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暴发户
上蒋家串个门，居然还串出一个了不得的商机，这是李亚东始料未及的。www.uu234.net
当天晚上，他便往香港去了通电话，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一下，让杰克带人过来。
也算是未雨绸缪、先人一步，毕竟浦东大开发的政策还没落实。
杰克这小子有些滑头，倒是搞关系、走后门的一把好手，让他出马，再打着东方红集团的大招牌，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反正李亚东只有一个要求：陆家嘴地皮，越多越好。
他要有本事把整个陆家嘴开发包圆，李亚东一样照单全收，砸锅卖铁也得给它弄起来，未来可就是长三角上的一尊聚宝盆。
……
第二天，李亚东来到蓟门里小区。
逢年过节，只要人在京城，赵无衣家李亚东肯定是必须要来的。而且这次还有些不太一样，李亚东也是无意间得知，赵无衣怀孕了，所以更要过来看看。
大概是新年的缘故，家里的人还真不少，除了赵无衣两口子，周国强的父母也在，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暴发户性质的青年人。
为什么这样说呢？
生来优越的人，跟后天富起来的人，气质上是有明显区别的，这一区别通常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渐渐变得难以区分，但眼前的这青年人，显然还属于“刚富起来的”那个阶段。
穿着一身肥大的黑色西装，皮鞋擦得蹭亮，脑门上抹满了发蜡，手上戴着一个刻有“”字的大金戒指，腰里别着bb机，生怕别人看不见，右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有意将西装一角别到了身后。
周国强的父母李亚东以前都见过，唯独这个青年人不认识，周国强介绍道：“小东，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表，赵春雷，年底刚好在北方做买卖，离这儿近，也有段时间没见，就让他过来聚聚，也是昨天刚到的。”
“你好。”李亚东点头示意，与赵春雷握了握手。
“你就那个救了我表哥命的人？”赵春雷问道：“还借了我表哥钱？”
这话让李亚东怎么好回答，也只能笑了笑，没有应声。
倒是一旁的周国强拍了拍赵春雷的肩膀，笑着回道：“是啊，春雷，这就是你哥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你哥我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更别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正在倒水的媳妇儿，眼神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意思已然明了。
这赵春雷倒也仗义，对李亚东千恩万谢，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他，不然自己这唯一的一个亲老表，可就没了。
“强哥，是借了五万块钱对吧？”几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阵儿后，赵春雷突然问道。
周国强隐隐揣测到点什么，但还是回道：“对。”
“等着。”赵春雷撂下一句话后，起身进了房间，不大会儿功夫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将其打开，直接掏出两沓崭新的老人头，放在了李亚东身前的茶几上，笑着说，“这里是两万块，身上目前现金就这么多，你先拿着……”
他一边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沓散钞票，也是老人头，数了数，只留下一小部分，大头又放了过来，继续说道：“这里是两千块，权当利息，千万别推辞，这是救命的大恩，必须得有所表示。至于剩下的三万块，等我下次过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周家几人全都懵了，老两口你看我，我看你，就听说这个大侄子发了，却也没想到发到这种程度，随手就是两万两千块钱拿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春雷，这怎么行？我们欠的债，哪能要你来还？”赵无衣连连摆手，她也不跟李亚东客套，直接将他面前茶几上的钱又拿了回来，硬要塞回给赵春雷。
可赵春雷就是不接，还板着脸说道：“表嫂，这是不拿我当自家人啊！”
“这……”他这么一说，赵无衣也是骑虎难下，忙向丈夫投去求援的目光。
周国强从媳妇儿手中接过钱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春雷，这些钱都是你做生意挣的？”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老表一直在做外生意，走南闯北的，却并不清楚具体干的是那一行，主要这个表弟从小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这些年干的活计多了去，不是倒卖这个，就倒卖那个，以为还是跟过去一样。
只是倒卖那些个小商品，真的有这么好赚？
要知道这里可是整整两万多块啊！
而眼下京城市民的平均工资，才堪堪过百，他们老家那边的就更低。
接下来赵春雷的一句话，就更是将周家几人吓了一大跳。
他呵呵笑道：“那可不？快元旦的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就这么两个月，绕着北方地界走了一小圈，这不，两万多块就到手了。”
“啥？！”
“两个月赚两万块！”
“我的天呐，春雷，你做的是啥买卖啊？”
周家人面面相觑，像听故事一样。
就连李亚东，都饶有兴致的望向赵春雷，这个赚钱速度，在这个年代，单论个人而言，确实足够高效。
两万块人民币在这个年代的购买力，是毋庸置疑的，妥妥的一幢红砖楼。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用了两个月时间，便赚了一幢好房子。
也难怪脸上有些傲气，如果钱的来源干净，他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就卖皮袄子？”周国强下意识地询问，因为昨天老表过来时，捎了一些礼物，其中就有两件皮袄子。
“卖啥皮袄子啊。”赵春雷哈哈大笑，“那玩意儿能赚几个钱，搞这些小商品赚不了几个钱的，我早就不做了，累死累活的干一年，还顶不上我现在一个月。”
“不搞小商品，那你搞什么？”周家老两口望着自己的大侄子，百思不得其解。
而小两口则是下意识地相视一望，都能从对方眸子里看出了一些忧色。
周国强突然将手里拿着钱放在玻璃茶几上，正色着说道：“春雷，咱们老周家，包括你们老赵家，祖上那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老实本分，有些不义之财，咱们可万千不能取啊。”
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正经事，来钱如此之快。
“说啥呢强哥，我是那种人吗？”赵春雷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些钱都是我走南闯北赚来的辛苦钱，干净的很，没有半点对不起老赵家的列祖列宗！”
他说得信誓旦旦，由不得周家几口子不信，此刻心头上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痒痒的很，恨不得立马弄清事情的原委，可偏偏赵春雷还在卖关子。
“大舅，大舅娘，还有强哥和表嫂，这条财路可是保密的很，不吹牛的说，谁知道谁赚钱，换一般人我肯定打死都不会说，但谁让咱们的关系不一般呢，呵呵……”
他弄了老半天的开场白，就是不公布谜底，能急死个人。
别说周家几人，就连一旁的李亚东都急了，轻笑着说，“是国库券对吧？”
得，你丫不开口，我就帮你说了得了，真要等你亲自开口，估计太阳都下山了，哥们儿晚点还有事呢。
“你咋知道？！”
赵春雷猛地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表情比周家几人更夸张。
第四百五十一章 国库券
我咋知道？
你弄得神秘兮兮的，显然不是什么常规的生意类型。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又拍着胸口保证是正经买卖，且需要走南闯北、四处奔波，还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凭一己之力敛财两万多人民币。
那在这个年代，怕也只有国库券了，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别的办法。
饶是李亚东，当初赚取到人生的第一个两万块时，都不止耗费两个月时间。
当然，只怪他当时重生得有些早，实际上他是清楚国库券的商机的。不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国家允许国库券上市流通交易还是前年、也就是一九八八年的事情。
然而，一九八八的李亚东刚逮住“黑色星期一”的契机，从美股狂卷十亿美金，已然有些看不上国库券的买卖，所以直接将它无视了。
他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赵无衣已经抢先说了话，有些狐疑地问，“国库券？春雷，这事儿真合法？”
“那肯定合法啊表嫂！”赵春雷用力地点头，“政策早放开了，国库券可以大规模流通交易。”
“哦。”这一点赵无衣倒是不太清楚，实际上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弄懂国库券，她是搞统计的，虽然带了经济系的课，不过主攻的还是数学领域，对经济学领域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大的框架，所以才会担任班主任。
倒也有意学习，当初让李亚东每季度交一篇论文，未尝不是见他的思路很新颖，想从中汲取一些养分。
不算什么稀奇事，一场文化大革命，弄得中国教育基本断代，大学里真正有学识的还是那些得以幸存的老教授。像她这样年轻老师，水平其实有限得紧。一样需要不断学习、不断充实自己，才能成长为教育精英。
而周国强则瞪着眼珠子问，“国库券？国库券还能做买卖？”
说着，忙不迭地起身，冲进房间里，不大会儿功夫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把绿花花的“纸”，上面有阿拉伯数字标注的各种面值，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的都有，还真不少，加起来估计能有上千块。
“就这个，还能拿来做买卖赚钱？”周国强抖着手示意道，满脸的不敢置信。
“哎呀！”这时，赵春雷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看我这脑子，忘了强哥你和嫂子俩人都是吃公家饭的，手上怎么可能没点货？到处转悠着收这玩意儿，倒是把自家的关系给忘记了……”
他说着，从周国强手中接过一把国库券，笑呵呵地数了数，然后继续说道：“一共一千二百的面值国库券，啥也不说了，我照单全收，按原价，强哥你觉得怎么样？”
“原价？”周国强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诧异地望着他，就感觉自己这个老表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要知道，这些国库券他如果自己拿出去用，倒也有商家要，但肯定要打个折扣，不可能真当等价的人民币使用，所以在他的观念中，这玩意儿虽然说是钱，但顶多算个“二等品”的钱，忒他娘的不值钱。
可为什么在老表的眼中，它似乎比真正的人民币，还要好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啊！
“那可不？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赵春雷呵呵笑道，二话不说，直接从公文包里又数出十二张老人头，塞到了一脸懵逼的周国强手中。
“不过，强哥，你和表嫂俩人的单位里，或是朋友之间，应该还有不少人手上有货吧？你们可得给我介绍一下呀，有多少我收多少。而且，你们大可以放心，我的收购价格，肯定要比他们自己拿出去用，值钱得多。当然，只是不可能跟同等面值的国库券一样的价格罢了。”
“哦，好。”赵无衣下意识地点头。
你猜怎么着，她认识的一些人中，家里多多少少的还真有些存货，拿出去用的话，每次都要亏个不小的折扣，如果能兑换成人民币，而且比例还不错的话，自然没有不兑换的道理。
周国强听他这么一讲后，表情中有些恍然之意，忙不迭地又把手上的一千两百块钱塞了回去，正色着说道：“春雷啊，帮你介绍人兑换国库券的事情简单，但一码归一码，哥也不能让你吃亏，这玩意儿你原价兑换过去有个什么用？钱你先拿着，要不你按正常行情、你不亏本的行情兑换给我也行。”
“哎呀，强哥，你这是干嘛？谁说我亏本了，只是少赚或不赚的问题而已，咱俩谁跟谁啊……”
俩人拉拉扯扯的，一个说“不亏”，一个打死不信。
这对老表倒也真是走心处了。
李亚东不得不起身打圆场，将那一把钱夺了过来，直接塞进了周国强的棉衣口袋中，在周国强不明所以的眼神儿中，笑着解释道：“周大哥你就拿着吧，他亏不了的。”
“啊？”
赵春雷说这话，周国强是真的不信，这个老表的性格他最清楚了，两个字：仗义。三个字：没话说。但李亚东这样说，他就不得不信了，这么多年的结交下来，他同样也清楚李亚东的为人，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别的不说，给北大捐款一个亿的事情，一来自家媳妇儿就在北大，还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二来，他本身就在国教委供职。怎么可能不清楚。
找遍整个中国，恐怕都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生意人了，只要是涉及到赚钱的事情，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那指定不能有错。
周国强还真就认定了这个理儿，比真金还金，他也就是金饭碗捧得牢固，否则老早就摔了饭碗，让自己这个小兄弟指条明路做买卖去了，那还有不发的道理？
“得，我虽然不清楚这位小兄弟具体是干嘛的，但三年前就能拿出五万块，指定不是一般人，这里面的道道估计也清楚，我说了你们不信，那就让他给你们讲讲。”赵春雷摊了摊手，无可奈何的意思。
李亚东笑着点头，也就同周家几口人唠叨了起来。
此事归根结底，还在于无知。
这可不是骂人。
而是一句实话，说国库券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那就说说跟它性质有些相同的股票。
众所周知，最早的股票都是以纸质形式发行的，哪怕是在美国、香港等发达地区，数字股票都是由纸质股票过度而来。
远的不谈，就说说国内。
国内目前股票市场还未兴起，甚至没有一家证券交易所。李亚东曾经毕竟也是国内股票大军中的一员，如果他的记忆没错的话，国内的第一家证券交易，位于魔都外白渡桥北麓的浦江饭店的那家，要到今年年底才挂牌成立。
但在这之前、也就是当下，中国其实是有股票的，股份制公司也有不少。有一项数据，李亚东现在还记得：一九九零年，中国发行股票的企业应该有6000家。
那这些企业在没有股票交易所时，是怎样卖股票的呢？
苦逼到让人难以想象沿街叫卖。
关键，老百姓大多还以为是骗子，爱理不理。
老一辈的企业家大多有过这种遭遇，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万科首次发行股票2800万股，每股1元。王石就亲自带队到街头推销，跟日后街头发传单兜售洗发水的那帮人，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一年后，鹏城股市上涨，万科以00002号正式上市。而当初被烦得无可奈何，或是被“忽悠”买了万科原始股的人……
万科日后将发展为什么级量企业，应该是众所周知的。
李亚东一九八八年那会儿也就是没想起来这件事，否则天南海北也要飞到鹏城，把万科的2800万股原始股，全部包圆。
而国库券跟股票几乎如出一辙，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搞不懂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譬如赵无衣和周国强这对夫妻，俩人都是公职人员，要知道在九十年代以前，国库券都是以摊派的形式发放的。
国家穷啊，国库收支不平衡，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那能怎么办？就先赊一点呗，等国库充盈了再补上。
每月到了财政拨款给公务人员发工资的时候，就一部分现金，一部分国库券。
通常到了这个日子，各大机关单位里总是哀嚎一片“怎么又给我这个？”
因为潜意识里就认为这是个二等货币，一百块面值拿出去用只值八十块钱，就好像工资打了折扣一样。
也没个人给他们解释解释，信息闭塞的时代，就连好多领导们自己都没搞清这玩意儿有个什么卵用，你说这事情给闹得吧……
实际上，国库券是最好的投资对象，没有之一。
第四百五十二章 杨百万
国库券是一八七七年，由英国经济学家和作家沃尔特巴佐特发明的，并首次在英国发行。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因为国库券的债务人是国家，其还款保证是国家的财政收入，所以它几乎不存在任何信用违约风险，是金融市场风险最小的信用工具。
而且国库券都有利息，它的利率一般虽低于银行存款或其他债券，但由于国库券的利息可以免交所得税，所以，投资国库券的收益是最直接的。
利息低点就低点，以量取胜嘛！
还有一点，国库券不同于股票，它不存在套牢的问题，易手极其方便，可以随时套现。且与商业票据、存款证等有密切的关系，可为其它凭证在收益波动时提供套期保值。
你说它好不好？
要不是国家暂时财政吃紧，根本就懒得发放，偏偏老百姓还视其为糟粕，中央层面的那帮经济学家估计要气得吐血。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自一九九八年开始，我国从新加坡引入新的经济模式撬动民间资本，并在玉林试运行成功，财政收支逐渐趋于平衡，当年就停止了票面式国库券的发行，从此国库券也基本与普通老百姓绝缘。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叫你不爱它，所以它离你而去了。
“这么说，我拿国库券去银行兑，也能兑出等值面额的人民币，还有利息？”
李亚东给周家几口详细科普了半个多小时，几人听完后，皆是面面相觑原来他们不喜欢的玩意儿，居然这么好。特别是赵无衣和周国强，一个满脸肉疼因为以前现金不足的时候，拿国库券出去用过很多，都打了折扣，一点一点儿算起来，亏的可着实不少。另一个则瞪着眼珠子问。
“对呀。”李亚东笑着点头，“债务人是国家，银行岂敢赖账，只要过了期限，随兑随有，比存折都好使。”
这倒是一句实话，因为国库券采用不记名的方式发行，无须经过背书就可以流通转让，谁拿在手上都好使。而存折取钱还需要身份证呢。
“我艹！”周国强为人师表，硬是直接爆了粗口，可见心中有多郁闷。
“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去银行试一下呢？”赵无衣白了丈夫一眼后，苦笑摇头。
“就是说啊！”周国强拍着脑壳，唉声叹气。
本身就欠了一屁股债，国库券受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浮夸风”的影响停止发行过一段时间，到了一九八一重新恢复发行，从那时开始，周国强每年都有，如今十年过去，大头肯定都用出去了，天知道这里亏空了多少钱，利息就不谈。
不过，这事儿说来也怨不得他们，怪就怪信息闭塞，上面只管发，根本不解释，或是说广而告之一下，根本没有普及到位。
再有一个，都是穷给闹的。
这年头生活尚且不富裕，还有几个人能有闲钱存银行啊？
“行了，强哥，你和表嫂的那点工资，亏也亏不了几个钱。”赵春雷这家伙说话倒直接，也是关系好到一定份儿上的缘故，笑呵呵地说道：“要不这样，你看成不，京城你和表嫂熟，而且这边的机关单位最多，货源也指定最多，你和表嫂就走动走动，给我介绍卖家，我赚了钱后算你们一份儿，指定把你们这些年损失的全补回来还有盈余，这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如果你们肯卖力的话，真能把京城的机关单位走个通，成为第二个杨百万都不是梦啊！”
“杨百万？谁啊？”周国强摸着脑壳问。
“这个……”赵春雷讪讪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有个圈子，外人不好进来，我也是一个以前一起倒小商品、一起睡过桥洞的兄弟带进来的，这人我是听他说的，据说是第一个干这买卖的，八八年政策一落实下来就开始干，当年就赚十几万，后来更不得了，早已是百万身家，圈子里就封个杨百万的名头，就知道姓杨。”
“叫杨怀锭，魔都那边的人，以前是个仓库管理员，就是干倒卖国库券的活计发的。”李亚东随口也就说出来了，主要这个杨百万他太熟悉了，可谓如雷贯耳，对于他的发家史也是了如指掌。
不光是他，活跃在九十年代至两千年代的中国股民，甚至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大概没有没听过杨百万的。他不仅是国内倒卖国库券第一人，还是第一个到人民银行咨询证券的个人，第一个主动到税务部门咨询交税政策，第一个聘请私人律师，第一个与证券公司对簿公堂，第一个作为个人投资者被大学聘请为教授的人。
他是中国证券历史上不可不提的一个人物，被誉为“中国第一股民”，后来他的故事被包括美国《时代杂志》、《新闻周刊》在内的世界各地媒体广为报道。并在一九九八年，被央视评选为“改革开放二十年风云人物”。
“你……咋啥都知道？”赵春雷一脸懵逼望向他，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认识杨百万？”
仿佛在他心中，认识王百万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那倒不认识，就是听说过。”李亚东笑着摆手。
“哦。”赵春雷下意识地点头，咕哝道：“那你的耳朵倒还真灵。”
说完这话后，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地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小兄弟，你不会也在干这买卖吧？”
李亚东笑了一下，正准备摇头呢，一旁的周国强却抢先开了口，哈哈笑道：“行了，春雷，这种小生意，小东怎么可能瞧得上，还有哪个什么杨百万，他如果知道小东都关注过他，指定得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呢。”
“啥玩意儿？”赵春雷一对眼珠子瞪着跟铜铃似的，心说：老表啊，你没吃错药吧，那可是杨百万啊！百万巨富懂不？
周国强岂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指着李亚东说道：“呐，就这人，你看好了，别一个杨百万就被你搞得像偶像一样。你要真想找个人崇拜，就崇拜他好了。”
“啊？”赵春雷上下打量了李亚东一番：没牌子的衣服，挺合身的样子，看模样还是自己做的他当然不明白“量身定制”这个概念。全身上下似乎也就手上那块带英文字母的表值钱，可惜不是金的，顶不上他手上的大扳指。就这样的一个人，能更杨百万相提并论？
“为啥？”
“为啥？因为一百个杨百万都顶不上一个李亚东。”周国强正色着说道：“杨百万那人我不认识，不好评价，但我所知道的生意人中，我只敬佩我小东兄弟一个，因为他不光有钱，还舍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赵春雷问，“你天天在外面闯荡，耳目应该灵敏，北大获得一笔巨额捐款的事情，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当然听过了，这么大的事情，都见了报。”赵春雷点头道：“据说是不记名捐款，一千万！”
“什么一千万啊。”周国强大笑，竖起一根手指，道：“是一个亿，一亿人民币！”
“我去……不是吧，这么狠！”赵春雷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你以为啊，不然我为什么说舍得？小东以前就是北大学生。”周国强笑着点头。
“啥玩意儿？”赵春雷听到这里已然有些懵逼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式地扭过头，指着李亚东问，“强哥，你是说，那一个亿是他捐的？”
“对。不过这事儿你要保密，出去可千万别说，我这小兄弟怕闹的性子。”
“我……”赵春雷两眼泛着光，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原以为旁边坐着一位同级选手，有钱肯定有钱，但他应该也差不太多，这才猛然醒悟，狗日的原本是尊大神。
得赶紧拜一拜啊！
他平生的志愿就是做大老板，最崇拜叱咤商场、挥金如土的那些人物。
“我说小……哦不，李老板，刚才真是多有怠慢，来，你来上边坐，哪能让你坐下手位置……”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李亚东显得有些埋怨的看了周国强一眼。
把一脸崇拜的赵春雷打发安生，可着实费了李亚东一番手脚。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家人离京
“强哥，还有表嫂，我刚才说的那事儿能行吗？”赵春雷问。www.uu234.net
“这个……”周国强不由一阵踌躇。
从现实情况出发，他自然希望多赚些钱的，不说别的，欠李亚东的五万块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人家从没催过，但这钱可是救命钱啊，结果还一直欠到现在，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奈何，他和媳妇儿俩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一个月也就三百块不到，算上逢年过节的补贴和奖金，再除去吃喝花销，一年撑死也就存个两千块。
五万块钱，得存到猴年马月？
这钱一天不还上，心里的愧疚也就多一分。
可倒腾国库券的这个买卖，从本质上讲，完全是利用人们的愚昧和无知，愿意出售的人，大多并不清楚国库券的好处。
这种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似乎有点坑人的嫌疑。
反正周国强是打心眼里是这样认为的。
再说个很现实的问题，假如他怂恿自己的朋友和同事出售国库券，那人现在或许不知道国库券的好处，但如果日后知晓了呢？
意识到自己赚了他的钱后，关系难免会变得生份。
得不偿失啊！
像他这样年轻有为的国家干部，日后前途无量，若因这事有了“黑点”，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所以于情于理，这事儿大概是干不得的。
心里这样想着，对于自己的老表，周国强倒也不隐瞒，便将这里头的道道，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赵春雷听完后，猛地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脑子，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对，强哥你说得对，这事儿你们还真不适合干，你和表嫂都是国家栋梁，以后指定能当大官，不能因为一点钱毁了前程。咱们金水湾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可就指着强哥你混出息，最好能混到中央去，那才叫牛逼！”
他自己是没读过几本破书，但打心眼里崇拜有文化的人，如同这个年代几乎所有的平头老百姓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读书人走出去都好似头上顶着光环一样的原因。
“所以这事儿你还得自己琢磨，既然是国家允许的，那就好好干，就像你说的一样，争取成为第二个杨百万。”难得老表如此为自己着想，周国强含笑点头回道。
“那不行。杨百万已经不是我的目标了，我要紧跟李老板的步伐。”赵春雷打趣着说。
“哈哈……那你可就别怪我说句大实话，这事儿啊，悬！你找遍全世界，估计也没几个李亚东啊。”周国强哈哈大笑。
李亚东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他能怎办？老师当面，也不能把她丈夫的嘴封起来呀。
众人谈笑风生，那两万两千块钱赵春雷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一来周国强不接受，二来，他算是终于弄明白了，眼前这小伙子哪里会把五万块钱放在眼里，只怕压根就懒得要，只是表哥表嫂不答应罢了。
得，算我多此一举。你们两口子就慢慢攒吧，等过个十年八年攥齐了还回去，人家指定还是不能要。
他自认别的本事没有，但走南闯北也有将近十个年头，观人识面的眼力劲儿，还是有些的。
接下来自然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对于周家而言，李亚东亲自登门，没有喝杯水就走的道理。
真要给放跑了，指定得被人戳脊梁骨。
……
老李家的一帮人，一直在京城待到元宵节过。难得能过个如此悠闲自在的新年，有几人甚至都舍不得走，刘金菊肯定算一个，李婷婷也是一个。
不过没撤，李婷婷得回香港上学，至于刘金菊，出门一月有余，家里要拾掇的事情多了去，她不回去谁回去？难不成让胡秀英回？
她倒是想呢，可三个儿子，外加两个女儿，没一个人答应。
正月十六的这天，一家人准备分道扬镳，四合院里满是不舍。
“大哥，三哥，还有四姐，反正还是那句话，旁边这几处宅子我立马找人着手筹建，估计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年底前肯定能完工，到时你们自己看，愿意搬过来就随时搬过去，像大哥如果实在抽不开身，指着逢年过节过来住住也行，权当给自己放个假，来京城旅个游。”李亚东笑着说道。
李亚民、李亚军，包括李冬梅都还未作表示，一旁的刘金菊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抢着应声道：“那肯定的！放心吧，小叔子，等宅子建好后，你往县里作坊边的小卖部打个电话，我立马就搬过来。”
李亚东笑着点头，“行。”
李亚军白了自家媳妇儿一眼，没好气道：“要一个月建好了，你下个月就搬过来？急个什么劲儿。”
“我急怎么了！”为这事儿刘金菊倒是寸步不让，埂着脖子回道：“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来就算了，反正我是肯定要来的！”
“好好，你来你来，哦不，你干脆就别走得了。”李亚军也是一阵头大，他是家里的第二个大老爷们儿，哪好意思看大哥一个人在小县城里打拼，自己却跑到首都来享福，完了赚的钱还要分自己一份儿？
事情不能这么干，兄弟也不是这么做的。
但如果他在家，家里肯定要有个女人缝缝洗洗、生火做饭吧？
“我就来！”刘金菊眼睛都红了，向旁边一指，带着哭腔说道：“你不想二宝，我还想呢！”
李二宝是指定回不去的，他爸妈平日里都有事情要做，经常在县城住着，忙的时候一个礼拜才回来一趟，他从小就是被奶奶带大的，完全离不开，至少现在还不行，连睡觉都要抱着奶奶才睡得着。反倒是妈妈，能见到就最好，见不到也就算了，顶多哭哭鼻子。
胡秀英也是一样，真要让这个大孙子离开身边，估计不亚于刮走一块心头肉。
这个道理老李家几个兄弟姐妹都明白，二宝要走了，他娘只怕打死都待不住，所以，压根就没提二宝回家的事情。
她这么一说，李亚军倒是顿时没音儿了，这个理由很充分呐哪有母亲愿意离开孩子的？
就是强行将其分开，那讲道理，都是罪过。
“好了好了，亚军，到时房子建成了，你就让金菊住过来好了，二宝天天跟着我这个奶奶，倒也不是个事儿。”胡秀英挥着手打了圆场，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她都发话了，老李家三兄弟都是妥妥的大孝子，李亚军哪敢不听，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是啊，亚军，这样也好。家里不用担心，到时你吃住在我那里好了，家里我隔三差五的回去拾掇一下就行。”陈月娥也出声缓和了一下气氛。
“嗯，好，嫂子，我知道了。”李亚军点头道。
刘金菊微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狂喜，不过稍纵即逝。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各有计划
李春兰和赵大成这两口子，也打算跟着先回去一趟。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倒也不可能直接就在京城住下。
事发突然，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还需要安排一下，不说别的，赵大成的父母，总该妥善安置吧？
老俩口愿意来京城的可能性不大，不然李春兰还真不介意，毕竟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养条小狗在一起久了还有感情呢。
老李家的人性格或许有差，但对于父母的孝心，全都如出一撤。这与家庭背景有莫大关系。
李老汉死得早，胡秀英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当年的日子是何等艰辛啊，家里粮食不够，吃的都留给孩子们，自己只吃糠菜团子充饥，还说自己胃口不好。
这些看似平淡的事情，却具有沉重的意义，孩子们或许当时还理解不了，但若干年后蓦然回忆起，便永生不能忘怀。
父母的爱是如此伟大，每一对父母，都值得被善待。
老赵家的两口子年龄都挺大，都过了花甲之年，原本把他们留在老家，别说赵大成，李春兰都有些不太放心呢。赵大成的那个懒汉大哥，指定不能指望。
两口子前几天夜里睡在床上，为这事儿还商量了好几宿，终于也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要说老赵家现在的日子也算不错，起了全村第一幢两层红砖楼，灶台上也是顿顿不缺肉。老俩口平时在家，其实只差一个照应的人。
这人也指定不能是别人，还得是赵大成的那个懒汉大哥。
要按常理来说他确实不能指望，不过给点甜头，倒也未必。
所谓的“甜头”，就是那幢红砖楼。
眼下有了京城这间大宅子，为了老人，两口子倒也舍得。
决定回去跟那个懒汉约法三章，平时要把父母照料好，有个病病痛痛的，得及时送到镇上的卫生所里看，只要他能把二老照料好，等到二老“百年归去”的那天，房子也就给他了。
不怕他不答应，否则以他那个懒惰性子，将来不靠孩子的话，这辈子恐怕都盖不起楼房。
这是一笔他不能拒绝的财富，大概也是一颗很好的“治懒药”。
反正照料得好与不好，终究瞒不住人，老俩口纵然不说实话，村里人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李春兰和赵大成倒也商量好了，要实在连这个法子都不行，那不管二老同不同意，硬拉也得拉到京城来。
“春兰，你和大成打算什么时候过来？”胡秀英不得不问一句，也好有个盼头。
她已经跟小儿子商量好了，不回香港，就住在京城里，用她的话说“这地方住着踏实”。
李亚东想想也就同意了，首都腹地，生活条件和医疗设施纵然比不了香港，但也不是国内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
当然，关键还在于他看得出来，他娘是真的喜欢这里。望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的眼神，是在太平山上从未有过的。
大不了多请个人照料，自己也常在这边住住就好。
倒是李婷婷，为这事儿黏糊了她奶奶好几天，最后幸好有个赵志强，用胡秀英的话说“你都是大人了，志强还是孩子呢，你说我是陪着他，还是陪着你？再说了，你小叔不是给你卡了嘛，你又不差钱，想奶奶了就飞过来住两天呗。”
她倒也学会了“飞”这个时髦字，也知道飞机有多快。
望着苦逼的表弟赵志强，天天被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看得死死的，李婷婷还能说啥？
总不至于真跟他去计较吧？
也只能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
“娘，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的，顶多一个月，一准过来。”李春兰笑嘻嘻地回话。
“哦，那就好，那就好。”胡秀英连连点头，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几个儿女一直陪在身边才好。
倒了她这个年纪，也是看一天少一天。
不过，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生活，只要他们都好，自己倒是不打紧。
“那冬梅呢，你们两口子什么打算？”胡秀英又望向小女儿问。
随着她的问话，大家的眼神儿也齐刷刷地望向李冬梅。
讲实在话，她现如今的这个打扮，回农村真不适合。
气质格格不入啊！
“娘，我们还不好说。一来得回去问问国栋父母的意思；二来，也要看看大哥那边怎么安排。”李冬梅笑着回话，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年轻人玩性大，原本在香港那边好玩，有段时间确实有些得意忘神，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怎么想回来。
不过，眼下回了国后，玩性淡下来，再加上这几日备受丈夫的滋润，才发现跟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大不了回去把后把时髦的衣服脱了，换上花袄子，把一头大波浪卷发重新扎成辫子就是，妆也不化了。
反正她感觉这些“手艺”都会了，啥时候来大城市再拾掇起来，她一样也是个时髦的人。
“我那边没事。”李亚民摆手道：“新年这段时间跟小东也聊了很多，回去就得把生意改革一下，肯定要请不少人，不差你们帮手，你们做好自己的打算就行。”
“哦。”李冬梅点头，“那还要问问国栋的父母。”
黄国栋的父母还很年轻，不比赵大成的父母，岁数比胡秀英还小，而且只有一个儿子。黄家要搬来京城住，老俩口肯定是要跟来的，所以，肯定得看看他们的想法。
“那也是。”胡秀英笑着说，“那你和国栋就先回去，看看亲家两口子什么打算，再说也不迟。”
“嗯。”
飞机票老早就订好了，李亚东特地把蒋腾飞喊了过来，两台车，将众人送到了机场。
人倒也就那么几个，但行礼可真不少。
都是首都这边的土特产，还有一家人出去旅游时，在景点挑选的一些纪念品。
这些东西拿回老家，可都是顶稀罕的玩意儿。
老李家的这个新年关门大吉，亲戚们和熟络的人，也都知道全家去首都旅游去了。
回去不表示一下，肯定说不过去，毕竟亲戚家的年都没拜。有些人，例如李亚东的两个表哥：胡文和胡勇，还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顶着他们的班做买卖，更要意思意思。
人情世故，不外乎礼尚往来。
……
家人走了后，李亚东就进入了工作模式，不过暂时也没有离开京城，因为东方红广场这边的事情也不少。
国际贸易的生意已经在进行，店铺开了六家，效果比李亚东想象中的还好一些。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倒是小觑了这个年代国人的购买力。
鉴于这样的情况，他的一些计划也要改变一下，打算加快业务扩张的速度。
就比如宿县那边，那家商场现在已经营业，苏家李亚东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打算先引进一两个自己手头上的“低端”品牌过去试试水。
再有就是超市和酒店，目前正在进行装修，过年停了一阵儿，现在又重新开工，他也去视察了几次，提了些意见。
赶在正月底，李亚东让蒋腾飞找了个名声不错的包工头，把年前购买的几处宅子都承包了出去，按一处十万的造价建，不日就可以动工。
将京城里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后，李亚民便带着齐家兄弟，以及小猛在内的一行八人，出发前往了宿县。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东方红大市场
宿县，东方红大市场。www.uu234.net
这个名字土是土了点，却通俗易懂，符合小县城的特色。
三层高，占地两万五千平方的大市场，已于去年秋季竣工，竣工之后的商户入驻情况，几乎与京城那边的东方红广场如出一辙，根本不存在主动招商的问题。
九十年代的中国，计划经济已经慢慢成为过去式，市场经济的大潮势不可挡，再加之国家政策的放开，财富，已成为大多数老百姓们共同的追求。
这再也不是那个吃大锅饭、梦想着社会主义人人平等的时代了，历史又一次告诉人们：太平天国，只是一个徜徉在幻想中的梦而已。想要过上幸福的生活，终究要靠自己。
唯有自己富起来，才是真理。
入驻在这里的商家不光有本县的老百姓，甚至临县、市里，都有不少人逮住机会、蜂拥而至。
眼下政策已经放开，人人都可以做生意，然而城市的配套设施却完全没有跟上，可以提供给老百姓做生意的平台太少，不是每个人都有走南闯北的勇气，因此在家门口盘个店面，做点小买卖，便成了不少经济基础尚可、又不甘于现状的城镇居民不二的选择。
再次见到苏洋时，小伙子从头到脚变了个模样，换上了一身肥大的黑西装，皮鞋也擦得蹭亮。在李亚东眼里或许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是洋气到不行。
实际上，李亚东的穿衣风格一直备受嫌弃，就连他娘都这样，说他怎么尽捡一些小衣服往身上套，那勒在身上不难受吗？
他能怎么办？
爱说你就说呗，权当没听见。反正那些水桶一样的衣服他是穿不了的，不说好不好看的问题，穿起来行动都不便。
以他如今的日常打扮，大概也只有出没在香港的上流社会、或是去到西方发达国家，才不显另类。
眼下的中国，流行的毕竟还是的确凉和健美裤啊。
与苏洋一起特地来到市场门口迎接的，能有十来个人，不过李亚东一个都不认识。为首的还不是苏洋，而是一个梳着利落三七头、同样西装革履的黑脸中年人，名字叫王红旗，倒也听说过，是田磊当初亲自培养起来的一把手，也是倒爷出身，最远去过藏地，不过吃了大亏，跑回来了，钱或许没赚到多少，但睡过桥洞要过饭的人，能耐估摸着还可以，至少望着市场门口人来人往的景象，似乎经营得还算不错。
苏洋终究年轻了一些，目前做个二把手还可以，做拍板的人，肯定不行。经验这东西来不得醍醐灌顶，必须花时间熬，尚需磨练。
“李总亲自位临指导，我们却到现在才知情，实在不应该，还让您大冬天的站在这里等……”王红旗极尽热情，点头哈腰，连连致歉。
而包括苏洋在内的其他人，则一个个的眸子里泛着光，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眨都不眨一下。
在宿县的上流层面中，李亚东这个名字就是一个传奇，宿县近年来经济增长迅猛，连续两年位列全市第一，能取得这份成绩，很大程度都是因为他。
若没有他当初的大笔外汇兑换过来，提高了工业水平和生产力，正值改革开放倒春寒的档口，县里的企业不倒下一大批才怪。
在王红旗等人的陪同下，李亚东八人将三层市场全部视察了一遍。拢共两百八十六个商铺，目前的入驻率至少达到八成，卖什么的都有，谈不上豪华上档次，却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场地里也是干净整洁，配这座小县城，绰绰有余了。
用王红旗的话说“咱们东方红大市场，不光是在我们县里，即便算上周边几个县，那也是最上档次的商场，也只有市里的大商场能比一比。”
这里确实经营得还算可以，李亚东也不打算做什么大的改变，实际上他建这座商场的目的只是因为苏家，否则这种小县城，哪里能入他的法眼？
“小猛，那你就跟王经理接洽一下，按照咱们的计划，弄一两个店铺试试水先，看看效果再说。”
“知道了，东哥。”小猛点头。
他如今的身份是东方红贸易公司渠道总经理，蒋腾飞主内，他主外，这种事情交给他来办，最合适不过。
李亚东对他也算知根知底，能力和闯劲儿都没问题，也很放心。
小猛几人就留在了市场里，至于李亚东，他来这里只是顺带，开发渠道的这种活计，哪用得着他亲力亲为，他的主要目的，肯定还是苏家。
便拉上苏洋，带着齐家兄弟，一行四人包了辆车，回到庄子。
苏家两口子见到李亚东后，自然高兴异常，苏母忙着张罗饭菜，苏父就拉着他问长问短。
“小李啊，我还以为你今年不能来了呢。”
恰好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一行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苏父笑呵呵地说。
“不好意思啊，叔叔。”李亚东先倒了个歉，然后解释道：“原本过年的时候肯定要过来拜年的，不过今年情况有些特殊。”
旋即，便把自家老小全去京城过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像我大哥和二姐他们，都是第一次去京城，他们要没走，我自个儿跑出来，总归有些不好。”
“哎呀，这是好事儿啊。”苏父笑着摆手道：“其实吧，我和你阿姨也知道你干的是大生意，平时肯定很忙，但就是想见见你。你能抽空过来看望我们，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一定非得过年嘛。”
难得苏父通情达理，李亚东与他相聊甚欢，聊着聊着，话题很自然而然的就扯到苏薇身上。
“叔叔，你们现在应该经常和她通电话吧？”李亚东笑着问。
“那肯定的，这丫头出门这么久没见到人，不时常听个声儿，报个平安，我跟她妈实在不放心啊。”苏父笑着点头，“刚开始那会儿有时候打过去还不一定能接通，孩子在那边学业也忙，再加上她打过来我们也接不到，硬是往县里白跑了几趟，不过后面闺女聪明，给想了个法子，把时间定了一下，每个礼拜天的上午九点打电话，她那边好像是晚上，反正她就在电话前等着，一准能接到，倒是方便得很，我跟她妈现在就每个星期天的上一次街就行。”
“倒是个好办法。”李亚东呵呵笑道。
“对了，小李，有件事儿我得跟你打听一下。”苏父突然问道。
“叔叔，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
“就是薇薇那个读书时间啊，现在也快出国两年多了，我们问她还要读多久，她说不一定……你看这话，咋还没个准信了呢，总不能一直读着不回吧？”
苏父显然是想女儿了，并非一定急着让她回，就想有个盼头。
李亚东自然明白苏姑娘为什么说不上具体时间，好容易出国留学一趟，肯定要学点东西回来，再有就是弄个学位。只是这玩意儿不是说弄就能弄到的，得你啥时候考上了才有。
“这样吧叔叔。”李亚东思忖少许后，回道：“你们要真想薇薇了，改明儿趁假期的时候，我把她弄回来就是，住一阵儿再过去。”
“啊？”苏父惊讶道：“这能行？不是说不好回来的吗？”
这个年代的留学生回国确实有些麻烦，不说别的，没有国家资助，来回机票就要难倒九成九的人。
还涉及到一些手续问题，不光是中国方面，留学国那边也有。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其他的中国公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办妥的事情，但对李亚东来说，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还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放心吧叔叔，这里面有些门路，我疏通疏通，应该问题不大。”
“那……不是，我说小李啊，要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多等几年就是。”
“嗯，我知道的叔叔，我先试试看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再见徐泽政
李亚东在苏家待了两天，啥事也没干，陪着苏母唠了两天嗑，陪着苏父喝了两天小酒。
从二老的眼神儿中不难看出，已然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
这门亲事怕是连求婚都不用，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搞定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苏姑娘即便不嫁，大概也没辙。
当然，这种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
这年头的中国女人心眼大多挺小，她已经是李亚东的女人了，不可能再装下第二个男人。
李亚东没有等小猛他们，直接带着齐家兄弟回了京，打算抓紧时间好好陪母亲几天，然后就要去海蓝了。
那边从年前路虎汽车下线后，就没消停过，很多事情都要等他拍板。
回到四合院时，院子里多了一个胖子，正翘着屁股跟二宝俩人在地上打玻璃珠，不是张春喜，还能是谁？
“哟，来了？”
“我去，小东，你可算回了。”张春喜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抖着肥肉跑过来，见面就是一阵埋怨，“过年你们老李家一大家子人都过来了，你咋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也凑个热闹在首都玩一圈，来了这边一整年，还没好好逛逛呢，什么旅游景点一个没去。”
“怪我咯？”李亚东翻着白眼道：“谁叫你火急火燎地跑得这么快？我回香港接了我娘后，第一时间就往丰台那边打了电话，说你已经回去了。”
“啥时候的事儿？”张春喜瞪着眼珠子问。
“这个……应该是腊月二十七八的样子吧。”
“……”张春喜直接搞无语了，“我家腊月二十八发财你知道不？”
“行了行了。”李亚东也是有点理亏，摆手道：“不就是想逛逛京城景点吗，放你几天大假，自己去逛吧。”
“逛你妹……”他倒是把李亚东的口头禅学去了，“一个人有啥好逛的？”
“别看我，我可没空陪你逛，忙得屁股上都快着火了。再说了，两个大老爷们儿逛个什么劲？”
张春喜终究没能逛成做梦都想去的**，打算把这个伟大的时刻先保留起来，说是先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等忙完后，也把父母兄弟都接过来，到时再一起逛，在四合院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就坐车去了丰台。
李亚东趁着时间又给四合院里请了个阿姨，亲自“面试”的，洗衣做饭的一把好手。完了还去京城六百年老字号鹤年堂，搬了一大堆补品回来，全是给母亲调理身体用的，原本还打算带母亲出门溜溜弯，将周边的街道胡同都认识一下，以后没事也能带着二宝出去逛逛，总在家里待着不出门透透气，也不是个事儿，反正京城里也不存在语言障碍。
不过刚逛到清华园时，就不得不暂停下来，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泽政？”
看见徐泽政的那会儿，李亚东确实楞了一下，自己这个宅子他还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怎么摸来的。
当然，他如果想的话，总归有些渠道，不说别人，班主任赵无衣那里就能打听清楚。赵无衣新年那会儿也来过一次，在李亚东去她家之后，因为得知胡秀英在这里，特地来给她拜年的。
“东哥，好久不见。”徐泽政是从赵无衣那里打听到消息的可能性很大，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过来的，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他爸以前开来过学校三两次的那辆，牌照尾数是两个“8”，后备箱里塞满了礼品，主要都是保健品。
“是啊，好久不见。”李亚东笑着点头，邀请他进门，还帮他一起拎了礼品，倒也没太客套，一来知道徐家条件不错，二来也是处了两年多的同学加室友，太客气，未免显得生分。
胡秀英自然也听到动静儿，拉着二宝从厢房里走出，笑着问，“小东，这孩子是？”
“娘，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徐泽政。”
“哦，原来是同学啊，来来，赶快进屋坐。”
儿子的同学那可就是大学生了，饶是去过外国、住过豪宅、吃过牛排，但胡秀英的思想并未有很大改变，也很难改变。
一个典型的淳朴善良的农村妇女，代表了这个年代的一个群体，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对于读书人，总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热情地招呼徐泽政进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用精致的果盒，装出儿子给自己买的糕点。弄得徐泽政受宠若惊，他可是十分清楚李亚东现在的能量。
“那你们就先聊着，小徐中午就在这里吃饭，我去张罗几个菜。”
“阿姨，您太客气，您这……”
“好了。”李亚东笑着将徐泽政拉扯着坐下，“我娘就是这个性子，甭管她了，厨房有佣人呢。说说你吧，咋找上门来的？”
“当然是通过赵老师……”
果不其然。
李亚东用屁股想都知道，徐泽政此次登门肯定有些什么事，但也没直接问，打算等他自己说出来，俩人先聊起了目前的处境。
“时间过得还真快，转眼间咱们毕业已经一年半了。对了，泽政，你分配到了什么单位？”
“水利局。”
“啊？”李亚东诧异，他知道徐泽政家里一直想把他弄到工商局，或是什么权利部门。水利局类似的建设部门，应该不是他们的打算，难不成门路没走通？
“没办法。”徐泽政苦笑，“学校表现一般，成绩也就那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爸走了些门路，想把我弄到工商去，不过你也知道，首都腹地，很多东西不能太明目张胆，说是得熬，得熬出点成绩来再说。”
“那也行啊。”
“行什么呀？”徐泽政摇头道：“刚参加工作，即便在水利局里，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股级干部，老大们都争着混荣誉，混政资，好处哪轮得到我？鬼知道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出点成绩？”
“起码有个盼头不是，家里路已经帮你铺好了，逮着机会就能上，耐心点就是，反正你还年轻。”
“话是这样说不错，以前也一直以为这条路反正就是慢慢往上爬，总会有爬起来的一天，现在进了体制后才发现，难呐！单位里被卡在一个职位上十年未动的人比比皆是，这条路跟咱们当年高考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真正能杀出重围的没几个。不信你看看，这四九城里别的不多，就干部多，而像我这样的股级干部更是多如牛毛，一板砖从楼顶上掉下来，指不定能一下砸死俩。”徐泽政叹着气道。
怎么看都有点心灰意冷的意思。
李亚东也不好劝说什么，他才刚进体制一年多，心就凉了一半，还怎么劝？
能坐上龙椅的那个人，首先必须要敢想，想都不敢想，那是不可能坐上去的。
像他这种情况，反正家境摆在那里，而且对做生意这件事情也感冒，还不如等过两年政策放开后，直接停职留薪，顺应大潮下海算了。
实际上，李亚东不知道的是，徐泽政还真生出了这个打算。对于未来的局势他肯定不知道，但确实有些不太想干，想回家随父经商。
“对了，老孙呢？现在怎么样了，有联系吗？”李亚东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回东北了，进了市公安局，不过是个拿笔杆子的职位，你想想他那性子，能坐得住才怪？好在对他来说待遇还算可以，加上一身制服也挺唬人，用他的话说‘混吃等死呗’。”
李亚东又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茬，这俩人果然都混得不咋样。徐泽政还好说一些，毕竟家境摆在那里，也多少给他铺了些路，他只要耐得住性子，慢慢熬下去，将来总归不会太差，但孙卫国……
对于自己的这个室友，李亚东只有一句评价：性格决定命运。
他是那种只能听好话的性子，可讲道理，忠言逆耳啊，这一点连小学生都明白，但他就是听不进。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这点性格如果不改，这辈子很难有所作为。
寝室里一共四个人，三个人应该都会走官途，但按目前来看，恐怕也只有郭琦，将来或许能把这条路走通畅。
徐泽政见他半晌没反应，不好冷场，可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干脆就道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笑着问，“东哥，你这两天有时间吗？”
“干嘛？如果就这两天的话，应该是有的，之后我就要出远门了。”李亚东实话实话，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那……你看明天，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徐泽政笑呵呵地问，言语很客气，却令李亚东不太舒服。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倒没什么事，就是我爸，想约个时间见你一面，今天之所以没跟过来，也是怕唐突。”
“你爸要见我？”李亚东诧异。
俩人除了徐泽政这层关系外，可谓半点交情没有，连面都没见过，怎么会突然约自己见面？
第四百五十七章 徐父的心思
同学的父亲，讲道理就是自己的长辈，以李亚东的性格，既然对方提出来了，肯定没有拒而不见的道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你身份卑微时，渴望的是如同皇家般精致、体面，且具有仪式感的生活。而当你真正的站在一定高度时，内心的渴求，却往往是最简单、随性，且纯真朴实的东西。
就譬如李亚东，以他今时今日的财富与地位，物质层面的东西都不缺，缺的反而是精神层次的东西。
不管徐泽政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还是将俩人的关系停留在当初在大学宿舍里的那个阶段。
所以，他才会对徐泽政的过分客气，感到不自在。
然而代沟，往往就是如此产生的，何苦来哉。
相比较起来，张春喜那家伙就要好得多，俩人并没有亲戚关系，说穿了也是同学，但他就从不拿李亚东当根葱。该怼照怼，该骂照骂，骂不赢还上手。
这样挺好。
……
翌日，李亚东按照约定时间，开着田三石的那辆小魔都，来到京城饭店。
他倒也弄了几辆路虎揽胜到京城，打算作为自己以及家人以后在这边的代步车，此事是交给朱云富去办的，不过目前还没落实到位，想来海蓝那边确实忙碌的很。
京城饭店，李亚东来了已经不少次，不过以前基本是业务应酬的时候才过来，如今见见同学父亲，还要将地点选在这么正式化的场合，走近大门的那会儿，也只能苦笑两声。
608号包厢。
偌大的包厢里倒也没有外人，除了徐泽政外，就是一个额头蹭亮的面红中年人，肯定是徐父无疑。
“哎呀，李总您好，久仰大名啊，一直想要登门拜会一下，却又怕过于唐突，直到今天才有缘一见，实在是遗憾。”
徐鸿业热情异常，上来就握着李亚东的手不放，惭愧感跃然于表情中。
这番举止也令李亚东脸上的笑容与他一般，从随性，演变成了职业化。
想要好好的相处，大概是不可能了。
我没拿你当外人，你却拿我当贵客，这关系还怎么处？
“徐叔不用客气，我和泽政是同学，长他一岁，他喊我一声哥，你就称呼我‘小东’好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鸿业顿时心头一喜，这话若非对方提出来，他指定不敢乱喊，眼前这年轻人身份真要讲出来，能吓死个人呐，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儿子还有一个来头这么大的同学，还是室友。
为这事儿不知道责骂了儿子不知道多少次，也惋惜了不知道多少回。有这样的同学关系居然不知道经营，简直就是脑子缺根筋。
服务员开始上菜：扒肘条、脆皮鱼、酱板鸭……
倒也走了心，因为都是李亚东喜欢的菜。
三人边吃边聊，令李亚东没有想到的是，徐鸿业居然刚从海蓝回来。
他提起这个，李亚东也就终于对这次会面的目的，有了些揣测。
“说来也是运气，在海蓝待了半个月，龙腾基地里那叫一个火热朝天啊，都快没有指望、准备回家的时候，倒有幸见到了朱厂长一面。他见我是京城人，正儿八百的老乡，也就聊了会儿，这才打听到小东你的名字，总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追问以前还在北大读过书，回来后就问了问泽政……你说巧不巧，你们两个居然还是同班同学。”徐鸿业大笑着说道。
“徐叔跑去海蓝，是因为？”李亚东哪里听不出话外之音，这个时候也该有句问话。
不然这天就不好聊了，以免对方尴尬，也就顺了他的意。
“呵呵……那还能为啥。自从去年国庆之后，路虎汽车火遍大江南北，是个老板都有个路虎梦啊。这不听说工厂那边正在招商嘛，而且目前只有意在北上广三地设立经销店，我又一直在京城里倒腾小生意，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就想争取一下，所以就跑过去了。”徐鸿业笑着解释。
“这么说，徐叔有意成为京城路虎汽车经销商？”
“那是肯定的。”徐鸿业倒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知道过了这么村就没那个店，跑到海蓝去试水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做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大老板比比皆是，轮到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工厂那边传出的消息只说要在北上广三地设立经销商，可没规定一定得是本地人。
而他在京城的商圈里还算得上是号人物，但若把南方那拨土财主掺入进来，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小东你和小政是室友，大概对我的生意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主要就是倒货卖，只因为干得早，目前规模比一般人大一点。可现在生意不好做咯，以前干这买卖的人少，货源倒过来根本不愁卖，现在政策放开，市面上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嘛，叫作十亿人民九亿倒，同样的商品太多，市场格局也从供不应求变成了滞销，再不另谋出路，非得饿死不可。”
他的一番话说的虽然是实情，但夸张的意味也很明显。
八四年就能开得起桑塔纳的人，几乎是桑塔纳的第一批车主，会被饿死？
开什么国际玩笑。
李亚东揣测，他现在几百万身家肯定是有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几百万身家就想成为路虎汽车京城、且是全国三大经销商之一，还是有点不够瞧啊。
毕竟，你得想想路虎汽车多少钱一辆，它可不是桑塔纳啊。
以这个身家，以后的猛虎和龙腾两个品牌，大概还可以考虑一下。
对于这件事情，李亚东有着自己的思量，从头到尾，全部计划都在脑子里。
退一万步说，就算实在物色不到靠谱的经销商，大不了他自己开直营店，反正国内目前就准备弄三家店，不像未来的汽车品牌经销商，全国几百家店。三家店，管理起来也费不了多大精力。
“徐叔，你的意思我清楚了。按理说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有泽政这层关系在，我应该把路虎汽车京城经销商的这个名额交给你。不过，徐叔以前没做过这一行，有些事情，我还得提前知会一声，你得考虑清楚。”
“没事小东，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徐鸿业笑呵呵地回话，既然对方是个念旧情的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心里清楚，对方这是准备提条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小生意。但倘若自己能满足这些条件，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这个名额只怕是跑都跑不掉了。
“一来，路虎汽车毕竟售价较高，而国内目前的整体经济远没有达到这个消费级量，所以，经销店开起来到底生意好不好，或是说有没有赚头，谁也不敢打包票。这也是我为什么目前只在国内设立三家经销商的原因，设多了对于经销商而言，就更没饭吃。”
“嗯，小东你考虑得很周到。”徐鸿业点头道：“这是实情，国内目前能消费得起路虎汽车的人真不多。”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但北上广，是三个特例。
这三座城市是目前中国最繁华和富饶的城市，纵然当前国内的经济总体水平低下，但在这三个财富聚集的一线城市里，也是不乏有钱人的。
就譬如他。
对魔都和羊城他还不算了解，但他活跃于京城商圈里，对这座四九城，还是知根知底的。别看表面上破破烂烂的，一副百废待兴的景象，但如同他这样很早之前就偷摸着做买卖、富起来的人，其实也有不少。
这群人中但凡能有一小部分成为他的客户，都足以他赚得盆满钵满了。
再说了，这是一个长远生意啊，比做倒爷不知道靠谱多少。
即便现在赚不到多少钱，那也没关系嘛，先养着，还怕以后没钱赚？
毕竟路虎汽车他是亲自上手感受过的，甩他那辆桑塔纳二里地不止，坐上去就不想下来。
他以实际体验出发，得出一个结论：反正京城如果能买到，他是指定要整一辆的。
且从他纵横商场十几年的经验来看，商品本身如果优势明显，又是近乎垄断性的销售模式，那么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二来，对于即将设立的这三家路虎汽车经销店，我和我的团队是规划了一些硬性指标的，想要达到这些标准，投资可着实不算小。”李亚东正色着说道。
规划是有，不过团队是不存在，完全是他的个人想法。之所以要加入一个“团队”字眼，无非是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些标准已经确立，不可更改，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这样啊……”徐鸿业下意识地点头，道：“那到底都有那些标准呢，小东，你不妨说说看。”
李亚东却是没有直接搭话，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徐叔有听过说4s店这个概念吗？”
“4s店，啥玩意儿？”
徐鸿业能听说过才怪，4s店的概念此时根本没有进入中国。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死心
尽管我国汽车合资企业起始于八十年代，但第一家4s店直到一九九六年才在山城成立，率属于长安铃木，首任店长也是个日苯人。
“4s店全称为汽车销售服务4s店，英文为automobile sales servicshop 4s，是一种集整车销售（sale）、零配件（sparepart）、售后服务（service）、信息反馈（survey）四位一体的汽车销售企业。”
“啊？这……这么复杂？”
李亚东一溜英文飙出来，徐家父子面面相觑，徐鸿业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完全听不懂啊。
“其实也不复杂。”李亚东呵呵一笑，解释道：“眼下国内的汽车销售模式极其传统和落后，还是以物资系统、汽贸系统下的大卖场模式为主。原本这一模式倒也没问题，毕竟现在的中国国情摆在这里。不过，如果路虎汽车这样的国际高端品牌也采用这样的模式：在菜市场隔壁租个油布棚子直接兜售，那未免就太磕碜了，会大大的拉低品牌价值。作为厂家，我们是坚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才从西方发达国家引入了4s店的概念，我的路虎汽车在国外都是采用的这个模式。简单点来说，就是不光要卖车，还要提供高质量的服务，而服务二字里，又涵盖了很多方面，例如配套的修车服务，这样不仅能增加客户粘度，还能创造额外的经济价值。”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似懂非懂的徐家父子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对于经销商的要求不仅仅是提供一个汽车卖场，更形象的说法，是要建立一个俱乐部，而且这个俱乐部必须高大上，不管是硬件设施，还是礼仪接待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甚至从4s店建立之初，我们厂方便会派人实地监督，后续开店之前，还会安排老师进店上岗培训，如果无法满足我们的要求，就不能开店。而按照我们的要求，4s店是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的，这一标准涉及到方方面面，甚至包括店面的外观到内部设计，都必须一致，让老百姓老远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家路虎汽车4s店。”
“那……也就是说，开这个什么4s店，必须按照厂方的要求来？”徐鸿业收敛起笑容，追问道。
“可以这么说。”李亚东点头道：“经销商的出发点是为了盈利，其实我们的初衷也是一样，但我们还比经销商多出一点：要维护自身品牌形象。基于这一前提，我们必须做出一些要求。不过，徐叔，我可以拍着胸口告诉你，我们参入进来绝对没有坏处，4s店的模式在发达国家已经普及，并不是什么秘密，不信你可以打听一下，所能创造的经济价值，绝对不是路边的汽车大卖场可以比拟的。但还是刚才那句话，想要把它弄起来，需要一笔不菲的投资。”
“多……多少？”徐鸿业打着结巴问道。
话说到这里，他心里其实已经底气不足，他的资金本就不充裕，说句不好听，以路虎汽车的造价，一次性拿货都不敢太多，多了根本玩不转。现在又要建什么4s店，而且听对方这口气，像是要打造成什么王宫城堡一样，那得花多少钱啊？
别建完了店后，没钱进货了。
第一次拿货就赊账的事情，反正他从商十多年，从没经历过。相信对方也不能答应。
对于建一座路虎汽车4s店的资金需求，李亚东肯定是了解过的，他在欧美市场还是有不少经销商的，大约换算了一下，再按照中国的国情略作分析，便能得出一个大致的数目，伸出两个手指道：“想要将店面筹建好，里里外外、包括配备和人员全部落实到位的话，预计两百万资金，肯定是要的。”
“啊？”徐鸿业瞠目结舌道：“就弄个卖车的铺子，就需要两百万？”
原本他以为花个几万块钱租个场地随便装修一下就行。就这，还是考虑到路虎汽车的档次问题，总不可能真的摆在人行道上卖吧？
可现在，光这个什么破4s店就需要两百万，这笔钱要掏出去，他手头上的资金就更所剩无几了。
别建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城堡”，结果到时候根本没钱往里面摆车，那可就尴尬了。
“是的，这是硬性指标，必须满足。”李亚东点头道。
“这……投资还真是大啊。”徐鸿业吞咽着口水说道。
大吗？李亚东苦笑。早就猜测以他的身家很难玩得转。打算干脆一下结果了他，省得浪费时间。
如此一想着，呵呵一笑，道：“这点投资其实并不大，大头还在后面。”
“啊？”徐鸿业已然有些懵逼。
想做个金贵生意咋就这么难呢。
“主要还是进货的问题。”李亚东解释道：“4s店一旦营业，我们对于经销商也是有些销售任务的，不可能经销商一个月一辆车都不卖，我们还同他傻乎乎地合作，任务即是压力，也是确保双方利益的关键。虽然目前销售任务还没确定，但开始拿货的话，总不能一辆一辆的拿吧？海蓝距离京城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会使用改装的大板车运输过来，一次就是一车，约莫十辆左右吧，这就需要几百万资金。”
“又是几百万！”徐鸿业下意识地紧了紧西装外套，原以为自己荷包里揣了一笔巨富，才发现，狗日的其实根本不禁花，两下就没了。
“是啊。”李亚东呵呵一笑，“而且这还是第一次进货，通常4s店为了确保销售进度，都会设立一个仓库，里面多少得备点货，几板车的储备肯定需要有。”
“那不就是上千万的压货？”徐鸿业有点被吓坏的意思，脸都白了。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毕竟是路虎汽车，成本价就高。”
“天呐，那这买卖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起的。”徐鸿业下意识地看了李亚东一眼。
“不打紧。”李亚东笑着摆手道：“反正目前国内就准备开三家店，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经销商，公司自己开直营店也行。”
“那也是。”徐鸿业讪讪一笑。
话题谈论到这里时，已然有些谈不下去了，就好比小爆发户进了古董店，看到某个橱窗里的瓶子很好看，想买回去插个花，抖着钞票问老板多少钱，结果老板却报出了一个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价格，一样的道理。
剩下的只有尴尬。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临到离别时，徐鸿业红着脸，不死心地问，“小东啊，有件事情我刚才忘记问了，你说一辆路虎汽车、就国庆庆典上露过脸儿的那种，是叫揽胜对吧，咱们要拿过来卖，能赚多少钱啊？”
“这个……倒不太好说。工厂那边肯定会给到经销商一个出厂价，但至于经销商能卖多少钱，就权看经销商自己的本事，这个没有硬性规定。不过，我考察过目前国内的汽车市场，商户的利润率基本都能保持在10%的水准以上，也就是说，一辆十万元的汽车，能有一万块的收益。”
这话李亚东倒没有乱说，实际上还挺保守，这个年代不比三十年后，汽车经销商卖车还会亏钱，全凭厂家的返点存活，年年都有入不敷出而倒闭的经销商门店。
这年头中国的汽车消费市场兴起不久，一是品牌本就少，二是消费者可以对比的平台也少。说句不好听的，买辆汽车不被杀猪可能性很小。
十万赚一万，还是保守数字。
不说别的，你去打听一下九十年代就做过汽车销售的那帮人，哪个人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李亚东曾经就认识一个，卖大众汽车的，好像还是九十年代末进入汽车销售行业的，到了两千年中段的时候，大概也就五六年的时间，便在魔都买了两套房，家里还有三辆车。
“十分之一的利润率？”徐鸿业喘着粗气道：“那岂不是说……一辆路虎汽车卖出去，能有好几万的利润？”
“是啊。”李亚东笑着望向他，“虽然投资大，但回报率也高，生意不都是这样吗？几十万的家伙事儿，一辆赚个几万块钱，很正常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徐鸿业就更加不淡定了。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暴利的买卖啊！主要还是省力，要换平时他倒货，几十万怎么的不得有几火车皮的货源啊，现在就那么一辆车，只要卖出去，就是几万块到账。
全中国恐怕都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奈何钱太少玩不转啊，你说这事儿给闹的吧……
“小东，听小政说你过几天就要离京了，啥时候走啊？”徐鸿业转着眼珠子问。
“嗯，不会太久，还能待个三五天吧。”
“哦，行行，那我知道了……”
徐家父子一直将李亚东送上车，目送着他消失在道路尽头后，徐泽政才收回目光。不过，扭头望向父亲时，却发现他依旧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眼珠子一眨不眨，眸子里精光四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必须得帮
杰克来京城有一阵儿了，一直跟着钟文城四处应酬，听说老板马上要离京，特地赶过来作个汇报。www.uu234.net
他进入四合院后也是啧啧称奇，拥有三分之一欧洲血统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走进如此具有东方韵味的建筑。
李亚东正坐在枣树下的太师椅上给他娘剥大蒜，老太太意识到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了自己的穷山沟，又很想念，那能怎么办？打算腌一缸熟悉的味道解解馋，询问儿子的意见，那指定还是从小吃到大的酸辣萝卜丝了大水萝卜切成丝晒干，再掺入小米椒和大蒜一起入陶缸中腌制，两个月后取出来，铁锅烧油爆炒一下，简直就是佐饭神器，下粥就更好。就这一个菜，李亚东都能扒光两碗大米饭。
让二宝搬来一张小马扎，示意西装笔挺的杰克坐下后，手上也不闲，一边忙碌，一边唠着嗑。
“进展怎么样了？”
“还行。”
杰克倒有意帮忙，不过刚从地上拾起一颗大蒜头，就被李亚东拍掉了，“行了，一身阿玛尼别给弄脏了。”
杰克讪讪一笑，收回手后，继续说道：“钟老板那边最大的领导已经见过，倒与我想象的不同，大概是有过外海留学的经历，并不古板，讲话也挺有水平，对于我们和钟老板的合作方案很满意，也对我们集团的实力表示认可。”
“这么说，咱们参入进去没有阻碍了？”
“参入肯定没有问题。”杰克点头道：“毕竟大领导有意撮合，不过按照我们的计划，要尽可能拿下更多的地的话，光搞定一个大领导还不行，方方面面都要顾忌到位，用他的话说‘以免别人说闲话’。所以，京城这边的活动量还是挺大的，而且完了后，地方上最好也要去拜拜码头。”
“嗯。”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这些确实是必要之举。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政策什么时候能落实下来？”
“大领导说邓公目前还在魔都那边没回来，新年在那边过的。具体什么时候下文件，肯定得他亲自回京做指示。不过揣测一个月时间完全足够，最迟四月份相关政策应该就会陆续出台。”
“四月？倒也快了。”
“是啊，所以我这边得加快进度，搞定了京城这边的关系后，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去魔都，争取在政策落实之前，先将里里外外的关系都打通，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最大的利益。”
“行吧，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就最好，细节方面的事情我不想过问，我只要结果，期待你到时能给我一个惊喜。”
“放心吧老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杰克拍着胸口说道。
这可是他加入东方红集团后，第一次大展拳脚的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而且对于他个人而言，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地产公司目前是集团旗下盈利最小的产业，这事儿说不过去搞房地产的咋能玩不过一帮唱歌跳舞和敲键盘的呢？
老板明显是想在浦东大开放中大展拳脚一番，既然有这样的支持，他还哪有不努力的道理？他也不想每次开集团会议的时候，总感觉比黄德平、陈家英，还有何诗涵等人矮一头一样。
只要能办妥这件事，他的地产公司规模必将扩大数个级量不止，超越金融公司和娱乐公司，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保不齐都能跟汽车公司分庭抗礼。到那时，他在集团里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那就好，我等你捷报。”
“一定。”
杰克来得快，去得也快，任胡秀英再三挽留，也没有留下来吃顿饭。看来确实挺忙的，在跟时间赛跑。
手下能有如此得力干将，也是做老板的幸运。
实际上，集团内部存在一些暗自较劲的行为，李亚东是清楚的。就譬如陈家英和何诗涵，俩人就不太对脾气，毕竟工作性质就有很大区别，多多少少的也会影响到平时的行为处事，一个比较张扬，一个比较内敛。
黄德平和杰克虽然表面看似和气，但私底下似乎也不太感冒。论家庭背景、学历文化、办事能力、甚至是年龄和形象，杰克都不比黄德平差，但他现如今的这个位置，还是因为黄德平的职位调动，才到手的，说白了有点顶缺的意思，公司暗地里也不乏一些闲言碎语，他能得劲才怪。
不过，人才嘛，有点傲气是正常的，适当的竞争也是好事。只要他们不上升到勾心斗角的程度，李亚东就不会插手理会。
……
与上次见面相隔不过三天，徐家两父子再次出现在李亚东面前。
这次是直接找上家的，又带来了一大堆礼物，徐鸿业圆滑老道的人物，说是来看看“老姐姐”，两家儿子是同学加室友，除了亲兄弟外不能再亲的关系，老姐姐来京，自己这个东道主，没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嘴巴跟抹了蜜一样，把胡秀英乐得咯咯笑，她正差在首都人生地不熟呢，巴不得多认识几个人，以后说不得还能串个门啥的。
俩人在院子里硬是唠了一个多小时，先是各自报了年纪，然后从八年抗战开始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酸往事，李亚东也不爱听，拉着徐泽政跑到荷塘边钓鱼。
终于聊完后，胡秀英走过来特地嘱咐了一句，“小东啊，想不到你徐叔也是熬过苦日子的人，好像说有什么事找你帮忙，要能帮衬一把，可不能不管啊。”
徐鸿业恐怕自己都没想到，无意之中的一手感情牌，收到了巨大的成效。
李亚东是啥人啊？
妥妥的大孝子。
只要是他娘的一句话，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何况一个于他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忙”？
“知道了娘。”李亚东苦笑，母亲亲自开了口，似乎与徐鸿业很谈得来，难得在京城有了个聊天的对象，就指着这一点，即便是违反商业原则的事情，他也得做啊。
哪能有什么办法？
中午饭桌上，酒过三巡，徐鸿业也就适时地道出了来此的真实目的。
“小东啊，前两天谈的事情，我回去之后好好地想了想，是个天大的机会，要是没把握好，估计晚上觉都睡不着。就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四方筹集了一下，为这笔生意准备六百万的资金，但按照你的说法，估计还是不容易转得开。就想着吧，你和小政这关系，我指定也不能赖你的账，到时候资金如果实在有缺口，还希望你这边能通融一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小东你放心，徐叔也绝不让你为难，不会存在有钱不给的情况，只要保证资金链不断，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给足货款。”
“六百万？”李亚东沉吟道。确实玩不转，乘以个二都难，还是那句话：车辆造价本身就很贵。
你六百万能提几台车？
还不提筹建4s店的事情。
“小东。”胡秀英适时地给李亚东使了个眼色。她听不懂俩人谈论的是什么，大概就知道应该是这个徐老弟想找儿子做生意，儿子还是上家的意思。她也知道儿子的家底，寻思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人家话说的这么诚恳。
“娘，你先别急嘛。”李亚东苦笑道：“总得给我时间想一想，这个忙该怎么帮吧？”
“哦。”
胡秀英听完这话还没什么感觉，但徐家父子，却下意识地相视一望，都能从对方眸子里看出一股狂喜。
居然就这样妥了？
徐鸿业的眼神儿隐晦地在胡秀英脸上停留了几秒，眸子里精光四溢。
“这样吧，徐叔。”李亚东思忖少许后，说道：“你要真想好了决定干，我就让工厂那边给你一个信用额度，也就六百万好了，应该差不多。就是说你可以向工厂那边最高欠款六百万。你看这样行吗？”
“行行，太行了！”徐鸿业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喜过望。
六百万的信用额度啊，银行都给不了，即便给了，指定也有高额利息。而这就不同了，相当于白给他六百万现金以供周转！
果然不愧是亿万富豪啊，一分钟不到，一杯酒的功夫，一开口就是六百万借款，这爽利的性子，也是没谁了。
“嗯，那就好。”李亚东笑着点头，“这样的话，徐叔你就在京城等消息吧，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先物色一块好地皮，我过两天回海蓝后，就会派人过来筹划此事，具体该怎么做，他会指导你们。”
“行，这个好办。实不相瞒，我在京城也屯了几块不错的地。”徐鸿业满口答应下来。
事情解决后，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活络不少，两父子可劲儿地敬酒，险些没把李亚东给放倒。
吃完饭后又喝了会儿茶，在李家一直待到下午三多点，徐家父子才告辞离开。
李亚东喝得有些晕乎，也没故作客套起身送行，胡秀英一直将二人送到门外。
司机启动汽车，徐家父子坐在后排好好地说了几句暖心话后，才摇上车窗。
“小政啊，李母现在是住在这里对吧？”徐鸿业突然问道。
“好像是，上次听东哥提了一句，说他母亲身体不好，要留在京城调养身体还是怎么的。”徐泽政点点头。
“这可是好机会啊！”徐鸿业红着鼻头，喘着粗气说道：“我平时生意忙，不一定能抽出很多时间，但这个地方你要熟记于心，就跟家里一样，要经常过来看看。”
“啊？”徐泽政诧异，“可东哥过两天就走了，他不在家我过来干嘛？”
“干嘛？”徐鸿业没好气地望向儿子，正色道：“当然是过来看望李母，你得把她伺候好咯。要有本事让她认你做个干儿子，要什么老爸都给你！”
“这……”徐泽政一脸懵逼道：“我说爸，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了！”徐鸿业瞪着眼珠子问，“难道你就一点儿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我的天呐！”
徐鸿业猛地一拍脑门，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就你这眼力劲儿还天天嚷嚷着要回家做生意，我辛苦攒下的那点家业不被你败光才怪，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体制里，慢慢往上爬，官职捞到手后，起码不容易往下掉！”
“……”
第四百六十章 感恩的滋味
李亚东原本计划是三月九号离京，刚好陪母亲过完节日，挺好的安排。m.www.uu234.net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齐家兄弟折腾了好几天，硬是没买到九号飞往羊城的机票，据说那边好像在开什么展销会，时间就是十号，所以九号的机票基本都被各大企业给包圆了，结果只好买了十号的票。
因此，也只能在京城多逗留一天。
闲来无事，李亚东便打算去燕园逛逛，反正也不远。
两年前他捐了一个亿给北大，也规划了一系列的建设，是时候去看看成果。
也没有惊动北大方面，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故地重游一番，顺便看看自己的资金落实情况而已，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他本就不喜太官方的场面。
带着齐家兄弟一起，也没开车，三人慢悠悠地从清华园这边走到了燕园。
燕园还是挺大的，三人从南门进入，周边的几排宿舍楼和教务楼并没有太大变化，直到往前走了一阵儿，来到五四运动场时，清晰的变化才一目了然。
绿茵茵的草坪、干净整洁的红色跑道，包括崭新的足球门框，以及散布在运动场上的各种现代化健身器械，都是以前所没有的。
运动场焕然一新，配套设施齐全，同学们大概也就愿意过来运动，活跃在运动场上的学生，明显要比过去多得多。且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饰：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胸口一侧印有北大校徽和学校名字，脚下都是红白相间的回力鞋。
整齐划一，朝夕蓬勃。
空气中弥漫着热情和张扬，那是青春的气息。
真好。
深入校园后，主体框架并没有大的变动，但一些细节的改变，还是触目可见的。就譬如一些道路明显拓宽了，旁边的花坛里也栽种了更为赏心悦目但也更名贵的品种，造型别致的路灯沿着纵横交错的路面贯穿整个校园，大约五百米的范围内就能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
燕园更美了，设施也更加完善，相信生活在这里的老师和学生们的幸福感，必然也会大大的提升，这令李亚东心情愉悦，多少有些自豪感。
一路来到静院学校里教学设施的改变，以及科研领域的投入，这些方面李亚东“微服私访”不好察看，单从表面来看，这里的变化最大。
当下所处的地块，李亚东清晰的记得，当年他还在北大的时候，是一块绿茵茵的草地，面积很大。他曾参入的那个文学社，就在前面那几座古典院落中的一座里，那时社员们总喜欢跑到这片草地上吟诗作对。
而现在，这里却拔地而起了几排清一色的六层楼房。
虽说是楼房，但同样是红墙绿瓦的设计，符合燕园的整体韵味，古朴大方，丝毫不显违和。
因为新年刚过，楼房的每个门户外面都张贴着大红对联，看起来特别喜庆。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李亚东当初特地提出必须兴建的教师公寓楼了。
他原本也就无意间逛到这里，驻足观望一下，看完就走的意思，却不想刚准备离开，正对着自己这幢楼的一楼底层一户人家的红漆大门，恰好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手里捧着几本书籍的中年妇女。
李亚东是听到动静，下意识地一回头，就感觉这人有些眼熟，而中年妇女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李亚东同学！”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尖锐，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又流露出无尽欣喜。
能这样称呼自己的，无疑是老师了。只是……很惭愧，李亚东叫不上这位老师的名字，也只能礼貌地点头，笑着喊了一声，“老师好。”
“好好，好的很。还是托你的福呢……”面容慈祥的女老师激动得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三人进屋，说什么都不让走，一定要进屋喝杯水。
盛情难却啊，李亚东也只能带着齐家兄弟一起走进她家。
家里人还真不少，光老人就有四个，看样子没有第一个低于六十岁的，还有两个姑娘，大的似乎已经成人，小的也能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不过人多是多，但地方却完全够住，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格局，且从客厅面积估算，总面积不会低于一百三十平方。
房子是装修过的，不算奢华，但也大气明亮，地上贴了瓷砖，电器、家具也是一应俱全。
很舒服温馨的一个家。
虽然在李亚东看来很普通，但放在当下的京城来说，应该也算得上富裕家庭的水准。
“小蝶，小兮，还不赶快倒茶。”女老师吩咐道。
应该是她的两个女儿了，都乖巧地应话，完了赶紧跑去厨房端茶水。
女老师邀请李亚东三人在布艺沙发上坐下后，笑着问道：“李亚东同学，你应该不认识我吧？”
“这个……”李亚东尴尬一笑，“您应该不是我们系的老师吧。”
“是啊，我是中文系的，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女老师笑着点头，然后用很八卦的口吻问道：“我听说了一些消息，你好像跟我们系以前的那个苏薇同学很要好，对吧？”
“您是苏薇的老师？”李亚东诧异。
“嗯，带过她一年课。”
这样就比较好处了嘛，有了共同话题。
一番交谈下来，也终于知道这位老师姓何。
何老师感慨万千地说道：“其实咱俩以前照过一面，当时你坐在台上，我坐在台下，你可能没注意到我。还得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七口还得挤在以前的老宿舍里的那个三十几平方的小房间里，我倒是问题不大，条件艰苦就艰苦点，再苦也比不上以前住牛棚，主要还是家里老人多，孩子也慢慢长大成人了，在那样一个转身都难的小空间里，实在不方便。”
她这么一说，李亚东顺着记忆一回想，也就有了些印象。
在北大，他唯一一次坐在台上的经历，就是那次所谓的“表彰大会”，而这位何老师，当时听丁时孙校长宣布要分配教室公寓时，好像还激动得站起来过。
也确实是难为她们一家了，七口人，三十几平方的空间，怎么住？
李亚东都不敢想象。
而天知道她们已经在那样的小房间里将就了多少年？
不过，现在好了，一百三十几个平方的房子，住七个人，不算太宽裕，但也足够。而且，新房子里的配套设施，显然也不是以前可以比拟的。
瞧瞧何老师一家满脸幸福，且充满感恩的表情，就能知道了。
毫无疑问，她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原以为只是进门喝杯茶，可一杯茶水喝完，一家老小哪里让走？
硬是要留下来吃顿饭，四位老人亲自上前拉扯，叫小兮的姑娘更是抱着李亚东的大腿不放，如此形势，他就算奥特曼附体都没用啊。
饭菜其实很简单，饶是一家老小几乎将冰箱搬空，也只不过凑出了六道菜，两荤三素，外加一个汤。
但李亚东却吃得很舒坦，因为这些菜里除了酸甜苦辣咸鲜麻这七道最常见的烹饪味道外，还多出一种那是感恩的滋味。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人间至品，沁人心脾。
谁尝谁知道。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大哥大
李亚东三人悄无声息的来，也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在他的交代下，何老师也没有惊动校方领导。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沿着未来的四环路原路返回，不过这次走的是道路另一边，却是恰好经过中关村。
“走，进去看看，看有没有卖大哥大的，要有的话给你们俩人配一部。”
“啊？”齐家兄弟相视一望，一脸懵逼。
给他们配大哥大？
东哥，你能不能不要对我们这么好？
“干嘛？不然你们准备让我天天拿着那个大秤砣四处跑？”李亚东没好气道。
其实香港老早就有大哥大了，八七年刚到香港那会儿，刘銮熊那厮不就手持大哥大吗？
李亚东倒也想配，主要是为了方便，奈何那时国内的移动网络还没架设起来，而香港就那么大，他再怎么乱跑还在那一片，总不可能往南海跑吧，那边也不存在仙岛啊。感觉又有点用不上，所以就一直没配。
不过现在不同了，时间进入九十年代，李亚东虽然对移动通信方面的事情不了解，但也知道九十年代国内移动网络肯定架设好了。
大街上偶尔也能看到手里握着“大砖头”的主儿。
他现在时常全国各地跑，一部移动电话，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齐家兄弟讪讪一笑，这才知道会错了意。
想想也是，他们配个大哥大有个卵用，怕也就是打架时能当武器了。
上次走进中关村，还是一九八四年的时候，如今六个年头过去，中关村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李亚东都有点不敢认。
道路明显拓宽了，旁边的小平房也变成了拔地而起的大楼房，不过最大的变化，还要数那一块块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广告牌。
简直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这些广告牌估计也不能白竖，肯定是要缴费的，而从它们的大小中，大概就能间接的看出对应公司的实力。
“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这是所有广告牌中，最巨型的一副。
毫无疑问，联想开始崛起了。
不过，这跟李亚东的关系不大，随着商业视野逐渐开阔，以前的一些幼稚想法也在被他慢慢的摒弃。
不管你信不信，他越来越觉得联想这家公司不行，原因很简单，它缺乏自己的联想，缺乏赖以生存的核心技术。
作为一家计算机硬件供应商，它在芯片领域的造诣，甚至还比不上主要从事通讯技术的华为。
就算要投资、要掺一脚，他宁愿找华为，也不会找联想。
汽车事业给了他极大启发，他也渐渐地意识到，柳川志的经营策略是不合理的，依赖于代理、依赖于上层技术链，或许能让你短暂的收获财富，不过风险太大，也很难持续发展。
相反，倪南专注于技术研发的发展路线，或许短期内不容易见到成效，但从长远来看，无疑是正确的。
一家科技公司想要持续发展，在未来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
联想失去倪南，或许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根基。
以李亚东现在远超联想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实力，可以断定的说一句话：联想未来若不重拾以技术研发为先的经营策略，终究会被市场所淘汰。
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就好比民间形容家族的一句话“富不过三代”，放到企业上，似乎一样适用。
计算机领域李亚东势必是要掺一脚的，不过他越来越对硬件方面不感冒，他的目标是软件，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互联网。
不过，那恐怕还得等几年。
实在没撤，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有点狂：他得等等这个世界发展啊。
中关村街头兜售的商品，也与几年前大不相同，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卖手电筒、电风扇的呢，似乎带电的东西，都是高科技一样。
现在这里倒是更专业化，慢慢在向“中国硅谷”的那条路挺进。个人计算机在这个年代还是挺稀罕的玩意儿，而在这里，已经是所有店铺必售的东西。
价格也挺夸张的，一部计算机没个几万块是不好拿下来的，除了一些企业公司和机关部门必须要配备外，老百姓只怕鲜有人能买得起。
老远的李亚东便看到一个“m”标志，就知道找到目标了。
不是摩托罗拉，还能是什么？麦当劳也不长这个色啊。
毕竟是外资企业，确实财大气粗，一个门店就拥有六间店面，里面也装修得富丽堂皇。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商品，主要以bb机为主，款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相比较起来，大哥大就少得多，摆放大哥大的只有一个橱窗，不过却牢牢的占据着c位。玻璃柜橱里甚至还特地安装了小型聚光灯，明亮的灯光聚焦在黝黑的机身上，以此来凸显大哥大的尊贵地位。
实际上，大哥大在这年头也确实尊贵无比。普通老百姓对私家车还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艳羡。这个年代你开一台宝马出门，人家还以为是公车。那有什么可羡慕的，反正又不是你的。
但如果谁手里握着一块大哥大，吃饭喝茶谈判的时候，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收获更多的尊重，生意谈判也会因此变得极为轻松。
这是性格张扬的人。
而性格收敛的人，则会将大哥大放在擦得铮亮的老板包中，包夹在腋下。适时地拿出来，拉出长长的天线，花上一块钱一分钟的电话费，在人群里喊上一句“喂！喂！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立马便能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
在这个年代，人们很淳朴，从不隐藏自己对别人的仰慕之情。很多人因为有了大哥大，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一时间，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成了不少人理想中的富人形象。
甚至可以说，有没有大哥大，便是这个年代衡量大老板的标准。
因此一时间，大哥大便在富人之间引起了攀比式消费。
不信你去打听一下，这个年代的大老板中，谁还没有一部大哥大？
就譬如徐鸿业那种人，没有大哥大是不可能的。
至于和李亚东见面时为什么没拿出来，想必是也觉得在他面前握着这么个玩意儿有些不合适。再退一步说，万一来个电话，你接是不接？
只能说李亚东是个例外，他最后的一部手机是苹果7plus。
“几位先生是看中了这款机子吗？”销售小姐只怕也是百里挑一的，长相十分甜美，声音也很悦耳。她见李亚东三人气度不凡，盯着橱窗瞧了一阵儿后，赶紧上来迎接。
“嗯，是考虑买一部，不过我对外观要求不高，更注重信号。”李亚东望着她那八颗洁白的牙齿，眼缘还算不错，也就适时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销售小姐的兴奋跃然于脸上，一部大哥大卖出去足够抵她卖十部bb机，赶紧热情地招呼起来。
“好的，先生，那请问您对价格方面有要求吗？”
“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更令销售小姐心慌怒放了。干脆、直接、利落，毫无疑问是位大老板！
就说这三人打扮不一般，约莫都不是京城人，果不其然。也幸好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及时地注意到这个大买家。其实刚才离三人最近的销售员还不是她，而是红姐，可惜她没注意到，忙着跟一批在店里逛了有一阵儿的客户介绍bb机。
这单要是做成，她可又得郁闷好几天。
“好的，先生。那按您的要求，我推荐一款我们摩托罗拉最新上市的产品，这款产品可是从港台那边刚引进过来的哦，信号超强，充满电池后，通话时间可以达到三十五分钟……”
销售小姐热情地介绍了一大堆，李亚东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一个三十五分钟，诧异道：“也就是说，打电话只能打三十五分钟？”
“是啊。”销售小姐根本没听出来话中之意，依旧自信满满地推销道：“电池容量加强，比普通的大哥大足足提升了五分钟的通话时间呢！”
“……”李亚东瞅着橱窗里的大哥大，不由一阵无语，后背上这么大的一块电池板，居然只能使用半个小时，这到底是什么破技术啊？
“还有没有通话时间更长一点的？”李亚东问，三十五分够干嘛的，他平时跟苏姑娘煲个电话粥，哪次不是一两个小时？
“这……没有。就我推荐的这款，已经是电量最足的了。”
得，还没得选了。
实在没撤啊，看了看货，一块大砖头也玩不出个花样儿来，造型都差不多。
“什么价格？”
“原本售价是两万五，不过这款货源很紧张，如果要现货的话需要加价两千，另外入网费六千。”
那么也就是说想拿下这么个玩意儿，得需要三万三千人民币。
可不就是衡量大老板的标准吗？
不是大老板，谁能用得起？
第四百六十二章 汽车黄牛
销售小姐推荐的这部机子，李亚东特地试了一下，打了通电话到香港，又让黄太太回了通电话过来，声音确实还算清晰。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既然这样，便让齐虎回家取了钱，一共三万五千块。
除了机子外，还配了两块备用电池板，一千人民币一块，也是有够黑的。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垄断巨头呢。
在所有的商业类型中，垄断，无疑是最暴利的，这也是为什么零八年国家会出台《反垄断法》的原因。
市场一旦失去公平竞争，消费者的权益就无法得到保障。
可即便这样，垄断行为在国内依旧屡见不鲜，就比如医药行业。
销售小姐倒也懂得人情世故，送了一只老板包，说是头层黄牛皮做的。
不过相比起这笔生意而言，终究是九牛一毛。
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这一点李亚东清楚得很，不过确实有需要，那也没办法，还是道了声谢。
齐龙将大哥大握在手里的那会儿，感觉巨重无比，倒不是因为它本身的重量，实际上它也就一斤多而已。
主要还是清楚它的实际价值。
就这么个塑料疙瘩，妥妥的四九城里一幢两层楼啊。
……
过个年后再次来到海蓝，这座小岛似乎又变了个模样，成片成片的房子建起来，也不管有没有人买。
在那些商品房聚集的区域里，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与喧嚣，地面上也是人头攒动，看起来是很热闹，但此时恐怕只有李亚东才知道，那些买房的，看房的，其实都是投机商人，真正的买主，没几个。
说到这里，不禁又要提一提“五斤橘子”的故事了，潘十亿那家伙目前不知道在没在岛上，倘若没有那五斤橘子，让他从海口规划局里得到一份房地产项目资料，及时撤资离开，哪里会有日后的soho中国？
没有任何需求的供给，不是泡沫，又是什么？
李亚东倒真想跑到人堆里去吼一嗓子，奈何此举除了被人当成白痴看、或是被人当成别有用心外，注定收不到半分成效。
不信你看看那些投机商人的眼睛，一个个的红得发紫，状若疯癫，哪里像是听得进别人劝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各人自管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省得招惹是非。
回到龙腾基地后，李亚东就一刻不得闲，路虎汽车业务在亚洲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车辆正式下线，然而相关的配套设施，仍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这个老板亲自拍板。
这些事情非常繁琐，涉及到渠道拓展、物流运输，以及手续申报等方方面面。
他回到基地的头三天啥都没干，硬是签了三天的字。
但有人比他更忙。
李亚东在基地里也有一间专属办公室，去年颜玮娴还在掌管海蓝财务大权时，帮他特地装修设计的，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大气而内敛。
朱云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句话还没说，先来到饮水机旁灌了两杯水，然后才带着哭腔开了口，“我说老弟啊，国外的我就不说，颜小姐一走，倒带走了一大批，可国内的三个经销商先给定了吧，几百号人呀，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我现在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耳边都是嗡嗡嗡的。”
“京城已经定了，黄德平那边派来的指导老师也在路上，这两天就能……”
“等等……啥？京城定了，啥时候的事啊，定给谁了？”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朱云富打断，忙不迭地追问。
“你认识的，他说跟你聊过，名叫徐鸿业，是我北大一个同学的父亲。”
“徐鸿业……哦！”朱云富略一回想，顿时有了印象，大笑道：“他说他儿子当初也在北大念书，那还真巧，居然跟你是同学。得，这关系也算不错，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那就赶紧的，把另外两个地方也定了。”
“有合适对象吗？”
“差不多的是有，但完全符合标准的，目前还真没发现。我说老弟啊，你上次跟我说那套标准是不是太苛刻了点？现在的情况是：愿意接受那套4s店标准、同意厂方参入指导经营的，基本资金实力都不足。而资金雄厚的老板，又不太愿意我们掺入他们的生意。”
“不愿意？”李亚东没好气道：“那就他们滚蛋好了，还跟他们谈个鬼啊。”
“你以为我没赶啊？可他们就是赖着不走啊，生意人嘛，你也知道的，总想磨磨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所以能把他们轰走的最好办法，就是赶紧把事情落实，不信待会儿你看看，我出去一宣布京城经销商已经定下来后，肯定要走一大群人。”
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这件事情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想必有意向的投资人该到的也都到了，是时候做个了结，李亚东点头道：“那行吧，你筛选几个好的出来，我亲自会一会，行就行，不信就进行b计划，咱们自己开直营店。”
“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办。”朱云富大喜过望的走了，这件事情实在把他折腾得够呛，不说别的，事情落实后，耳根子都能清净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李亚东陆续开始跟朱云富筛选出来的老板会面，不过情况并不乐观，正如朱云富所言，能百分之百符合标准的，一个没有。
服管的，资金不足。资金足的，都有些滑头。
闹心的很。
后面倒还有几个，不过李亚东打算暂停一下，先休息一天。回到海蓝后他也一直没消停过，同样累得够呛。
不知怎么了，望海大酒店里失去了颜玮娴的身影后，李亚东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样，以免自己胡思乱想，一觉睡醒后他便离开了酒店。带着齐家兄弟漫步在三亚城区中，可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基地旁边。
从这一点上看，他大概也能算作一个工作狂。
当然，这跟龙腾基地确实很大，也有些关系。
龙腾基地的兴建，也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周边的小商品经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是基地的后门，但政府为了支持基地发展特地修建的水泥路两旁，一样商贩汇聚，叫卖声不绝于耳。
就连那些破破烂烂、运气不好，刚好没拆迁到位的农户房舍，如今都成了香饽饽，大部分都被小贩租走，有些农户还自己倒腾起了小买卖。
倒也不担心人流，不说别的，基地里的几千号员工，就是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
而这段时间就更热闹了，听说基地里的汽车造出来了，大批人马向这边汇聚，连老外都来了不少，小贩们的生意也比平时好得多，运气好的话还能收到外汇，所以都是笑容满面、精神抖擞。
“老板，三个椰子。”
走了这么远的路，确实有些累了，再加上海蓝天气本就热，大冬天的都能晒你一身黑，李亚东找了个带棚子的小摊坐下，要了三个新鲜的大椰子。
老板是个黝黑干瘦的小老头，一手飞刀手法玩得神乎其技，也不见什么大动作，冒着寒光的刀锋在椰子顶部绕了一圈，便是一个如同圆规画出来的小洞，吸管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一根小竹枝，中间被打通，插进去就能喝。
正好口干舌燥，甘冽清甜的椰汁一入口，那舒爽也是不用提了，这时，不远处一桌人的谈话，吸引了李亚东的注意。
“我说老潘，咱们过完年就来了，眼看就快一个月了，连基地说得上话的人的面都没见着，还有戏吗？要不然……就回去吧。”
“我说老高同志，你有点耐心行嘛，得要往钱看啊，花点时间有什么关系，只要这条路走通，以后大把的钞票进账，数钱都能数到你手抽筋啊！做啥事不得有点付出？”
“可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咱们打听到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龙腾公司管理很严格，不说别的，就说找下家那事儿，我的天呐，要求资金储备至少一千五百万，疯了吧，全中国能有几个人有这么多钱？就这么一个变态公司，它能看得起咱们这些小贩子？我可听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中国市场，主要想做外国人的生意。”
“哎呀，我说老高，你甭听那些人乱说。人家要不在乎中国市场，能把工厂建在海蓝？以我来看呐，对方的做法是对的，路虎汽车售价太高，目前中国能卖得起的人不多，所以就先把重点放在小日苯，或是棒子国，等以后中国富了就好了，你想想看中国多少人呐，不说一人一台，就是一万个人里有一个人买路虎汽车，那也够他们赚翻了，他们厂家，一部怎么的不得有个十来万的利润？就是咱们拿出去卖，一辆赚它个大几万，那也是妥妥的。”
“关键它好卖嘛，这么贵？”
“我说老王，你就放心吧。他们就准备在北上广设三个店，其他地方完全没有货源，难道全中国除了这三个地方就找不出有钱人？咱们手头上只要有货，就不怕卖不出去。他们不能跟咱们比啊，咱们不怕累，也不怕苦，全国各地跑啊，总能找到客户的，只要脱手一辆，啧啧……不说多，一年整它个十来辆，用不了几年，咱兄弟几个可就都是百万富翁了。”
“老潘，我的想法跟老高一样，也有些担心，据说这家龙腾公司来头大的很，是率属于一个什么跨国集团的，就这么大的规模，还只是人家的一个子公司，他们能跟我们合作吗？”
“我们拿货又不是不给钱，相当于免费帮他们卖车，他们也有钱赚啊，多好的事情，怎么就不能了？放心吧老孙，他们指定能同意，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再说了，这次来的贩子又不止我们一拨，聚少成多嘛，我们这么多贩子加在一起，全国各地跑，不比他一家经销店厉害？”
李亚东听着几人的谈话，都给逗笑了，毫无疑问是一帮倒车的贩子，里面倒也有聪明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奈何他注定无法知晓自己先进的管理模式。
怎么可能和一帮黄牛合作，去拉低品牌价值？
这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眼见的这点蝇头小利，他宁愿不要。
再说了，二级市场一旦兴起，对于合作经销商，也就是4s店来说，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得保障下游合作商的利益，这从长远来看，也是必要之举。
否则开个几家4s店人家都赔钱，未来还有哪个老板敢加盟？路虎4s店又如何在中国遍地开花？
至少厂家这边，不能开个这个先例。
对方一共四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姓潘的那个人应该是主脑，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李亚东也就饶有兴致地回头打量了一眼。
可这一看不要紧啊，一下给楞住了。
居然还是个熟人。
“老潘？”
第四百六十三章 白跑一趟
“诶，你是……李老板？”
相比起潘有利光光的脑壳，李亚东的辨识度无疑要低一些。m.www.uu234.netm.www.uu234.net再加上他毕竟不像李亚东，其实上辈子已经跟他打过很多年的交道，他与李亚东应该来说只有一面之缘，就是八四的海蓝倒车，那时他是李亚东的销售商。所以，硬是诧异地打量了一阵儿才认出来。
“对，是我。”李亚东笑着点头。
“老潘，这谁啊？”一桌几人忙不迭地打听，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来头不小，不说别的，出门带俩保镖，还握着大哥大，就这派头也不能是简单角色。
“这可是个厉害人物！”潘有利没时间解释太多，压低声音加快语速道：“八四年走私车的事情你们都是知道的，就那会儿，我跟这位李老板合作了一把，其实也谈不上合作，就是帮他卖了一批车，就那一单生意，人家就是一百万现金进账，那时可没有老人头啊，崭新的大团结，整整装了几麻袋，能吓死个人呐！”
听他这么一说后，同桌三人望向李亚东的眼神就更加不一样了，充满了敬畏。
八四年，也就是六年之前，那可真是万元户都要发锦旗的年代，社会总体经济比现在岂止落后一个档次？在那个年代就是百万富翁的人物，现在有多少家底，简直不敢想象。
“像这样才是深藏不露的大老板啊！”
“是啊，保养得还真好，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
“就是不保养人家也很年轻啊，岁数肯定比咱们小，跟他一比，咱们好像活到狗身上去了一样。”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这位李老板怕也是为了路虎汽车的事情而来，以他的家底，指不定还真能拿下一家经销商。”
“是啊老潘，你不是认识嘛，赶紧过去搭个话呀，他这样的人物肯定能和基地高层搭上话，咱们说不定还能借借东风呢。”
你猜怎么着？
潘有利正有此意，点点头后，忙不迭地来到李亚东这桌。
“坐吧。”李亚东笑着说。
齐家兄弟赶紧起身，让出更大的空隙。
他们现在都不是当年的愣头青，时常跟着东哥，即便耳濡目染都学到一些东西。私底下没人的时候能和东哥称兄道弟，但到了正规场合，也不会忘记自己保镖的身份。
“诶！”潘有利赶紧应声，看了眼站在李亚东身后如同铁柱一样的齐家兄弟后，这才轻手轻脚地拉开凳子坐下。
“现在在哪里发财呀？”
潘有利讪讪一笑，“李老板说笑了，我那小打小闹的，哪里谈得上发财啊，也就挣点辛苦钱。八五年这边走私车的生意黄了后，回老家羊城那边待了一阵儿，后面又机缘巧合到了魔都，现在在那边跟人合伙弄了个小店面，还是干老本行。”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那桌，那三人显然就是他的生意伙伴。
“跑到魔都了啊。”李亚东笑了笑，心想果不其然，他这只蝴蝶能扇动的风力也是有限的，若不逮住某个人用力扇，只怕也很难改变上辈子的人生轨迹。
潘有利果然到了魔都，也同样坚持老本行做起了汽车生意，那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十来年后，他就能成为上hai滩数一数二的汽车大佬。
李亚东犹记得在他最辉煌的时候，旗下可是拥有几十家4s店的，不光是魔都，苏杭江浙一带，都有他的店面。
“是啊，也是奇了怪，我在老家这边做买卖怎么做怎么不顺，要说南方的经济也不比魔都差，可就是死活赚不到钱，后面家里人给算了一卦，说是得到那边去谋发展，你还别说，到了魔都后运气确实好了不少，生意也顺得多。”潘有利笑着解释。
南方人信命、信风水一点，是由来已久的，这玩意儿不好说是迷信还是玄学，有时候还真应了那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好些人原本诸事不顺，信了命后、得了大师指点后，还真的就发了，也是没法解释。
李亚东原本是压根不信这些东西的，但现在，多少也信一些。能有什么办法，佛家涅重生的大造化都在他身上应验了，再不顺应天命，对满天神佛怀揣点敬畏之心，万一下辈子给入了畜生道，他能找谁哭去？
“也是倒车卖？”
“对呀，就指着这一行，又没个手艺，其他的也干不了，捡点大老板的剩菜残羹，帮他们消消库存罢了。”
潘有利在李亚东面前的姿态摆得很低，实际上他现实的情况绝没有这么可怜，一辆汽车起码也是上万元的价格，能做得起这个买卖的人，怎么不可能没点身家？
不说别的，他现在可都有胆子来龙腾基地进货了，一辆路虎汽车的出厂价，怎么的不得几十万啊？
可以说他比这个年代九成九的中国人都有钱，十万元户妥妥的。八四年的那笔生意，他从李亚东手上就赚走了一万块，在那个年代就是万元户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富人，你听他讲话却感受不到半分优越感，反倒像个乞丐一样，将你衬托得愈发高贵。
聊天的行家。
也难怪能在这一行越走越远，销售水平只怕不比那些科班出身的所谓大师差，人家仰仗的全是几十年累积的实战经验。
“那这次来龙腾基地这边，也是为了倒车？”
“嗯。”潘有利笑着点头，“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李老板您，路虎汽车经过去年国庆庆典的事情后，在中国的知名度很高，特别是在上流圈子里，不少老板都夸下海口必须得整一辆。市场既然有这个需求，那就是我们这些汽车贩子的商机，自然得好好把握一下。”
“是这个理儿。”李亚东呵呵一笑，“不过，老潘，你这趟恐怕要白跑了。”
“啊？”
李亚东此言一出，别说潘有利猛地心头一紧，就连旁边桌子的三个人，也是内心一片哇凉他们看似不紧不慢地喝着椰子汁，实则注意力全在这边桌子上，耳朵也竖得老长。此刻想的是：这位大老板莫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发言人”潘有利倒也没让他们失望，忙不迭地追问道：“李老板，此话怎讲啊？实不相瞒，我们来这边都快一个月了，过完年后就来了，要是白跑一趟，损失也挺大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家龙腾公司有自己的一套分销商模式，特别是路虎汽车，你应该也知道，这本身是一个英国品牌，人家在西方国家已经卖了很多年，早就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管理体系，他们对产品销售有着严格的管控，采用的是以主机厂为主导的4s店经销模式……
“我说这个你大概还不太了解，通俗点来讲，路虎汽车的定位很高端，而但凡高端的东西都存在一个品牌价值的概念，这玩意儿看似虚无缥缈，但在西方国家真的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一家公司收购另一家公司，或许只为一个品牌，所以对于高端商品而言，品牌价值异常重要，更需要妥善维护。
“那到底该如何维护呢？良好的市场秩序就是首当其冲的一点，要将高端的商品放在高端的场所里售卖，并提供完善的售后服务，就好像珠宝店一般都装修得金碧辉煌是一样的道理，不能让它烂大街。你要是在街头小贩手上看到一块翡翠，它即便的真的，你大概都会以为是假的，反之你去到百货商场的专柜里，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这同样也是一种品牌价值维护妥当的表现。”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潘有利也就适时地插话道：“李老板，您的意思是说，对方要维护品牌价值，所以必须要将路虎汽车放在‘专柜’里卖，不会让它流通到市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李亚东点头道：“反正主机厂这边肯定不会一边跟‘专柜’合作，一边又去跟街头小贩合作，这不单单会拉低品牌价值，同时也会损害‘专柜’经销商的利益，可谓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这番话其实话中有话，只是此时潘有利肯定是听不懂的，也因为李亚东不想忽悠他。
李亚东这番话就是妥妥的日后几乎所有汽车品牌的4s店经销模式，那如果真按这样去做，二级市场的汽车贸易公司、汽车黄牛，岂不是都没活路？
现实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中国日后的汽车二级市场空前发达，汽车贸易公司、包括街头的黄牛店面比比皆是，甚至都搞倒了不少4s店。
而他们的货源是从哪里来的？
主机厂是真的不会给他们货，不说别的，全国那么多家4s店的经销商都不会同意。
他们的货其实都是来源于4s店。
然后贸易公司、汽车黄牛，又以这些货搞到了不少4s店。
你看这事儿办的……
明显就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也没撤，总有那么几个只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不具备长远发展眼光的人。而一个地区里只要一人开个先河，后面就是兵败如山倒，市场全部乱了套。
最后4s店由于成本太高，大多赚不到钱，无以为继，真正的钱反而都被汽车黄牛赚去了。
所以，像潘有利这种汽车贩子，若真想做路虎汽车的生意，其实大可不必找主机厂合作，找4s店就对了。
而且，这个年代的人们大多目光短浅，基本一找一个准。
只不过，这些话李亚东肯定不会明说，那不同样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虽然知道市场注定会乱，但能安生几年是几年吧。
第四百六十四章 这是高手
听完李亚东的一番话后，潘有利眉头紧皱，原本挺有把握的一件事情，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www.uu234.net
难不成他这次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真的扑了个空？
他还算好的，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而旁边那桌的三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
“看吧，我就说了，人家龙腾公司实力雄厚，财大气粗，肯定看不上咱们这些小贩子。”
“唉……挺好的一个正月咯，就这样浪费了。”
“走吧走吧，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接下来几个月要翘着屁股干了，争取把这个月的损失补回来。”
三人虽未指名道姓，但满满的埋怨表露无遗，毕竟此事就是潘有利出的馊主意。
此刻也不矜持，原先坐哪儿不说话，是指着李亚东这尊大神能带他们一把，不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免坏事。现在既然注定没戏，那这尊大神也就失去了作用，还要敬他干嘛？
毕竟他钱再多，也不会分给自己等人呀。
潘有利哪里听不出几人的话中之意？天可怜见，这几年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他牵头，哪一样不是他主导，哪一样不是他身先士卒，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
几人也就出了点钱，可谓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不全都赚得盆满钵满吗？
就是这次，也没让他们赔钱啊，顶多浪费了些时间，至于冷嘲热讽吗？
果然生意上的事情不能犯错，一犯错、一损害别人的利益，就是一副众叛亲离的局面。
他越发觉得跟人合伙做生意的模式行不通，心里下定主意，等资金状况再好一些，必须得一个人单干。
自负盈亏，省得天天还好考虑他们的感受。
心累。
“李老板，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你怎么对龙腾公司的事情这么了解？”潘有利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实际上也是有些不服气。
因为这件事按常理来看是妥妥的行得通的，什么维护品牌价值的模式他不懂，他就知道魔都那边的大众汽车，不也是外国引进的吗，人家那边就可以拿货，只是货源很紧张而已。
凭什么路虎汽车，就要搞特殊化？
大家大众品牌在国外难道就不开那个什么破4s店？
这里可是中国，你得按中国人的套路来办事！
再加上他隐约也感觉到这事有些不对劲，这位李老板未免也对龙腾公司太了解了，不仅对经销商模式一清二楚，似乎对人家的经营策略都了如指掌。
这事儿有点说不通啊，除非厂长是他二大爷。
他倒是没有怀疑，跟这位李老板毕竟共事过，大概清楚一点是个爽利性子，就想死个明白。但已经起身的三人一听这话后，则纷纷竖起耳朵，向李亚东投来狐疑的目光。
是啊，商场上尔虞我诈，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啊，特别是他们这些经营销售公司的人，更是精于此道。
为了一个人吃大饼，整点幺蛾子出来迷惑对手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这个姓李的不也干过倒车的勾当嘛，保不齐现在还在干呢？
玩大玩小的问题。
要真是这样，把他们这些小虾米打发走，总归没有坏处。
三人的眼神李亚东很好的捕捉到，讲实在话，他原本并不想表露身份，就是出来撒撒心而已，想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天，可现在被人怀疑别有用心，那就不能忍了。
看了潘有利一眼后，呵呵笑道：“很简单，因为龙腾公司是我的。”
“啥……啥玩意儿？”
潘有利还未有所表示，另外三个人却已经跳了过来，盯着他一阵猛瞧。
也就是齐家兄弟杵在李亚东身后像两个怒目金刚一样，否则真想凑过来给他好好地把个脉。
丫的不会得了癔症吧？
看起来也不像啊。
咋忽悠起人来还没个下限了呢？
真当别人都是猪吗？
“龙腾公司是你的？那你就是那个什么跨国集团的老板？”一人瞪着眼珠子问。
李亚东没有抬头，吸溜一口清甜的椰汁后，才不紧不慢地回话，“正是。”
“我勒个去……这回算是碰到高手了！”
对方所谓的“高手”是个什么概念，李亚东大约也明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意思呗，销售行当里面不熟稔这项技能的，注定无法成为高手。
这是**裸地嘲讽，不过正所谓“瓷器不和瓦片斗”，李亚东如果跟他计较的话，反而落了下乘。
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望向表情有些骇然的潘有利问道：“一起吃个饭？”
他早上起得晚，出来溜达一圈后，已然到了午饭点。
老潘上辈子对他也算不错，经常照顾他饭店的生意，妥妥的亿万富翁也没个架子，偶尔会约他出门喝个茶什么的，如今到了“家门口”，又恰逢饭点，请人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潘有利只要不傻，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慌忙道：“哦，好。”
“那就走吧。”
李亚东知会一声后，在另外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那座戒备森严的基地大门。
要知道在那里可站着一排的手持警棍的保安也是没辙，海蓝的治安现在确实不稳定，基地前后门都是“重兵”把守。
“我去……行不行啊，想去这里面吃饭？”
“老潘，那你就跟着去吧，哥们儿三个在这里等你，可走点心啊，一有不对扭头就跑，那群保安可不是吃素的，是真敢动手打人的，你也是见识过的。”
“哈哈……对头！可留点心，这个门要是这么好进，咱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喝了一个月的椰子汁。”
潘有利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后，没有应声，不紧不慢地跟在李亚东身后。
在椰子棚下三人的视线中，那不知死活的一行四人大摇大摆地走到铁闸门前，紧接着……
咦？不对呀！
咋直接开了门？
狗日的保安吃屎的，问都不问一句？
四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那位收了他们一条中华烟，说有大领导从这个门出来会提前给他们报信，却至今没有兑现承诺的保安队长，居然还摆出一副点头哈腰的狗奴才模样。
“这……”
三人相视一望，面面相觑，皆是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日了狗，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不可能吧，跨国集团老板，不应该是外国人吗，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年轻的中国小伙子？让他打娘胎起开始赚钱，这个年纪，也不可能攒出一个跨国大集团呀！”
“可……事实摆在眼前啊，他就算吹了牛逼，不是那个什么跨国集团的大老板，那怎么的也该是这个龙腾公司里面的一个小老板吧，不然能带着两名保镖，手里握着大哥大，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这个……倒有可能。”
“卧槽，那我们刚才还笑话他来着？”
三人后知后觉，此时才是一身冷汗。不说别的，眼下他们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出言不逊，人家即便海扁他们一顿，那估计也不白揍的，正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况且他们还不是龙。
“我说……咱们也不用太担心，不是还有老潘嘛，他跟那人有交情，而且看样子那人还挺欣赏他的，不然不能请他吃饭，就冲这层关系，应该也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是啊，人家要找麻烦不早找了，身边带着的两名保镖可不是吃素的，胳膊比我大腿还粗。”
“嗯，有道理。指不定咱们还能因祸得福呢，毕竟老潘现在可进去了，他脑子灵光，点子也多，弄不成整车生意，咱们倒腾点零配件做做也行啊。”
如此一分析，三人顿时由危转安，同时也有些心花怒放，重新要了三个椰子，就这么坐下等着，打算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