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海外来客
过了十五,郊稷和郊*动身前往许都。
同时,曹楠也开始收拾,准备和郊稷一同前往东郡。不过”她把邓艾留在荥阳,继续跟随曹朋就学。孩子毕竟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邦艾不愿意去东郡,而选择了留在荥阳,只因为他觉着留在荥阳,可以学到更多东西。言语之间,已透出了一丝小大人的模样…………
邸稷最终是否劝谏成功?
曹朋并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从许都传来的一系列举措来看,曹操动心了。
建安十一年二月,曹操命徐晃率部突袭,攻取了壶口关。而这个举措,也许在他人眼中看来无关紧要,但是在曹朋看来,曹操确实采纳了邓稷的意见。而接下来的一系列举措,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建安十一年三月,张辽自渤海郡跨滹沱河,进驻参户亭。
同月,乐进率部,兵临高阳,而张燕则从北平县换防,屯驻葛城,呈三路进击之势,虎视幽州。
只不过,这种兵马的调动太过于普通。
在建安十年中,不知上演过多少次”“”
许多人仍坚持认为,曹操的目标是并州,而非幽州。原因非常简单,徐晃屯驻壶口关,而曹仁兵进通天山,其兵势已显露峥嵘。就连高干,也显得格外紧张,向刘豹借来两万匈奴兵,并集结三万乌丸突骑,再加上并州三万兵马,共八万大军,做好与曹军决一死战的准备。
与此同时袁熙请辽东乌丸突骑向并州移动,随时准备支援。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已一触即发。
铁庐里,一座高炉,烈焰熊熊。
火红色的铁汁,顺着高炉的出口流出来,迅速填满了模具。
曹朋在打铁炉前,赤膊轮锤,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庞德等人则在一旁帮忙,或是拉动风箱,或是在准备淬火液,铁庐中忙成了一团。曹朋箭步而立,沉甸甸的大锤,随着他手臂的舞动,忽快忽慢颇有节奏。身上的肌肉,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产生各种各样的颤抖,透出一股子雄浑阳刚之美。火焰,熊熊而打铁炉上,一口略带弧形的钢刀,渐渐成型。
东汉时期,所造出的各种刀具,多以直刀为主。
而曹朋如今打造的这口刀,却是带有一个奇异的弧度看上去颇有些古怪。
刀胎上,裹着一层黑乎乎,特制而成的泥土。是曹朋经过一年时间才调制而成的覆土。露出刀刃部分,经过反复锻打之后进行淬火处理。当然,淬火液,也是经过特殊的方法调制。
“水淬火,速度最快,硬度较高;油淬火,速度较慢,硬度偏低:而风淬火,速度最慢,硬度最低。关键是要看你需要打造什么样的兵器,而后进行选择。当刀胎火红时,若没有全部投入水中,只有局部浸水,那么未入水的部分,会因为缓慢降温,而产生不同的硬度。
这叫做局部淬火!”
曹朋小心翼翼,夹起刀胎,慢慢放入水中。
而后抬起头对周围的匠人道:“我用覆土包裹,其实就是一种局部淬火的手段。
你们看,覆土部分的刀身,因覆土隔离,就如同未投入水中一样。一把直刀,在经过局部淬火后,人口的硬度、体积都会增加,于是就产生了刀背反向弯曲的效果,增强了刀的切割力。
大家,都看明白了吗?”
众匠人齐刷刷点头,也有一些人,摇头表示还不太清楚。
曹朋把铁锤交给一个匠人,让他继续锻打。
而他则从蔡迪手里接过一块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呵呵的说:“不明白没有关系,多试炼几次,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诸位都是这工坊的大匠,今日我将这覆土烧刃的办法告诉大家,也是希望诸位能造出更好的兵器。这种刀,我取名为“小横刀”随着各位技艺熟练,咱们再进行其他兵器的打造。但是有一点,我今日告诉大家的这些东西,不可以告知任何人,即便是工坊里的朋友,亲戚,乃至于儿子父亲,都不可以!若被我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曹朋冷笑一声,“后果自负!”
“当然了,大家好好用工,我也不会亏待各侥郭监令已经向朝廷呈报,将会在工坊中设立等级。只要能达到了要求,每个月就可以拿到额外的补贴。具体的实施办法,大概要在年底才能出来。所以,还请诸位多多演练,待到明年开春,除了可以拿到固定粮饷,还能获得补贴。相信不久将来,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等,必尊公子教诲!”
十余个匠人,同时拱手高呼。
曹朋将这等技艺公开,让他们自然格外开心。
说起来,这些人在河一工坊,也快十年了。从曹汲开始,他们便在工坊中做乒,算得上是曹氏亲信。不论是之前的曹汲,还是而今的郭永,待他们都极好。至于曹朋,虽是待罪之身,但却是享誉当今了名士。一个高士,愿意教授他们吃饭的技艺,匠人们怎能不感恩戴德?
曹朋软硬兼施,警告了众人之后,便让他们留在铁庐中讨论和练习技艺。
他披上衣服,迈步走出了铁庐,直奔官署公房而去。
庞德等人也穿戴整齐,紧随曹朋身后。一进公房,就见郭永正在整理帐表,看上去格外忙碌。
“丈人可要我帮忙?”
郭永抬起头笑呵呵的一摆手,“这些事情,那用得阿福你亲自来做?
不过是一些数目的整理基本上已经清楚。这开春到现在,才四个月的时间,咱们就完成了去年近七个月的任务。本来单只是这三十万支曹公矢,就足够头疼。而今,却是绰绰有余。
呵呵,多亏了阿福那流水之法,才获得如此奇效。”
说着郭永把算盘推开,站起来,拉着曹朋坐下。
“小肜和小林可好?”
开春以后,曹朋再获一子一女。
不过这一次,黄月英产下一女,而夏侯真则生下一子。
女儿名曹肜,取意快乐融融;而夏侯真的儿子取名曹林,则是因他五行缺木,故而以双木代之。同时,郭寰又怀上了身子……曹朋越来越感觉到,如果继续留在荥阳,只怕要变成种马。这才一年时间,就有了三个孩子。若三年期满,岂不是儿孙满堂,着实有些头疼。
前世,一人只生一个好!
今生,确是儿女成群……
虽说当时也很快乐”可一想到将来,曹朋也暗自发愁。
这许多儿女,不知要操碎多少心思。曹绾方四岁”就显得极为活泼,在家中犹如一个小公主般的受到宠爱;曹阳三岁”是曹绾的小跟屁虫,整天跟着姐姐,倒也显得是无忧无虑“……每次回家,都要挨个的逗弄。
少了谁,都不太好。
有时候这逗弄孩子,比打仗还辛苦。
特别是当孩子众多的时候,更是令曹朋头疼。
“蔡大家,快到了吧。”
“嗯,据说已到了临洮,估计很快就会抵达荥阳。”
“都收拾好了?”
“母亲和洪婶子盯着呢,想来不会有差池。”
在经过蔡贞姬一番劝说,年后更亲自前往武威说项之后,蔡琰终于决定,从武威迁来荥阳。
曹朋自然很高兴。
而张氏等人,也表示了欢迎。
说起来,蔡琰还是曹朋的救命恩人。当初曹朋杀韦端,激怒了关中士族之后,若非蔡琰挨个拜访,请皇甫坚寿、卫凯和杨彪等人出面说项,恐怕那事情,也不会那么快便落下帷幕。
当然了,卫凯等人出面,并非没有好处。
比如朝那皇甫,通过河西郡,走通了漠北商路。他们通过贩卖陶器和丝绸,而换取大量的财富。而在去年时,当听说河西郡和武威郡准备推行桑基鱼塘和果基鱼塘之后,皇甫坚寿立刻派人前去商议,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步莺将朝那皇甫家的田地上,也进行了推广。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桑基鱼塘,成绩显著。
若实施得当,皇甫家会大获其利。
而卫凯则通过曹朋,获取了福纸楼在长安与河东两地的经营权。
曹洪也参了一腿,可依旧万分后悔。当初曹朋邀请他的时候,他没有跟进…………而今眼见这福纸楼的出现,利润滚滚,不管是钟繇还是陈群,包括孔融等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眼红至极。所以卫凯一说要在长安开设福纸楼,曹洪二话不说,硬生生从卫凯手里挖走了三成股份。
为此,卫凯也是气得破丘大骂。
好在河东的福纸楼,没有曹洪参与的份儿!
这也是曹洪万分失落的原因。他有心找曹朋,想要插上一脚,但一想到颖川钟陈两家,还有孔融那老东西,曹洪也只能罢休。他已下定决心,若曹朋再要搞什么事情,他定毫不犹豫的加入。这一年下来,他少赚了至少有万贯家财。以至于每次派人回许都,都要到荥阳看看。
总之,是皆大欢喜。
曹朋通过福纸,化解了和关中士族的矛盾。
但如果没有之前蔡琰的调停,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蔡贞姬受羊续之托,请蔡琰返还中原。
可不成想,蔡琰开始是坚决不肯。后来没办法,蔡贞姬亲自前往武威,劝说蔡琰改变主意。
毕竟是姐妹,这亲情牌一出,蔡琰也不由得心动。
只是,她不愿去泰山郡。
虽然说蔡贞姬在那里,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于是,蔡贞姬就告诉蔡琰,父亲当年在荥阳,曾留有一块田产。如果姐姐不愿意去泰山郡,可以到荥阳郡定居。田产就位于鸿沟水南岸,在敖仓附近。环境很优美,也很幽静。距离洞林寺不远,往虢亭,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蔡琰,不由得心动。
圉城老家,早已经成了废墟。
特别是黄巾之后,连蔡琶都不愿意回去。
但荥阳嘛……
听上去好像不坏。
女儿蔡眉,一天天长大,快十岁了。
难不成真的一辈子呆在西北受罪吗?虽然说,西北将来一定会发展的很好,却终究远离中乐蔡琰有着很浓重的中原情节,内心里也想要回转中原。
可之前丰虑到儿女,她没有回去。
而今,儿女逐渐长大。
蔡迪更随曹朋,前往荥阳。
一两日或许还好,可一年过去,终究有些思念。
所以,蔡琰最终下定决心,回转荥阳定居。反正是父亲的田产,若空置在那里,也是浪费。
殊不知,那田产根本不是蔡琶所置。
而是羊续让人,以蔡氏之名,在荥阳置办下来。并通过荥阳太守王植的关系,将田产归于蔡琶名下。这种事情,办起来也不难。首先,那田产并非屯田之地,有些荒凉;其次羊衙在司空府做事,官拜司空曹掾。只凭这个关系,王植也不会拒绝。更何况是真金白银的购买?
总之,一切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连曹朋也不太清楚。
以至于曹朋听说蔡琰要来的消息后,还专门去了一趟田庄,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包括他在内,也认为这田庄,是蔡琶置办,还连连称赞,蔡琶的眼光好,选了一块风水宝地。
黄月英早就听说蔡琰之名,自然欢喜。
才女对方女,就好像天才之间的关系一样,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更何况,蔡琰救过曹朋,这救命之恩,他也是万分感激。至于步鸾三女,和蔡琰早就认识,听说蔡琰来,当然是非常高兴。只有夏侯真,那女孩子天生的敏感,让她感觉到有些古怪。只是她不好说什么,毕竟蔡琰救曹朋是事实,她又如何阻止?人家住的是老爹留下来的田产,怎好去指手画脚?
总之,蔡琰将至的消息,让曹府上下,都忙碌起来。
郭永也是随便问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和曹朋聊了一会儿覆土烧刃的事情。曹朋见郭永公务繁忙,也不好久留。聊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告辞。工坊一切步入正轨,而曹朋有属于那种特权人士,根本没人过问。所以,到中午时,他便离开的工坊,带着人,返回家中。
还没进门,就看到门口有一队军卒。
看装备,似乎是虎豹骑。
他感到有些奇怪,下马正要过去。就见姜圃从大门内匆匆走来,见到曹朋,连忙上前行礼。
“公子,许都有使者前来,请公子立刻前往许都。”!~!
第533章 可知吕氏汉国乎?
许都来使,是熟人!
也许是担心给曹家带来什么压力,所以这次曹操派来的使者,就是曹朋的结义兄长,曹真。
“哥哥,何故在此?”
曹朋诧异不解。
他上次见曹真,是在年初,距今还不到三个月。
曹真如今已接掌了甘宁的职务,拜虎豹骑副都督,灵寿亭侯,加骑都尉。
随着曹真逐渐的成长,虎豹骑已渐渐转到了曹真手中。虽然名义上,依旧是曹纯为虎豹骑都督,可实际上,曹纯的事务越来越多,在虎豹骑的时间越来越少,已基本上不再统领虎豹骑。身为副都督的曹真,从曹纯手中接过了虎豹骑的帅印,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他来统帅。
曹真和曹朋拥抱了一下,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他的目光中,曹朋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摆手示意厅堂家臣退下。
“哥哥,莫非许都出事了?”
曹真笑道:“哪有什么事?”
他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道:“父亲让我来问你一声,可听说过吕氏汉国之名?”
曹真是曹操的养子,和亲儿子一样。
他和曹丕的关系不错,但曹丕死后,曹真一直恪守中立,从不参与曹府内部的争斗。也正因为这样,曹操对他非常满意。有外人在的时候,曹真会尊曹操为‘司空’或者‘主公’。但没有外人的时候,曹操则让曹真称呼他为‘父亲’。这种习惯,也是在曹丕死后才出现。至于其中的含义?曹朋倒是能够猜出一些端倪,恐怕也是曹操一种对曹丕的思念之情……
“吕氏汉国?”
曹朋一脸茫然。
他和曹真分别坐下,摇摇头道:“那在何方?”
“你不知道?”
“废话,我怎可能知道。
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来,除了在西北两年当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深居简出,如何知晓外界的事情?
吕氏汉国?
应该不是在西北。”
“在三韩!”
“啊?”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但他旋即醒悟,露出恍然之色,“你是说……”
曹真,点了点头!
没想到,还真是没想到。
曹朋这些年来,特别是是在建安七年之后,就很少留意三韩之事。
虽说偶尔,脑海中会浮现出当年在徐州,在下邳,在温侯府内的一场旖旎;虽说偶尔,会想起貂蝉,吕蓝,祈儿,还有高顺曹性。但大部分时间,他忙于事务,几乎没有太过于关注。
他知道,吕氏一家,已经在三韩站稳了脚跟。
但具体的情况,从建安六年之后,便少有联络。那时候,也正是吕氏一家人,在三韩渡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开始向马韩发动攻击的阶段。从那以后,特别是曹朋决意让出海西之后,从朝鲜半岛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虽然偶尔会有三韩商人在海西登陆,或贩卖奴隶,或经营商品,传递一些消息之外,几乎就没有联系。至阚泽卸任,曹朋在海西的烙印,已经基本上被抹去。新任海西令,正是当初被邓稷抢走了位子的梁习。只不过,如今的海西令,权力未必输于一郡太守。梁习在经过近十年磨砺之后,基本上也符合了这个要求。
治理海西,所兼顾的事务颇为繁杂。
屯田,推商令……
等等事项,都集中在海西令的手中。
而今的海西令,和建安二年时的海西令,有着巨大的变化。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梁习。
此人在建安二年,差一点就出任海西令。若非当时邓稷的崛起,只怕这海西令,就是梁习。
那时候的海西,偏冷荒僻,混乱不堪。
于他人而言,能不去海西县,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可在梁习看来,却是他输给了一个废人。
论声名,邓稷当时毫无名声;论能力,梁习那时候已经担任过两县县令,政绩卓然。更不用说,邓稷还是个残废!而他梁习梁子虞,却偏偏输给了这么一个人,他心里如何能服气。
所以,梁习从邓稷就任的第一天开始,便盯着海西,想要看看邓稷的本领。
然而结果,却让梁习大吃一惊。
邓稷在海西三载,令海西大治。
他擅自在海西推行屯田,表明了他揣摩曹操心意的本领;他迅速除掉了海西的几大巨头,展现了他铁血的手段;他交好徐州士族,显示出了高明的交际手段;而他治理海西成绩斐然,更令梁习万分敬佩。而在当时,曹朋作为邓稷的助手,除少数人之外,并不为人所知。
至少在大部分人眼中,曹朋除了在曲阳一战显露峥嵘外,似乎并无出奇表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朋渐渐声名鹊起。同时,邓稷离任之后,勿论是接掌海西的步骘,还是最后的阚泽,全都是出自曹朋门下,这也就引起了梁习的注意。他开始感觉到,所谓的大海西奇迹,其实是出自曹朋的谋划……而这一点,在曹朋就任河西之后,更使梁习确定。
梁习出任海西令后,延续了曹朋一贯的主张。
他就任后,很快就颁布了推商令,进一步推动九大行会的力量。
可以说,梁习继续了曹朋的政令,使得海西不但顺利的过渡了后曹朋时代,更平稳的进入曹操时代。海西进一步扩张,在吞并了盱台之后,其触角已经慢慢的向淮南地区延伸出去。
只是,梁习抵达海西,也使得曹朋彻底失去了和吕氏的联络。
周仓为郁洲山靖海校尉,权力并不大。若不是曹操让他在东陵岛驻军,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周仓的存在。
而今,曹真突然提起了吕氏汉国,令曹朋心里一动。
老曹不是要和我秋后算账吧!
“吕氏汉国,若何?”
曹真看着曹朋一脸紧张之色,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福,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曹朋立刻长出一口气,破口大骂道:“曹子丹,你莫要这般吓我。”
曹真,笑声更大……
后堂里,黄月英怀抱曹肜,松了一口气。
曹真带着虎豹骑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黄月英等人,都不免提心吊胆。毕竟,你这么一群人突然堵住自家大门,换谁都会感到紧张。而今听到曹真的笑声和曹朋的骂声,也就说明,没什么事情。
“都回吧。”
黄月英哭笑不得。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既然没事儿了,也就没必要担心。
“告诉母亲,并无大事,请她放宽心。”
黄月英说罢,抱着孩子走了。
夏侯真却留下来,侧耳倾听……
“主公,欲兴兵幽州。”
“那又如何?”
“可是就在三天前,文远派人传信,说是有三韩吕氏汉国派使者,渡海而来,恳请归附。”
“啊?”
曹真,颇有些玩味看着曹朋,轻声道:“不过,他们提出请求,要见你。”
“见我?”
曹朋顿时懵了!
“是啊,他们归附的条件,便是希望,能免去你鬼薪之刑。”
曹朋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感动。
当年,他私纵吕氏家人,其实也就是一时的冲动。
可没想到,吕氏一家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虽然这样一来,会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可是那隐含其中的关切之情,却使得曹朋感动不已。
服刑一年零两个月,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要为他减刑。
他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哥哥,这件事和我真的没有关系……当初我私纵吕氏一家,你也是知道的。可后来,我没有再和他们联系过,特别是最近几年。他们要归附朝廷,与我无关。至于那条件,我更是不清楚。这件事,我可真的很冤枉,还请你代为向主公陈情一二。”
“嘿嘿嘿,这个嘛……我代劳不得。”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真笑道:“你别误会,可不是我见死不救。
知不知道我为何带着虎豹骑而来?父亲有命,让我押解你前往许都!有什么冤情,你自向父亲陈述,我代劳不得。”
“让我去许都?”
曹真点头,“正是!
吕氏汉国的使节,已抵达邺城。估计十五到二十日内,就会抵达许都。你别拉着脸,父亲本也不愿意让你出面,可吕氏汉国的使节却专门提出,要在许都见到你,所以只有请你前去。”
说罢,曹真压低声音,“吕氏汉国承诺,若父亲免漆刑罚,他们可以起兵,牵制住高句丽兵马。”
曹朋闻听,愕然……
高句丽,又是高句丽!
这是一个极其无赖的民族,更是一个令人不齿的民族。
后世的,是曹朋最为讨厌的一个族群。每每提起这个民族,都让他感到非常恶心。
事实上,曹朋陷入了一个误区。
后世的,和高句丽其实并无关联。
高句丽,是公元前一世纪,生活在辽东和朝鲜地区的一个政权,与百济新罗,合称朝鲜三国时代。其主体是有当地土著的秽貊人和扶余人组成,后来有吸取了一些靺鞨人,以及古朝鲜土著遗民,组成了高句丽。而今,自称高句丽是朝鲜土著,却不知,当时的高句丽,接替了卫满朝鲜政权。而卫满朝鲜,其实把后来的祖先,打到了汉江以南。
卫满,燕人!
曹朋对高句丽的印象,源自于隋炀帝三征。
也许是因为的原因,也使得曹朋对高句丽,极为反感。
高句丽始建于公元前37年,扶余王子**因与其他王子不和,而逃离扶余国,建立了高句丽。
在高句丽建立之初,和扶余国长期对抗。
而扶余国因不敌高句丽,故而与汉王朝联手打压。故而在汉书和后汉书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记载。
公元五十三年,高句丽进入丸都时代。
高句丽太祖王于漱,将高句丽五个部落设为五省,开始实施集权化统治。随后,高句丽对辽东四郡发动攻击,彻底摆脱了汉王朝的统治。但也正因为此,高句丽和汉王朝的冲突加剧,不得已而迁都丸都城,这也就是所谓的丸都时代开启
而今的高句丽,是由第十任国王,名为位宫的山上王所统治。
此人野心极大,对辽东虎视眈眈。
只是因为辽东当地豪族的压制,令位宫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自袁熙对抗曹操以来,便极力拉拢位宫,希望能从高句丽借来兵马助战。位宫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于是应下了袁熙的请求,并准备发兵三万,进驻幽州,与袁熙联手抗曹。
曹操既然要对袁熙用兵,他的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曹操法眼。
三万高句丽兵,说麻烦也不麻烦,说不麻烦,却也着实有些麻烦……
曹操希望能迅速解决幽州战局,而后从根本上,住对并州的合围。他听取了邓稷的意见,而且也甚为赞同。只是,有这三万高句丽兵,却让曹操感觉着,有那么一点点的恶心。
曹朋,也觉得恶心!
还真是哪儿都会有高句丽人的存在……
“吕氏汉国之主,在去岁夺取了慰礼城,消灭了百济国。
而今与新罗高句丽,呈鼎足之势,相互牵制。不过,吕氏汉国相对强大,之前先与新罗联手灭掉了百济,而后又伏击新罗,干掉了新罗国主。新罗现在,已无还手之力,和高句丽走的极为密切。吕氏汉国国主请求归附,一方面是希望能父亲能给予支持,毕竟他们立国不久,实力薄弱。所以这一次来,他们提出了移民恳请……而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可以牵制住高句丽兵马,则幽州之战,也能够顺利许多。父亲考虑良久,决定接见吕氏汉国使节。”
曹朋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自然越快越好……父亲还想要和你先谈一谈,而后再做决定。”
“那好,我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动身。”
夜了,黎阳渡口上,一队车仗,正缓缓登船。
风从河水上游出来,格外轻柔……
高顺站在甲板上,看着车仗缓缓驶上了渡船,思绪此起彼伏。
突然,他感到有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衣襟。扭头看去,却见一双若星辰般璀璨的黑色眼眸。
那眼眸中,透着一丝丝惶恐和茫然。
“高叔叔,你说……他还会记得我吗?”
声音若黄鹂般清脆悦耳,却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无助!RO!~!
第534章 南阳太守
再临许都,曹朋的心情却很平静
这座东汉末年的都城,从最初的残破,到而今的繁荣,却无法引起他半点情绪的波澜。而今的许都,和四年前的许都又是一番模样。巍峨皇城,城墙似乎比四年前高了许多,面积也增加了许多。但在曹朋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被扩大了的牢笼,其性质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去年陛下言,皇城太小,气度不足。”
曹真脸上透出鄙薄之色,冷冷道:“于是那些老东西便一个个在朝堂上请命,叫嚣着要扩建都城。父亲不得已,只得应下请求。可是那些老东西却不罢休,今年又提出许多非分之想。”
曹朋知道,曹真口中的‘老家伙’,是那些东归老臣。
说他们忠于汉室,但实际上又各有打算;说他们怀有私心,可一个个坚定的站在汉帝左右。
与其说是国家栋梁,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蛀虫。
曹朋对这些人,其实并无好感。
“文举公,可曾闹过?”
曹真一怔,旋即摇摇头,“孔融这两年倒是非常安静,很少出面,大多数时间在家中潜心学问。
年初,他和刘祯、阮璃合著《文论》,倒是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父亲也非常赞赏,还称赞他此举,乃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伟业,并赐三百金,让他们用于搜集失传的珍本,加以修编撰写。这件事也是最近一段时间,许都议论最多的事情。不少人受孔融等人的影响,也开始加以修学。似陈琳王粲徐干等人,都时常去向孔融求教。”
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曹朋耳边回响。
王粲、陈琳、徐干、刘祯·……·……
这不就是传说中,那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吗?
不过在曹朋的记忆中,建安七子好像没几个能有好下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恐怕就是孔融了。
在曹朋心里,孔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生文士。
他所要做的应该是潜心学问,而不是参与朝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的抱负,但也要因人而异。孔融是个很纯粹的文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朝堂上的权谋诡诈。若把他投入朝堂之中,早晚都会被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反倒是让他潜心学问,有心情就去问两句没心情就不理不睬。超然物外,方能保全其身。若孔融在历史上真的能够做到这般恐怕老曹也不会下狠下,灭了他一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曹朋开始庆幸从一开始交好孔融。【盗版网站的是**】
而在之后的岁月里更不断把孔融从朝堂里拉扯出来。也正因此,才会有今日的《文论》吧。
关于《文论》一书,曹朋没什么印象。
反正记忆中,孔融应该没写出这本书来··……·……
而今,一本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著作问世是否也代表着,一段新的历史?
曹朋不知道,却隐隐有些期待!
“阿福阿福?”
“啊?”
曹朋从沉思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门第高深的府邸前驻足。
典府!
“带我来这儿干嘛?”
曹朋诧异的问道。
这里是典府而且是典府的侧门。
如今官拜虎威将军,加城门校尉,关内侯的典韦,已另立府邸。不过这里距离曹府并不算太远,和司空府是背靠背而建。原来的典府,被司空府兼并了。但作为补偿,典韦获得了一座更为豪华的府邸,而且依旧是与司空府相连。如果不知道的话,会以为这里就是司空府的后门。
但实际上,典府和司空府,也的确是紧密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小巷。
出典府后门,就是司空府后门。
也可以看得出来,典韦在曹操眼中的地位,没有丝毫的降低。
“父亲让我把你暂时安排在这里,等他见过你之后,会另行安排住所。”
“不让我回家吗?”
曹真脸一板,“阿福,你是刑徒,焉能随意返家?”
曹朋不由得,苦笑!
他在许都也有住所,那奉车侯府,而今仍旧空置。只是,曹朋是刑徒,这身份的限制,注定他无法轻易抛头露面。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出面来,总是会引起一帮子汉室老臣的喧嚣。
典韦那厮,蛮不讲理。
曹操和典韦又往来密切,曹朋住在这里,倒也不会惹人注目。
这也是曹操为什么会派曹真,还带着虎豹骑把曹朋接过来。曹朋此时的打扮,和虎豹骑的兵卒并无区别。黑盔黑甲,面带猛虎黑铁面具,混在人群之中,根本就不会引起他人关注。
曹真领着曹朋,迈步走进了典府。
典韦也得到了消息,所以一直在家中等候。
看到曹朋,典韦咧开嘴笑了,“阿福,这几年不见,你这小子,越发雄武了。”
“拜见叔父!”
曹朋和典韦不是陌生人,但有些时候,还是要遵循礼数。
典韦哈哈大笑,上前拉住曹朋的手臂,“走走走,陪我喝酒去……子丹,没甚事的话,你先走吧。”
曹真苦笑,和曹朋拱手道别。【曹贼吧最快更新】
他还有许多事情,不可能一直陪着曹朋,这一点,曹朋也可以理解。
典府中,牛刚,典弗,典存,还有典见,都在家中。见到曹朋之后,一个个兴奋的叫嚷起来。
全赖牛刚的宣传,和曹彰回来后他就不断和众人炫耀,他和曹彰在西北所经历的各种事情。其中不泛有夸张之处,却听得典家一众小子如醉如痴,一个个羡慕的恨不得立刻前往西北。
曹朋和典家诸子也不陌生,所以笑呵呵的一一招呼。
而后,典韦的妻子牛氏,也出来和曹朋见过。先是感谢了曹朋对牛刚的照顾,然后又慰问一番,便下去准备酒菜。
典韦带着曹朋,在花园凉亭里坐下。
立刻有家奴端来了酒坛子,摆在凉亭里面。
而典家诸子则嘻嘻哈哈坐在一旁一个个看着那酒坛子,只吞口水。
一群小酒鬼!
可这帮家伙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居然…………
曹朋哭笑不得,发现典韦并没有阻拦。反而让年纪最小的典见过来倒酒还顺便递给了典见一碗酒水
这老子可真是极品。
但也正常!
这年月里,可没有可口可乐这样的饮料。
甚至,连饮茶的习惯都没有。款待客人,无非酒汤两种·……酒,自然容易理解;汤却并非是后世所理解的高汤老汤而是一种经过简单处理,烹制出来的饮料。典韦这等人,当然不会喜欢‘汤’这样的物品。所以平日里,多用酒水来代替。家中更存着无数的美酒玉浆。
“叔父司空不是说一会儿要过来吗?”
这大清早的就喝酒,曹朋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哪知道典韦一摆手,笑道:“阿福莫担心,司空今日公务繁忙,恐日间无法前来。他昨日已经告知,会在入夜前来。你只管歇着,莫要担心。午后圆德会回来,到时候让他陪你就是。”
“对了,二哥和三哥……·……”
曹朋神不知鬼不觉,推了一杯酒,疑惑问道。
圆德,就是典满。【曹贼吧最快更新】
典韦道:“圆德和老三最近有些忙碌,正点检兵马,不日出征。”
“出征?”
曹朋诧异道:“去河北吗?”
典韦摇头,“不是,去叶县。”
“叶县?”
“元让,输了·……”
“啊?”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诧异问道:“什么元让输了?”
但他旋即反应过来,元让不就是夏侯惇吗?
此前,夏侯惇为南阳太守,驻守宛城。他输了?难道说,刘备对曹操,用兵了不成?
典韦突然大怒,厉声吼道:“大耳贼恁狡诈,竟以诡计诈取宛城。元让不察,竟被那大耳贼所乘,结果·……若不是魏延和贾文和及时出兵,险些丢了性命。而今,他驻守叶县,正是待罪之身。圆德和老三奉命,将前往叶县。
魏延将接掌叶县防务,元让也要返还许都问罪。”
曹朋,懵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十天前!”
典韦苦笑一声,“想元让一世英雄,竟然栽到了大耳贼手中,我实在是为他感到不值·……·……不过,你说这宛城,也真他娘的邪门。当初主公兵伐宛城,结果折了子淄。若非是你,我险些死在那边;后来张伯鸾也战败,死无全尸·……·……而今,元让也输了,甚至连宛城,一并丢失。”
典韦骂了半晌,却也没有说到正题上。
曹朋越听越糊涂,依旧不知道,夏侯慎是如何丢失了宛城。
还是牛刚看出了曹朋的疑惑,于是上前解释道:“三月时,刘备在襄阳成亲。当时元让叔父以为他不在,所以也就放松了警惕。不成想,月初,荆州突然兴兵,在涅阳集结兵马,意图棘阳。元让叔父听说棘阳危险,于是领兵前往解救,哪知被张飞在夕阳聚伏击,损兵折将。
最可恨,便是那大耳贼已经悄然返回新野,并亲率兵马,乘元让叔父救援棘阳时,诈开了宛城城门。元让叔父返回宛城时,又险些被一个叫做赵云的家伙所杀,身受重伤。若非贾太中看破了大耳贼奸计,命魏文长及时救援,恐怕……不过,宛城一失,却是极为严重。贾太中亲自出镇舞阴县,又令魏延出镇叶县,总算是稳住了阵脚。主公之所以要晚一些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两天,许都闹得挺厉害,不过大都被主公压制,才不至于动荡。”
不知为何,曹朋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火烧博望’四个字。
历史上,夏夏侯惇也曾被刘备所败。
没有想到,历史在这时候,竟然再次上演了夏侯惇的惨败,着实令曹朋,感到了几分震惊。
原以为,曹曹操把他找来,是为吕氏汉国之事。
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曹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却未留意到,典韦突然停止了破口大骂,而是饶有深意的看着曹朋。
那双略显浑浊的黄睛,闪过一抹精芒。
“如此说来,宛城已失?”
“正是。”
“那南阳郡,如今是何状况?”
不等牛刚开口,就听典韦道:“不太安静。”
“哦?”
曹朋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脱口问道:“那颍川呢?”
“颍川,倒是平静。”
曹朋猛然抬头,向典韦看去。
“叔父,你…………”
“呵呵呵,你这家伙,还真是聪慧。”典韦突然笑了,轻轻摇头道:“若是圆德有你十分之一的聪慧,我也就能放心了。”
在曹朋的心目中,典韦一直是一个莽直之人。
甚至连后世三国演义里,许多人喜欢典韦,就是因为他那种直爽。
可如果你真的认为,典韦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可就是大错特错。能做到典韦这样的位子,而且依旧甚得曹操信任,若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万万不可能……·……
典韦是曹操的护卫,同时又是曹操身边,最后一道保障。
谁又敢说,中南海保镖没有脑子?
典韦充当的,就是这中南海保镖的头子。所以,更需要他胆大心细,并且有敏锐的直觉。
宛城之战,他曾因贪酒误事,险些令曹操丧命。
而后,典韦很少在办公时饮酒。能够控制住自己喜好的典韦,变得更加可怕。这也是曹操为什么手下那么多猛士,偏偏看重典韦的原因。盖因这个家伙外表粗豪,却有细腻的心思。
“奉孝举荐,你为南阳太守。”
“我?”
典韦点点头,“元让是待罪之身,就算躲过这次,恐怕也要受到责罚。
加之他身受重伤,司空已命华佗前往,不日将带他返还。如此一来,南阳郡太守出空,就成了一个问题。而今南阳郡,人心惶惶,需要有一个有手段,有胆略的人前往。奉孝向主公举荐你来接掌,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对此,主公也在犹豫,所以才让子丹把你接回来。”
典韦给自己满上一爵酒,呵呵笑道:“若非有奉孝举荐,我和仲康又怎可能愿意圆德和老三,在这个时候,插足到那一滩浑水之中。如果是你前往南阳郡,我和仲康,都非常的放心。”
南阳郡太守?
曹朋这一次,可真的有些头昏了……
第535章 江水如龙
入夜,禁时。
许都的夜禁,从亥时开始,也就是大约晚上九点左右。
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不复白昼的喧嚣。长街上,回荡着执金吾的马蹄声,更伴随一阵阵脚步。
许都,安静下来。
至少从表面上看,它已经安静平来。
典府后门大开,曹操从自家后宅的小门行出,横穿小巷,便走进了典府。
曹朋和典韦恭敬相侯,典满许仪牛刚则分立两边。至于典存等人,则因为年龄的关系,没有在这里出现,早早的就被牛夫人赶去卧房歇息。典韦和曹朋紧走两步,躬身向曹操行礼。
“恭迎主公。”
曹操一笑,“君明,阿福,莫多礼。”
他说着,微微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年。
看年纪,这少年大约十四五的模样,生的眉清目秀,极有灵气。
“曹植见过典将军,曹家哥哥。”
他,是曹植?
那个号称天下有才一石,子建独占八斗的曹子建吗?
不过此时的曹植,尚为有那种极为出众的才学,但却让人觉得,灵气逼人。
曹朋和曹植交道不多,上次见曹植的时候,还是四五年前。那时候曹植才十岁,却已有几分才学横溢之气。他看上去很聪灵,与曹冲的那种聪慧,颇有些不太一样。曹植的灵气,是在于他的才情上但是却让人感觉大气不足,略显阴柔。曹丕死后,曹彰远在西北,曹操便把曹植带在身边,处理一些文牍杂务。但总体而言,曹操对曹植的评价,是略有轻浮·……··……
当然了,这也和曹植的年纪有关。
今日来见曹朋,曹操本不想带任何人过来。
却不知为何曹植主动请求,让曹操也无法拒绝。是想要拉拢,亦或者是别有目的?
曹操也说不准曹植的心思,只因这孩子,有时候思想太过于兔脱,即便是曹操也难以琢磨。
曹朋微微一笑,“子建别来无恙。”
而后,他向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出一条路“叔父请。”
曹操点头,迈步向前。
曹朋和典韦分列左右,而曹植则与典满三人并行,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典韦这座府邸。
别看两家离得挺近,但曹植却没有来过典府。
他偷眼打量前方的曹朋背影,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来到厅堂,曹操坐在中央太师椅上,而曹植则恭敬的垂手站在曹操的身后,也不言语。
倒是曹朋和典韦坐了下来。
典满三人在屋外警戒,不需任何靠近。
曹操嘬了一口绿豆汤,放下碗对典韦笑道:“夫人这豆汤,确是一绝。
里面好像加了蜜浆,好像甜了些。”
典韦说:“拙荆也是听张先生说暮夏气躁,当以蜜浆消解。只是把不住主公口味所以……”
“哈哈,下次少些就是,一半即可。”
曹操和典韦说话,显得非常随意,大都是一些家常话。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出他与典家的不寻常关系。同为亲随护卫,相比之下,许褚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不过也不难理解,典韦是个孤臣,满朝之中,从不结党,不似许褚身后有一大家子,所以也就在不自觉中,分了亲疏。倒不是曹操不信许褚,只是对典韦,好感更重。
他和典韦聊了几句,典韦起身告辞。
临行时,他叫上了曹植,“子建从未来过我家,不如我带你走一走?”
这就是典韦的高明!
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而是清楚,在什么时候察言观色。
很明显,曹操想和曹朋单独交谈,所以勿论是他还是曹植,呆在这里都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曹操道:“也好,子建不妨去看看君明家的那株墨兰,确是动人。”
他这么一说,曹植也就不好继续呆在这里,只得和典韦,一同退出。出门之后,典韦随手,将房门合上。
屋中,只剩下曹朋和曹操两人。
光线不错,照的房间里很是通透……曹朋偷眼打量,却见曹操两鬓白发斑斑,比之上次在荥阳相见时,苍老了许多。看得出来,他有些疲乏,坐在友师椅上,身子不经意的蜷起来。
“叔父··……”
曹朋从不记恨曹操。
即便是曹操罚他鬼薪三岁,也丝毫没有怨念。
他知道,同样的事情若是落在别人身上,肯定早就人头落地。盖因曹操对他的宠信和关爱,才使得他虽为刑徒,却可以肆意妄为。在别人看来,他在荥阳是服刑,但其实是曹操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正是因为曹操的这种态度,才使得曹朋在河一工坊之中,过的逍遥快活。
“政务虽重,却需保重身体才是。”
曹操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次数虽不少,但很少有此时这种宁静。
曹朋想了想,起身走到曹操身后,伸手搭在曹操的双肩,手指用力,就感到曹操的身子,猛然一僵硬。
“叔父莫紧张,阿福曾学过一手推拿,在家中常为母亲舒缓疲乏。”
手指,轻重缓急的跳动,曹操两肩的肌肉从一开始的紧绷,到慢慢的松弛,显然已经适应。
曹朋也怕是第一个这般靠近曹操的臣子。
如果他手指稍稍用力,就很有可能治曹操于死地。
依着曹操多疑的性子,很难允许有人如此靠近他··……可这时候,曹操却松弛下来显得毫无防备。
片刻后,他拍了拍曹朋的手,“阿福,坐下。
“喏!”
待曹朋坐下之后,曹操睁眼上上下下打量曹朋一番,而后沉声道:“之前,叔孙劝谏,不可攻打并州,还说是你的主意?”
“啊?”
曹朋连忙摇头“主公误会,此事与阿福无关。
事实上,年关内兄与我说起此事之前,我一直认为,应该尽快解决高干。也正是内兄一番言语,让我才有所警觉。打并州容易,治并州难。并州不同凉州,有太多的衿肘,着实不易。不过这件事确非我所建议乃内兄自己发现……离开荥阳时他还有些踌躇,不知能否劝谏叔父呢。”
“我就知道!”
曹操笑了。
曹朋直言相告,让他非常欣慰。
不仅仅是因为曹朋的诚实,同时也感慨,邓稷的成长……·
他虽身有残疾,难治中枢。但以他的才干。
治理一方,却是足担当重任。曹操心里已有一个计划,准备给邓稷添加一点担子。不过,东郡这边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人选接任只能延迟退后。毕竟,东郡刚有所改变勿论是士林还是百姓,已渐渐接受了邓稷的存在。这时候换人过去,未必能够平稳的接过东郡。倒不如让邓稷现在东郡待时机成熟,再做任免。
“阿福,何以看江东?”
不是说要任我为南阳郡太守吗?
问我江东又是什么意思?
曹朋疑惑的看了曹操一眼,想了想沉声答道:“江东,富度之地。”
“哦?”
“而今虽偏荒冷僻,但确是鱼米之乡。
孙权今盘踞江东,凭借父兄余荫,会有一番作为。此人年纪虽与我相仿,但才具不俗。守江东,绰绰有余。只是,此人刚愎暴虐,似孙氏一脉所传。而今他卑谦有礼,看似温文尔雅,可一旦其势大成,必为桀纣之流。不过,这个人很刚强,表面恭顺,然内心却极为强硬。”
“父兄之传?”
曹操轻轻点头,“孙坚和孙策,确是那种刚愎之人。”
他话锋一转,道:“我欲取江东,当何如之?”
不会是要我去淮南吧。
想想,似乎也有可能……
甘宁在淮南,而曹朋在江淮地区,也颇有些威望。
曹朋越来越疑惑,但又不好询问。总不能直接了当的问曹操:你不是让我去南阳?一个劲儿问我江东的事情干嘛?
“去岁,我曾与主公言,欲取江东,必先兴水军。
而今,我依旧是这个观点。若没有强横水军,取江东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太现实。”
曹操点头,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对曹朋道:“阿福,你接着说。”
曹朋不禁苦笑。
说什么?或者说,你想要听什么?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根本就不清楚,你究竟想要听什么。
曹操似乎看出了曹朋的为难,于是开口道:“你所言,欲取江东,必兴水军,我仔细考虑了六下,确有道理。只是,水军难成……文若曾与我算账,言若建如江东水军一般规模,需费粮饷十亿钱。你也说了,孙权得三世之利,凭父兄之余荫,才有今日之江东水军。而我……”
曹朋似乎有点明白了!
曹操不是不想建水军,而是建不起来。
的确,这北人善马,南人善舟,是一个定律。
北方没有大型船坞,更没有修建楼船艨艟的匠人,想要建造一支水军,的确是不太容易……··……
更不要说,曹操帐下,善水战者,寥寥无几。
曹朋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真正擅长水战的人,屈指可数。
而其中,似周仓这样的人,都属于极高明的水军将领。兴建水军,果然是一个不太现实的梦啊。
“主公之意,欲取荆襄?”
曹朋眼中,眸光闪闪,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盯上了荆襄水军。
“我曾闻一说法,言江水如龙,巴蜀为首,荆襄为腹,江东龙尾。欲取江东,需兴水军,确是不错。但若无根基,何以取江东?自古以来,秦灭楚国,自巴蜀顺江而下,楚国方灭。
就如你说,这天下大势,不过东西之争,南北之争。
今东西之争已渐渐结束,而南北之争,方为今后所重吧蜀,有剑门之险,得大江天堑,一时间难以攻取。虽说刘獐暗弱,但其父子两代经营,恐难一举克之。若我为孙权,必谋荆襄,而后取龙首,则可龙腾江南。所以,绝不可是荆襄为孙权所得,我必先取之,方可心安。”
曹朋,顿时沉默。
曹操接着说:“元让刚勇,然刚烈有余,而谋略不足。
他一直轻视荆襄,方有今日之败。我欲使你接掌南阳,却不知你,当如何应对而今危局呢?”
终于言归正作了!
和曹操交谈,至少要耗费海量脑细胞。
真他娘的是一个累!
曹朋整理了一下思绪,片刻后,沉声道:“主公,阿福以为,而今之荆州,乃刘表之荆州。”
曹操眼睛一亮。
“刘备不过寄人篱下,却获此大胜,不异于反客为主。
若我为刘表,恐也无法忍受。故而刘备之胜,与他并非好事,反而是一桩坏事。若我为南阳太守,当谨守叶县和舞阴,而后拉拢当地豪伸,平稳民心。若刘备来袭,我必坚守不出,不出年底,刘备必退。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且随他嚣张,却持久不得,此阿福南阳之策。”
曹朋,没有提他最擅长的屯田。
因为他很清楚,南阳郡,绝不是推行屯田的好地方。
与许都荥阳不一样,在经历了数次大战之后,当地豪强缛伸,早已大不如前。大量的土地荒芜,成为孕育屯田的土壤。而且无论海西,河西,还是邓稷推行屯田的延津,都是这种状况。
而相比之下,南阳的情况颇有些不同,就在于黄巾之后,南阳豪强缙绅,再未经历大战。
而刘表得荆州之后,已宽仁而治,令南阳缙绅力量重又崛起。
要屯田,必然会激起南阳缙绅的反对,甚至可能会引发一场场暴动,令其彻底投向刘备。
所以,曹朋决意,示之以弱,而后图之。
曹操露出一抹笑意,连连点头。
其实在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他现在没有余力对付荆州,就暂时让荆州,维持现在的局面。
待他干掉了袁熙,便是收拾荆州之时。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沉稳的人,来执行他的这个思路。
而曹朋的示之以弱,无疑最为符合他的观点·……·……
“阿福,一会儿我会让奉孝来接你,你暂时就先住在白兰精舍。
至于其他事情,你也不必着急。过几日,吕氏汉国的使节前来,还需要你出面与之接待。
待送走吕氏汉国,我再委任与你。
而今朝堂上颇有争议,若吕氏汉国归附成功,当是大功一件,那时候那些人也再无办法阻止……吕氏汉国使节抵达之前,你暂委屈一下,莫抛头露面。平日多研究一下南阳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奉孝与我知晓。总之,一切暂以吕氏汉国之事为重,之后再与你深切详谈。”
第536章 见钱眼开郭奉孝
的确,当下的头等大事,就是吕氏汉国的归附。
而吕氏汉国能不能归附朝廷,也决定了曹操在未来对袁熙的幽州之战中,投入多少的力量。
三万高句丽兵马,听上去或许不算太多。
然则真投入幽州战场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一旦出现胶着,就有可能引发鲜卑,并州,南匈奴,乌丸,乃至整个冀州地区的连锁反应。
曹操当然不想和袁熙胶着,在他看来,对幽州之战,必须要一战功成,绝不能拖泥带水。为此,他几乎调集了冀州,兖州,豫州三州库府,所为的就是迅速平定。所以这一战,必须成功。
“对了,吕布那闺女好像是叫悔·……吕蓝?”
“啊?”
“那女子颇不简单,在三韩号称吕氏女虎。
说不得到时候,还要你费些周折。你这两日在白兰精舍好生调养,我随时会与你知晓状况。”
“喏!”
在曹操准备离去的时候,曹朋突然问了一句,“叔父,吕氏汉国,遣何人为使。”
曹操脚下一顿,看了曹朋一眼,轻叹一口气道:“便是那高顺。”
言语中,有无尽的怅然。
曹朋知道,当初曹操围攻吕布的时候,对高顺极为赞赏。他甚至做好准备,要招揽高顺归降,却不想曹朋从中插了一杠子,高顺最终追随吕氏家眷,远赴海外,前往三韩打拼天下。
那一声叹息中,也包含了对曹朋的不满。
可曹朋呢,也是有些无奈。
你老曹好色如命,我怎可能把吕布一家交给你?且不说别的,你攻取了下邳之后,明明把吕布部将秦宜禄的老婆杜氏许给了关羽。结果你老人家看过之后,直接就把那杜氏收到房里。
曹操和关羽之间,也因此产生了些许矛盾。
这件事,真的有!
至少是曹朋亲眼所见……
不仅仅如此,秦宜禄死后,秦宜禄的儿子也被曹操收下,当成养子对待。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对,秦朗!如今似乎也有八岁大了,还在曹府中生活,据说挺受曹操的疼爱。说起来,曹操这一点的确不错。他虽说对人妻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喜好,但对那些收养来的孩子,是真好。
之前的曹真,现在的秦朗……·……
据说,曹操收秦朗为子的时候,曾想要给秦朗改名。
结果杜氏坚决不从,曹操居然没有反对,依旧让秦阿苏继承了他老子秦宜禄的姓氏。秦朗八岁,曹操也在为他寻找启蒙先生。不过这一次,曹朋是坚决不会跳出来。之前曹冲的那些作为,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感到难过。自己来许都,曹朋不信曹冲不知道。居然未来探望。
他,已十岁了!
该懂事了·……·……
其实,曹朋冤枉了曹冲。
曹操秘密招曹朋返回,很少人知晓。
包括曹冲,也不知道曹朋已到了许都。而曹植之所以能知道,更赖他平日里为曹操处理文牍,也是在无意中知晓。当然了,曹植来见曹朋,是别有用意。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曹植还问曹操:父亲,不知孩儿可否去拜访曹家哥哥?”
曹操笑道:“自然可以。”
曹植愿意和曹朋接触,曹操还是比较愿意看到。
因为他已经发现,曹朋和曹冲之间的疏离。如果曹冲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者曹丕在世,那么曹操倒未必会反对曹朋和曹冲之间的接触。但现在,曹丕死了,而谁为嫡子,曹操仍未作出决断。故而他也不希望,曹冲和曹朋走的太近。因为他担心,曹朋会影响到曹冲。
曹朋对曹冲影响力越大,就越容易出事。
曹操不想坏了曹朋的性命,但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将来成为曹朋的傀儡!
毕竟,曹冲和曹彰在很多地方不太一样。曹彰热血,冲动,而且非常叛逆。所以曹操让他跟随曹朋,是希望曹彰能改掉这些缺点。可曹冲呢,年纪虽小,却有自己的主见。至于郡主见是否正确?不重要……错误的,可以纠正。毕竟曹冲小,可塑性,远远比成年人更大。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曹冲和周不疑走近的时候,曹操并没有插手。
哪怕他明知道,这里面有一些问题存在。可是他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观察。
只是,他没有想到。
自己这种沉默,竟然使环夫人,产生了一些误解。
件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中件十十十件中件件十十件件十十件中件十十忡件十十十十十
曹操离开不久后,典府门外就有家奴来报:“郭祭酒来了。”
“阿福,这两日我和老三,怕无法陪你。军务繁忙,而且往来也不太方悔·……过几日,我们就要前往叶县,到时候我和老三,在叶县等你前来汇合。嘿嘿,我们哥两个,给你去打前站。”
分别时,典满和许仪送曹朋出门。
曹朋点点头,与二人拱手道别,便走出了府门。
想必郭嘉一直呆在司空府,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郭嘉在车上探出头,朝着曹朋招了招手。曹朋二话不说,登上马车,而后车帘落下,马车沿着大街,缓缓行进。
车中,厢壁上嵌着一盏油灯。
油碗向内凹陷的很深,所以不必担心会泼出来,引发火灾。
灯光不是特别亮,但却照的很通透。
郭嘉笑呵呵道:“阿福这一眨眼,咱们又快有一年未见了。”
曹朋瞪着郭嘉,却没有好脸色。
“是啊,你连面前不用露,嫂嫂来了几次,就拿走了我近十刀鹿纹笺,也不知落入何人之手。”
郭嘉闻听,顿时露出尴尬之色。
他打了个哈哈,辩解道:“这件事与我干系不大。那十刀鹿纹笺,文若拿走三刀,公达取走了两刀,剩下的五刀,主公前些日到我家里,硬拿走了两刀不说,连带着我自己买的冷金笺和鱼子笺,也被拿走了不少。阿福,商量个事儿……你那鹿纹笺实在是太贵了!我一个月的俸禄也买不得多少。能不能便宜一点,如此一来,大家都可以开心,何乐而不为?”
“你们开心,我可不开心。
曹朋突然低声吼道:“知不知道,我那工坊里,一月才有几多鹿纹笺?”
“这个,这个……·”
郭嘉突然有点后悔了!
当初曹朋在开设工坊的时候,还派人和他说,让他出五百贯便可以得到百分之一的股份。
结果郭嘉认为太少了,同对手里也确实没有余钱便拒绝了。
现在看来,大大的失算……
原以为百分之一的股份没多少,可看白鹿纸坊昼夜不停的忙碌就知道是何等的兴旺。福纸楼的纸张,很少库存超过一个月。但只是太学每天消耗的硬黄纸和素笺,数量就极为惊人。
一刀素笺一百张价值不过八十钱。
买的多,还有折扣。
原以为卖不得什么钱可现在看来,那绝对是日进斗金。
福纸楼真正赚钱的,并不是鹿纹笺,冷金笺和鱼子笺。真正赚钱的,恰恰是那些看上去极为便宜的染黄纸和素笺。其次,是那些彩笺,为许多士子所钟爱。东汉末年,虽说混乱不堪,但也是一个个性张扬的年代。所谓的魏晋风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东汉末年的士人。
用一种独特的颜色,来代表自家的个性,当然不会有人拒绝。
比如那建安七子……对了,现在还没有这么个名头,就暂且以建安七子来称呼吧。建安七子当中的王粲,好用青笺。于是,他专门派人到福纸楼,花费重金,表示要单独制作彩笺。
王粲的彩笺,采用牡丹纹。
故而在许都得了个绰号,叫做:青姑子。
别误会,这可不是骂人的话。牡丹别名鼠姑,而王粲又好用青笺,所以便有了青姑子的雅号。
还有陈琳,好荷花,但同时生性喜红色。
故而就选用了红笺,衬荷花纹……
这种特制的纸张,未必就比鹿纹笺便宜。但在制作工艺上,只需要做好花纹纸模,便可以生产出来。而且别还价……谈钱就俗了。你要讲个性,你要求喜好,那就别怕花钱。订制的纸张,五百刀起。也就是说,曹朋只需要用极少的成本,就能迈出鹿纹笺的价钱。那些名士,还得来求着你,否则免谈。赚文化人的钱,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更不要说去赚那些家中极为富有的文化人钱财。用与众不同的彩笺,是品位,是地位,更是一种个性彰显。
别以为有钱就能买来。
那些乡绅土豪,就算花三倍的价钱,也别想在福纸楼订制。
能让福纸楼为你订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对你身份地位的认可。
连郭嘉的妻子,那么从不谈论钱帛,性格淡漠的女子回来都责怪郭嘉,当初为何就不答应呢?
现在,郭嘉把钱送到曹朋跟前,曹朋也未必理睬。
看着郭嘉长吁短叹,曹朋就格外有成就感。
鬼才啊!
能让一个鬼才开始重视钱帛,那是何
等地成就?
“得了,你莫和我装……这是去年你在纸坊的分红,一共一千二百贯,你收好就是·……·……生的将来小奕长大了抱怨,我这个做叔父的,发财连他老子都不肯带上。你那五百贯,就是个幌子,为你名声考虑省的将来有人说我花钱买通你……”……与我而言,我缺你那五百贯不成?”
郭嘉顿时愕然
从曹朋手中,接过了一张用桑皮福纸做成的契约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今得颖阴人郭嘉出资五百贯,入白鹿纸坊。份额百之一,每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分红结算。契约一式三份,纸坊与郭嘉各持一纸,余者至官府报备。此契约可转让,可继承,直至郭嘉本人自愿卖出,双方不得反悔。立约人,白鹿纸坊,曹朋、颖阴人郭嘉。
在契约书背面,还有荥阳太守大印。
随同契约的,还有一张飞钱。郭嘉一眼就认出,这是中央银楼,也就是原先曹朋和陈群设立的那座银楼,发放出来的新式飞钱。采用桑皮福纸,经过特殊的办法处理后制作而成。
至于飞钱真伪,只有中央银楼的人才能辨别出来。这种飞钱不在市面上流通,主要用于交易而制成。飞钱上用篆书写着一千二百贯,该有中央银楼大印。只要郭嘉愿意,可以随时在中央银楼兑换。
郭嘉结结巴巴,“这怎生好,这怎生持·……要不,我回头把那五百贯给你?”
“呸!”
曹朋啐了一口,便不再理睬郭嘉。
每年能有一两千贯的净收益,对于整日里入不敷出的郭嘉来说,无疑是天降横财。
他愣了一会儿,也不客气,把那飞钱往怀里一塞,掀起车帘对外面吼道:“郭仁。”
“老爷有何吩咐?”
“赶快先回去,告诉夫人,让她摆好酒菜,我回去之后,要与客人痛饮。”
尼玛,太现实了吧。
合算着,要没这张飞钱,我到你家里连杯酒水都没有?
曹朋不由得一阵剧烈咳嗽,指着郭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件十十十十十忡十十件十十十十十十件十十忡十十件忡十件十件中件十十件件十十件十十十十件十
白兰精舍,是郭嘉府中书房的名称。
不过在许都,许多人都知道,这白兰精舍,就代表着郭嘉的住所。
曹朋在郭府角门外下车,和郭嘉一同走进郭府。郭嘉的府邸不算太大,和早年曹洪卖给曹朋的那座府邸,面积相差不多。不过,布置的非常雅致,令人一走进去,顿觉耳目一新……·……·……
这,却要多亏了郭夫人的手段。
郭嘉的俸禄不低,军师祭酒,加骑都尉,拜液阳亭侯。林林总总,再算上曹操的那些赏赐,一年下来,也有三四千石的俸禄。只是这家伙从来是左手进,右手出,根本没有半点理财的本事。如果不是他老婆操持着,再加上荀彧陈群这帮子好友偶尔资助,怕早就给饿死了。
曹朋觉得,曹操让他住在郭嘉的家里,恐怕是不安好心。
其中,未尝没有让他资助郭嘉的意思在里面。
而今的曹友学,要说是曹操手下众人的第二富,那绝没有人敢说自己是首富……
没办法,这货太能捞钱了!
当初在许都,开设了一家老许都涮锅,就是日进斗金。
而今,老许都涮锅已成为许都一家极具特色的饭馆。他们有着其他人所无法具备的优势,那就是可以从河西,购入最为便宜的羔羊。每年冬季,老许都涮锅就成为许都城里,生意最兴隆的酒楼之一。还没人敢去招惹,那酒楼的后面,实在是藏着太多无人赶去招惹的大佬。
老许都酒楼,现挂名黄承彦名下。
而黄承彦虽然久居颍川,不在许都,却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连曹操见到黄承彦,都要尊一声,“彣公”可见他的地位。更不要说,这酒楼背后的其他人物。
曹朋在郭夫人热情的招待下,洗漱干净,而后与郭嘉坐下。
他看着郭嘉,笑嘻嘻的问道:“郭大哥,现在可以说了,你好端端把我推出来做那南阳郡太守,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537章 三荐
第537章三荐(1/2)
郭嘉笑了!
“难不成,你想要在那荥阳,坐满三年不成?”
曹朋摆手,“这不是理由……我虽说不愿意一直呆在荥阳,可问题是,南阳郡而今就是一副烂摊子。朝中官员无数,司空帐下更有许多能人。为何单单选中了我,这让我感觉很奇怪。”
郭嘉脸上的笑容,渐渐隐退。
他看着曹朋,半晌后幽幽道:“不愿你在荥阳耽搁,只是其一。
虽则你在荥阳又是造纸,又创出覆土烧刃之法,改良兵器,可终究还是有些大材小用……南阳局势不稳,需一强力之人出镇。此人需识得进退,了解轻重,更重要的是,要清楚南阳于主公的重要性。而今刘表与主公方盟,尚不可撕破脸皮。所以主公不可能在此时用兵。
你一来有海西,河西之经验,能应对复杂而混乱的局面。
二来嘛,则因为你是南阳人,于南阳缙绅而言,更容易被他们接受,平抚他们惶恐的心理。
这一点,元让却不足。
他刚勇有余,而怀柔不足。在南阳出镇两载,却无太大进展。你过去之后,要尽力拉拢当地缙绅,再交好荆襄世族,孤立刘备。我思来想去,能做到这几点的人,似乎唯有你堪堪合适。”
“郭大哥,你把我抬得太高了,小心我下不来。”
郭嘉笑了笑,“下不来,就别下来了……”
曹朋,顿时沉默!
郭嘉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要他呆在台上。此去南阳,做得好要做,做不好也要做,要么飞黄腾达,要么……
曹操是不会杀了自己,但如果此行南阳失利,必会惹出许多波折。
半晌后,曹朋叹了口,“我就知道,有好事你断不会想着我,不是麻烦事,你也不会举荐我去南阳。”
“呵呵,你行的。”
曹朋靠在圈椅上,双手搭着扶手,仰面朝天。
“郭大哥,刘备何故突然用兵?”
郭嘉一笑,“此文和之谋所致。”
“哦?”
曹朋连忙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盯着郭嘉。
“之前,文和设计买通了蔡氏族人,通过那人之口,谏言蔡氏和蔡瑁,让他们拉拢刘备,辅佐刘琮,并许以樊城驻守。他这本就是离间之计,若刘备答应了蔡氏,势必会和刘表带去荆州的山阳旧部反目。支持刘琮,也就意味着和刘琦反目……你也知道,刘表虽说宠爱刘琮,对刘琦颇有疏远,但刘琦忠厚,内心刚烈,在刘表进驻荆州时,也曾立下过不少功勋。
所以,山阳旧部,多支持刘琦,在荆州也算是一支力量。
诸如伊籍李珪等人,虽而不掌实权,但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更不要说刘表从子刘磐,侄儿刘虎,皆掌兵权之人,多倾向刘琦。所以,如果刘备从了蔡氏,就会受刘琦的敌视;反之,他若是不从,必然被蔡氏所不容,受荆襄世族打压更甚……总之,文和之计,令刘备陷入两难之中。”
曹朋明白了!
他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贾毒蛇逼得太狠,添油添得多了,让这火势控制不住了,把刘备逼急了?”
贾毒蛇?
郭嘉一怔,旋即哑然失笑。
想想贾诩平日里总阴森森的模样,好像谁欠了他多少钱似地。贾毒蛇之名,的确是很适合,使得郭嘉连连点头。
“差不多就是这样,刘备之所以敢打宛城,估计也是被逼急了,所以有心借打宛城而自立。”
“刘表,能同意?”
“刘景升而今卧病在床,荆州诸多事宜,若非重要,多由蒯越蒯良兄弟负责。此二人也多倾向蔡氏,故而早晚会对刘备施加压力。不过,我却不敢肯定,刘备能坚持多久。最重要的时,他得了宛城之后,声名大振。若是让他在南阳继续肆虐,早晚必然会闹出一番事端。”
曹朋冷笑,“贾毒蛇烧的火,却要我去灭火?”
“你不愿意?”
曹朋搔搔头,“我倒是想去,可身边无人。
你也知道,我部曲大都留在西北,身边只有庞德庞明兄弟,连个出谋划策的人也没有。此去南阳,非同小可。刘备不是马腾之流,虽说他实力不如马腾,可是论手段,远非马腾可比。”
对付马腾,我也有庞统徐庶可以帮忙。
可到了南阳,我身边是真没有什么人可以用……
“西北那边的人手,你莫想抽调。”
郭嘉一句话,堵死了曹朋小心思,“你要人,我可以给你推荐,同时你也可以在司空帐下挑选。但西北那边刚稳定下来,从去年的情况来看,整个凉州,都不可能给你抽调出人手来,所以你休想去动西北的心思。哦,对了……前年刘先来访,带来了一个人,我觉得挺不错。”
“谁?”
“杜畿。”
曹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你说谁?”
“杜畿,杜伯侯。”
这名字听上去,似乎有点耳熟。
对了,想起来了……杜预的祖父。杜预是三国末期,与邓艾齐名的大将之一。同时也是灭吴的元勋功臣。破铁锁横江者,便是杜预。只不过在建安十一年,杜预似乎还没有出生吧。
杜畿,京兆杜陵人。
少孤,继母对他非常快,却极为孝顺。
二十岁时出任郡功曹,守郑县令。后举孝廉,除汉中府丞。后天下大乱,便客居荆州。建安九年末,刘先奉命出使许都,杜畿一同前来,而后没有再随刘先返回荆州,而是定居许都。
历史上,荀彧向曹操举荐。
这个家伙,似乎也是一个牛人……
“他现住何处?”
郭嘉道:“许都草场街……不过他而今过的颇不得意,儿子才八岁,却连个写字的黄麻纸都没有。我曾与他聊过几次,此人颇有才干,而且对荆襄极为熟悉。我本想向司空举荐,不成想发生了南阳兵败。我思来想去,就猜到你这家伙必不会甘心就任,所以把这个人留给你。”
“哈,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郭嘉温雅一笑,“若你要道谢,我也受得起。”
对郭嘉,曹朋是一点招数都没有。
这厮脸皮极厚,若和他较真,那就真的是输了。不过,曹朋倒也没有怪罪郭嘉的意思,毕竟他和郭嘉一起聊天,有时候甚至比和邓稷一起聊天还要轻松,是个不可多得的谈话对象。而且,郭嘉颇能举一反三,理解新事物的速度,也非常快。也就是和曹朋交谈如此,换个人,他未必这样。
“一个杜畿,恐怕还不够。”
“阿福,你无耻的风范,越来凌厉。”
郭嘉笑骂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满足。不过,我还有一个人选,你可以考虑一下。”
郭嘉,就是这样。
好像牙膏,你不挤他就不出来。
“谁?”
“邓芝。”
曹朋愕然看着郭嘉道:“那是我姐夫的人。”
“我知道!”郭嘉笑眯眯道:“前次叔孙过来,我曾与邓芝有过几次交谈。此人颇有才具,见识不凡。叔孙而今在东郡,得你这家伙之助,过的是逍遥快活。兖州那些老顽固们对他,可说是言听计从。伯苗留在东郡,也不过是处理一些杂务,说实话,有点屈才,可惜了。
我记得,他和叔孙是同宗,都是棘阳人。
而且久居新野,想来对南阳的状况,更加熟悉。
你去南阳,需有熟悉南阳的人协助。不管是杜畿,还是邓芝,这两个人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了,还有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你能否请得动。”
“哪个?”
“卢毓,卢子家。”
曹朋瞪大眼睛,“郭大哥,你莫要给我乱推荐,卢毓又是哪个?”
说实话,郭嘉推荐的三个人中,除了邓芝,曹朋都不熟悉。杜畿还好说,毕竟有点印象,知道他有个牛逼的孙子。可是卢毓?那又是哪一头?曹朋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不知道卢子家?”
这一次,轮到郭嘉吃惊了。
曹朋脸上挂着黑线,一脸郁闷的问道:“我需要知道他吗?”
“亏你和他并称许都三杰,你居然不晓得他的名字?”
“许都三杰?”
“你,卢毓,还有临沂侯刘光。”
刘光居然和自己齐名,是那劳什子许都三杰?
曹朋还真是不太清楚……
“什么时候的事情?”
“呵呵,早在三年前,刘光从朔方返还,而你留在了河西。
卢毓也是当年从幽州而来,投奔主公。其人才学不俗,而且心思细腻,文章也非常华美。故而有好事之人,将你三人列为许都三杰,号称三俊……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郭嘉的脸上,一副‘你是土老帽’的表情,让曹朋恼怒不已。
“我哪知道你们这些无聊的家伙,弄这么一个名号出来。
三年前,我还在经营河西,面临马腾之威胁,哪有那精神去理睬这些事?不过,这卢毓究竟什么来头。看你这模样,好像很敬重似地,莫非又是哪家豪门子弟?否则断不会是这模样。”
郭嘉苦笑摇头,“你还真说对了!”
“愿闻其详。”
“卢子家的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卢中郎。”
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要说起来,卢子家和刘备,还是同辈,关系颇为亲近。”
曹朋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名字。
卢中郎?
这个中郎,一般而言,指的是职务,是中郎将。
普通的中郎将,断然不会让郭嘉一脸哈巴狗的模样。而东汉末年,姓卢的中郎将……似乎只有一人。
“可是北中郎将卢植子干公?”
郭嘉点头微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怪不得他说卢毓和刘备是同辈。那刘备曾师从卢植,卢毓算起来,自然是刘备的小师弟。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可以是曹朋在南阳,与刘备之间增加一个缓冲带。
你还别说,郭嘉推荐的这三个人,与曹朋来说,还真是非常合适。不管是邓芝还是杜畿,亦或者卢毓,这三人也是目前最适合出现在南阳郡的人选。曹朋不禁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人选,我已经给你了。
至于能不能请得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曹朋大怒,“郭奉孝,你是说,你还没有谈好?”
“当然,你看我整日操劳,人都瘦了许多,哪有那功夫去为你找幕僚。曹友学,你可莫要不识好歹,若不是看在你给我一千二百贯的红利份上,我才懒得为你操这份心思呢。”
郭夫人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而郭嘉的独子郭奕,则依偎在母亲怀中,看着那两个好像斗鸡一样,抻着脖子,似要争吵一般的家伙。
郭嘉是真的很不爽!
我挖空心思,帮你挑选幕僚,结果你还不领情?
而曹朋呢,同样不爽。
老子一千二百贯丢出去,居然还要我亲自去劝说……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多有点小脾气。邓芝那边还好说,派人去东郡,与邓稷说一声。想来邓芝也不会拒绝这衣锦还乡的机会;杜畿嘛,据说过的不如意。他历经波折,还有家世,应该也不难劝说他出山……
倒是卢毓!
这个曹朋全无半点印象的家伙,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卢毓和曹朋是同年,而今都是二十五岁。有个老家世,老子又是大名鼎鼎的卢植,肯定不容易对付。年轻人,都有些心高气傲。如果曹朋是三十多岁,或者四十岁,说不定卢毓还能尊重一些。关键是,两个人一样大,必然是谁也不会服气谁。那有如何才能请得他出山?
郭夫人站起来打圆场,“奉孝,友学是你兄弟,你何必为难他?”
“哼,还是嫂嫂体贴,全不似某人没心没肺。
我就一直奇怪,以嫂嫂这般貌美娴熟,怎会嫁于这么一个疲沓家伙?”
“曹友学!”
郭嘉气得,脸红脖子粗。
而郭夫人却笑得更加灿烂,“叔叔说的好,奉孝平日里忒疲沓,之前你让他去找张先生看身子,他却死活不肯……哼哼,好在张先生看在叔叔的面子上,亲自登门为他诊断,才算了却了心事。你莫理他!我告诉你,子家而今正忙着想找人为他父亲所著《尚书章句》和《三礼解诂》拓印成书。若你能帮他拓印出这两部书来,卢子家定会感激,自然也就容易说话。”
曹朋闻听,顿时笑了……
第538章 尔一轻浮子
每个人都有弱点,只在于如何知晓。
卢毓寻求为其父遗著拓印刊行的途径,想来知道的人不会太多。若非郭嘉这等层次的人,一般人很难知晓。曹朋相信,这实际上是郭嘉的主意。只是他不想表露太多,所以才借郭夫人之口说出。即便是曹朋没有和郭嘉争吵起来,郭夫人也会在恰当的时机,告诉曹朋答案。
只是,不挖苦郭嘉两句,曹朋心里不舒服……
而今的南阳郡,的确是个火坑。
郭嘉虽说走出于好意,可面对现在南阳混乱之局,曹朋也觉得有些头疼。
回想起来,他三次入仕,似乎面对的都是相同局面。海西、河西,乃至于今日的南阳郡,都算不得什么稳妥地区。而且曹朋可以肯定,南阳郡绝对比海西与河西的局面,更加复杂。
那是中原,是光武帝刘秀龙兴之地。
当年刘秀就是靠着南阳宗族起家……我的今天,谁又敢保证,那南阳郡是一个清平之地呢?
想到这里,曹朋开始感到头疼。
当晚,曹朋便在白兰精舍住下。
一夜无事,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没有亮。
曹朋带着郭奕,在庭院中打拳健身。郭奕和他老子郭嘉很相似,身子骨都不是很强壮的人。
所以曹朋一住下,郭夫人就请求,让曹朋教郭奕健身。
这年月,没个好身子骨,还真难以成就大事。
郭嘉这两年倒是挺注意锻炼,而且随着华佗的到来,又传授了五禽戏与郭嘉。虽不说是天天锻炼,可是隔三差五的,郭嘉还是会打一趟拳。久而久之,郭嘉的身子骨,的确好转许多。当年服用五石散而留下的隐疾,在华佗和张仲景的联手诊疗下,已渐渐的消除。至少,曹朋不用担心,这家伙去一趟幽州便可能挂掉。总之,郭嘉的身体还有精神,都不算太差。
带着郭奕练完了拳脚,郭奕出了一身的汗。
洗漱完毕,曹朋来到郭嘉的书房,却见郭夫人正在书房中打扫。
“叔叔来了!“
郭夫人笑着和曹朋打招呼。
人逢喜事精神爽。
对于郭夫人而言,也是如此。
郭嘉昨天晚上,把曹朋分给他的一千二百贯红利,一并交给了郭夫人。这也让郭夫人感觉身上的压力,轻松许多。郭嘉存不住钱,他那点俸禄,也将将够维持生活。而郭嘉本身,又喜好交际,平日里会跑去找荀彧陈琳,孔融王粲那些人唱和。
可是和荀彧这些身家颇为丰厚的人交际,花费总是难免。总不可能每次出去饮酒,都让荀彧他们付账。哪怕荀彧等人不说什么,郭嘉也会不好意思。同时他又好买书,但市面上的书册,非常昂贵,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一来二去,郭府真存不住多少钱财。
若不是郭夫人精打细算,而曹操时常会给予赏赐,郭府甚至可能维持不下去。
只看郭府的家仆奴婢不过寥寥二十余人,便可以看出端倪。这还是郭嘉没有纳妾养婢,否则花费,必然更加惊人。
许都是都城,在都城里生活,成本必然超出其他地方。
车马费,交际法,以及各种各样的支出……
一千二百贯不算多,但对于郭府而言,却能极大的缓解窘况。更重要的是,这笔钱的来路很干净。邓稷是郭奕的干爹,所以郭府和曹府之间的关系,大都也为人所知。郭家和曹家联手做些生意,在情理之中,算不得什么问题。那么,郭嘉得红利,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
郭嘉这一千二百贯,拿的是心安理得。
郭夫人呢,自然也很高兴,同时对曹朋,又多了几分感激。
“这是奉孝从文若那边我来的文牍,大都是关于荆州,主要是南阳郡的一些记载。奉孝说,你且安心住下,好好看看这些文牍。等吕氏汉国的事情完结,少不得还要应付司空考校。
另外,杜畿那边,奉孝也会与之说项。
只是叔叔还需花费些钱帛,先解了杜伯侯的窘况。估计这两日,杜伯侯会来拜访,叔叔可以当面考校此人。至于子家那边,还要叔叔自己去处理,但想来以叔叔之能,必不成问题。”
曹朋问道:“郭大哥呢?”
“一大早就被唤走了……听说吕氏汉国的使节,已从白马县出发,估计今天就能过鸿沟水。”
郭夫人说罢,眼珠子一转,突然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叔叔,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嫂嫂不必客套。”
“听说那吕氏汉国的国主,是女人?”
“应该是吧。”
说实话,曹朋也不太清楚吕氏汉国的状况。
但依照着曹真的说法,那吕氏汉国的国主,所谓的吕氏女虎……”应该就是吕蓝。因为除了吕蓝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严夫人?貂蝉?呵呵,好像都不太可能,出任这国主之位。
想到吕蓝,曹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总是带着娇憨笑容,却又故作英武的天真少女模样。
嘴角微微一翘,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温柔笑意。
也不知,吕大小姐而今坐在那国主位子上,又是怎样的一种模样……
“叔叔,叔叔?”
“啊,嫂嫂唤我何事。”
郭夫人连着呼唤了两声,方把曹朋从沉思中唤醒。
略有些尴尬的搔搔头,曹朋刚要开口,却见郭夫人抿着嘴,轻声笑道:“若是如此,那少不得叔叔还要费些心思……嘻嘻,我听人说,吕氏汉国的国主,可是极为美艳,是一个美人呢。”
那暧昧的笑容,让曹朋好生尴尬。
他也只好哈哈一笑,算是把这个话题,扯开……
南阳郡,号南都。
东汉末年时,领37县,是名副其实的上郡。
掰着指头算了算,武威九县、河西五县、金城十一县、陇西十一县……四郡加起来,还抵不上一个南阳郡。人口,几乎是凉州人口总和的五分之三,有近百万之多。地域广袤,同时地势复杂。有山峦,有丘陵,有河道,有平原,极为复杂。自东汉以来,汉室对南阳郡豪强,一直是一种近乎于纵容的态度。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东汉以来,南阳豪强的数量最多。
历史上,大多数
王朝兴起之后必有屠杀功臣的举动。
似乎除了北宋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外,其他朝代的功臣元勋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其实不然!
若说“杯酒释兵权”赵匡胤绝非第一人。
东汉时,刘秀登基以后也曾有一个类似于杯酒释兵权的举措。
当年追随他起兵的南阳豪强,在得到了大量土地之后纷纷将手中的兵权,交还给了刘秀。
所以,就东汉而言,开国的功臣,下场还算不差。
但这也就使得东汉以来,豪强力量增加。
其中南阳郡又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不但有皇亲国戚,更有地方强梁。曹朋前世曾学过一篇强项令的文章,说的也正是这种情况。南阳豪强,数量极多,而且在地方,根基深厚。
你算一算,那云台二十八将当中,有多少南阳郡人?
太傅邓禹、大司马吴汉、左将军贾复、征南大将军岑彭,建义大将军朱祜,·等等。这是有名望的,而那些没有列入云台二十八将的又有多少?这些人当中,有的渐趋没落,有的依旧存在。林林总总,在郭嘉提供的这份文牍当中,竟记载了现存于南阳的豪强,几近百家。
曹朋只看得头皮发麻。
这真的和海西、河西不一样。
海西,不过三家而已,但多以广陵陈氏为首。
而河西郡,虽说兵荒马乱,可并无豪强世族之忧。无非是一些羌胡部落,还有红泽那一帮子遗民。在海西,只要得到陈氏的支持,便可以立足;在河西,只要干掉那些羌胡,笼络红泽遗民,也算是再无任何危险。偏偏这南阳郡,却是盘根错节,复杂的让人感到头晕脑胀。
每个县,都有各自的豪强存在。
这些豪强,或是拥有庞大的部曲私兵,或是在当地立足百年,实力庞大。而最为麻烦的,莫过于这些豪强世家,没有一个首脑人物。大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彼此间谁也不会服谁。
曹朋粗略看了一遍,就不由得连连苦笑。
“叔父,你在笑什么?“
郭奕在一旁,正练习八百字文。
抬头看到曹朋那一脸笑容,不由得好奇询问。
曹朋道:“小奕啊,你老子这一次,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差事。”
“好差事难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曹朋没法子和一个小孩子诉苦,只能强笑着点点头,“下次有这等好差事,我一定拉着你老子一同享用。”
心里面却咬牙切齿的咒骂:郭嘉,这梁子,咱们算结下了……
阿嚏!
郭嘉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奉季,身子不舒服?”
荀彧关切的询问。
郭嘉抖了抖肩膀,摇摇头道:“不知道,总觉得后脊梁骨发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前些时候张先生刚为我看过,似乎并没什么大碍。这今天也不知道是怎地,一个劲儿的在打喷嚏。”
“待会儿,去找张先生再看看。”
“嗯,我正有此打算。”
这时候,正在翻看文牍的曹操抬起头来,突然问道:“奉孝,你说让阿福去南阳郡,真的能行吗?他才二十六,如何能镇得住那些强梁?南阳郡的情况,可是不必当初的下邳海西县。”
郭嘉笑了。
“主公,你不用为友学担心。
那小子肚子里有货,只是太过疲沓。你不逼他,他就继续疲沓着;可你若是一逼,他绝对可以胜任。”
董昭放下了笔,正色道:“奉孝此言差矣。“
“哦,公仁有何见教?”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不是友学,而是你自己。”
董昭属于那种偏严肃的人。
特别是当他板着脸,来说笑话的时候,往往会让人感觉很冷。
曹操正喝着豆汤,一口就喷了出来,连连咳嗽。而荀彧则强忍着笑,扭过头,却见肩膀不住颤抖。
郭嘉的脸,顿时黑下来。
“公仁,你这话怎讲?”
“我一直在留意,发现了一个状况。
每次主公易事的时候,你都缩在后面不肯开口。若不是主公点将问你,你什么时候主动过?”
“我……”
郭嘉那张脸,顿时胀得通红。
曹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连连点头道:“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个状况。奉孝,看起来以后我也要经常逼你一逼。否则,你肚子里的那些货,是否也和阿福一样,不肯出来呢?”
郭嘉的脸,拉的老走……
午饭,曹朋吃的不甚爽快。
倒也不是不丰富!看得出,郭夫人还是很好客,只是碍于这时代的手段,令饭菜极为乏味。
似曹朋这种在家里,被步鸾等人养得挑三拣四的主儿,自然不太舒服。
“嫂嫂,晚膳时,让我来吧。”
“叔叔还会烹煮?”
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件事情。
所谓君子远庖厨,并非是说,君子不能下厨房。
而孔子所言君子,多是指有德行,有操守的人。这里,并没有单一的指出,是男人还是女子。所谓君子远庖厨,大致上是说,有德行的人当尽量去避免追求口腹之欲,而应该将精力投注于修养上。不是说,君子就不能下厨房……而在东汉末年,更没有类似的理解。事实上,许多名士都是老饕,有时候也喜欢自己烹煮一些美食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口服之欲……”
曹朋,笑而不语。
午后,他带着郭奕,在后花园中读书。
正当他为郭奕讲解那八百字文的时候,忽听家仆来报:新侯来访。
新侯,就是曹植!
建安九年,曹植当时十二岁。
因曹丕在冀州战死,曹操返回许都之后,便加曹植为新侯,配五百户食邑。这新侯的‘新”指梁郡新城。
曹朋不由得愕然,疑惑的起身道:“有请。“
他拍了拍郭奕,让他继续练字,而后迈步向前厅走去。
只不过,他有些奇怪:我和曹植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这好端端,他突然跑来见我,是何用意?
莫非,他要拉拢我吗?
曹朋眉头紧蹙一起,暗自感到头痛!
第539章 雒神赋
“曹家哥哥·……小弟今日冒昧叨扰,还望哥哥勿怪。“
曹植,身着一件月白色禅衣,博领大袖,衣袂飘飘,透出几分飘逸之气。
他一脸灿烂笑容,向曹朋拱手一揖,显得颇为尊敬。可越是如此,曹朋就越是忐忑。这小子究竟是什么居心?好端端突然前来拜访,而且又礼数周全,断然不是为了和他吟风弄月而来。
再者,若曹植真要与他谈论诗文,曹朋也会感到头痛。
十四岁的曹植,已尽显名士之风,令人不由得为他气度所心折。
曹朋按耐下心中的忐忑,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子建今来,朋亦倍感荣幸。我在西北,就常听人谈起子建之名,言子建才学过人,乃世所罕见。只可惜,一直未得机会与子建相盘桓。”
这一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七步一诗,那是实实在在的才学。当年曹朋虽在东陵亭也有过七步成诗的先例,可他那是假的七步诗,终究算不得数。比起曹植那真正的本事,还远远不如。当然了,而今的曹植,远没有后世他做七步诗时的那份惊艳才学。
可即便如此,年仅十四的曹植,也足以让人赞叹。
连曹操都在私下里称赞:子建文才富艳,少有人能及。
这里面,固然有父亲对儿子的爱惜,但如果曹植没有真才实学,恐怕也当不得曹操的赞赏。
曹植说罢,为曹朋引介道:“兄长,可知德祖乎?”
在他身后还跟随着一个三旬男子,看上去有些面善。
曹朋一怔,愕然打量那男子,露出疑惑之色。
“在下杨修,见过曹三篇!”
杨修!
曹朋顿时恍然大悟,朝着对方,微微拱手。
这两个人,果然混到了一起……不过,曹朋并非是和杨修第一次照面。只是他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早在建安二年,曹朋初至许都时,其母张氏在回春堂外,遭伏均等人围攻。而曹朋和典满参战,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小八义。当时杨修也是随伏均围攻张氏等人的帮凶。只不过他很聪明,一见情况不妙,便立刻退出。后来虽被其父杨彪,也就是那弘农杨氏之主,前太尉杨彪狠狠的处罚,却不似伏均那般凄惨……伏均跋了一脚,也因此与曹朋一家结为死敌。
再往后,杨彪回家养老去了!
而杨修则留在许都继续求学,并从此和伏均等人疏远。
历史上,这厮也是个颇有名气的角色,只不过是一个只会耍小聪明,卖弄才学之辈。最终,杨修被曹操所杀,也算是为后人所知。而此时的杨修,显得非常文雅,透着一丝倨傲之色。
随着他才学展现,又与曹植结交,被曹操委任曹植的书佐,身份日渐增长。
特别是在曹丕死后,曹植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连带着,杨修也变得傲气起来,在人前颇为张扬。
不过,他却不敢在曹朋跟前卖弄。
那份倨傲,是他自幼养成的一种气质,无法改变。
但言语之间,杨修对曹朋还是显得非常恭敬。不管怎么说,曹朋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人物。
郭夫人之前已经做过了交代,所以曹朋也没有客套。
他引曹植杨修来到偏厅,而后分宾主落座后,颇为玩味的问道:“子建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却见曹植面露犹豫之色,看上去好像非常为难。
不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曹植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篇诗文,递到了曹朋面前。
“兄长,去年植于雒水,曾见一女子,甚为倾心,日夜思之,难以忘怀。
故作诗赋一篇,以纪念之。植知兄长才学过人,故冒昧前来拜访,想请兄长为我指教一二。”
果然是比诗文!
这可真是……
曹朋接过诗文,强笑一声,“也不知是何家女子有此福分,竟得子建如此挂念。”
曹植没有接话,而是用一种极为期待的目光,凝视曹朋。曹朋抖了抖诗篇,凝神看了过去。
但见赋曰:建安十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私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辗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吧……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之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吧……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劲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曹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雒神赋,这分明就是名扬后世的雒神赋!
曹植年方十四,便做出了雒神赋?
他骇然抬起头来,向曹植看去。
雒神不对,后世说雒神就是甄宓。而曹植一直对甄宓极为爱恋,只是因为甄宓嫁于了曹丕,所以黯然神伤。而今,甄宓没有嫁给曹丕,却嫁给了曹朋。同样的,甄宓也是曹植的嫂子。难道说,曹植这篇雒神赋,就是因甄宓所写?若真是这样,那曹朋有岂能善罢甘休?
要知道,曹植这一篇雒神赋,在后世引出了多少争议。
有人说曹植和甄宓相恋,盖因曹丕,以至于两人未能终成眷属。难不成现在没了曹丕,自己却要代替曹丕的位置?不对啊,甄宓在河西,名声并不显,知道她的人不多。而且自随曹朋返回中原,很少抛头露面。他二人决不可能……慢着,建安十年,不就是在去年发生的事情?
曹朋闭上了眼睛,回忆去年的种种。
甄宓在去年,也没怎么出门……不对,她好像出门一次,就是在暮秋时,带着孩儿曹睿,和步鸾郭寰一同前往雒阳礼佛,为孩儿们祈福。诗赋里也说,曹植是在去年返京时,途径雒水。
操!
这家伙在意淫我老婆!
曹朋勃然大怒,眼睛不自觉眯缝起来。
“子建,此为何意?”
言语中,透出淡淡的杀气,周身更散发出一丝冷意。
可惜曹植并未觉察到曹朋的这
个反应,见曹朋询问,顿时兴奋起来,忙起身拱手道:兄长,不瞒兄长,小弟去岁在雒水所遇女子,乃兄长妾室。……小弟也知不该,只是……小弟今日斗胆,望兄长将其赐予小弟。小弟愿以千金,不,三千金还谢之,还望兄长能够成全一二。”
尼玛,想女人想疯了,居然想到了我的头上。
你私下里YY甄宓,我可以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是,你居然挡着我的面讨要,着实是欺人太甚。
曹朋怒由心生,啪的一巴掌,连带着那篇诗赋,一起拍在了身旁的红木八仙桌上。
“子建,尔忒无礼!
他这一声怒喝,犹如巨雷般在厅中炸响。
那结实的红木八仙桌,受不得曹朋这含怒一掌,竟顿时四分五裂。连带着那篇诗赋,也化为翩翩蝴蝶,飘落在了地上。浓浓的杀气,迫人而去。只令得曹植和杨修,顿时脸色苍白。
“若非看尔父兄情面,就凭你今日这番话,我便立时将你击杀。
无礼,当真是欺我太甚。曹子建,你立刻给我滚出去,若再停留,休怪我不顾叔父的颜面。”
说罢,曹朋甩袖大步离去,只令得曹植和杨修在厅中,不知所措。
曹朋觉得,曹植是来羞辱他。
但却又冤枉了曹植。
东汉时,乃至于到后来,因女子的社会地位不高,往往被当成货物看待。特别是在士林当中,互赠美妾美姬,在当时人看来,是一桩非常风雅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会被传为美谈。
曹植认为,甄宓不过是曹朋妾室,所以才来讨要。
若换做是黄月英或者夏侯真那种妻室,他是断然不敢开这个口。
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惹得曹朋如此愤怒。一时间呆立在大厅里,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曹朋怒气冲冲离开大厅,返回住处后,仍觉得万分恼怒。
曹植,亏我还视他为才子,却是一个无行的轻浮子。他这般辱我,实在是,实在是气煞我也。
越想越觉得恼怒,曹朋抬手抓起屋中的红木圈椅,狠狠的砸在门上。
那扇坚固的房门,被砸的粉碎。
屋外的家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噤若寒蝉。
片刻之后,郭夫人匆匆赶来。她走进屋中,却见曹朋面色铁青,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拳头。
“叔叔,你这又是何必?”
“嫂嫂,曹子建欺我太甚……”
郭夫人闻听,不由得苦笑。
时于士林中的这种风尚,她也是非常反感。
身为女人,自然痛恨这种不把女人当人看待的行为。只是,郭夫人也不明白,曹朋为何如此的愤怒。只得轻声劝慰,同时又派人,立刻去找郭嘉回来。否则的话,她可保不住曹朋,会惹出什么事端。
但是,郭夫人对曹朋的反应,却是很赞赏。
“那两个贼子,可还在?”
“已经走了……叔叔你不知道,你刚才那模样,可真真个骇了所有人。连小奕都不敢靠近过来。
子建和德祖今日之举,也确是有些过分。
不过叔叔刚才的反应太激烈了,万一因此而得罪了卞夫人和司空,到最后岂不是要吃亏吗?”
“若司空不分事由,我宁可回荥阳继续服刑。”
“叔叔何来这气话,司空……呵呵,听嫂嫂的话,莫再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郭夫人在这里劝慰曹朋,而另一边,郭奕则直奔司空府。
“我要见我父亲,请通报父亲,家中出了大事……叔叔在家里发火,连母亲都奈何不得。”
郭奕说的是乱七八糟,而司空府的门丁,则是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从府中行出一个童子,看到郭奕,忙走上前来问道:“小奕哥哥,何故在此?”
“仓舒,请立刻带我去见我父亲,家里出事儿乐,曹叔叔发雷霆之怒,弄不好就要出人命了!“
“哪个曹叔叔?”
“自然,自然就是曹家叔命……曹朋,阿福叔叔。”
曹冲一怔,露出愕然之色。
“曹家哥哥何时来到许都,为何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一边询问,一边拉着郭奕的手,就往司空府里走。门丁见曹冲出面,自然不可能在出面阻止。曹冲拉着郭奕,一边走一边问道:“小奕,曹家哥哥因为而发雷霆之怒?他何时来的?”
“昨天晚上,他昨天晚上到的许都。
早上还带我打拳健身,下午时还非常和善的教我写字。可不知怎地,一下子好像变了人一样,看他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头凶兽。母亲现正在家中劝说他,却不知道,能否劝得住他。”
郭奕一着急,话语更加混乱,只听得曹冲越发糊涂起来。
不过,他还是从郭奕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头绪:曹朋昨晚抵达许都,就住在郭嘉的家里。他现在是待罪之身,竟堂而皇之的来到许都,并且在郭嘉的家里落足,说明是父亲召唤他而来。若非如此,曹朋断然不可能擅自离开荥阳……·那也就是说,父亲一定有要事要与他商议。
这其次,则是有人招惹了曹朋。
是谁招惹了曹朋?
曹冲非常好奇……
他大概知道自己这位启蒙先生的秉性,那是个一般不会动怒,但一旦发怒,必然会有大事发生。
他第一次发怒,结果断了辅国将军的手。
第二次发怒,杀了关中名士,凉州刺史韦吧……
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去撩拨曹家哥哥?
而此时,郭嘉正在后院花厅里,和荀彧董昭等人,与曹操商议事情。忽听外面一阵骚乱,紧跟着就听到典韦大声道:“五公子,非是我不肯通报,而是主公正在商议事情,不得打搅。”
“我有要事,要见父亲。”
曹操一怔,拧着眉,迈步走出花厅。
“仓舒,为何在此喧哗。”
不等曹冲回答,就见郭奕从曹冲身后冲出来,朝着站在曹操身后郭嘉喊道:“爹爹快点回家,曹叔叔,曹叔叔他要杀人……若再不回去,只怕曹植哥哥会有危险,母亲要你立刻回去。”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郭嘉,连曹操也不禁大吃一惊。
第54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540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2/2)
郭嘉大惊失色,连忙跳出来,厉声道:“小奕休要胡言乱语,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朋,也忒胆大了!
你老兄现在还是刑徒,有刑罚在身,怎能如此嚣张?
郭嘉不相信曹朋真的会杀曹植,可是听郭奕一说,也是吓得不轻。他偷眼朝着曹操打量了一下,见曹操面沉似水,心里也暗自有些惶恐。毕竟,任谁听说有人要杀自己儿子,都不会太高兴。哪怕那个人同样得曹操的宠爱和信任,但毕竟还是比不得亲生骨肉的那般亲近。
也许是看到了郭嘉,郭奕渐渐冷静下来。
他结结巴巴的向郭嘉等人讲述经过,待郭嘉说完了,包括曹操在内,不由得同时轻出一口长气。
原来不是杀人,是发火了。
不过好端端,曹朋干嘛要发火?
还有,曹植为什么会突然前去拜访曹朋?
曹操心里不由得疑惑,犹豫了一下,他转身道:“奉孝,文若,你二人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君明!”
“喏!”
典韦大步上前,插手行礼。
刚才,他乍听消息,也是一惊。
而今听到曹操呼唤,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
“若友学只是发火的话,想必子建他们已经离开。你立刻带人,给我把他带回来,我要亲自问他。”
典韦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曹操轻轻拍了拍额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的曹冲。
“仓舒,你先回去,今日不得出门。”
“谨遵父亲谕令。”
曹冲,也走了……
可曹操却不禁苦笑,回身向董昭看去,“我本打算让友学私下里与吕氏汉国接触,待吕氏汉国正式归附,我也有借口,将他赦免。不成想这孩子……看起来,想要隐瞒是不太可能了!既然隐瞒不住,那我打算让他干脆就站出来,遮遮掩掩,也透着小家子气。就让他做译官丞,配合子扬来负责接待吕氏汉国。这样以来,也更方便他和吕氏汉国接触,公仁以为如何?”
似吕氏汉国海外来投,属于外交层面的事情。
在东汉时,有专人负责这类事情,官职为大鸿胪。早在秦时,便有类似的职务,名为典客,负责与异族番邦的接触。到武帝时,改为大鸿胪,最初只是为大声宣赞,并没有太大的权利。但后来,这大鸿胪渐渐演变成专门负责外交的事务,于是便成为朝堂上一个重要职务。
大鸿胪下,设行人、译官和别火三丞。
大鸿胪秩两千石,而其麾下三丞,则是比千石的职务。
让曹朋出任译官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临时担任。而今的大鸿胪,并未设立。但对外事务,一直由刘晔来负责。刘晔和曹汲关系不错,让曹朋担任他的部曲,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只是曹操有些恼火,即是对曹朋,也是对曹植。
按照他的计划,吕氏汉国前来,他让曹朋秘密与吕氏汉国接触之后,再以吕氏汉国的名义,正式宣布将曹朋赦免。毕竟是海外来投,近似于开疆扩土的功业,于朝廷而言,是一桩偌大的功勋。那时候赦免曹朋,顺理成章。即便是朝中有人反对,曹操也有足够的理由反驳。
等赦免的曹朋之后,再借由南阳混乱,令其就任南阳郡太守之职。
一切,曹操都已经设计好了。却没想到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如果郭奕没有慌慌张张的跑来报信,曹操还有办法进行弥补。可现在……曹操也知道,这件事情想压下来,绝无可能。
董昭忍不住笑了,“主公既然决意,管他许多。
左右都是围着吕氏汉国,就算是让友学现在出来,谁又能够阻拦?若因此而使吕氏汉国反悔,责任谁来承担。依我看,让友学站出来也好,如此更可以表示我们的诚意,令吕氏汉国归附。至于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必然会阻拦。即便是将来吕氏汉国归附,他们也会阻拦主公赦免友学。结果都是一样,主公何必顾虑太多?若真有那不长眼的……呵呵,主公也不必理会。”
曹操,默然!
董昭的意思非常明白。
你老大现在手里拿着刀,掌着权,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
不管吕氏汉国是否归附,总会有反对的意见。你要赦免曹朋,许都上下,包括皇城里那位,难道不知道?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何必遮遮掩掩。我就是要赦免曹朋,看谁能够阻拦我?
说起来,曹操的这个做法,有点做了立牌坊的意思。
他有心赦免,可又怕被人指责,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可问题是,看不爽你,看不惯曹朋的人多了去。你不管怎么做,都落不得好,又何必在意!
只要你手里拿着刀,掌着朝堂事务,任他们说去。
若真不耐烦了,找个由头,干了他们便是,看谁敢再跳出来说三道四。
董昭早就想这么劝说曹操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在他看来,曹操完全没有必要有那么多的顾虑。随心做就是,只要能为国家带来好处,又何必在乎那些废人们的指责和诘问?
曹操也是心有同感。
自他掌控朝堂,奉天子以令不臣,迁都许县以来,指责之声难道还少了不成?
缺粮少衣,被人指责无能;推行屯田,被人说是嚣张跋扈;丰收了被人骂;遇到灾荒,被人说是上天警示;出门打仗,说是穷兵黩武;窝在许都,则被人称之为把持朝纲,不思进取。
反正,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有人跳出来叫嚣。
一来二去,曹操也真习惯了!
你们叫嚣你们的,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招数。
老子就是要赦免曹朋,哪个敢阻拦我,我砍了他全家。
少年时,任侠而荒唐。
曹操什么事情没做过,又岂会真的在意别人所言。
听了董昭这一番话,曹操顿时豁然开朗,忍不住哈哈大笑,“公仁所言极是,我就是要用阿福。
哪个阻拦,就让他给我打下一个凉州来。
否则的话,我耐烦他去呱噪?嗯,就这么办,公仁你立刻去找羊衜,让他通知子扬,就说让曹朋加译官丞,随同他一起接待吕氏汉国使节。谁要是跑去找他反对,就让他来找我说较。”
那双细目中,闪过一抹森然。
看起来,老子这口刀,太久没有染血。若有人不识趣,胆敢来破坏我的事情,那休怪我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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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时辰后,郭嘉和荀彧,返回司空府。
而当他们抵达司空府的时候,典韦也早已经把曹植和杨修两人都给带了回来,正跪在堂下,噤若寒蝉。
卞夫人等人也都来了,谁也没有开口。
曹彰,神情森然,手握横刀,冷冷盯着曹植和杨修;曹冲则双手拢在大袖里,一言不发,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至于曹整,曹熊等一干子嗣,也都老老实实的呆在一帮,不敢说话。
还有曹操长女曹宪,次女曹节,三女曹华,也都来了。
“怎么回事?”
郭嘉忍不住轻声询问典韦。
典韦苦笑道:“刚才又闹了一阵,恼了主公。”
“谁?”
典韦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环夫人和卞夫人,又偷偷指了指曹彰。
“子文刚才,差点拔剑要杀子建,幸亏是卞夫人和把他拦住,才算是没有闹出更大的事情。
环夫人说,友学太过张狂跋扈,当以重罚。
不过卞夫人却说,是子建过于轻浮,登门向人讨要妾室,着实有些荒唐,怪不得阿福发火……”
典韦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连连。
“看不懂,真看不懂。环夫人为子建说话,而卞夫人却为阿福求情。两位夫人这明争暗斗,几乎摆到了台面上,惹得主公大怒。把一家人都抓过来,什么也不说,就是呆在这边……”
郭嘉闻听,不由得看了环夫人和卞夫人一眼。
小夫人的气度,还是小了些。
他能猜出环夫人为什么要帮着曹植说话。不是她想帮着曹植,而是要把曹植往火坑里推……
郭嘉回府后,询问了事情的缘由。
曹朋还没有消气,所以是郭夫人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这件事,原本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在郭嘉眼里看,曹朋有些小题大做了……曹植登门向他讨要妾室,倒也未必就是要羞辱曹朋,而是这时代的一种风尚。文人雅士,以互赠美妾而为风雅,有时候甚至会成为美谈。比如说什么成人之美啊……曹操历史上就干过这种事情。
他曾娶了许都歌舞大家来莺儿为妾,后来莺儿与曹操的侍卫王图私通,曹操听说之后,非但没杀了来莺儿,反而要把来莺儿送给王图。当然了,后来那来莺儿还是死了,令曹操非常心痛。
不过这也说明,在上层社会里,赠美妾,是一桩很平常的事情。
呃……
曹操现在还没有娶来莺儿,但据说颇有意动;而那个故事中给曹操带上绿帽子的侍卫王图,已经被曹操所杀,也不晓得这顶绿帽子,是否还会扣在曹操头上。但这并非关键,关键还是在于,这件事原本算不得什么。曹植固然有错,但不是大错;曹朋虽小题大做,却是爱妾心切,才有此反应。若放在平常,或者其他人身上,最多也就是被人谈论一下而已。
可偏偏这件事发生在曹朋和曹植身上……
郭夫人尽量是站在公允的角度来说明经过。但她是一个女人,对这种互赠姬妾的事情,极为反感。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便偏离了立场,于是曹植便成了轻浮之辈,向曹朋讨要甄宓。
环夫人为曹植说情,其实是想要置曹植于死地。
但卞夫人也不是吃素,连消带打的化解……而在这个时候,还搞这种内斗,纯粹是给曹操添乱。所以,郭嘉觉得环夫人的气度小了,远远比不得卞夫人。至于曹彰……郭嘉看了一眼,那须发贲张的黄须儿,轻轻点头。这孩子性情刚烈,且知道尊师重道,倒是个性情中人。
若他是发自真心,确是不错。
而曹冲的沉默,也表现出了他的不同凡响。
他用沉默,来表达了自家的观点。四哥有不对之处,但曹朋似乎有些冲动,一边是他的兄长,一边是曾经为他启蒙的曹朋。这时候他不管站在哪一边,都只可能令事情变得更复杂。
所以,他沉默了!
但是这沉默,却又为他,增添了不少分数。
郭嘉和荀彧相视一眼,两人都不禁苦笑一声。
迈步走进花厅,却见曹操正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敲打额头。
曹操有偏头疼的毛病,特别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这病情就会变得严重起来。
见郭嘉和荀彧进来,他摆手让他二人坐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听曹植说了一遍,可毕竟是一人之言,会有失偏颇。所以,他才让郭嘉和荀彧回去打听。
郭嘉照着郭夫人的陈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倒是非常公允,只是那郭夫人的言语中,本就存在这偏向,所以郭嘉和荀彧的陈述里,也就自然带着倾向。
“这件事,确是子建冒昧了。”
曹操突然怒道:“只是冒昧?依我看,他就是轻浮子!”
“主公息怒。”
曹操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
“比起子桓,子建才情卓绝,高出许多。然子桓十二岁,便随我征战宛城,在我兵败之时,仍能冷静沉稳,招拢残兵,逃离出来;子建,却少了这些历练,整日里随着那帮子轻浮无赖子一起,终究难成气候。可惜,子文失于莽直,性情过于暴烈。虽说现在开始读书,但这性子一时也难以改变;仓舒聪慧,不输子建,而且遇事冷静,但是却透着一丝刻薄寡恩。”
曹操很少在臣子前,谈论家事。
而今突然开了这个话题,让郭嘉和荀彧,吓了一跳。
“主公……”
曹操坐直了身子,一摆手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明日一早,我会命人送子建前往长安就学,让子文到参户亭,随文远历练一番;至于仓舒,我原以为让他在家中,随着性子来,不限制他的成长。但现在看来,却似乎有失偏颇了……让他留在许都,未必是一桩好事。他这年纪,就该呆在学堂里就学,而非在家中闭门造车。
文若,烦你一件事,请你着人托元常一句话,让仓舒隐姓埋名,在颍川书院就学。
一应依照普通学子,不可以给他任何的照拂……这两年我疏于家中事务,看起来却不得不问。”
曹操说罢,起身朝着荀彧,搭手一揖。RO!~!
第541章 唯才是举第一弹
第541章唯才是举第一弹(1/2)
曹朋回来了!
以待罪之身返还许都,并将出任译官丞之职,顿时引得许多各方人士关注。
对于曹朋返回许都,其实算不得什么。甚至在此之前,有许多人期盼着曹朋能够回到许都居住。
福纸楼啊福纸楼……
如何能让人不魂牵梦绕?
可是,已待罪之身,出任比千石的职务,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虽说有戴罪立功的说法,但和曹朋的情况却不一样。戴罪立功,是说你犯了过错,但未曾判罚,继续留任。可曹朋呢,已被罚鬼薪三岁。这是正正经经的罪人,却做到了比千石职务?
当曹操宣布了消息之后,立刻引得无数人跳出来叫嚣。
以待罪之身,而担任重要官职,接迎番邦,岂不是视礼法而不顾,令番邦人耻笑?堕我天朝威风。
可是,曹操却不予理睬。
你们叫嚣,你们吵闹,随你们的便。
我该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你们也管不着。反正我做什么,你们都要骂,我何必顺着你们?
曹操以极其强势的态度,震慑了朝堂上的反对之声。
但仅止如此,也还罢了。
曹操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在任命了曹朋出任译官丞后的当天,竟再一次发布诏令,名为:唯才是举令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苍,岂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君渭滨者乎?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一篇求贤令,引得天下振荡。
各方人士或破口大骂,或指责曹操,或拍手称赞,或暗中欣喜……
其反应,各不相同。
而朝堂之上,因一篇唯才是举令出,顿时息声。
但实际上,却又激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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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轻轻放下手中那份用桑皮福纸写成的诏令,久久说不出话来。
蝴蝶效应,似乎越来越大了!
他救下了典韦,打造出了海西与河西,重开了西域商路。提前数年,干掉了马腾,赶走了马超,为曹操营建了一个大西北后方。但同样的,曹丕死了,袁熙仍在抵抗。曹操采纳了邓稷的主意,决定暂缓攻击并州。也就是说,北疆之战,至少要再持续三年,乃至更久……
而他面前的这份唯才是举令,记忆中是在建安十五年出现。
现在,不过建安十一年,唯才是举令整整提前了四年,又将会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变动?
唯才是举令,也是曹操的一大功业。
在唯才是举令发出之后,他启用了大批寒门士子,削弱了世家子弟对朝堂的影响力,更进一步降低了汉室朝廷的影响。前面说过,东汉与西汉的建立,有很大的不同。刘邦建立汉朝,靠的是一群庶族而起家。换句话说,楚汉之争,是一场庶族和世族之间的较量。结果作为庶族代表的刘邦取得了胜利,而作为世族代表的项羽,则被刘邦所败,自刎于乌江……
不过,世族并未就此沉沦。
叔孙通制定礼乐,为刘邦树立了威望。
而后,西汉渐渐由庶族而转为世族所统治,最终被王莽所篡。
于是有刘秀起于南阳,靠的就是南阳世族的力量。如果说,东汉是以这些豪强世族为基础而建立起来,丝毫没有错处。曹操,起寒士而用之,对于汉室朝廷而言,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曹朋一直认为,曹操的唯才是举令,很好。
但问题在于,他缺乏延续性,最终被曹丕推翻。启用寒门庶族,必然会带来和世族之间的矛盾。这其中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需要曹操慢慢调和,并进行梳理,才可以做到平衡二字。
可惜,未等梳理成功,曹操便死了。
而后的曹丕,远没有曹操那种雄才大略,以至于无法延续他的政策,才使得世族重新抬头。
曹朋觉得,若多给曹操一些时间,说不定就能使二者平衡。
或者说,在吸纳了足够的寒门庶族之后,曹魏政权培养出一支新兴的世族力量,可以对抗旧有的世族力量,也许能够更加长久。只是,曹丕没有能理解曹操,而曹操也未能完成心愿。
曹朋培养曹冲时,曾不断灌输唯才是举的概念。
可惜,在调教了三年之后,曹朋离开许都。而曹操对曹冲,又是一种放纵的态度,很少却涉及曹冲的学问。以至于在钻研了董仲舒留下的文典之后,曹冲的思想,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不能怪曹冲,这与他的身世,有巨大关系。
抛开他曹二代的身份不说,单以他母亲环夫人的出身而言,便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曹丕在世时,拉拢了大批世族力量。而环夫人在无奈下,选择了吸纳寒门庶族的力量来对抗。可问题是,环夫人本身就是出身于世族家庭。琅琊环氏虽然比不得那些中原老牌的世家大族,却毕竟也有百年之久。一个世家出身的环夫人,又怎可能真正的接受寒门庶族力量。
所以,当曹丕死后,世族开始出现动摇。
环夫人便开始改变了策略……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她对曹朋的态度。最初,环夫人是想要曹冲得到曹朋的帮助,而稳固地位。换而言之,在曹冲拜师时候,环夫人把曹朋视作同盟,那是一种相对平等的关系。
但随着曹丕一死,环夫人的思想也在发生变化。
她想要敲打一下曹朋,也就是说,她已经在悄然不经之中,转变了她和曹朋之间的关系。从最开始的平等,到后来视曹朋为下属。这种态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曹冲的思想。
毕竟,曹冲追随曹朋,不过三载。
可他如今十岁,从小就跟在环夫人的身边。
就影响力而言,曹朋终究无法和环夫人相提并论……而等到环夫人后悔的时候,曹冲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主张。这也是为什么环夫人要他去拜见曹朋,而曹冲却装病,不肯前往的原因。
他一方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曹朋。
另一方面又有些惧怕曹朋……同时,对曹朋又有一丝抵触心理作祟,也就造成如今的疏远。
对这一切,曹朋并不在意。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曹冲无法让他实现理想,那就自己来做。
只是,当唯才是举令提前四年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曹朋仍旧感到万分的震惊,同时更感惶恐。因为历史偏离轨道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他原来的那些记忆,是否还能产生作用呢?
曹朋,也说不清楚。
不过,他很佩服曹操。
挑选了这么一个时机,借由吕氏汉国归附,和曹朋这么一个契机,将唯才是举令堂而皇之的推出来,令人无法拒绝。如果否认,则就是说,拒绝曹朋复起。拒绝曹朋复起,就有可能令吕氏汉国的归附产生波折。自黄巾以来,汉室日间衰颓,也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来振作。
错过了这个机会,汉室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复起。
所以,那些汉室老臣,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并不代表,保皇党一脉就此认输。曹朋非常清楚,汉帝一脉和曹操之间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结果会如何?曹朋说不准。只看郭嘉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无疑有着巨大的意义。
曹朋把诏令收起,对郭嘉笑道:“郭大哥,不必如此闷闷不乐。”
“我怎能开心出来。”
郭嘉苦笑一声,轻声道:“主公这份唯才是举令一出,也就代表着把所有的矛盾,摆在台面。”
“那又如何?”
“阿福,你难道真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干系?”
曹朋哈哈大笑,“郭大哥,天有阴阳,时有昼夜,日出月落,人有生死。
刀把子攥在主公手里,只看主公如何下好这盘棋。有消亡,就有崛起……你我只需要尽心竭力为主公做事,分担忧愁即可。至于最后的结果,自有主公来来决断,你我又何必担心?”
曹朋能感觉的出来,曹操发出唯才是举令,绝非一时兴起。
他应该是早有这方面的心思,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发布。曹朋这次,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才使得唯才是举令提前出现。既然是早有谋划,说明曹操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曹朋见郭嘉,仍有些沉重,于是想了想,突然问道:“郭大哥,我记得汉初时,曾设立有丞相一职,何故后来弃之不用。”
郭嘉心神不定,随口道:“阿福,你真是糊涂。
这丞相一职……”
郭嘉突然间闭上了嘴巴,转过身,向曹朋看去……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谈到两个概念,那就是皇权和相权。
皇权,顾名思义,所以不在赘言,但相权,指的也正是宰相的职权。打个比方,汉代的皇帝和丞相各有一个类似于‘秘书处’的组织,可以独立运转。皇帝有六尚,指的是尚衣、尚食、尚席、尚浴、尚书等。汉代最初的尚书,其实职权和地位都不算太高,但却代表着皇权。
荀彧为尚书令,说穿了其实就是代表着皇帝六尚的部门。
而丞相的‘秘书处’,却相对庞大,名为‘十三曹’。
如果按照十三曹的职能,可以看出当时的政务,首先要汇集到丞相手中,而不归属于皇帝。
因为皇帝只有一个笼统的尚书处,而尚书处里,也不过四到八个人而已。如此规模,根本就无法承担起整个国家的运转。而丞相府下属的十三曹,权力相对更大。汉初,一切事物的处理,出于相府,而不是在皇室。也就是说,真正是国家正常运转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丞相。
如果再形象一点,皇室是党,相府是政府。
皇室指挥政府,是象征性的意义,但却不插手日常事务。负责日常事务的,其实是丞相府。
西汉初,几任丞相,比如萧何、曹参、陈平这些人,都是开国功臣。
他们位尊职重,敢于谏言,对当时的社会而言,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所以不可以轻举妄动。但是随着景帝削藩,皇室开始集权。道汉武帝时,更进一步削弱了丞相的权力。汉武帝重用内廷近臣,而远丞相。当时在位的丞相,勿论是薛泽、赵周、庄青翟、石庆还是田千秋等人,皆谨小慎微。武帝末年,火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进一步令丞相的权力削弱。到了西汉末年,大司马已在丞相之上,而丞相的职权,也多为内超所取,基本上已没有了权力。
汉成帝时,何武以丞相一人难以处理繁多政事为理由,建议设立三公。
从此后,丞相的权力便被分为大司马、大司空和丞相三人所有。到汉哀帝的时候,又改丞相为大司徒,彻底把相权消灭。东汉初年,刘秀为加强中央集权,于是又设立了内廷尚书,加大了尚书的权力。如此一来,三公的权力再一次被削弱,而慢慢的转入外戚和宦官手中。
至东汉末年,丞相制度一直为能得到恢复。
哪怕是董卓篡朝的时候,也不敢改变三公制度,虽自称相国,却不敢出任丞相一职。
郭嘉,眸光闪闪,凝视曹朋。
重置丞相?
开十三曹,总理天下事务,架空汉室……
其实,而今曹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朝堂上虽然在明面上尊汉帝,但实际上都是由曹操一手执掌。
先置丞相,如此一来曹操总理天下政务,也就名正言顺。
接下来……
郭嘉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一种奇怪的冲动,陡然间从内心深处涌起。
他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转身就走。
“郭大哥,你去哪里?”
郭嘉回头,微微一笑,“我有要事,要与司空商议。
阿福你晌午不要乱走,我已经待你约好了杜畿,可能过一会儿就会抵达。还有,吕氏汉国的时节,已到了新郑。子丹日间奉命离开许都,前去迎接他们。估计最迟后日,便可抵达。”
曹朋点点头,不复赘言。
他拿起一卷文牍,摊开来后,低头阅读。
而郭嘉,则匆匆离去……RO!~!
第542章 杜伯侯
这一章开始,再做一次调整吧。
天越来越冷,考虑到大家的休息,所以晚上十一点的一更,提前到九点钟发放。
人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在正是保养的时节,早点休息,对身体有好处,也是老新对大家的一点祝愿。
建安十三年初,曹操挟辽东大胜之威,返还许都。
而后,他罢三公之职,重置丞相,设丞相府,掌十三曹,有奉天子以令诸侯,而为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此,汉帝在朝堂上再无任何发话的余地,大小事务,皆由丞相府处置,总理天下事务,完全把汉帝架空。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曹司空变成了曹丞相,权势熏天,气焰张狂。
也就是在当年,曹操遭遇赤壁之战。
最终惨败而归…………
赤壁之战的失败,究竟给曹操带来了什么?
很难说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赤壁之战,无疑是曹操出任丞相之后的第一战。而这一战的失利,不仅仅是军事上,其政治上的影响更大。至少,对曹操这个东汉以来第一个丞相,影响甚大。
也就是在那之后,曹操受到了各方面的冲击。
因为他的失败,使得各方对他轮番指责,更有西凉之乱发生,使得曹操耗费数载才算平靖。
曹朋把那份文牍放下,起身走出书房。
建安十一年的暮夏,气温不高。事实上,整个夏季,都算不得炎热是一个颇为舒适的夏天。
秋季,将至。
院中盛开的花朵,已呈现出凋零之色。
风柔柔的,从后院的池塘水面拂过,带起一纹纹涟漪。曹朋迈步走上水榭长廊,
手扶栏杆看着池塘中的秋水荡漾,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奉孝,果真是鬼才也!
他只提了一句,郭嘉便反应过来。
历史上,曹操也重置了丞相之职,而他今日提起,不过是顺水推舟,把时间提拼了两载……
重置丞相,需要有一个契机。
当初,曹操凭借攻克辽东,一统北方之大胜而顺理成章的成为丞相。
现在北方虽未完全统一,但一统之势已无可阻挡。吕氏汉国的归附,是一桩丝毫不逊色于,甚至比历史上那统一北方的功绩,更加显赫,更加惊人。有汉以来,所谓功业莫过于开疆扩土。汉武帝后期劳民伤财昏庸糊涂,令朝纲混乱。偏偏所有人提起他都会翘起拇指。
何也?
盖因他开疆扩土,大败匈奴。
多氏汉国的归附,无疑是开疆扩土之功。
曹操凭此足以登上丞相之位,就犹如历史上,他成为丞相一样。提前一年半无疑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曹操登上丞相之位后,接下来的立威之战是对辽东,而非在赤壁。
孙刘联手的威力,远不是小小的袁熙可比。
所以,即便曹操气焰张狂,志得意满,也足以干掉袁熙。
凭此大胜,曹操可以坐稳丞相之位,而不至于有任何波折。至于曹操如何上位?如何在朝堂上通过?曹朋不会去过问!有郭嘉董昭那些人在,轮不到他来费心。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由头提出来,具体的事情,还是让郭嘉他们去操作。反正到最后,都会有他曹朋的功劳。
想到这里,曹朋轻轻拍击了一下栏杆。
可是,南阳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公子!”
一名郭府家臣,在水榭外躬身行礼。
“府外有一个名叫杜畿的男子,说是受主人之邀,前来拜会。夫人让小人,前来通知公子。
杜畿来了!
曹朋收回心思,回身道:“快随我前去迎接。”
郭府的家臣,心里一怔。
眼前这位爷是什么来历?他心里可是非常清楚。单只看这位爷,敢当着曹司空爱子之布拍碎桌案,大发雷霆之怒,而曹司空爱子却噤若寒蝉,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知道这位爷的厉害。主人对这位爷,颇为友善;夫人对这位爷,极为敬重;小公子对这位爷,更仰慕万分。
曹朋的名声在许都,可是响亮的很。
六年前,他纵马闯辅国将军府,大开杀戒,砍断伏完之手,至今仍历历在目,为百姓所谈论。
更不要说,他后来在西北所建立的功业。
就说他被囚禁荥阳,却用一个福纸楼,搅动整个许都上层人物为之疯狂。
那文采,那名声,那权势……还有那赚钱的本领,都被市井中的贩夫走卒所津津乐道。就连郭府的家臣,对曹朋也是敬重万分。特别是他昨日州发雷霆之怒,而今却安然无恙,更可看出端倪。
门外那人,看上去落魄至极。
而这位爷却如此郑重其事,要亲自前去迎接。
幸好州才没有怠慢了对方,否则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起……
说话间,曹朋随着家臣便来到了郭府大门。随着曹朋一声令下,郭府大门,也随之大开。
说起杜畿,在历史上,或者说在曹魏的历史上,也非是等闲之辈。
此人在得了荀或的推荐之后,曹操便以他为司空司直,迁护羌校尉。并使持节,领西平太守。后出镇河东,政绩斐然。当时天下动荡,郡县残破。而河东在杜畿的治下,却最先恢复元气。
韩遂马腾造反时,关中动荡。
唯有河东,没有发生任何叛乱。曹丕登基之后,赐杜畿为关内侯,后又人尚书,进丰乐亭侯,守司隶校尉。
如此一个历史上显赫的人物,在三国演义中并没有登场。
如果不是杜畿有一个牛逼的孙子,曹朋甚至有可能不知道这个人。京兆杜氏,也正是因此人而兴起。复后推四百年,初唐名臣杜如晦,也正是这京兆杜氏所出,为杜畿的后裔子孙。
只不过,而今的杜畿,落魄至极。
当初天下大乱,为汉中府丞的杜畿弃官而走,带着家眷从关中,逃亡去了相对稳定的荆州。
一晃,近二十载。
杜畿在荆州,始终无法获得机会。
也怪不得他没本事,荆州士族本就是一个极为排外的集团。哪怕是刘表手下那些从山阳带过去的旧部人马,历经十余载,也未能融入荆襄世族的圈子。到而今,两边人相互对峙,冲突不断。更不要说杜畿这种声名不显,贫穷落魄,更没有半点背景和靠山的外来人,焉能站稳脚跟?
历时二十载,杜畿终于无法坚持。
在建安三年时,他的儿子杜恕出生,而最为恩爱,陪他一起颠簸流离,却从无怨言的妻子,因病而过世。杜畿也因此,生出了还家之想。恰逢刘先出使许都,杜畿带着儿子,从荆州来到了许都。不过,到了许都之后,他才发现了问题。他在荆襄没有背景和靠山,来到许都,同样没有背景和靠山。得亲戚的帮助,在许都担任了一个城门小吏,算是有了着落。
只是……个区区小吏,又如何能让杜畿满足?
许都的物价,是整个中原地区,除雉阳之外,最为昂贵的地方。
为小吏的收入,堪堪维持生计。可儿子越来越大,也到了就学的年纪,却因没钱而无法就学。
杜畿,心里如何不急?
在许都待了一年多,依旧没有找到门路。
听说而今关中老家正在兴复,而且随着河西,特别是河西走廊的开启,衍生出了很多机会。
杜畿便动了心思,想要回老家碰碰运气。
却不想,就在他刚拿定主意准备离开许都的时候,他一年半来,苦苦寻求的机会,终于来了!就在前日,杜畿突然得到通知,说是司空祭酒郭嘉郭奉孝,指名要见他,让他过府一叙。
郭嘉和杜畿认识的时候,并没有表露身份。
所以,杜畿一直都不知道,当初和他在草场街那破烂酒肆中,一起对酌的男子,竟然是而今司空解最得曹操所信任的司空祭酒。以至于当杜畿听说之后,面对同僚的询问,却茫然不知所措。不过,他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吗?而今机会来了,他怎么都要试一试运气。
借钱,租了两身新衣服,把珍藏多年,妻子过世前为他亲手缝制的那双靴子取出来,套在了脚上。还花了十个五铢,买了一个香囊。这是士人最喜欢的装束。又去福纸楼,买了一把竹纸扇。据说,这扇子是大名鼎鼎的公子朋,曹三篇所造,分为丝、帛、纸三等材质,为当今士人所爱。杜畿买不起那种丝扇,却也要配上一把竹纸扇,才不至于丢了这份脸面。
一切准备妥当,杜畿心中苦涩万分。
能否成功,在此一举。
这一身行头,花费了他一个月的薪水。若是不得成功,他可真的是在许都无法立足了……
一手拉着儿子的手,杜畿站在郭府门外,心中忐忑不安。
他也不清楚,郭嘉是如何知晓了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这模样,能否入得对方的眼呢?
就在杜畿忐忑之时,忽听大门哐当一声,大开。
杜畿一怔,连忙回头观察。
这中门大开,是代表着有贵客前来。以郭嘉的身份和地位,在许都恐怕没几个人,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至少杜畿看来,他没有这种资格。所以下意识的拉着儿子往旁边退,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和失落。若是有贵客前来,岂不是说他今天就白来了?那样的话,等下一次机会,不知要到何时…………心中,陡然涌出一股悲戚。杜畿轻轻叹了。气,拉着杜恕准备离去。
“敢问门外可是杜伯侯?”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杜畿的耳边响起。
杜畿一怔,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颌下蓄着短须,体形翘,梧的青年大步走出来。
那青年,身高约在,朽公分左右。
生的虎背熊腰体格健壮。一身月白色长袍,显然是用最昂贵的丝帛专门定制而成,格外合体。
往脸上看,肤色略显麦色,透出一股子健康的活力。
浓眉,大眼,鼻直口方。
青年走出大门,往门阶上那么一站,顿时令人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威风。那强大的气场,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具有。若非身在高位或是地位非凡的人,绝不可能有如此的威凡……
这,似乎不是郭嘉郭祭酒!
杜畿可是听人说过,郭嘉是个文弱秀气的人,而非这等气势逼人。
“父亲!”
杜恕轻轻扯了一下杜畿,而后下意识的往杜畿身后躲了躲。
这个人的气场,太强了。
强大到让杜恕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恐惧。不仅是他一个小孩子如此就连杜畿也是一样。
他醒悟过来,连忙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城门小吏杜伯侯,拜见公子。”
“你是杜畿?”
曹朋露出了一抹微笑,上上下下的打量杜畿。
这杜畿的年纪,据郭嘉说不过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已两鬓斑白颇有些衰老。生活的磨难,在杜畿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他本是一个相貌出众之人,而今却看上去颇有颓然。
“小,吏正是。”
不知为何,在曹朋面前,杜畿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说话时,也变得格外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正当他在心里揣度这青年就是是何身份的时候,曹朋却上前一步,蓬的一下子攫住了杜畿的胳膊。
“杜伯侯,怎来的这般迟?我已等候多时。”
杜畿,懵了!
那只大手,极有力量,使他无法挣脱。
而从那言语中,杜畿也似乎是听出了些许端倪:眼前这人,在等伽……难道说,中门大开,只是为了迎接他这个城门小吏?
杜畿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鼻子发酸,眼泪差一点就流下来……
多少年了!
从没有人如此待的……想当初,刘表入主荆州,他信心满满的前去投奔,结果在大门口,就被人赶走。二十载过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让杜畿看得个真真切切。而今突如其来的这份尊重,使得杜畿有一种堕入梦中的感受,一时间手忙脚乱,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父亲,叔叔在与你说话。”
“啊……
杜畿方才反应过来。
而曹朋,则留意到了杜畿身边那小童子。
他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体格瘦小,显然是营养不良所致,脸色略带着几分菜色。不过那双眸子,却充满了灵性,让人一见就不免生出喜爱之情。曹朋松开了杜畿,蹲下了身子。
“娃娃,叫什么?”
“小民杜恕,见过公子。”
杜恕好像个小大人一般,恭敬有礼,不卑不亢。
曹朋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将杜恕抱起来……这孩子,可真轻。
“走,叔父带你去玩耍。”说罢,他迈步往府中行去,走了两步有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仍呆立在府门外的杜畿,眉头一蹙,“伯侯,走啊……你还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随我吃酒去。”
“敢问公子……”
你连你是谁都没有说清楚,抱着我儿子就走?
杜畿连忙拱手询问。
曹朋笑道:“我叫曹朋……奉孝向我推荐你,说你是做大事的人。所以邀你前来,且谋一场富贵。”!!
第543章 文举相邀
直到许多年后,时任水军大都督的杜畿,回响起当初与曹朋第一次相见时,仍是热泪盈眶。
“公子与我一个希望!
所谓富贵,其实与我当时而言,若梦幻耳。盖因公子抱起小儿,全不在意小儿衣衫褴褛之色我至今犹记得……”小儿的靴子,脏了公子衣袍。可是公子却丝毫不怪,反而与我说,要谋一场富贵。
自那时起,我便知公子乃我一生所寻,可以追随的人··……”
忡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中十件十十件中件件件十十井十十件十十件件中件十十十十十杜畿非常爽快的答应,愿意随曹朋前往南阳。
对此,曹朋也很开心,他往南阳的班底,已有了三分之一。当下,曹朋让杜畿先从草场街搬出来,暂时安置在奉车侯府当中。反zheng府里也没什么人,曹朋也不必担心父母不会同意。草场街实在是太过喧嚣,不太适合居住。搬到奉车侯府,与曹朋而言,也能方便他召唤。
杜畿临行之前,曹朋从郭夫人那里先借来了二十贯,交给杜畿。
“给小恕换件衣服,莫再苛待。
回头我会与濮阳先生说一声,让小恕先入学堂。至于一应费用,你不要去操心,我自会为他解决。城门那边我会派人与之说清楚。从明日开始,你便来我这里做事,我正好友许多事情,要与人商议。好了,回去收拾一下,待会我会派人到你家中,接你先到我府中安住。
“公子恩义,伯侯必效死命。”
杜畿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起起伏伏,历经坎坷,而今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他痛哭,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是想到了亡故的妻子。若妻子而今仍活着,定然会万分高兴。他从汉中府丞,颠簸流离到荆州二十载,亏得妻子的照拂和鼓励。而今,他终于有了奔头,可是妻子却已不在。杜畿很坚强!可即便是再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把持。
曹朋拍了拍杜畿的肩膀,沉声道:“莫要如此,你看,把小恕都吓坏了。”
杜畿抹去了眼泪,低头看了看儿子。
杜恕已经八岁了,可看上去好像六七岁的孩子一样,而且单薄瘦弱。
此时,杜恕也眼泪汪汪,紧紧抓着杜畿的衣袍。杜畿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躬身道:“公子切留步,也无需派人前去接我父子。畿回家收拾一下之后,自会前往侯府听命。”
“唉,而今有了前程,若不与人知,岂不是锦衣夜行?”
曹朋说着话,伸出手揉了揉杜恕的脑袋。
如果没有差池的话,这小家伙,恐怕就是将来那位西晋名将杜预的老爹了……
只不过,曹朋并不知道,历史上的杜恕,同样是个丝毫不逊色于杜预的人物。杜恕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文武双全的能人。曾官拜魏国幽州刺史,建威将军,乌丸校尉。著体论八节和兴性论,成为当时名士,为士林所重,声名极为响亮。前文书说,杜畿建立了京兆杜氏一族。
但真正令杜氏成为关中世族的人,却是杜恕。因为,他创立了杜氏传承数百年的门风。
检验世族的标准,基本上有三个部分。
这第一个标准,便是累世出身。家中上述三代,有几人为官?
第二个标准,田产家财。
作为世家,宗房林立,若无充足的田产和家财,很难长久。这也是为什么曹朋经商的时候,世族会踊跃加入。对陈群、钟繇这些人来说,钱财是阿堵物,并不重视。但他们可以不去重视,宗族却无法忽视。充足的财力,对世族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可以等闲视之。
而这第三个标准,就是家学。
这一点,甚至远远高过于上面两点。
没有家学的传承,就不可能成为世家,高门大阀。
就依汝南袁绍一族为例子。
汝南袁氏的家学传承,就是《尚书》。袁氏对《书》独到的理解,令他们声名远扬。相比之下,东汉末年时的大将军何进一支,即有皇后,又有何进何苗两兄弟。偏偏,却不为世人所认可,甚至大多数时候,是被士人所利用。何进家中,富贵不可言,同时田产无教……就因为何氏没有家学的传承,所以提起他,总会说他是屠户出身,言语间会不经意的露出鄙薄。
人言庞德公,会尊一声‘小庞尚书’。
而这一句小庞尚书,甚至连刘表也不敢有半点怠慢之处。
原因?
就是庞德公家学渊源,让人不敢轻视。
杜畿明白曹朋的意思,不由得更加感激。
他来许都一年半,遭人多少白眼儿。
而今,他终于有了前程,曹朋派车马去,说穿了,就是要给杜畿撑腰,为他杜伯侯扬名·……·……
杜畿再次向曹朋道谢,带着杜恕回家了。
曹朋摆手,让郭府的老家臣郭正上来,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给了郭正。
“持我腰牌,前往奉车侯府,让他们派出几辆车马,去草场街把杜畿父子接过去。告诉他们,要好生安置。我晚上会返回侯府,若被我知道怠慢了杜氏父子,我就扒了他们的皮。”
在奉车侯府中,曹汲为尊。
但侯府上下都知道,这家里说话真正算数的,是那个很少在侯府居住的曹朋。
本来,曹朋昨夜就该返回侯府,只是不成想被郭嘉拉住饮酒,直到深夜才算结束。如此一来,曹朋也不好回家。他没有通行腰牌,而许都入亥时便开始执行宵禁,自然无法出去。
所以,就在郭府继续住下。
也是该回去了!
曹操既然已经任命他为译官丞,也就等于把他的罪责,全部赦免。
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许都的街头,又何必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好似做贼一般。
曹朋回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
有关南阳郡的那些文牍,必须带走。
不过,这件事只需和郭夫人说一下,自然会送去侯府。
“叔叔要走了不成?”
郭夫人带着郭奕前来,笑嘻嘻的问道。
曹朋点点头,搭手道:“这两日麻烦了嫂嫂,昨天更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嫂嫂仗义执言……”小弟才幸免于难。而今,主公既然已发出任命,我也该回家去了。要不然,这白兰精舍定变成闹市,到时候岂不是坏了郭大哥的清静?再过些时候,待家人返回,请嫂嫂过府,品尝小鸾的手艺。”
“那我就等着叔叔的邀请。”
郭夫人知道,曹朋这一露面,必然会有热闹。
不说别的,单只是那福纸楼,就足以让许都诸多名士前去拜会。
郭嘉喜好清静,到时候郭府访客不断,说不得真就乱了白兰精舍的清静。所以,郭夫人倒是没有阻止。
又和郭奕逗了几句曹朋告辞离去。
出郭府大门,他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享受这暮夏时分日光。
片刻后,曹朋突然笑了!
他大吼一声,“许都我曹友学回来!”
而后曹朋哈哈大笑,翻身上马朝着奉车侯府方向行去。
十件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中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件忡十十十十十十件十十“阿福,回家了?”
曹操正在用餐,听到禀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随口问了一句。
“朋公子午时离开了郭府,已抵达奉车侯府。”
羊衜垂手恭敬的回答:“据说,朋公子在离开郭府的时候,还大吼了一句,说‘许都’我曹友学回来了,。还有,他招揽了一个叫杜畿的人为幕僚,派侯府车马前去迎接,令整个草场街,都为之震动。据说,杜畿父子抵达奉车侯府的时候,公子还亲自出门,把他们迎入府中。”
曹操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笑容。
“算了,让人回来吧。”
“那朋公子那边··……”
曹操笑道:“他那是在为去南阳而做准备。
杜畿此人,奉孝也与我提过。只是我一直不得空……··……阿福从西北回来,几乎没带什么人。此去南阳,终究是身单力孤,找几个幕僚,也很正常。不必再盯着了,那小子已经猜到了。”
羊衜应了一声,不再出声。
曹操突然放下了筷子,问道:“子路,你随我多久了?”
“啊……算起来,也快三年了。”
“三年,可不算短了……·……小阿福用三年,为我打下了一个凉州。”
曹操站起来,在屋中徘徊片刻后,看着羊衜问:“子路,可打算出去走走?”
“啊?”
“你的本事,我很清楚。
继续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个长久之事。你刚才说阿福招揽了杜畿,我倒是想起一桩事··……他身边的确是没什么人帮衬。不如你随他一同前往南阳,暂领个主簿的职位,也算是历练一下。续公当年曾为南阳太守,想必你对南阳郡,也不陌生……子路,不知你意下如何?”
主簿,听上去似乎并不显赫。
但就职位而言,却是郡太守以下,第三号人物。
羊衜连忙躬身行礼,“凭主公吩咐。”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先下去吧。
回去后,先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准备一下。待时机成熟,我会告知阿福,到时候你再去报到。”
“喏!”
羊衜躬身离去。
曹操迈步走出了书房,但见斜阳夕照,映起一抹残红。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间嘿然而笑,而后负手离去。
重置丞相府?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忡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中十件十十件中十十十十杵十中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件十十忡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正如曹朋所猜测的那样,他回到家后,就再也闲不住了。
一个下午,接二连三的有人来拜访。或是许都名流,或是本地的士绅。把个曹朋扰的,不胜其烦。
可又不能怠慢。
他刚被赦免,说穿了正在风口浪尖上。
曹操借由让曹朋复出的机会,颁发了唯才是举令,也使得曹朋的重新入仕,变得极为不寻常。所以,这时候他还真不好去得罪什么人。若怠慢了哪个?到最后很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曹朋相信,这个时候,在这许都城里,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枷……
或有羡慕,或有敬重。
但其中,必然少不得仇视和阴谋。
刘光一直没有露面,更没有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以他的立场而言,这种情况很不正常。所以,越是这等时候,曹朋就越要冷静,小心翼翼。
许都,毕竟不是凉州。
他在凉州可以为所欲为,但在许都……
“公子,文举先生派人送来请柬,请公子今晚毓秀楼赴宴。”
毓秀楼?
曹朋不由得眉头一蹙。
那可是刘光的地盘。虽说刘光现在入仕,为避嫌,将毓秀楼顶了出去。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让人看看而已。这毓秀楼,带有太过于明显的汉室印记。谁又可能,轻易的接过来呢?
不过,孔融相邀,曹朋还真的不能拒绝。
抛开孔融在士林文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不说,老头儿对曹朋,那是真的不错。
当初曹朋做三字经,老头就大加赞赏。当时如果没有老头儿的力挺,估计也不可能那么快被人接受。随后,曹朋杀韦端,士林震动。但是以孔融为首的清流,却在当时保持了沉默。
这也使得曹操对曹朋的处罚,多了一些回旋的余地。
可以想象,老头儿当时也跟着闹起来的话,清流一脉必然会紧跟着,对曹朋群起而攻之。那时候,曹操的压力可真的就大了!所以说,曹朋能够轻描淡写的被鬼薪三岁,清流不言,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帮助。更不要说曹朋办福纸楼,和老头儿一说,立刻便答应下来。不但表示愿意和曹朋合作,还为福纸楼题字。这份支持,也让曹朋感动……这是一份难得的情义。
历史上,说孔融清高自傲,不知进退。
可如果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其实这老头儿是个很可爱的老家伙。
不似那些腐儒,孔融非常开明。并且在他的性子里,有点老天真,说起话来很直接,从不拐弯抹角。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天真,最终让曹操无法忍耐。
不过,从目前看来,老头儿对学问的兴趣越来越大,对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好像失去了兴趣……
不管怎么说,孔融送来请帖,曹朋是断然不会拒绝。
他对杜畿道:“伯侯,你亲自到孔府一趟,告诉文举公,就说我必然会准时赴约,请他勿念。”
杜畿闻听,也很兴奋。
以他之前的身份地位,别说见孔融,恐怕连孔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有一个靠山的感觉,真的是非常好……至少,他现在可以去亲自拜见,那位在文坛颇有名声的老先生。
让杜畿下去之后,曹朋合上了书本。
站在窗墙,他面带沉吟之色:孔融这个时候找我,又是什么事情?!!
第544章 史老大
原本,曹朋打算早一些出门。
孔融是长者,在士林中身份地位远非曹朋可比。他亲自相邀,做为晚辈,当然要提前到达。
若是让孔融等他,可就有点失了礼数。
可没想到,曹彰却来丫!
“先生,父亲让我后日前往参户亭。”
曹彰兴奋无比,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看上去非常高兴。
“参户亭?”
曹朋不禁愕然。
他还真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就是是在哪里?不过听了曹彰的解释,他很快就明白了曹操的用心。这是让曹彰参战,去赚取军啊!在曹朋看来,曹彰目前最需要做的,是踏踏实实的读两年书,好好做点学问。只是曹操的做也没有错,去赚取些军,也是一种资历。
看起来,曹操对幽州,是势在必得。
曹朋想了想,对曹彰道:“子文此去冀州,听命于张文远帐下,我自然高兴。
文远是我的好友,我很了解他。此人骁勇善战,兵出众,谋略不俗,胆气过人。当初在吕温侯帐下时,就声名远扬,非比常人。子文能在文远帐下听命,是一桩好事。不过我有一言,还望子文牢记。”
“愿遵先生教诲。”
“文远重规矩,不比我随性。
你在西北时可以自由自在,言论不羁。但是在文远帐下,一定要约束住你那执拗的性子,要依令而行。文远军纪森然,断然不会讲究情面,你到了那边,不可以由着性子,要守好规矩。”
“喏!”
“其二,文远有大才。
你此去也是一个机会,我赠你七个字,多听多看少说话。能在文远身边效命,也是一桩福气,你要好好把握。”
对于曹朋的推崇,曹彰不敢有半点怠慢。
他再次点头,表示牢记住曹朋的嘱咐。
“其三,到了参户亭,军务繁忙。
但不可以因此而耽搁了学问。我送你的几部蒂必须带着,时常翻阅,哪怕只是看两眼也好,却不能一日不读书。你也说过,想吸取西楚霸王的教之。人言书中有颜如玉,书中有黄金屋,你可以慢慢的去寻找,去学习,但不能就此而放弃。待你回来,我会考校你的学问。”
说到这里,曹彰不由得郑重起来,恭恭敬敬的应下。
“幽州之战,我估计会在开春发生。
那里是苦寒之地,主公必然会在准备周全之后,一举攻克。然,幽州地方错综复杂,袁熙在当地经营日久,根基不浅。一旦前线失利,他必然会向辽东撤退。到时候主公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继续追击。只是辽东道路难行,地势复杂,你到时候要陪着主公,保护好他,小心伏击。还要,待我照顾好奉孝,最好能请一名医随行……恩,就让董晓随行吧。多带一些药物,以免遭遇水土不服。若万一药物周济不上,我还有一个土子,也不知道能否有用。
让军卒开拔前,从本土带一些土壤。
若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就用水冲泡土壤,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些症状。
总之,幽州之战斗非你想想的那么简单,其中牵扯颇深。不仅仅是对袁熙,还有乌丸,鲜卑这些胡虏参杂其中。你随行听命,当多加小心……还有,多带些衣裳,以免到了那里受寒。”
对于曹彰,曹朋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这家伙是个很率性的人,有时候可能会很执拗,但心很大,能包容得天下。只是性子过直,太容易相信别人,难免会遇到挫折。曹朋又叮嘱了许多事情,直到再也想不起来了,才算结束。
送走曹彰,曹朋不免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曹彰,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终于又重踏上了北伐之路。
他的成名之战,便是辽东对乌丸之战。似乎也就是现在这今年纪……只是不知道,此去辽东,可能安然否?
不过,想到曹彰那一身武艺,曹朋也放心不少。
而今的曹彰,十六岁!
但一身武艺,确是不俗……不但枪马纯熟,骑射惊人,更兼久习太极,气脉悠长。只要不遇到什么超一流的武将,自保想来无虞。而辽东之战里,曹朋着实想不出,有什么超一流的武将存在。
“啊呀!”
当斜阳从窗棱子照进屋中的时候,曹朋才发现,天将将黑。
晚上和孔融可是约好了,要在毓秀楼吃酒。没想到曹彰一来,竟然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
曹朋连忙唤来家奴,在府外上马。
临行时,曹朋对杜畿道:“伯侯,我书房案上,放着南阳的文牍。你可以拿回去看一看,心里也能有个腹案。待这一段时间忙过去,我再与你讨论。这几天府中可能会忙碌,就烦劳与你。”
杜畿连忙躬身应命,目送曹朋打马离去。
站在奉车侯府那高大的门阶下,他回头仰望,府门上那块横匾。
落日的余晖,照在横匾上。那漆黑横匾上的描金大字‘曹府’,透出一种极为恢宏的气势。
曾几何时,自己落魄的甚至想要返回老家,往西域经商。
没成想,只一日间,自己已经变成了奉车侯府的幕僚,将来还会有更为远大的前程……这就好像,一个早上还在为三餐而奔波的乞丐,到了晚上,却发现自己身处华厦之中一样,简直就如同一场梦幻。
如果真是梦幻,那我情愿这梦幻,莫要醒来!
杜畿呆立良久之后,突然哑然失笑,摇着头,迈步走进了侯府的大门。
十件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件中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件十十十十件中件十十件件件件件件十十十件十
曹朋对待杜畿的态度,和当初对待步骘他们的态度,还是不太一样。
步骘归附时,那是在广陵小有名声,被人们所认可。而他本身也属于淮阴大族,虽说没落,却见识不俗。而杜畿呢?经历远非步骘可以相比。他辉煌过,沉沦过,被人赞誉过,更亲眼见识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颠簸流离半生,若以人生阅历而言,杜畿远比步骘他们丰富。
也正是这个原因,曹朋没有像对待庞统他们那样,视为座上客。
对于杜畿而言,此时的礼数,也许不过梦幻。
与其态度上热情,倒不如给他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比如,住上大房子,吃上好东西,兜里面揣着钱帛,让杜恕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对于杜畿来说,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远
比那些虚透巴脑的赞誉,或者礼数,更能让他产生好感。
这将会是一个新搭档,和之前那些搭档完全不同。
他更成熟,更沉稳,经历更丰富,思想更理性……
可以说杜畿是曹朋入仕以来,所接触的幕僚当中除了李儒之外,年纪最大的人。对于这么一个人,曹朋还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想必郭嘉推荐了杜畿这个人断然不是徒有虚名。
一路策马,朝着毓秀大街行去。
许都城中已经华灯初照,天黑了!
曹朋抵达毓秀楼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史老大,何故在此?”
毓秀楼外一个身材不高,提醒略显瘦削,形容憔悴的男子,正在为人牵马。
史阿!
看他这副模样,曹朋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家伙未免也太落魄了吧…………怎么干起了小厮的活计?
说起史阿,也许大家都还记得,他是东汉末年时期,第一剑手王越的亲传弟子。曹朋在建安二年时,与史阿结识,当时的史阿,可是光彩照人,气度非凡。两人曾有过好几次合作。
最初,曹洪在雒阳设立赌坊,便是史阿前去经营。
而后曹朋在雒阳出任北部尉的时候,史阿也出过不少的力气……
只是后来,史阿决意跟随曹丕。一方面,曹丕是世子,另一方面,史阿曾当过曹丕的剑术老师,交情不错。相比之下,曹朋当时就弱了点。因为砍了伏完的手,而被罢免官职,幽居家中。
此后,曹朋与史阿,就再也没有过交往…………
而今的史阿,形容憔悴。
一袭灰衣小厮的打扮,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
看到曹朋的时候,史阿先是露出惊喜之色,而后面带羞愧,扭头就要走。曹朋连忙下马,快走两步,一把便抓住了史阿的手臂。
“史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公子,史阿愧对公子。”
“矣,你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也算是过命交情,当年在雒阳时,还并肩作战,谈什么愧不愧的?
你……”
曹朋看着史阿,眉头一蹙。
这才几年不见,史阿当初那满头黑发,已变得花白。
“你,过来。”
曹朋马鞭一指旁边一个看似领班的家伙,“告诉你们掌柜,给史老大结清工钱,而后把他送去奉车侯府。少了一钱,老子就拆了你这毓秀楼。我是曹朋,若掌柜询问,你就报我的名字。”
那伙计一脸横肉,听了曹朋的话,本要发作。
可是当他听到,曹朋,二字的时候,那到了嘴边的脏话,生生给咽了回去,脸上顿时露出阿谀笑容。
“却是曹公子,这好办,这好办。”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史阿如今废人一个,如何当得公子这份情谊。”
史阿一脸的惶恐,想要挣扎。
而今的曹朋,可不是当初和他一起在雒阳,靠着赌坊发财的那个小子。二十六岁的曹朋,身强力壮,已到了洗髓的数峰。哪怕是在不经意中使力,也不是等闲人可以挣脱。曹朋的手,好像铁钳一样,牢牢攫住史阿的胳膊。他猛然发力,一把搂住了史阿的脖子,全不顾他身上的污秽。
“史老大,你也说情谊二字。
既然说了情谊,就别那许多废话。我帮你,不是可怜你,也不是其他原因。我们是朋友,朋友落难了,自然要有朋友帮忙,要不然,要这朋友有个球用处?我这会儿有事,无脱身,要不然定会带着你一同回去。休要罗唆,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老老灸实到我家里去二先洗一洗,换件衣服。待我晚上回去,咱们在相谈。
你可别想跑,我知道你家住在何处……
你要是敢跑,躲着我,老子就发海捕文书通缉你,看到到时候能跑到什么地方。”
曹朋言语之中,带着令人无抗拒的威压。
史阿眼圈不由得一红,眼泪呢的一下子就流出来。
“好,我不跑,我绝不跑。
公子,冲你这句话,史阿没白活这一遭。而今这许都的人,视我为蝎虎,躲之不及……呵呵,你自己麻烦还没有结束,却跑来招惹我这个麻烦。公子,你就不怕到时候,麻烦会更多?”
“呸,天大的麻烦,我帮你扛!”
曹朋笑了。
他松开史阿,“好了,文举先生在楼上等我,我不和你罗唆了。
你先到我奉车侯府落脚,等我回来了,咱们兄弟好好吃他一杯酒,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史阿,轻轻点头。
他突然压低声音,在曹朋耳边道:“小心点,周不疑在楼上。”
曹朋闻听一怔,旋即冷笑一声。
“黄口小儿,他算个球!”
史阿也笑了,一拱手,便退到了一旁。
曹朋大步流星走进毓秀楼。而那领班模样的伙计,则一脸阿谀的笑容凑过来,“史老大,慢点慢点……小的这就带你去见掌柜,一会儿亲自送你去侯府。史老大,你这可不够意思了,既然认识朋公子,何不早说。嘿嘿,以后小弟还得要靠着史老大多多关照,请随我来,随我来!”
史阿,却笑了。
他并未客套,反而变得极为平静。
三年了,快三年了!
三年来,他什么没见过?
而今的史阿,已心止如水,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份争强斗狠的豪情。
所以,对那伙计,他也没什么好说。只是点点头,轻声道:“小二哥,请前面带路吧。”
步履间虽然依旧是一瘸一拐,看上去非常别扭。但史阿的胸脯已经挺起,随着那伙计一同,寻掌柜去了。
件十件十十十件十十件中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忡中件杆十十件十十件件忡件件件十十十十
孔融在毓秀楼三层设宴。
曹朋报上了名号,自有侍者在前面领路,来到了三楼。
还没等走进雅阁,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有不少人,在雅阁中发生了争执。
曹朋站在门口,摆手示意侍者退下。
他静静聆听了片刻之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深吸意一气,曹朋拉开了雅阁的门,迈步走进去,与阁中众人拱手,“曹某来迟,万请勿怪!”
第545章 不知天地,焉论天下?
雅阁中,有不少人。
粗略一扫”大约十几个,有老有少,有俊有仇,衣着各异,形容也大不同。当曹朋走进来的时候,雅阁里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朝曹朋扫过来。目光中带着不尽相同的意味”表情也颇不一样。
孔融,是众人当中,年纪最长者。
他今年五十三岁,相貌清癯,体态修长。一袭白色禅衣”跪坐于榻上”脸上带着一种严穆之色。不过”当曹朋进来时,孔融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他并未起身,而是朝着曹朋一搭手。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种倨傲的表现。
但曹朋却知道,孔融并不是一个很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别看他当过北海太守,而今更身居高位。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很懂得交际”更不知道察言观色。若非如此,历史上他也不会激怒曹操”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今,孔融醉心学问,对于那些人情世故,更少有留意。他天性如此,能与曹朋搭手,已经是一个破例。
“友学,何故来迟?”
“哦,刚回家,事务友繁杂。本来打算早些前来恭迎融公,哪知道子文突然跑来,又和我商议了些许事情,以至于……,融公勿怪,诸君勿怪。呵呵”朋来迟”自罚三觞”权作赔罪。”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人对曹朋姗姗来迟而感到不满”但看到曹朋现在这个态度,心中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人之常情嘛!人家刚一到家,自然事务繁多。而且世子前去拜访,那也是无奈的事情。听说世子将前往参户亭从军效命,和曹朋拜别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指责。
在座大多数人都知道,曹彰曾随曹朋就学。
后来”又随着曹朋在西北建立功业,曾斩将夺旗,平定羌乱。算起来”曹朋不仅是曹彰的老师”更是曹彰的上官。曹朋获罪,曹彰抛弃功业”不远千里”从武威陪伴曹朋前往荥阳。这在许都”已经是一个佳话”为不少人称赞。特别是孔融这一派的人,对曹彰的作为,更赞不绝口。建安十年年关”曹操在司空府中摆酒设宴,宴请文武大臣,士林清流时,曾有人当众做公宴诗,称道曹彰的美德,令曹操大为开怀”甚至还赐了那人一个散官闲职的出身。
对于这种有溜须拍马之嫌的行为,孔融这些人自然不屑于做。
可是,却不能阻止他们,对曹彰的赞赏。
尊师重道,乃上古圣人传下来的美德。哪怕而今礼崩乐坏”有一些东西”却始终留存在人们心中。
加之曹朋进来后,颇知礼数,对待孔融张口融公,闭口先生,给足了孔融面子。
若如此,孔融还要再追究的话,那他这五十三年,可真的就是活到了狗身上……孔融微笑道:“友学欲贪酒乎?自罚之说休要再言,来来来,我且与你介绍几位俊彦,皆高士也。”
说着话,孔融招手示意,曹朋坐在他身边的空席上。
对于孔融的这个安排,大家也都没有反对。
江湖地位摆在那里,在座众人多为白身”而曹朋却是译官丞,即将负责迎接吕氏汉国使者的事务。谁都清楚,所谓的译官丞,只是一个过渡!曹操已迫不及待的要让曹朋复起,无人能够阻挡。只要吕氏汉国归汉成功,那曹朋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自然而然,可以获得升迁。
曹朋也不客气,上前坐下。
“山源,别来无恙。”
他坐下之后,朝着在座的一个青年拱手。
那青年,大约三十出头,相貌俊朗,颇有几分威武气概。
“师兄别来无恙。”
青年连忙还礼。
这青年,名叫周奇。
也许大家还记得这个人,曹朋就学于陆浑山卧龙谷的时候,周奇就已经入了书院,在胡昭门下求学。但当时他只是书院学子,并非胡昭亲传弟子。出身不算太好”是山民出身。所以对前去求学的司马懿和曹朋,怀有浓浓的敌意。不过后来”他与曹朋之间的关系,却缓和许多。
史书上曾有记载,司马懿在陆浑山求学时,曾惹怒了一名周生。
后来趁胡昭不在山中,周生带着几十人”想要杀了司马懿。幸亏胡昭听到消息,及时返还,才算阻止了周生,救下司马懿的性命。而那周生,便是周奇。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战后,入胡昭门下,赐表字山源,正式成为胡昭的弟子。虽然比曹朋大”但周奇还是要尊曹朋一声“师兄,。
周奇现在颖川书院教书,一直未入估今日,也是受邀而来,不成想却与胡昭再次相逢。
曹朋和周奇见过之后,就听孔融朗笑一声,“你师兄弟皆从孔明,那我就不再赘言。
友学,此应德涟,亦才学出众,文采飞扬。今日,德涟可是东主,你可不要轻怠了东主才是。”
应德涟是谁?
或许听上去有些陌生。
但如果提起他另一个称号”也许能比较清楚:建安七子之一。
不过曹朋并不知道应德涟的来头,向他看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两眼。那应德涟忙欠身搭手,“家父常言,公子朋有大才。德涟初至许都,闻公子之名,故冒昧拜请融公,以为引荐。”
“令尊是……”
孔融道:“说起来,你可能见过。
就是前司空掾,应询。
曹朋顿时清楚了。
建安五年,应询为司空掾,不过只担当一载”便因身体原因而告病还家。
也不怪应询身子骨差”建安五六七,三年中,也是司空府最为忙碌的时候。官渡之战由开始到结束”紧跟着收复河之南,建安七年又有苍亭之战,袁绍病亡,可谓是建安之初的多事之时。那三年里,司空掾换了好几个人,而这个应询,也是最让曹操感到满意的一个“原来是询公公子”失敬。”
应德涟,忙连声道不敢。
应德涟,本名应场,建安七子之一。
而今二十九岁,曾举茂才”初至许都。
按照历史的发展,在两年后”曹操重置丞相,开丞相府时,应场官拜丞相掾属。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得意。加之孔融刚才说,应场是今天请客的金主”曹朋隐隐约约”便猜出了他的真是目的。嗯来,应场有些耐不住寂寞,希望能尽快的寻找一个出路。
“孔璋想来友学当不陌生,我就不再介绍。”
坐在孔融下首”是一个四旬靠上的男子,生的儒雅温文,气度非凡。
陈琳,建安七子之一。
曹朋当然见过陈琳”而且非常熟悉。
此人曾在袁绍门下做事,官渡之战前,他做檄文讨伐曹操,令曹操出的一身冷汗。官渡之后,陈琳被俘,曹军上下皆要斩之。可曹操却爱惜陈琳文采,为司空军师祭酒。所以,和曹朋也算不得陌生。
曹朋拱手,陈琳还礼。
“刘公干,亦我好友,不过你二人未曾见过。”
刘祯?
曹朋笑道:“我一返中原,便听说了公干之名。与融公同著,焉能不晓?公干先生,请酒。”
曹朋举杯”刘祯也连忙还礼。
今天”莫非是建安七子的聚会?
这三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了四个人。
曹朋目光扫过雅阁,却突然落在了末尾处,一个少年的身上。
没错,就是少年!
他坐在席间,却透着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倨傲。
看年纪,大约在十四五的模样,生的仪表堂堂,颇有文秀。站起来,大约七尺身高,体格略显纤瘦。身着月白色博领禅衣,衣袂飘然。只是,明明年半不大”却要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末尾处端坐,看上去很是孤单,仍旧透出坚强之气。他直着腰,挺着胸,故作稳重。
可十四五岁,就是十四五岁。
你再怎么装,也不可能像是二十四五岁……
曹朋心里一动,隐隐猜出了,少年的身份。
周不疑!毓秀楼外,史阿曾与他说”周不疑在。
周不疑这两年在许都,接连挑衅曹朋,但曹朋始终没有回应。一来,他懒得和周不疑争执,二来呢,他在荥阳,而周不疑在许都,两人并没有交集。却不想,居然在这毓秀楼中相会。
刚才在门外时,曹朋就听到了雅阁中的争执。
就是周不疑和应场等人的辩论。
而辩论的焦点”正是荀子的性本恶论。应场以为”人性本善;而周不疑却坚持认为,人性本恶。正因为恶,圣人所以教化……,这牵扯到一个教育的根本,所以双方争论的,也是极为激烈。
只是周不疑这两年”太过于张狂,以至于不为人所喜。
他驳斥过荀悦,和孔融争论过,批评过胡昭,抨击过钟繇…………
而这些人,或是不擅雄辩”如胡昭:或者不屑于与之争执,如钟繇。孔融曾和他讨论过,但却发现,这少年好强词夺理,也就失了兴趣。至于荀悦”因《申鉴》一书,对谶纬之学进行批判,也和周不疑发生过一次辩论。那一次,周不疑以天人感应为基础,令荀悦哑口无言。
毕竟董仲舒开创了汉代儒学的兴盛,而天人感应更被皇室所尊崇。
荀悦本来是批判那些人为制造的祥瑞谶纬。可是牵扯到了天人感应,却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曹朋曾研究过周不疑和荀悦的那次辩论”觉得是一次偷换概念的经典辩论。
当然了,这也和荀悦是老实人有关,不知不觉,被周不疑带进沟里,等想要反击时,已无能为力。
周不疑的才学究竟如何?
曹朋并不清楚。
但曹朋却可以从周不疑的几次辩论中看出一些端倪。
这孩子博览群书,见闻广博;他思路敏捷,而且很懂得偷换概念的妙用,的确是有些本事。
可孩子啊,你想成名没错”却不能如此张狂。
你几乎把整个中原士林,得罪了一个遍……,有些东西,即便是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又岂能有好果子吃?孔融这些人都是厚道长者,若换个心胸狭窄的”你小命难保。
周不疑,也正在打量曹明。材肀件十肀肀肀肀肀肀十井料肀肀十井肀肀肀肀肀十井中肀人十十肀肀件肀肀肀件十十十肀件件肀肀扦十中从内心而言,曹朋并不痛恨周不疑。
相反,他觉得周不疑很可怜。
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根本不清楚,这世道有多么险恶的孩子。你看他强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在大人们冷漠的目光中,表面上似乎很镇定,但内心的惶恐,恐怕只有他自己明自十四岁,便来到了龙潭虎穴。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却要承担着无尽的责任。
雅阁里十几个人,却没有人坐在他的身边。从曹明走进来后,所有人似乎都在围着曹朋转,也就更透着少年的几分孤单。你能坚持多久?亦或者说,你能在这险恶的世界里,存活多久?
周不疑脸上几分少年的倔强之气,挺着胸膛,毫无畏惧的看着曹朋。
而曹朋,也看着他,目光灼灼。
片刻之后,曹朋心里陡然间,有一丝怜惜之情。
不是怜惜他的才华,而是怜惜他的倔强。你以为,披上一层名士的光环,便可以高枕无忧吗?
那是你没有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否则的话,杀你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雅阁,突然间冷清下来。
孔融等人似乎也觉察到了曹朋和周不疑之间的那种对立,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说实话,孔融他们非常讨厌周不疑。讨厌他的无理搅三分,讨厌他的张狂跋扈,讨厌他的那种态度。但不可否认,这少年的确是有些才华,至少就才思而言,他远胜于同龄人。
曹朋,同样是一个才学出众的人。
而且还是个性子暴烈,敢砍了伏完之手”杀了韦端的人。
若这少年不识好歹,惹怒了曹朋的话……
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
良久,周不疑嘴唇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哪知道曹朋却抢先开口道:“少年,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与诸君争辩。
你说的一些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亦赞同。但是,你张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闭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我问你,你口口言天,言地……可知这天地”究竟有多大?人言九州,那你可知九州之外的欧罗巴大陆?可知道大秦国?可知道马其顿国?可知道波斯?可知道埃及法老?
若不知天地有多大,你又如何与我妄论天下?”!~!
第546章 终究是个孩子
自大禹造九鼎,设九州。
国人一直以为,身处世界中心,而九州之外,皆蛮荒之地。
“元直方言,德”可知六百年前,远在万里之外的欧罗巴古国希腊国,就有人说过,美德分为两种,智慧的美德和行为的美德。前者从学习中来,后者从实践中得。那个人叫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三圣者之一。他还说过,真正的美德不可以没有实用的智慧,而实用的智慧,也不可以没有美德元直你今方十五,正是求学年纪。可你却不知上进,整日里与人争论,夸夸其谈,卖弄你的小聪明。殊不知,学海无涯,你今日的卖弄,正是将来的平庸。
在座之人,皆高士也。
你且问问他们,十五岁时,在做什么?
你天资着实聪慧,能举一反三。可若不求学,只知卖弄口舌,又能坚持多久?以我看来,元直不堪言,德,一字。盖因元直不懂何为“德”所以也不足以与高士论,德,之高深。”
“方元直言“天”何为天?
有广义之,天”有狭义之,天,。今不言广义,盖因天道远,人道弥,不知人道,何以论天道。我们就说说,这狭义的,天,。依旧是一个蛮夷之地,在六百年前将天地四时的变化,分解为若干周期〖运〗动…,亚里士多德”将天体以地星为中心,做圆周上的匀速圆周这动。同时又有一派学说,认为地星每天在自己的轴上自转,以太阳为中心,沿圆周〖运〗动…………我想请教元直,可知何为圆周?又以为那一种学说为准?天人感应,那么究竟什么才是“天,呢?”
“嘉直自言博览群书。
我且再问,可读过一部名为《历史》的文章?
六百年前,在蛮夷之地,有小亚细亚海滨,一名为希罗多德的人在那里出生。此人从三十岁起”开始了长期的漫游,祖籍遍及两河流域,南至埃及,西至西西里岛,北临黑海……
历经多年考察,希罗多德著《历史》一书,言及欲罗巴大陆,乃至波斯,埃及等地。
你可知当地风俗?”
,“修昔底德认为,历史的内容,就是刚刚发生过的事件,你对此可有看法?
他所著《伯罗奔尼撤战争史》”不晓得元直可曾看过。那本书里,描述了欧罗巴大陆一场极为重要的战争。
古人言,著史当微言大义,秉笔春秋。
而修昔底德认为,要准确认识有关〖运〗动的过去,甚至我们这个时代以前的历史”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在时间上,距离我们太过于造远。所以,他划分了考古和历史的范畴。那么你认为”他说的可正确?纵观孔夫子以来,著史者”可曾真的做到了秉笔春秋,公平二字?”
“好吧,你说这些是蛮夷之学,那我们就来说一说圣人之事。
孔圣人曾有门徒三千,言有教无类。其门下弟子,有匠人,有农夫,有商人,有官宦………而我却听说,你言,人生而有贵贱之分”那么我倒是想请教,究竟是夫子所言正确,亦或者你周不疑比圣人更加厉害?”
曹朋深知,不能让周不疑抢了先机。
这孩子伶牙俐齿,一旦被他抢夺了先机,占居了主动,自己可就处于被动之中。
周不疑擅长偷粱换柱,而曹朋则要把这个节奏控制住。
他不需要去和周不疑争论,只需要不断的发问,搅乱周不疑的思绪,使节奏始终都可以控制在他的手里。若是谈论经典文章,曹朋真不认为,自己能胜得过周不疑。这孩子从小受这方面的熏陶,远不是曹朋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可以相提并论。当然了,重生十年,曹朋对这个时代的文章典籍,大都也有所了解。同时,他可以感受到,在东汉末年时,儒学容纳百川的包容性。
甚至在唐宋时期,儒学都不是一家之言,而是百家争呜。
一直到元朝,蒙古人并不懂得儒学的真意,于是将儒学定位为儒教,彻底摧毁了儒学流传千余年的传统。至明时,儒学的包容性已不复存在。理学开始兴起,变成了一种扭曲的宗教。
曹朋可以在东汉,大谈蛮夷之学,也正是因为这个时期的儒学,还有儒生,都在苦苦的追寻着儒学的真意。他们的包容性,注定了他们可以吸收各种不同的外来学术,而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
比经典,十个曹朋未必是周不疑的对手。
可是比见识,凭空多出一千八百年的经验,一百个周不疑,也非一个曹朋的对手。
曹朋抢占了先机,把话语权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用一连串的提问,使得周不疑无法冷静思索,只能跟着曹朋的思路走。等到曹朋完全控制住了周不疑的思路之后,才予以凌厉的攻击。
周不疑虽仍旧挺直胸膛,但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
曹朋所言,让他感受到了天下之大,他简直就是一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
不仅仅是周不疑,就连之旁的孔融,也不禁为曹朋的言语所夺。他神色凝重,沉吟不语。
“我在荥阳时,曾听闻元直和仲豫先生的辩论。
对于谶纬符瑞,我是不太了解。
不过我却知道,仲豫先生的〖道〗德文章,乃天下之楷模。他曾撰《东观汉纪》,详论朝廷得失,可以为后人所借荃。而元直,你今著有何等文章?以教化世人?
或许你会说,张良萧何,皆无著作流传,确有大功于社稷。
然今日言张良萧何”是因为他们已经做出了功绩。元直,我且问你,你有何功绩与我知呢?
若没有”你又有何资格,去指责仲豫先生?
你今十五,却弃学而不求上进:你今十五,置父母于荆襄,而身存许都,追名逐利:你今十五,未立寸功”却视先贤为无物。元直,非我严苛,实不知天高地厚,妄言圣贤,乃小人之举。
你言贵贱。
好,咱们就说说这贵与贱。
自古圣贤处身立命,皆凭借自身。易开篇有言: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言贵者,子文十五,与我征战河西;我十五时,捕佐邓叔孙,在海西立足;子建轻浮”然十四可做华美文章。再言贱者,我认识许多人,他们出身不好,门第不高,然十五岁已可以自立于世上。或戎马生涯,征战天下;或农耕田地,上可使国库充沛,下可令自己饱贪。
此,自强也。
元直”你何以自强?莫非,就是靠着呈口舌之能”而安身生命?”
周不疑脸色苍白如纸,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曹朋句句在理,让他的伶牙俐齿,毫无用武之地。
曹朋冷笑道:“贵者,凭借自身才学,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上马而平天下,提笔可令苍生安居乐业。或教化苍生,或功在千秋。凭自身之能,而能立于天地间,便是真真正正的贵者。
而那些不学无术,只知偷鸡摸狗,逞口舌之利,却无一技之长者,方为贱,卑贱的,贱,。”
曹朋就差指着周不疑的鼻子,骂他是一个,贱人,。
而后,他森然冷笑。
“某自生以来,无愧苍生。
我捕佐家兄,令海西大治,每年可向国家输送百万斛粮草。两淮之地,百姓安居乐业,自建安二年来,人口增加二十万;我征战官渡,曾率部斩颜良,诛文丑,纵横疆场,搏杀于两阵之间,斩杀上将无数;我出使朔方,治理河西,令河西重归中原,令河西从此不受兵祸。
我征战凉州,三年间令凉州兵祸平定,为朝廷建立赫赫功勋。
我著,可使幼童明天理,知古今;我著三字经,可是人知善恶,懂得忠孝……
周不疑,你又何资格评论与我?你有何资格,说我不是?在座诸人,那个不比你学问高深,你又有何资格,〖言〗论他们的不是?依我看,你没有资格评价任何人,若欲评价他人,先省自身。满座高士,尔一孺子,又有何等德行,列坐于此?若我是你,绝无脸面再留居此地。”
周不疑蓦地站起身来,手指曹朋,嘴唇颤抖。
而三双双眸光,冷漠的注视着他……
曹朋可以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闪动。
心里面也不由得生出不忍。
他还是个孩子!
受人指使,其尖也身不由己”“”
可一转念,那不忍之情,生生又压下来。
在这种时候,他绝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这和曹冲无关,这是他和周不疑身后实力的一场战争。
周不疑放下了手,转身拉开了房门。
在走出雅阁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回身,朝着曹朋深施一礼,默默的拉上了房门。
“友学,说得好!”
“公子教玉的极是,这小子整日介的逞口舌之利,实不当人子。”
曹朋冷冷的扫了那些人一眼,突然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融公,我心思不宁,实有些烦躁,且先告辞。明日我在府中设宴,若融公有暇,不妨前来一叙。朋失礼,先行告退了………”
他实在没有喜悦之情,相反心里面感觉,有些沉重。
周不疑那孩子,经他今日一骂,只怕是在许都,无容身之处了……
想想看,自己似乎骂的太狠了点。
可没有办法,这孩子整天介寻衅挑事,若继续下去,只怕是毁了他的性命。
他的高傲,他的倔强,他的才思敏捷,或许可以为名士,但若介入政治,早晚必死无葬身之地。
孔融烦为赞赏的看着曹朋,点了点头。
胜不骄,此君子之美德。
曹朋并不因为他辨赢了周不疑而高兴,反而透出沉重之色,也说明了他是一个有美德的人。
“友学今日所言,孔融已大开眼界。
待明日,我必前去造访,到时候与友学畅谈。今日聚会,却少了些兴致,不如就这么散了吧。”
其实,孔融何尝不为周不疑可惜?
应场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可是已经和曹朋搭上了线。
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成功了……
所以,当孔融说散了的时候,他并未阻止,而是欣然答应。
既然召集人决定要散了,众人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曹朋告辞后,在酒楼下绔坐马上,朝奉卒侯府缓缓行去。
此时,尚不到禁时,所以街上还很热闹。
远远的,曹朋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沿着长街,似失魂落魄般的走着。
是周不疑!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周不疑今天所受到的打击,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自认瓣才无双,他自认才学过人,他自认博览群书,他自认见识非凡。可是在曹朋的面前,他往日那些值得骄傲的东西,好像镜中huā,水中月一样,变成了虚幻。从来到许都的第一次辩论,他从未失败过。可那些胜利,在现在想来,是如此可笑,如此的苍白,没有半点意义……
原来,不是他赢了!
而是那些真正有大学问的人,根本不屑于和他争辩。
曹朋说的那些东西,他从未听说过。而那些稀奇古怪的蛮夷之名,更让他感到了无比的茫然不知天下之大,何以妄言天下?
难道,自己在别人井眼中,真的只是一个跳粱小丑?一个浅薄之徒?
身后马蹄声响起,而周不疑恍若未觉。
一匹马,拦住了他的去路,耳边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周不疑!”
他抬起头,愕然看去。
在灯火下,周不疑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曹……朋!”
曹朋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半晌后,他突然道:“元直,回家吧。
这里是成人的世界,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回家吧,好生读书,待将来学成,再来与我争论。回去告诉你身后那些人,不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有本事就站出来,莫要让小孩子在前面冲锋陷阵。我本来挺敬重他,可如果他只有这些手段的话,告诉他,他就是垃圾。
回去吧,相信你的亲人,正等你还家。”
周不疑最初,仍倔强的挺直了腰杆,和曹朋对视。
原本以为曹朋会再羞辱他一番,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这种羞辱的准备。
可没想到……
也不知为什么,周不疑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
曹朋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巾,扔到了周不疑的手中。
“元直,成名的方法有很多,但你却选择了一个最为愚蠢,最不理智的方法。
或许,你周不疑的名字可以迅速被人们知道。可我向你保证,没有真才实学,早晚被人耻笑。”
说罢,曹朋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周不疑手里握着那右手帕,半晌后突然放声大哭。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曹朋的眼中,竟如此幼稚而可笑。原来,他早已经猜出了他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