边立着雕龙画凤的红色蜡烛，前面的紫砂香炉里插着手指粗的高香，长桌其他空位放着各式法器，桃木剑、青铜剑、打鬼棍、五雷令等等，堆满一桌子，看上去特别威风。
在长桌下有一台广场舞小音响，播放出《蓬莱仙韵净天地神咒》，长桌前还有一个黄铜火盆。
王虎点燃三支高香，向酆都大帝神像叩首行礼、上香后，王虎在空地上演练了一套长拳。
不得不说，王虎这套拳打得虎虎生风，真对得起他的这个名字，围观者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他一边打拳一边说着威逼水鬼快快受降的话，一套话说完，他长桌下拿出一套孩子穿过的衣服，衣领上用别针固定着一张符纸，纸上用朱砂写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时刻及地点，然后用红烛火点燃衣服。
说来也奇怪，十四五岁孩子的衣服，那么大，可也就呼吸间，一整件衣服几乎都烧成了灰烬落入铜盆。
溺亡孩子的父亲也在一旁围观，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抹着眼泪悄悄转身离开。
王虎就着衣服的余火烧了好几张符咒，等衣服和符咒都烧完，从令牌桶里抓起一个五雷令，口中大声念道：“猖兵猛吏，恒赫威灵。持戈仗剑，生杀无精。忿怒凶恶,猖獗狂狞。斩头滴血，食鬼吞精。张睛努目，破寨烧营。纵横显现，遍地峥嵘。正一敕下,报应分明。闻吾呼召，火速来临。急急如律令。”
当即，围观的人群都感觉到了一阵紧贴地皮的阴风刮来，车间地面上的粉尘被卷扬起来，阴冷的风像是针尖一样往皮肉里扎，围观者本来就被这段时间车间的怪异事件闹的心神不宁，这股怪风一刮，几乎所有人都打从心底里发冷，再没有人能笑得出来，更有人转头就跑，甚至有一个心智不坚的当场受了阴气影响，站在生产线旁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傻哭，嘴里嚷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片混乱中他突然拔足狂奔，嘴里喊着：“鱼！鱼！”
坐在会议室里，苏亿城和徐幼芽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两人一起向窗外看去，原本安静溜边的妖气突然狂躁起来，不知从哪来的鬼气和妖气卷裹在一起，混斗、争逐。
苏亿城看了一阵：“这个王虎把什么给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