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凄惨的苏洋
饭桌上的气氛很压抑，原本苏洋身陷囹圄的事情，就已经苏家老两口焦急不安，现在又突然从小娟口里得知书记有这般心思，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可怎么办呐……”苏母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小娟也是一样，虽然没什么言语，但比她哭得更凶。
苏父心思沉重，吼了两句见根本不起作用，也就懒得理会。
李婷婷是真饿了，清晨五点就吃了早餐，这都下午两点多了，可面对如此场景，手里攥着大半颗馒头，实在没好意思下嘴。
“叔叔，阿姨，还有小娟，你们先别急，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肯定把苏洋弄出来。”李亚东沉声说道。
事已至此，沈洪华这条路怕是不容易走通。再说了，他对自己的小舅妇心存歹念，李亚东也不想太便宜他。
把钱砸在他身上，倒不如走后门。
这个年代的官场什么风气，李亚东多少有所耳闻，要不然也不会批条成风。
行贿这种事情，自然存在风险，但没办法，为了小舅子，他也只能这么办。
他寻思着如果利用港商的身份，这个风险大概也就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预备买机票，所以香港公司的相关证件，他全都带在身上。
苏家三人一听这话，皆是眼前一亮，因为他用了“肯定”一词。
“小李，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苏父问。
苏母也是连声道：“是啊，小李，小洋他真的还有救？”
小娟同样抹了把眼泪，望向这位准姐夫哥。
“放心吧，我既然说了把他救出来，就一定会救出来，我有办法。”李亚东倒也没透露太多，行贿这种事情，实在没必要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讲。
“那太好了！”苏家三人相视一望，喜极而泣。
李亚东笑了笑，倒是蓦然想起了远在异国他乡的苏薇。
他之前给苏姑娘回信的时候，就已经承诺过，让她无需担心，自己绝对照顾好她的家人。
倘若让小舅子蹲个四五年号子，那还叫什么照顾？
这是苏姑娘迄今为止，拜托过他的唯一一件事！
倘若行贿不成，苏洋一定要坐牢，不吹牛的说，李亚东都敢找帮不怕死的家伙去劫狱，大不了把苏洋送到国外。
反正这个牢，指定不能坐。
李亚东说明天一早去县里，苏家三人知道他不愿透露太多细节，也不再追问，这些他们本不在乎，他们要的只是结果，盼着苏洋平安归来。
……
第二天一早，苏父特地找了一辆拖拉机，载着大家来到县城。
苏家三人最迫切的希望，是想见苏洋一面。
他是一月初被抓进去的，眼下已是二月，足足关了一个多月，这也是为什么李亚东来之前对此事半点不知情的原因。
苏家人倒也写过信给苏薇，告知了此事，寻思着女儿是大学生，见过世面，或许有些办法，可平寄的信件寄到美国，哪是短时间能送达的，苏姑娘只怕现在都不知情，否则肯定会给李亚东打电话。
李亚东知道他们心里着急，关心苏洋的安危，便寻思着先将其他事情放一放，找个法子让他们见一见。
苏洋其实并不是关在看守所，毕竟还没判刑，司法人员过年也是要放假的，而是在县城一家分管他们片区的派出所的临时羁押房里。
拖拉机将他们送到派出所门口后，就回去了，苏父还给了五块钱。
“小李啊，有那个庞大强在，只怕不会让我们见，之前我和你阿姨俩人，至少来过十次，都被他赶出来了。”苏父望着派出所门侧的那块“为人民服务”的牌匾，叹着气道。
见李亚东有些疑惑，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沈洪华的姐夫哥。”
李亚东了然，笑着说，“没事，他要从中作梗，我再想别的办法。对了，那个庞大强是个什么职务？”
“职务？”苏父不解。
李亚东便换了个说法问，“是不是什么官儿？”
苏父蹙眉道：“应该不是吧，就是个普通警察。”
“那我知道了。”李亚东点头，一个小民警，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李亚东一马当先，走进派出所，其他人紧随其后。
比较幸运的是，庞大强那家伙约莫出警去了，不在所里，否则过来与李亚东他们谈话的，就不会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民警。
“同志，你就通融一下吧，孩子关在这里一个多月了，让我们见一面吧。”苏母抹着眼睛请求。
“是啊，警察同志，我们没有其他要求，看一眼就成。”苏父在一旁帮腔道。
“这个……”老民警显得有些为难，这两口子他认识，不光是他，所里大概所有人都认识，来了也不止一次两次，说实话，也挺可怜的。
可关键，这案子牵扯到所里的一位同志，私底下打过招呼，而且按照正常流程，羁押待审的人员，本就不准探视，律师除外。
“不是不让你们看，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跟你们说了你们估计也不懂，这个叫作司法程序，案子没判之前是不能随意探视的，会影响我们办案。”
苏家两口子确实不懂这些道道，只知道低声下气的请求，一帮人里大概只有李亚东才知道，这个老民警并没有诓人。
“警察同志，能不能接一步说话？”李亚东笑着问。
老民警上下打量着他，实际上他注意这个年轻人有一会儿了，以前没见过，穿的衣服很得体，一看就是高档货，气度不凡。如今一口普通话讲出来，让他明白是个外地人，估摸有些身份，就是不知与苏家是什么关系。
老民警点点头，刚好众人所处的位置离门口不远，便直接走了出去。
李亚东示意众人稍等后，独自跟了过去。
“你有什么事？”老民警问。
李亚东稍稍站近了一些，适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这玩意儿他准备了十个，就是应付“小鬼”的，每个里面不多不少，刚好一张老人头。
“你这是干嘛？”老民警也不伸手接，瞪着眼珠子问。
李亚东猜不透他是真正派，还是假正经，这年头国人大多比较含蓄，于是找了个说辞，“新年新气象，我们那边逢人都要给红包，习俗罢了，讨个好彩头。”
这句话半真半假，习俗是习俗，但肯定是他们那边的，而是南方的。譬如粤省那边就有这个习俗，临近年关的时候，一般大老板出门身上都要揣一沓红包，也甭管到哪里玩，就算是饭店，有机灵的服务人员说声类似于“恭喜发财”这样的话，一准就能收获一个红包。
“哦？”老民警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倒是把红包接了过去。
果然还是个假正经。李亚东心想。
当老民警拆开红包一看后，顿时吓了一跳，一百块，快顶他三个月的工资了，“不行不行，这我不能收。”
又把红包给塞了回来。
弄得李亚东十分无语，敢情还真碰上了一位好警察。
既然红包送不出去，也只能打感情牌，真是心累。在这一瞬间，李亚东倒希望全世界的警察都**才好。
“同志，帮个忙吧，这大过年的，一家人团圆不了就不说，好歹让照个面，我叔叔阿姨家这个新年连张对联都没贴，鞭炮就更不提，老俩口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就连觉都睡不好，我那叔叔你也看到了，身体本就不好，再这样下去，人非得被逼疯不可。”
“这……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老民警叹着道：“规矩就是这样。”
“同志，法律还不外乎人情呢，我知道司法程序禁止探视在押人员，那是怕外在因素导致犯罪嫌疑人变换口供，可苏洋的这个案子众目睽睽，人赃俱获，根本就没什么好争辩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影响警察办案。您就网开一面，让我们见一面吧。”
“咦？你这小伙子，倒是懂得不少啊？”老民警诧异。
“不才，略懂一二。”李亚东苦笑摇头，继续软磨硬泡，“同志，您肯定也有子女，你想想看，新春佳节之际，本是阖家欢乐的时候，孩子不在家就不说，还待在监狱里，连见一面都不成，那滋味得多难受……”
或许是因为这番话，说进了老民警的心坎里，踌躇了好一会儿后，才回道：“那……好吧，就让你们见一面，不过事先说好，只有五分钟。”
“行，没问题，太谢谢您了！”李亚东大喜。
在老民警的引导下，一行人穿过派出所的前楼，来到一个院子，左右两侧各有两幢楼房，一幢三层，一幢两层。
老民警带着他们走进了三层那幢楼的二楼，这里被划分出很多小房间，显然是派出所专门羁押犯罪嫌疑人的地方。
不过，一路走来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只有三四间里有人，透过开了窗的木门，能看清里面的坏境，简易的上下铺，旁边有个洗脸池，还有便池，再无他物。
“就是这间。”老民警在一间羁押房门前停下，也没有开门的意思，指了指木门上竖着铁枝的窗户，意思应该是说：可以通过这里和里面的人交流。
苏家三人倒也不敢再有其他要求，能见苏洋一面，已经很是欣喜，赶紧趴到窗口前，向里面喊道：“小洋！”
“……爸？”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一个脑袋瓜出现在窗口处，黝黑的皮肤，清瘦的脸蛋，只是那模样……着实有些凄惨。
脸上鼻青脸肿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被人胖揍了一顿样。
“小洋，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爸，我好着呢。妈，你也来了，还有小娟……”
苏母一看儿子这副模样，直接就哭了，“哎呀，我的儿啊，都这个样子了，还叫好？”
“什么情况？”由于窗口被他们挡住，李亚东只能看到苏洋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凑了上去。
“咦？李哥，你也来了！”
苏洋大喜，大概是嘴巴裂开，扯到了脸色的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亚东见他这副模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神下意识的朝房间里扫了一眼，发现这间房里还有两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正坐在床板上，望着窗口冷笑着。
“妈的！”
李亚东当场就火了，这事如果说没鬼，他死都不信，刚才走过来明明看见很多羁押房都是空着的，为什么单单这间房里，要关着三名犯罪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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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惹不起的人
“同志，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这是在滥用私刑？”
李亚东蓦然扭过头，蹙眉望向老民警。
“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关在这里的都是犯罪嫌疑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私下有些冲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倒想问问，旁边这么多的空房间，为什么这间房要关三个人？”
“这……”老民警苦笑，“这也不是我的安排，所里的意思……”
“怕是那个庞大强的意思吧！”李亚东微微眯眼。
老民警讪讪一笑，没有回话，事情已然明了。
“我要见你们所长。”
老民警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小伙子，听我一句劝，苏洋在这里关不了多久，开年判决就会有结果，你真要闹起来，对他半分好处都没有。”
“是吗？”李亚东冷笑道：“我倒想看看，怎么个半分好处没有！”
“唉……”老民警叹了口气，道：“走吧，时间到了，我送你们出去，要找所长你自己去找。”
既然劝说无用，他也不想这滩浑水，他已经老了，在所里不被重用，平时主要处理一些文案，不像那个庞大强，年轻力壮、风头正劲，深得所长器重。带对方过来探监，本就有驳庞大强的交代，实在不愿得罪太深。
“走？我家人关在这里被弄成这样，你让我走？”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也就是见这老民警是个好人，才努力抑制住满腔怒火，“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让你们所长过来见我。”
“你……”老民警吓了一跳，心说你以为你是谁啊，蹙眉道：“小伙子，不要无理取闹好吗？”
“我无理取闹？”李亚东嗤笑一声，也懒得跟他再墨迹，身手摸进口袋，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告诉你们所长，这件事情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老民警下意识的接过，瞥了一眼上面的字眼后，眼珠子顿时瞪得滚圆，诧异地抬起头来打量他一番，如同活见了鬼一样，“你这……我……那……那好吧，我去叫。”
他必须得去叫，因为实在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来头居然这么大！
若说庞大强他不愿得罪的话，那么这个人，他就是真的得罪不起！
不光是他，连他们所长都得罪不起！
老民警小跑下了楼，苏家三人忙着跟苏洋寒暄，倒是没有心思注意身后俩人的谈话，唯有李婷婷杵在一旁，将整件事情看在眼里。
她此时十分好奇，小叔叔递给那个老伯伯的“小纸片”是什么？
居然这么神奇，看一眼后立马改变了主意，看模样是真准备叫派出所的所长过来。
派出所所长啊，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她们班以前有个同学，他爸就在派出所上班，而且只是位副所长，可就算这样，平时在学校里从没人敢招惹，就连老师们都不敢说重话。
老民警走了几分钟后，楼梯口上来一人，一个理着平头、长着国字脸，身材敦实的青年人，他迈着大步走来，显得气势汹汹。
“苏建川，你怎么搞的！都说不能探视不能探视，妨碍了警察办案，你担待得起吗？”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此人正是庞大强无疑。
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此事后，便立马赶了过来。
“咦？老付呢？”
至于他口中的“老付”，想必就是刚才那位老民警。
苏家三人看到庞大强后，明显有些畏惧，下意识的向门旁退了退，而窗口里面的苏洋，则是望着那副面孔目呲欲裂。
“他去找你们所长了。”李亚东淡淡道。
“这个老付！”庞大强眸子里寒光一闪。
“对了，你们是谁？”他目光瞥了一眼李婷婷，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逗留几秒后，才落在李亚东身上。
“我们……是你惹不起的人。”对他，李亚东可就没什么好脾气。
“我去……好大的口气啊！”庞大强楞一下后，继而哈哈大笑，“讲普通话的，外地佬？我告诉你，在宿县这一亩三分的地界儿上，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更别提一个外地佬，真当自己是根葱？”
李亚东斜睨着他，淡淡道：“你这么横，做警察倒是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
李亚东懒得再搭理他，这使庞大强有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气结道：“赶紧地，马上给我下楼！”
苏家三人有点不敢忤逆的意思，对着窗口最后嘱咐了几句，正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却被李亚东抬手制止住，“叔叔，阿姨，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他们所长过来。”
“所长……会过来？”苏父诧异。
“当然。”李亚东笑着点头。
“得了吧，你个外地佬，也就老付那个没用的老头子被你耍得团团转，我们所长会见你，还亲自过来，做梦吧你？”庞大强嗤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苏家三人躲闪的目光，那个年轻人抬头望着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是**裸的无视！
“走，立刻！”庞大强拳头捏得咔咔响，怒喝道。
这也就是在所里，如果是在外面，他这一拳头直接就砸在了那张可恶的脸上。
这一嗓子吼出来气势可谓不小，奈何半分作用没有，对方连动都懒得动。
“怎么，要我动手？”庞大强撸着袖子走过来。
“你敢动我一下，我保证旁边的这排号子里，很快就有一间属于你。”李亚东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这个庞大强身材还算敦实，但身高也就将将一米七的样子，真要动起来手来，孰强孰弱还真不一定。李亚东从齐家兄弟身上多少学了三拳两式，只是懒得跟他动手，因为不屑。
“哟呵，还跟老子装！”
庞大强还真不信了，一个外地佬还能翻了天不成，要知道这里可是派出所，岂容他在这里撒野？
大手一张，正准备去拉李亚东的胳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这也是李亚东为什么躲都懒得躲的原因，庞大强背对着楼梯口，看不见身后的景象，他则刚好面对，一目了然，已经看到老付与一名矮胖的中年人，上了楼。
“所长？”庞大强闻声扭头一看，大为诧异道：“你怎么还真来了？”
“我要再不来，还不知道你要捅出什么篓子！”
王顺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继而不再理会，快步来到李亚东身旁，“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俩人握了握手，令在场众人大跌眼球的是，李亚东只是随意伸出一只右手，而这位所长，居然用了双手，上身还弯成一个弧度……
这般举止，看过电视的人都不陌生，新闻联播里最常见，每有首长下基层视察工作时，有幸被接见的人，都是如此举动，好像经过排练一样。
“这……”别说庞大强有些傻眼，苏家三人包括李婷婷，同样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
“所长贵姓？”
“不敢不敢，免贵姓王。”
“王所长，麻烦过来看看。”李亚东说着，来到羁押房门前，对着里面的人招手道：“苏洋，把你的脸凑到窗口上，让王所长好好瞧瞧。”
苏洋不疑有他，知道这个准姐夫哥不是一般人，肯定是要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很是感激，也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只认一个姐夫，其他人谁都不好使。
“这……”王所长看见苏洋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一脸尴尬。
“如果我对内地的法律没有理解错的话，苏洋现在的身份，应该还是犯罪嫌疑人吧？”
李亚东如此说话，便是打定主意要使用港商的身份。
“是是。”王所长连连点头，还不忘送上一记马屁，“李先生不仅普通话说得流利，还对内地法律知之甚详，必然心系内地同胞。”
“那既然还没判刑，我就不懂了，为什么直接就上了刑？”
王顺发光亮的脑门上已经泌出汗珠，他很清楚地方政府，乃至国家层面，对于这些港商有多么看中，恨不得当成财神爷一样供起来，方方面面都是一路绿灯，其待遇甚至还要高过外国友人。
可现在倒好，一下被这样一个人，揪住了小辫子。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狠狠地瞪了一眼，杵在一旁依旧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的庞大强，都怪自己平时太过纵容他，一下给自己闯出这么大的祸。
王顺发心知肚明，这件事情必须妥善处理，一旦闹大，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自保，于是，便陪着笑脸回道：“李先生，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失察，这不刚好赶上过年嘛，所里事务比较多，中间又放了几天假，有些地方没把好关，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您放心，我立马给这个……”
“苏洋。”
“哦，对，苏洋，给他换个房，一个人单独一间。”
“这么说……这件事情你并不知情？”李亚东看不出喜怒的望向他。
“那绝对不知情啊！”王顺发拍着胸口保证，还隐晦的递给庞大强一个警告的眼神。
“好，我就当你不知情。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明显是有人故意想整苏洋，到底是谁干的，希望王所长给我一个交代，否则……”
李亚东此言一出，王顺发还未有所表示，一旁的庞大强再也忍不住了，瞪着眼珠子问，“否则什么？”
这事就是他干的，对方摆明了要弄他，真当他是软柿子？
也不知道所长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对这个外地小子这么客气？
即便听了刚才二人的交谈，他也没能能联想到“港商”二字。这年头进出内地的港商本就少，且大部分都集中在沿海一带，像他们这种内陆地区，“外国人”不比大熊猫常见。
“你给我闭嘴！”王顺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否则……我要让你们整个派出所的人，吃不了兜着走！”李亚东眯起眼睛说道。
威胁？
不，这绝对不是威胁。
眼前的事情同样算是人赃俱获，倘若对方给不了交代，他也不耍横，以他港商的身份，再弄个律师团过来，能告得这帮家伙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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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港商
苏洋换了一间单独的羁押房，王顺发说需要一两天时间调查此事，李亚东如何听不出这是缓兵之计，不过他不在乎，他说一两天，那便给他两天时间。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李亚东也不愿与国家执法机关死磕。
不管怎样，那个庞大强，他是决意要拉下马的，苏家与沈家的梁子已经结下，留他这个手握执法权的敌人在，终究是个祸害。
趁着这两天时间，李亚东也决定在县城里活动一下。
他倒也想过替苏洋翻案，奈何思忖之后，觉得可能性不大。退一万步说，即便能够证明沈洪华那小子偷看小娟洗澡在先，但苏洋直接敲断他狗腿的行为，一样触犯了法律。
伤人致残，证据确凿，无非就是多判少判的问题。
关键是，李亚东一天牢都不想让他坐。
所以，想要达成与法律背道而驰的目的，也只能使用与法律背道而驰的手段。
行贿是门学问，倘若你仗着口袋有钱，认为直接可以冲到县政府，找县长拍桌子，那就大错而特错。
总得看是什么事。
倘若李亚东是来宿县搞投资的，在地方上遇到什么麻烦，倒也无碍。
可关键不是，他是想将一个公然伤人致残的犯人，从号子里捞出来。
就这种事情，他能理直气壮的去找县长拍桌子吗？
当然不行，县长若是个老贪还好说些，若不是呢？
这个年代其实并不缺乏那种忠心报国、为民为党的人，就譬如他大哥，以及京城的朱云富，他们都属于这类人，而这类人往往有一个共性刚正不阿。
如果宿县的县长也是这号人物，此举非但救不了苏洋，说不定连其他后路都会断掉。
……
县城里轿车很罕见，与李亚东他们县差不多，出租车只有“面的”，也就是面包车，而且数量很少。好容易拦下一辆，李亚东付了七块钱，把苏家三人以及李婷婷送了回去。
而他自己，则留在了县里。
苏家人对于县委领导的了解约等于零，李亚东只能自己摸索，也没有搞谍报的想法，直接来到县政府大院。
“诶，同志，那边不能进，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李亚东走进县政府大楼后，故意走向一条竖着木栅门的廊道，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哦，我想找你们县长。”李亚东操着普通话回道。
想要知道县长是个什么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见一见，他完全可以化身欲在宿县投资的港商，探一探县长的老底，再作打算。
如果县长不行，上面还有县高官，下面还有副县长，李亚东还真不信，偌大的一个县城，上层手握着权柄的那帮人中，就没有一个贪官。
“找我们县长，请问你是……”带着黑框眼镜、梳着三七分发型，蓝色布袋袄的左胸袋中夹着一只英雄牌钢笔的中年人，同样换成普通话，诧异询问。
这样操着一口普通话，硬生生的冲进来找县长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哦，我是一名商人，香港来的……”
“你是港商！”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中年人便惊呼出声。
这一嗓门可着实不轻，蓦然听到“港商”二字，一楼的所有工作人员，顿时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的向李亚东探来，那炙热的眼神，就好像一群饿狼发现了小羊羔一般。
李亚东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看来他还是有点低估了港商对于地方政府的诱惑力。
特别是内陆地区。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改革开放目前还在初级阶段，中国对外政策开放的城市，其实也就那么几座，都是沿海地区，境外商人即便看中这份机遇，也肯定会扎堆在那些地方，哪有人会放弃沿海地区的好政策，跑到内陆地区来找商机？
所以是的，这还是这座政府大楼里，迄今为止，走进来的第一位港商。
工作人员们想不激动都难。
“港商”二字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那是大笔的资金，以及县里各大国企梦寐以求的外汇！
特别是外汇，实在太难搞了。
然而企业要发展，就必须有先进的设备，又不得不搞。
就说李亚东，去年苏姑娘去美国时，他临时让蒋腾飞去筹集美刀，给了他一句话“多多益善”，可蒋腾飞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通过黑市筹集到两万块，而且那还是在首都京城。
渴望是李亚东从这些人的眼睛里，读出来的唯一一个词语。
“先生，您这边请。”
“同志”便成了“先生”，中年人倒也挺机灵，热情的邀请李亚东来到一间会客室，还麻利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先生，您请稍微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好。”李亚东笑着点头。
中年人离开，顺手带上房门，不过木板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而李亚东的耳力又极好，很清晰的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呐！”
“你没跟他说县长不在？”
“没说啊，他万一走了怎么办，谁知道还会不会来？”
“也对。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一位港商，要是就此错过，不说领导们会不会怪罪，对咱们整个县，那都是重大损失啊！”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刘主任，要不……你去见见？”
“我？这……不合适吧，我的身份哪里够接待港商的。”
“可……”
“这样，你先进去跟他聊聊，把人给拖住，我马上去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联系到高县长和陈书记他们，看他们怎么指示。”
“那……那好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刚才那位中年人又走了进来，笑了笑，有些不太自然，来到李亚东对面垫着白色网罩的沙发椅上坐下。
“先生贵姓啊？”
“姓李。”
“哦，原来是李先生，失敬失敬。”
李亚东笑了笑，见对方在那里努力找话题的样子，确实有些好笑。
“我们这边应该比香港冷吧？”
“嗯。”
“我看李先生穿得很少，小心着凉啊。”
“……我穿了保暖衣。”
所谓的尬聊，大抵便是如此。
他还想继续尬下去的时候，李亚东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县长是不是不在？”
“这个……”人家港商主动问起，骗肯定是不能骗的，中年人干笑一声，“实不相瞒，确实不在。”
“那县高官？”
“也不在。”
“副县长？”
“跟他们一道去了……”中年人有些欲哭无泪的意思，心说：我的财神爷呢，你早不来晚不来，咋就偏偏挑这个时间点来？
眼下别说书记、县长、副县长，他们这幢大楼里，连个闲职处级都没有，就剩下几名科级干部，还有一大堆像他这样的股级干部，全去市里开一年一度的年度计划大会去了。
这尼玛……
李亚东也是颇为无语啊。
“今天是初八……”中年人弱弱说道。
初八，学生开学，工人开工，干部开会，似乎已经形成了惯例。
“那你们这幢楼里还有谁在，官职最大的那个？”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主任。”
李亚东搞不懂他是回答自己，还是喊眼前这个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刘主任进门先赔了个不是，然后才说道：“李先生，不知小马有没有跟您说过，县委领导们今天都在市里开会。”
“说过。”李亚东点头，他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此人打电话回来。
“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不过我已经将此事汇报上去，县委领导对您的来到表示高度重视，县长下午会提前结束工作报告，然后连夜赶回来。”
李亚东心想总算没有白跑，点头道：“那好，我明天再过来。”
说着，便站起身来。
刘主任一看急了，哪里能让他走？不光是县长，连老书记都下了死命令，让他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留下。
“李先生，您看……时候也不早，到了饭点，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刘主任说着，还对一旁的被他称呼为“小马”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
小马会意，连声附和道：“是啊，李先生，您应该对我们县城还不算了解，说实话，我们这里有些美食还是值得一尝的，保证您吃了还想吃。”
多么苍白无力的挽留借口。
李亚东清楚他们的想法，却没有吃公家饭的意思，笑着说，“吃饭就不必，实不相瞒，你们县城这边我有个朋友，打算待会儿赶去那边，所以……多谢你们的好意。”
二人一听这话，皆是眼前一亮。
“那李先生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会住在我们县里？”
“嗯，不过不是县城，我那朋友家在乡下。”
俩人相视一望，心想这下算是稳了，不然真让他们来招待这位港商，还真有点不太好办，县长一行估计得大半夜才回来，而这漫漫长日，万一有个招待不周……
“既然李先生与朋友有约，那我们也就挽留了，我让人开车送您过去吧，县里的车不太好打，而且乡下路也不太好走，普通的面的师傅水平不行。”
“不用这么麻烦。”李亚东笑着摆手。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刘主任说着，根本不等他拒绝，直接夺门而出，八成是去准备车子去了。
俩人分工明确，小马同志则跟着他离开房间，寸步不离。
李亚东苦笑，寻思着这趟车如果不坐，他今天不一定能回去。
一辆洗得发亮的黑色桑塔纳停在县政府的大楼门外，只见刘主任正在和司机师傅交代着什么。
“李先生，请。”小马同志一直将他送到车前，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那就多谢二位了。”
“李先生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于是，李亚东便坐着这辆县政府最好的座驾，离开了政府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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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撞到一块钻石板
夜色朦胧，这个位于中国中北部地区的小县城，并没有太多霓虹，稀稀疏疏的灯光倒映在夜色里，透过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雾霭望去，整座城市愈发显得昏暗。
往常这个点，洪湾派出所里一般只剩下值班室还亮着灯，但今天却也奇怪，不光廊道里的灯全亮着，就连所长办公室里同样灯火通明。
“所长，不就是一个香港商人嘛，他再牛也就是个做买卖的，还能管得了派出所办案？”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王顺发和庞大强。
庞大强总算知道了上午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心里有点小虚不假，但还不至于犯怂。
他毕竟只是穷乡僻壤里的一个小民警，且文化程度不高，哪里捋得清经济层面的事情？
庞大强还就不信了，只要没人理那小子，那小子还能翻出个花来。什么时候一个外国人，可以干涉起内地民警办案？
你要说把他给怎么的了，那庞大强也知道是个麻烦，但关键他没把那小子怎么样，动都没动过他，纯粹是他自己多管闲事罢了。
听说那苏家有个女儿在国外留学，猜测那小子八成是跟苏家女儿有一腿，要不然能这么碍眼？
也没听说过苏家有这么一号远方亲戚。
“你懂个屁！”
王顺发破口大骂道：“你这家伙的见识要是有你胆子一半大，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兵！”
“港商真有这么牛？”庞大强情不自禁的蹙眉。
“要不牛我特么的能这么低声下气？”
王顺发一阵火大道：“上面领导把这些人当成宝，恨不得供起来，说是财神爷都毫不为过，你觉得呢？”
“那……好像是挺牛的。”
“……”王顺发不禁一阵无语。
“可……所长，我又没拿他怎样。苏洋那件事情，多正常啊，又不是咱们动的手，他被犯人打的，管我们什么事？”庞大强有些不服气道。
凭啥你一个香港佬，有钱没钱还不知道，掏一张名片出来就这么牛？
还什么东方红集团，集你妹，啥玩意儿都没听说过，怕不是一个犯罪集团吧？
“搁平时是正常，但现在有港商牵扯进来，那就不正常了！”王顺发抬手揉着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痛。
派出所里办案，有时犯罪嫌疑人不老实，别说教唆其他犯人揍他一顿，就是动点私刑，那也很正常，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说到底，这种行为并不合规矩，就怕有人较真。
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能有这胆子的没几个，即便有，也总有办法收拾，怕就怕这个要较真的家伙，来头不一般，你拿他根本没撤。
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而且还牵扯到“国际友人”，就愈发显得棘手。
“那……所长，你这大晚上的把我留下来，是个什么意思？”庞大强行事虽然不太喜欢用脑子，却也不笨。在事业单位混，对于“背锅”一词，没人会陌生。
事情一旦大条，上面领导为了自保，底下的人说舍弃，也就舍弃了。
他之所以敢直接问出来，是因为他不相信王顺发敢这么做，因为他手里握有王顺发的把柄。
这个矮胖子，几年下来，孝敬他的钱可着实不少。
派出所是执法机构，干的是抓人的勾当，油水自然不少。就好比那个苏建川，也就是个木鱼疙瘩，根本不上道，早特么的包个红包过来，不早让他见儿子了？
庞大强大小也是个队长，这些年确实收不了不少红包，不过那里面三分之二的钱，都进了王顺发的口袋。
这也是为什么王顺发这么器重庞他的原因。
以至于他想要“教训”一下苏洋，王顺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叫你过来当然是等通知。”王顺发解释道：“那个叫李亚东的家伙，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来路，我在省公安局有个老战友，已经让他帮忙查了，说是晚上会有消息。”
“哦。”庞大强面色稍缓，寻思着这家伙也算有点良心，没一下子将他给卖了。
“不过大强……”王顺发正色道：“咱俩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那家伙没什么大来路，只是个普通港商，在内地也没什么产业的话，那我肯定保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庞大强脸色有些难看，安慰道：“放心吧，这种可能性很大，你瞧他才多大年纪，跟我儿子差不多，八成也就是做点小买卖的。我听人说过，他们这些外商就喜欢把名片上的字眼印得越响亮越好，什么高级经理、总经理，对了，还有什么董事长，所以你别看那小子名片上印着什么总经理，骗鬼的，抬高身份罢了。你也知道的，我儿子跟他差不多大，现在分在棉纺厂上班，每个月还要我倒贴钱用。”
“也是哈。”庞大强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不过转瞬间想到什么，问道：“那要这家伙的老子有钱，他继承了财产呢？”
“这……”王顺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就真没办法了，像这样的人但凡他一闹开，让县里领导知道，我就算想保你，也指定保不住。”
一听这话，庞大强肯定有些不爽，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上面人真的这么看重港商，那王顺发也确实没办法。
到时他就算把王顺发拉下水，也没什么意义。相反，只要王顺发还在这个位置上待着，手里握着他的把柄，不管啥时候，总归有些用处。
“那就只能祈祷那小子是在装蒜了。”
“是啊。”王顺发呵呵一笑，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装蒜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大强你放心，他要真是个空壳子，就算闹到县里，上面领导也不会鸟他。上面的那些人对港商开绿灯，无非也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不能给国家和地方带来利益，他就算顶着个老外标签，跟咱们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从心里讲，王顺发也不想损失这员爱将，所里像他这么上道懂板的人实在不多，少了他，自己每年的收入得缩水一大半，真靠着工资那每个月几十块钱过活，他们一家人非得饿死不可。
庞大强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我那老战友。”王顺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绕过去接起电话，略一犹豫，又把话筒放下，开了免提。
“喂，老冯？”
“老战友，是我。你让我查的那个香港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你查到了，我跟你讲，这个人可不一般啊，你查他干嘛？”
“不一般？”蓦然听到这三个字，王顺发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
一旁的庞大强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不是一般人呐。”电话那边传来略显嘶哑的声音，“老战友，听我一句劝，这人要是犯在你手上，也甭管什么事，立马放了，越快越好！”
“这……”王顺发打了个激灵，眉心处多出一个“川”字，下意识的问，“犯了什么事都得放？”
他并未告诉老战友调查此人的目的，这么问也是进一步探底，想知道那家伙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回答他的是一个肯定的声音，“是！必须放！”
“杀人也放？”王顺发又问。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后，传来声音，“我说老战友，你过年是不是没给祖宗上香，怎么这种祸事都给你碰上了？那家伙真杀了人？那你别管了，赶紧把这件事情报上去，往大了报，让你们县领导往中央方面报，看他们怎么处理，在此之前你顶多扣押他，吃住方面要照顾好，千万千万别搞什么刑事逼供，一切等上面有了通知再说。”
“啥玩意儿？”
听他一番话讲完，王顺发整个人都傻了。
杵在旁边的庞大强，更是感觉两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
“哎呀，跟你说也说不清楚，我托关系从南方那边弄了一份港报的复印件，现在给你传真过去，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哦……那好。”
电话里传来盲音。
王顺发关掉免提，抬头望向对面，发现庞大强正一脸骇然的看着自己。
“完了？”庞大强问。
“是啊。”王顺发苦笑着叹了口气，“我这老战友说话向来谨慎，他居然连中央方面都提出来了，我都有点不敢想象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毫无疑问，肯定是撞上铁板了。”
听他这么一说，庞大强顿时如同泄了气皮球，若非用双手撑住桌面，都能一头栽倒在地。
干了这么多年私刑，这次留了个心眼甚至没有自己动手，就这样把费劲千辛万苦混来的公职，给弄没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阵“吱吱”声，是针式打印机响了。
俩人赶紧围了过去。
半晌后，打印完成，王顺发将纸张拿起，上面显示的一张报纸上裁剪下来的一部分，关于一篇报道，标题是东方红集团斥资五亿入股迪生创建！
“五……亿？！”
王顺发下意识的与庞大强相视一望，都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怪不得之前老战友在电话里将问题说得这么严重。
原来……那个年轻人，居然是特么的亿万富翁！
亿万啊！
在中国人还在为万元户奋斗的时候，你丫的居然已经是亿万富翁了？！
还让不让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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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超级大鳄
时间已至凌晨，县城里的灯光所剩无几，显得十分静谧，一辆明显不属于这座小县城的尼桑出租车，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
车内除了司机外，还坐了三个人，位于副驾驶座上的是县委秘书林晓兵，后座居左的是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县工商局局长钱广坤，而坐在他旁边的、年龄稍长一些，额头光可鉴人的，便是县长高长云。
“也不知道那位港商什么来路，希望有些实力才好，也不枉我们火急火燎的连夜赶回来。”钱广坤揉着额头说道。
这一天真是够折腾的，凌晨四点就爬了起来，乘大巴赶到市里开会，听市委领导训了一天话，原本晚上是要在市招待所里下榻的，又遇上这档子事，不得不拖着疲乏的身体赶回来。
“是啊。”林晓兵附和道：“我们临时赶回来，草草的做了个工作汇报，市委领导明显不满意，这港商要是有些来头还好，若只是个打酱油的，指不定明天还得往市里赶，非得把人折腾死不可。”
“你们两个……”
高长云没好气道：“明明是一件大好事，到了你们嘴里，偏偏就成了麻烦事。你们应该首先想想，我们县有什么可以吸引人家港商的，这些港商就算实力再弱，敢到内地谋发展，手上必然也是有些资本的，你们没听那些市委领导讲嘛，在香港没个百来万身家都不好意思称老板，什么时候你们连百万身家的人都瞧不上了？”
“这……县长高见，是我们态度消极了。”钱广坤尴尬一笑。
林晓兵也是讪讪笑道：“县长批评的是。”
“嗯，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高长云面色稍微，侧头道：“特别是老钱，这件事情你要高度重视，县里的那几家大企业，不是天天哭着闹着让县里给解决外汇问题吗，现在外汇送上门来，你还不乐意？”
钱广坤也敢不反驳，额头上泌出汗珠，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就差没有掏出小本子来记笔记。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的时候，出租车已经驶入政府大院，白天接待过港商的两位同志都没回家，正在大楼里等着，他们得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出租车刚在大楼门前停下，等候多时的刘主任和小马约莫听到声音，便从楼里迎了出来。
“高县长，钱局长，还有林秘书，一路辛苦。”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走，先进去，把那个港商的事情跟我们好好讲讲。”
“好。”
高长云领头，踱步向大楼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苦逼的林晓兵留下来结账，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几张大团结的时候，一脸肉疼。
就这么一两个小时，他两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虽然钱不是他的，但总归是经他手花出去的。这个开出租的生计，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赚。
实际上林晓兵所想没错，八十年代的的哥，属于绝对的高收入人群，特别是自己凑钱买了车的那帮的哥，月收入至少是普通的人十倍以上。
像这样的哥若是还没结婚，那姑娘们得排起队来往过嫁。
羡慕死人不偿命的一个职业。
县长办公室。
空间不算小，却很简洁。一张红漆办公桌，其后是一排同色书架，前面有个小厅，里面摆放着布艺沙发，中间有个玻璃茶几，除此再无大摆设。
“那人不在县招待所？”听过刘主任的一番叙述后，高长云诧异。
“是啊，本想请他吃个饭，也没答应，说是在乡下有个朋友，已经约好了要过去，那我们也不好再挽留，就让小钟开车把他送了过去。”
“原来如此。”高长云点头道：“这样也好。对了，小钟怎么不在？具体哪家哪户，你们应该搞清楚了吧？”
“那是肯定的。”刘主任笑着说，“我特地嘱咐过小钟，直接给送到门口，看见他走进去的。”
这时，一旁的钱广坤插话问，“这港商怎么在我们县还能有朋友，也是奇了怪，哪户人家，有做过调查吗？”
“本来我们也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查了一下，倒也合乎情理，就是大陈庄有个女儿出国留学的那户人家，姓苏。上面不是还给县里发过恭贺函嘛。”
“噢……”
听他这么一说，高长云三人顿时有些恍然，这可是大事，饶是过去有些时日，他们也都还记得，毕竟是县里的独一份儿，当时县委还特地派人去苏家慰问过。
苏薇毕竟是正规渠道出国留学，国家特批，不像李亚东那种，自费留学，走的歪路子。
他出国留学的事情他们县里半点不知情，也就是十里八乡有些传闻，否则如果跟苏薇一样，县里接到北大发来的恭贺函，不上门慰问一下是不可能的。
一位出国留学的栋梁之才，认识一名港商，倒也合乎情理。
“多大年龄？”这时，一旁的林晓兵突然问道，心里寻思着莫不是个老头子吧，听说那些有钱的老板就喜欢这个调调，别把他们县的好姑娘给祸害了。
“怕……也就二十三四岁吧。”小马接话道，他跟李亚东接触时间最久，无疑最有发言权。
“这么小？”高长云三人诧异，眼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失望。
不管怎么说，通常情况下，财富肯定是和年龄成正比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能有多少家底。
怕不是看中了他们县里的姑娘，给追到家里来了吧？
“县长，还有一件事。”这时，刘主任忽然想起什么，告知道：“那个苏家最近发生了一件祸事。”
“哦？”高长云示意他继续说。
“他家一男一女，女儿出国留学，儿子在家务农，就是那个儿子，年前把庄子里的一个同龄人的腿给打断了，现在被关在洪湾派出所，等正月十五一过，估计就得宣判。”
“这……”
在场没有笨人，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的相视一望。
钱广坤暗道一声晦气，骂骂咧咧道：“那小子不会是仗着自己香港人的身份，想走后门吧，其实压根就不是来咱们这里搞投资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一阵沉默，毫无疑问，这种可能性很大。
“可他确确实实说了，他是一名香港商人。”小马弱弱回话。
“那他有说过找县长是为投资的事吗？”林晓兵问。
“那……倒没有。”小马挠着脑壳回道。
“这不就结了，摆明的事情！”林晓兵摊了摊手，同样显得有些火大。
这也不能怨他，换你你试试，这天寒地冻的，一天来回跑了几百公里，觉没睡好觉，饭没吃饱饭。以为盼来了一个位财神爷，结果却是一个想走后门、给他们添堵的家伙。
“好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高长云，摆手道：“大家先不要妄自猜测，还是等明天见一面再下结论。”
好容易盼来一位港商，虽然目前苗头不太对，但凡是无绝对，作为一县之长，他行事更为成熟，不愿听这些猜测之词。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刘主任看了高云长一眼，弱弱道：“县长，之前洪湾派出所的王所长来过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看……”
钱广坤白眼一翻，已经懒得说话，简直浪费表情，就想立马回家睡觉，明天起早再往市里赶。
林晓兵喘着粗气揉着额头，与他所想如出一辙。
就连高长云，原本心里的那点侥幸，也瞬间荡然无存。
王顺发为什么打电话找他？
八成是那个香港人找去了派出所呗，而他又不敢得罪，所以只能向自己求援。
“行了行了，时候不早，大家都回吧。”高长云感觉有些伤神，摸着脑门说道。
几人闻言站起身。
“县长，你不走？”
“我坐会儿，喝杯茶再走，你们先去。”
“哦……”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高长云脑袋向后一仰，靠在沙发埂子上，闭目养神起来。他毕竟已经五十多岁，舟车劳顿，睡眠又不足，身体其实早就扛不住，之前全凭一口高兴劲吊着，现在这股劲消了，脑子里顿时一片晕沉，要这样走出去，指定得栽倒在走廊上。
“咚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就一会儿，又好像过去几个小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高长云诧异，怎么这个点还有人在，有气无力的开口，“进吧。”
抬起沉重的眼皮打量了一下，令人愕然，刚才离开的那四个人，又结伴走了回来，后面还多了一个，定眼一瞧，不正是刚才说起的王顺发吗？
“你们……”高长云明显察觉到一帮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全都涨红着脸，就好像一人刚在门外灌了七八两酒后，才进来的一样。
“县长，咱们县这下要发了，逮住了一条超级大鳄！”钱广坤一脸亢奋道。
“什么什么鳄？”高长云瞪着眼珠子问。
“哦，这个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说法，超级大鳄，就是形容那种非常非常有钱的人。”钱广坤解释道。
“你是说……”
一听这话，高长云瞬间满血复活，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对！”
钱广坤哈哈大笑，把身后的王顺发给拉到身前，示意道：“老王，赶紧的，把那玩意儿拿出来给县长瞧瞧。”
王顺发“哦”了一声，打开提在手里的公文包，一阵翻找，先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东方红集团，总经理，李亚东。”
高长云接过一看后，直接把上面的几个大字读了出来，问道：“这是那个香港人的名片？”
“对。”王顺发点头。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一旁的林晓兵呵呵一笑，“县长，你先别急嘛。”
他话音刚落下，王顺发又将一张材料纸，递了过来。
高长云随手接过，视线下移，只看一个标题，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吓得一哆嗦！
第三百三十五章 权衡
王顺发很无奈，原本他做了两手打算。
第一，如果那个香港人只是个小虾米，那么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便力保庞大强。
他自信还是可以保下的，虽然牵扯进“国际友人”，但他们毕竟不是没有得罪国际友人吗？
第二，如果那个香港人确实有些来头，比如在内地有些产业什么的，那只能“牺牲”掉庞大强，革了他的公职，让他做个外编人员，想来应该足以应对。
但他唯独没有预料到，那家伙的来头居然这么大，大到他都有点不敢想象，那份老战友传真过来的材料，虽然只是一页纸，但犹如万斤巨石般，压在胸口使他根本喘不过气。
是的，他慌了神儿。
财富达到如此程度的人，别说他们这个小县城，纵然是中央层面，恐怕都得认真对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年轻人只要愿意，大概是可以随时进出中南海的存在，且国家层面还会以礼相待。
直达天听！
如同这样的一个人，恐怕只需一句话，什么庞大强啊，他都得回家种地去。
庞大强这回肯定是死翘翘了，这一点无需王顺发说，他自己都心知肚明。
王顺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自己。
他有错吗？
自然有。撇去那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就明面上来看，属下人教唆两名犯罪嫌疑人，殴打另一犯罪嫌疑人，他有失察之责。
另外，他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出那个恐怖的家伙，对苏家人非常重视，而自己现在却把苏家儿子给抓了起来……
这事本没有错，苏洋犯法，他抓人，职责所在。
错就错在，那人肯定不能爽！
而他一旦不爽，后果只怕会很严重。
讲良心话，王顺发现在恨不得立马就把苏洋给放了，希望那家伙别再来派出所，彻底把他忘记。
奈何，苏洋的案子已经呈报给了县法院，不日就要开庭审理，他要现在给放了，到时候怎么交人？
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就是进退两难，万般无奈之下，才会深更半夜、火急火燎的赶来县政府，坦白自己的“罪行”，希望县领导可以从中周旋一下，赶快将这件事情解决，把那个恐怖的家伙打发走。
……
“老王，你这份材料是哪里搞来的，可靠吗？”
高长云将材料纸上的字，一字不差的看完后，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与其他人如出一撤，连拿着纸的手，都开始抖了。
“可靠。”王顺发讪讪一笑，憋了一肚子话，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提的时候，还是让他们先爽完再说，“我有个老战友，在省刑侦大队工作，我让他帮忙调查的。上面的内容是剪辑于一份香港报纸，大名鼎鼎的《明报》，时间是去年年底，肯定错不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高长云顿时不疑有他，猛地一拍大腿，两眼放着光道：“太好了！”
“是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亿万富豪啊，比大熊猫还稀罕！”一旁的钱广坤哈哈大笑。
林晓兵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弱于他，笑着说，“斥资五亿入股一家别人的公司，可见实力多么雄厚，而且我们到现在为止，还对他自己拥有的东方红集团，一无所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东方红集团的资产值，绝对要超过五亿。如此说来，这个人至少拥有十亿身家！哪怕是港币，也能吓死个人呐！”
“十亿？！”
听他这么一分析，在场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刘主任感叹道：“这样的一个人，但凡从指缝间流出一点，就足以把咱们整个县的经济给搞活。”
“是啊！”钱广坤眼神亮得吓人，“特别是外汇，像他这样一个十亿级别的大富豪，若说手里没个大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美金，那绝对不可能。只要能投资给咱们一个零头，那咱们整个县的工业水平，都将提升一个档次，直接达到市级水平！”
“但是……”
“嗯？”大家正高兴的时候，蓦然听到这样一个转折，顿时齐刷刷向声源望去。
小马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屋子里这么多人，就数他官职最低，本不想打扰大家的“雅兴”，可人就生了一副心直口快的性子，忍也没忍住。
“但是什么？”高长云问。
“你们刚才不是说，他只是想走后门，把那个苏家儿子给捞出来嘛，他要是根本没有投资的打算，咱们在这里想得再美，又有什么用？”
这句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无疑说到了正点上。
“县长，恕我直言。”这时，钱广坤看了高长云一眼后，说道：“那个苏家儿子既然犯了法，岂是他说捞就捞的，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高长云打断，“你的意思是说，以此作为筹码，要挟人家投资？”
钱广坤没有回话，轻点了一下头。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高长云想都不想的摆手道：“且不说这种行为是否有违道德，你想想看，人家一个十亿级别的大富豪，能任你摆布？你能要挟他什么？你不放人，他大可以找到市里、省里，甚至是中央，谁能不卖几分面子？”
“这……”钱广坤尴尬一笑，“县长，是我考虑不周。”
高长云不再理会他，望向杵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顺发，“那个苏家儿子的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王顺发心说：你们可算爽完想起我了，当即，便把案件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来之前他可是做过功课的。
也坦白交代了派出所方面的“用人不当”，致使犯罪嫌疑人遭到殴打，以及李亚东去往派出所探监时，发生的事情。
总之，所有能说的，全部都说了，没有半分隐瞒。
“胡闹！”高长云听完后，勃然大怒，“你们派出所就是这样办案的？”
“那个……”王顺发弱弱道：“有时候犯罪嫌疑人不怎么配合，适当有些刑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这么干，包括我那老战友他们省公安局，也一样。”
“……”高长云不由一阵无语，他主管经济，对于这些事情，还真的不怎么了解。
“县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那位李先生说过，此事必须给他一个交代，还说……”
“有屁就快放！”高长云没好气道。
“还说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要让我们整个派出所里的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很奇怪的是，王顺发这番话说出来，一个人公然威胁一家派出所，现场居然没有任何人感觉惊讶。
“怎么办，那个什么强，明天立马给我开掉！”
高长云鼻子差点没气歪，他这边还在琢磨着，怎样拉拢这位大金主，计划没想出来，反倒先让人家看到了县里的丑相。
“好。”王顺发点头，又问道：“那县长，苏洋呢？李先生肯定想弄他出去，我再把他关着……”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相信县长肯定已经明白。
“你刚才说，按照苏洋的口供，是因为那个同村的人，先偷看他老婆洗澡，他才一气之下冲到人家家里，把那人腿给打断了？”高云长托着腮帮子问。
“是的。”王顺发回道：“不过此事无人可以证明，当时是深夜，如果事情属实的话，现场就只有那个沈洪华和苏洋老婆两个人在，而他老婆的口供，肯定无法作数。”
高长云踱步在办公室里走动了一会儿后，说道：“行了，事情我都了解了，你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所有人，跟我一起去拜会那位李先生。”
“好。”
钱广坤几人纷纷点头，准备离开，王顺发稍后，弱弱问，“县长，我也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你不去怎么给人家交代？把那个什么强的开除文件带上。”
“哦。”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高长云踱步来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等了有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哪位？”
“老书记，是我。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您休息。”
“哦，长云啊。无妨，年龄大了，觉不多，眯一下就好了。对了，你已经到了吧，见到那位港商没有？”
“还没呢，准备明早过去。”
“也好，晚上确实不便打扰。”
“老书记，其实打这通电话给您，就是为了港商的事情，有点小麻烦……”
说着，高云长便将自己回来后掌握的信息，如实的汇报了一遍。
“什么？！”
当听到对方是位亿万富翁，且资产或在十亿以上时，电话那头蓦然传来一阵惊呼。
高长云苦笑，就料到会是这样，又将苏洋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书记，你看这事怎么办？那个苏洋伤人致残的事情，证据确凿，依法，即便有些隐情掺杂其中，也是要判刑的。可这一旦判刑，我猜想那位李先生注定就与我们无缘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后，传来一个字，“放！”
“就这样直接放了？”高长云问。
电话那头却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长云啊，我知道你向来奉公守法，可老话讲，特事特办，苏家这个案子，本身就有内情，从人情的角度讲，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下手重了些。但这只是一件小事，更重要的是那位李先生，你要明白结交一位这样的富豪，对于我们整个县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为官者，终究有些难以取舍的事情，必要之时，就要懂得权衡。那你觉得，此事孰轻孰重？”
“老书记，我明白了。”高长云回道。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将苏洋依法治罪，一个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但奈何，此举所将导致的损失，实在太大，他承受不起。
不光是他，他们整个县，或都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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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县长登门
朝阳初升，阳光驱走了凝固一宿的寒意，正值早饭时间。
农村人的早饭大多不会上桌，这是天长日久养成的习惯，因为这一餐总是很匆忙，草草吃完便要下地劳作。
灶台上的饭熟了后，全家人各自盛上一碗，走到哪，吃到哪。
眼下天气还很寒冷，地里能照料的庄稼不多，倒也并不赶急，于是左右邻居便会选中一个有阳光照射的好地方，聚拢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搭着话，还会下意识的对比一下各家的饭菜，以此可以判断出对方家庭近来手头是否宽裕。
此时这样的场景，在大陈庄便随处可见，冬日的暖阳是上天的恩赐，没人愿意舍弃它依旧躲在阴冷的屋子里。
庄口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动静不小，大家下意识的中断聊天的话题，纷纷踮脚探去。
只见一辆小轿车，两台吉普，外加一部面包车，四辆车排成一条直线，气势汹汹的从庄口驶进，卷起了漫天尘土。
“怎么来这么多车？”
“这还用问，肯定是有领导来视察了呗。”
“这阵仗应该是县领导吧？”
“八成是了……”
庄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此时，庄子东头的一间红砖平房外的小院子里，书记陈跃进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身前有张小饭桌，上面摆放着两盘菜：辣椒炒鸡蛋、油炸花生米，还有用搪瓷海碗盛放着的三五个白面馒头，外加一小钵米汤，享受着早餐。
“吱呀……”
刷着红漆的木头院门被推开，从外面冲进一个理着寸板头的青年人，是庄里的小队长方国华。
“干嘛呢，毛毛躁躁的。”安逸的早餐时间被人打扰，陈跃进有点不太高兴，将手里咬去一半的白面馒头，重新扔回搪瓷海碗里。
“书……记，快，有领导下来视察了。”方国华气喘吁吁的说道。
“领导？”陈跃进诧异，“今个儿才大年初九，政府部门刚上班，哪个领导这么有空来咱们庄？镇上的？”
“不……不是。”方国华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一辆小轿车，两辆吉普，还有一辆面包，指定是县里来的。”
“啥？”一听这话，陈跃进顿时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走。”
正准备往外冲时，才发现脚下穿着一双棉拖鞋，又仓皇地跑回屋，把大女儿过年买的、舍不得穿的崭新大头皮鞋换上，想了想，又把身上的蓝布袄子脱下，换上了二女儿拜年时带回来的黑色呢绒大衣。
“老头子，是不是来了大官儿？把头发捋一捋，你都几天没洗头了？”妻子闻讯冲进房间。
陈跃进从她手中夺过木梳子，放在头顶向后了几下，赶紧向外奔去。
一边跑，还一边抱怨道：“县领导下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通个信……”
车队进入庄子后，令人诧异的是，并不驶向大队那边，而是一路向小河渠驶去。
很多人饭吃到一半，纷纷放下碗筷，追赶过去看热闹，特别是小孩子，吊在车屁股后面一个劲儿的跑，大人们不得不上前拦住他们，怕他们冲撞了大领导。
车队终于停下，位于一幢两层新楼房的外面，那是苏家的房子。
众人只敢远远观望，猜测这苏家是不是又摊上了什么事？
莫不是儿子要判刑，上面来下通知，但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车门被打开，一群派头十足的人纷纷走下，大家站位有序，为首的一个脑门蹭亮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黑色干部服。
“就是这里？”高长云望向身侧的司机小钟问。
“是的，县长。”
门是关着的，这就比较尴尬。
“这个苏家，这么大动静难道听不到声音？”
一个眼角有颗黑痣的中年人，一看县长亲自登门，居然吃了闭门羹，顿时不能忍，憋了一口气，抬脚就准备上前叩门，看他伸手的力道，这要一下捶到门板上，指定不能轻。
“你干嘛？给我回去！”高云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此人是新河镇镇长，大陈庄属于他的管辖范围，所以才把他给带上，也是早上临时通的电话，很多细节来不及讲，他也就知道苏家住着一位港商，县长想见一面，仅此而已。
其实他们倒是误会苏家人了，外面的响声他们听是听到，可刚听到就没了，还以为是村里的拖拉机从门口经过。
苏家三人哪里能想到门口现在会是这副阵仗？
至于李亚东，躺在被窝里还没睡醒。
镇长万和平一脸悻悻，原想献个殷勤，不想被训了一顿，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而下一刻，高长云的主动，确实吓了他一跳。
“请问，家里有人吗？”
他就这样杵在门口，扯着嗓门询问，像个去长辈家拜年的后生。
万和平不笨，瞬间示意到里面的那位港商，只怕不太一般。
他原本没怎么重视的原因，是下意识的觉得：真要是一位大金主，没理由借宿在乡下。
“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不多会儿只听“吱呀”一声，木板门开启了一条缝隙，露出苏母布满倦容的脸庞。
她正好奇谁这么大早上的过来敲门，抬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门外齐刷刷地站着十来个衣着光鲜的体面人，后面还停了好几辆车。
“这……你们是……”苏母声若蚊蝇，有些被这样的阵仗给吓到。
“老嫂子，你好啊，我们来给你拜个晚年，不会不欢迎吧？”高长云呵呵一笑。
这话没毛病，他确实带了礼物来，身后司机小钟和秘书林晓兵手上，提着满满当当的礼品。
“哦……那……那不会，那不会。”苏母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下意识请他们进屋，关键这些人是谁，她一个都不认识啊。
这时，万和平走到她身旁，替她解了惑，“我是新河镇镇长万和平，前面这位是咱们县的高县长。”
“县长？！”
苏母大惊，苏家的门槛八辈子也没踏进来过这么大的官啊！
一时间有些慌神儿，手足无措的意思，只能出声求援，大喊道：“老头子，你赶快出来！”
“怎么了？是谁过来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县……长，县长他们来了！”
“啊？！”
只听屋里传来一阵“哐当”声，八成是什么东西打翻在地。
苏父火急火燎的从门口跑出，看见小院里的情景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还愣着干嘛，水烧了没有，赶紧倒茶去啊。”他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心理素质要好一些，见妻子站那一动不动，不由呵斥了一句。
“哦。”苏母这时才回过神儿来。
苏父邀请众人进屋。
“老大哥，要不就在院里坐坐吧，晒晒太阳。”高长云笑着说。
“也好。”苏父便赶紧跑去堂屋搬凳子。
在高长云的示意下，身后几人也加入了搬凳子的行列。
一群人坐在小院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高长云不时向堂屋望去，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人出来，实在忍不住，便望向坐在身旁表情不太自然的苏父，问道：“老大哥，怎么没看见李先生？”
“李先生？哦，你是说小李对吧，他还没起来。”苏父显得很诧异，不明白县长怎么会认识小李，还这样称呼他，却也不敢多问。
“没起来……”
小院里一众官员们面面相觑，这尼玛太阳都晒屁股了，这么能睡。
镇长万和平更是一个劲儿的对苏父使眼色。
苏父倒也不笨，用询问的语气说，“那我去叫？”
“算了。”却不想高长云摆手道：“咱们这边冷，李先生他们南方人过来肯定不适应，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
竟是准备坐在这里等。
他都这么说了，苏父也不好擅作主张，只是他一个人面对这么一大帮高官，真的压力山大。
这时，林晓兵凑到高长云耳边，小声询问，“县长，车里的人，现在要带出来吗？”
“等等。”高长云示意。
那可是他今日带来的大礼，不见到李先生，直接“拿”出来，未免会丢失几分惊喜。
堂屋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众人心头一喜，心想那位李先生也该起了，齐刷刷地扭头望去。
李婷婷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还没怎么睡醒，就感觉外面有些吵闹，想去看个究竟，揉着眼睛走到门口时，蓦然发现十几双眼珠子瞪着自己，不由吓得一声尖叫，赶紧合拢没有拉链拉的羽绒服，撒开脚丫子又跑回了房里。
“这……”弄得外面一帮大老爷们儿，哭笑不得。
“老大哥，这丫头……莫不是儿媳？”高长云问，心想苏家儿子倒是好福气，这姑娘长得可真心标志。也难怪有人忍不住扒窗户。
“哦，不是，这是小李那孩子的侄女。”苏父解释。
“哦。”高长云恍然，心想这姑娘真是好命，有这样一位叔叔，一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掉。而且看李先生出门还带着她，显然也是喜欢得紧，妥妥的千金大小姐，将来哪个好命的小伙子要是娶了，不知要少奋斗多少年。
李婷婷的一声尖叫没吓到别人，却是把李亚东给吓醒了。
披着衣服走到门外时，望着眼前的景象，也是楞了一下……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别拿自己不当富豪
“这位应该就是李先生吧？”
高云长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不留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年龄还真小得让人妒忌。
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小伙子，却已经掌握着十亿级别的财富，将来会达成一个怎样的高度，简直不敢想象。
李亚东很容易注意到了刘主任和小马同志，以及王顺发。再看他们此刻所站立的位置，心中便有些了然。昨天已经说过，他们县长会连夜赶回来，那么此时站在苏父旁边开口问话的这位，八成就是县长无疑。
只是他未曾预料到的是，县长居然会大清早的亲自登门拜访，原本他还准备吃过早饭后，去往县城。
若是单凭一个港商的身份，应该还不至于如此。
不过，眼神在王顺发身上留意了一下，见他目光闪躲，不敢与自己对视，李亚东便大概有了些猜测。
如果他没记错，自己的名片只在派出所发过一张。
倒也真不愧是派出所、干的是查案的活计，仅凭一张名片，就已经了解到一些事情。
若非如此，这帮人万万没道理如此殷勤。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
料想他们能了解到的也只有公司层面的事情，毕竟信息就那么一点，而东方红集团，眼下在香港确实不算毫无知名度。
“县长？”李亚东饶有兴致的问。
“正是，鄙人高长云。”高长云说着，主动向前两步，伸出手来。
此举没吓到别人，却是把一旁的苏父吓得不轻。他就算再没文化，也知道“鄙人”二字，是一种自降身段的称谓，而且高县长还如此主动的伸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自认身份不如……小李。
天呐！
自己这个准女婿到底什么来路？
“高县长你先坐会儿吧，我去洗漱洗漱就来。”李亚东和他握了手后，笑着说。
“李先生请自便。”
李亚东进屋洗漱去了，而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跃进讪讪来迟，只怪庄子着实有些大。
他一进门便吓了一跳，总归每年也有幸去县里开几次大会，所以对于在场众人并不陌生。
他先与最熟悉的镇长万和平对视一眼，这才小跑到高长云身前，连声道：“哎呀，高县长，你看县委领导班子下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真是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你是……”高长云哪里认识他，显得一脸迷糊。
这时，万和平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知会道：“县长，这位就是大陈庄的书记，陈跃进。另外，他还是那个苏洋的老丈人。”
“哦？”高长云诧异，这件事情他却是才知道，原来苏洋的媳妇儿，居然是书记家的女儿。
如此来看那个姓沈的小子，倒是胆子不小啊，竟敢欺负书记家的女儿，就不怕给小鞋穿？
他倒也并不知道沈家是大陈庄首富，且产业在镇上，并不怎么畏惧书记。
“原来是陈书记啊，实不相瞒，这次过来你们庄上，并不是搞什么视察，只是来见见李先生，你也不必太在意。”
高长云笑了笑，还特地解释了一句，也算给足了他面子，自然不是因为什么书记身份，这样的小书记县里没有一百，也就九十九，主要还是看在他与苏家的关系上。
“李先生？”
陈跃进不明所以，猜想是何须人也？教书先生？
应该是了，八成还是有大学问的先生，不然哪里能惊动县长亲自登门。
莫不是苏家丫头在京城里的老师过来了？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到的？
正当陈跃进浮想翩翩的时候，一旁的林晓兵笑着说，“陈书记，你算是有福了，女儿嫁了个好人家。”
“啊……”一听这话，陈跃进有点傻，要不是清楚他是什么人，还以为对方在说反话埋汰自己呢。
好什么好，女婿进了号子，判个四五年没跑，以后出来就是刑满释放人员，这个标签得挂头顶一辈子，影响不可谓不大。
也幸好女儿结婚才小半年，还没怀上孩子，这门亲事指定不能再处了，他正准备让女儿改嫁。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林晓兵笑了笑，何止是他，从刚才的交流中不难听出，就连苏家父亲都对李先生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只说是女儿的同学。
同学或许是同学，苏家女儿应该是在美国念书，如同李先生这样身价的人，读书约莫也就镀个金，就好比省城里的那些高官子弟下乡一样，去哪里镀金大概也就一个念想的事情。
只能说苏家女儿好运气，恰好在学校遇上这位李先生，而且这位李先生八成还对她有些意思，否则不会千里迢迢来给苏家收拾乱摊子。
“知道什么？”陈跃进越听越迷糊。
林晓兵笑而不语，有些事情既然李先生都没透露，那么他们肯定不便公开讲出来。
弄得陈跃进心里痒痒，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
这时，李亚东洗漱好走了出来。
陈跃进好奇的打量着他，这小伙子以前没见过啊，怎么会出现在苏家。
“李先生。”高长云迎了上去。
“啊？他是李先生？”陈跃进诧异。
在他看来，能被称呼为“先生”的人，不应该都是一些老学究才对吗？
万和平走到他身边，小声嘟哝道：“行了，老陈，别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没让你说话，你别说话。”
“哦……”
陈跃进下意识的退到一旁，心里难受得紧，却是没能忍住，把苏父拉到一旁，“建川，什么个情况，这人谁啊？”
自从知道这老小子有意让女儿改嫁后，苏建川从心里便不怎么待见他，不冷不热的回道：“我女婿，怎么了？”
他就算再没脑子，也看得出来小李的身份非常不一般，猜测父辈中很有可能有位了不得的大官。此时直溜溜的说出这话，也是想出口恶气，让这老小子明白，别总是以为我们老苏家高攀了你们老陈家，我们老苏家一样有了不得的后生愿意走进来，你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跟人家一比，算得了什么？
陈跃进很想回一句“你吃了火药啊”，过去这个残疾亲家，可从不敢跟他如此说话，但也知道场合不对，先忍下这口气，问，“薇薇那丫头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还有几个女儿？”
“……”
陈跃进气得牙痒痒，还翻了天不成，这个婚必须得离！
原本他还寻思着等苏洋判刑之后再说，好让女儿死心，但现在不想再等，就这几天，立马离了！
高长云近距离跟李亚东交谈了几句，讲的什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只见李亚东眼神明亮，待他一番话说完后，才笑呵呵的回了一句，“高县长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高长云同样笑了笑，继而对林晓兵使了个眼色。
林晓兵会意，小跑出院门。
“诶，你们说，好像不是什么祸事啊，也没听到什么哭声传出来。”
“对呀，我好像还听到院子里有人在笑。”
“这就奇了怪，家里儿子被抓，还能笑，这心也是够大的……”
小河渠的岸埂上，聚集了一大帮庄里人，大家议论纷纷。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离得最近，都快靠近汽车了，就想弄清楚里面在干嘛。
若是李亚东在这里，就能认出此人，正是那天在沈家遇见过的毛头。
林晓兵走到一辆带窗帘的吉普旁，拉开后车门。
“行了，你可以出来了。”
苏洋刚才那一阵儿的心情有多复杂，外人怕是很难体会，被抓进号子里蹲了一个多月，吃不饱穿不暖，还备受凌辱，突然来到家门口，里面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媳妇儿，有温暖的家。恨不得立马下车冲进去，可身旁却坐了个民警，不让他动，简直是煎熬。
蓦然听到这个声音，犹如天籁，直接从车上跳下，向着院门狂奔而去。
“诶……那不是苏洋吗？”
“不可能吧，苏洋不是被抓了，要判刑吗？”
“你把眼睛瞪大点再瞄瞄，那不是苏洋还是谁？”
“我去……还真是！”
围观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不明白一个本应该蹲在号子里的人，怎么就突然给放回来了。
毛头离得最近，自然第一眼便看清了那人，眼珠子瞪得滚圆，来不及多想，猛地一个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
“爸！”
苏洋冲进院子，第一眼便看见了父亲，两股热泪瞬间流了下来。
“啊！小洋，你……”
苏父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思子成疾，出现了幻觉，直到儿子猛地冲过来将他抱住，感受到那滚烫热泪从儿子的脸颊上滑落，再滴在他的脸上，才知道这是真的。
“苏洋你……”
一旁的陈跃进同样眼珠子瞪得滚圆，他原本下意识的想说“你小子不会越狱了吧”，可看看旁边县委领导们皆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就知道这事他们肯定知情。
“小洋回来了……是小洋回来吗？”
约莫听到动静，苏母和小娟几乎同时从堂屋里狂奔而出。
当看清院子里的人正是苏洋无疑，赶紧冲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抱住，似乎不用力抱住，他会再次被人抓走一样。
四个人依偎着在一起哭成一片，李亚东静静地望着这一幕，笑了笑。
实在没想到县委领导居然如此上道，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也令他原本筹划的行贿计划，胎死腹中。不过，死得好！
那样的事他本就不喜，反而这样明着来，非常符合他的心意。
如此看来，他终究有些低估自己现在的能量。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这么有钱，完全没有经验。
道听途说的那种，终究算不得数。
早知道财富多到一定程度，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让证据确凿的犯人，光明正大的无罪释放，那他还矜持个蛋蛋？
光明正大重点是这四个字！
当然，李亚东也知道，这种影响力恐怕放在这个时代才比较适用，随着日后中国经济越发强盛，这种影响力不说完全失效，作用肯定也会越来越小。
三十年后像苏洋这个案子，政府机关敢审判都省了，直接放人？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马阿里家的亲戚，估计也没撤。
舆论炮弹能轰死政府和马阿里。
他寻思着，看来以后行事得胆子更大一些，别拿自己不当富豪。
该高调的，就得高调！
在这个年代的内地，或许还真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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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凭什么
沈家。
自从腿被打断后，沈洪华的活动范围便十分有限，他不愿在医院久住，脚上打了钢钉和石膏后，便搬回家中，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不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倒也清闲。
日上三竿，沈母炖了筒骨汤，医生说这玩意儿能补钙，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搬了张小桌子，摆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儿子身前。
沈洪华慢悠悠地喝着，筒骨炖得很烂，用文火熬了一宿，有多美味自不用提，也带去了身上的寒意，太阳照在身上同样也是暖洋洋的，两股暖意包裹着身体，令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唯一有些不爽的是，身体变暖后，伤口的位置便开始痒痒，挠又不能挠。
“狗日的苏洋，让你能，敢打老子，等老子抢了你媳妇儿，等你出来再给你生俩娃，看你还不哭？”
这样一想着，沈洪华不由嘿嘿笑了起来，伤口处那略微的小不爽，也就可以忽略不计。
“哥……哥……”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呼喊，像是有条疯狗在后面追一样。
沈洪华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一准是他那个没出息的堂弟，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嗓子，“叫魂呢？”
这时，毛头已经气喘吁吁地走进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哥，不好了，苏洋被放回来了。”
“啥？”沈洪华猛地一抬头，盯着毛头仔细看了两眼后，不由笑了笑，“狗东西，想骗老子，你还嫩了点，装得还挺像。”
“……”毛头不由一阵无语，怎么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呢？
大急道：“哎呀哥，我说真的，不骗你！”
“嗯？”
沈洪华本能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这小子的演技不能这么好，可自己这个案子的进展，他时刻在关注，都已经提报法院了，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开审，苏洋被放回来，怎么可能？
“你看见了？”
“不光我看见了，半个庄子的人都看见了，县里来了大官，好几辆车呢，全去了苏家，把苏洋给送回来了。”毛头指着苏家所在的方位说道，一副老子骗你天打雷劈的模样。
“县里来了大官……把苏洋给送回来？”沈洪华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好似听到了本年度最搞笑的笑话，比春节晚会上陈佩斯的小品还搞笑。
“你要不信我扶你去看看。”毛头说道。
“走！”沈洪华还真不信了。
说着，从水泥地上摸起双拐。
毛头适时地上前搀扶，俩人也不跟在后院小菜园里忙活的沈母打声招呼，直接出了院子，慢腾腾地往苏家的方向挪动。
想快也快不了。
俩人走了没几分钟，沈家院外传来一阵“轰轰”声，一辆红色的幸福250驶进院子。
摩托车上有两个人，庞大强和沈桂香。
“咦？怎么也没个人，汤还放在外面……”
“妈，妈……”
“诶！”沈桂香喊了老半天，后院小菜园里的沈母终于听见声音，穿着一双胶筒鞋，从院墙和楼房的空隙里绕了出来。
“哦……桂香和大强回了，我当谁呢。”沈母笑了笑。
“妈，小华呢？”庞大强问。
“咦，对呀，小华呢？”沈母一看院子里没见儿子踪影，一碗筒骨汤只喝了一小半，又跑到屋里看了看，还是没见到儿子。
“怕是在家里待腻了，出去了吧，拐杖也不见了。”沈母回到院子里说。
“不好！”庞大强一听小舅哥出了门，便知道坏了事。
他为什么火急火燎地大上午的赶来老丈人家，就是怕小舅哥接受不了事实，闹出什么乱子，今天苏家那边的场面，可容不得他放肆。
于是没有二话，刚熄火的摩托车重新启动，在院子里打个转儿，冲出院门。
“这……桂香，大强干嘛去啊，怎么刚来就走？对了，他不是昨天才上班吗，怎么今天就有空回来？”沈母不明所以的问。
“唉……还上什么班啊。”沈桂香长叹口气道：“被开除了。”
“啊？”沈母眼珠子一瞪，她女婿可是派出所的小队长，深得所长器重，怎么能被开除？
“这到底怎么了？”
“妈，你算是别提了，都是小华那个案子惹的祸，那个苏家咱们再也不能招惹了，他家姑娘在外面找到一个了不得的靠山，以后没人动得了……”
说着，沈桂香便将自己从丈夫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讲到一半时，门外又有“轰轰”声传来，是庞大强骑着摩托车把沈洪华拖了回来，毛头跟在后面撒开脚丫子跑。
“不是，姐夫，你干嘛不让我去啊？”沈洪华单脚从摩托车上跳下，显得有些恼火。
天知道他一条腿倒腾到苏家那边多费劲，眼看就快到了，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死活不让他去，把他给硬拽了回来。
“去不得，你要一去指定得闹起来，别搞得最后苏洋被放出来，你进去了。”
“这么说，苏洋真被放出来了？”沈洪华不怎么相信毛头那小子的话，但对于庞大强的话，却是深信不疑。
“能不放嘛，有那家伙给他撑腰，天王老子都别想关他呀，今天早上就从号子里提了出来，直接无罪释放。”庞大强苦笑。
“无罪释放？！”
一听这话，沈洪华一张脸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凭什么啊？！”
“不行，他把老子的腿给打断了，凭什么无罪释然，我要去找那些干部理论，还讲不讲王法了？”
沈洪华撂下一句话后，拄着双拐就要往外走，庞大强对站在后面的毛头吼道：“毛头，把门关起来。”
“你敢？”沈洪华瞪了一眼毛头。
毛头脚步一顿，挠了挠脑壳，心说：我特么的到底该听谁的？
最后还是沈母发话，“毛头，关门。”
“哦……”
“妈！”
“小华啊，真不能去，去了要闯大祸！”沈母走过去把儿子搀扶住，“你先坐下来，听你姐夫把事情说完。”
“杀人偿命，伤人坐牢，天经地义的道理，我怎么就闯祸了？！”
沈洪华大声嚷嚷，不过总算重新坐了下来，打算听听姐夫能说出个什么花来，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是县领导公然包庇苏洋那小子，他就去市里告状，市里不行就省里。
就不信没个地方说理了！
“关键是那个人呐……”庞大强靠在摩托车上，也不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啥？姐夫，你被革职了？”沈洪华大惊。
别看他姐夫只是一个小民警，但能量却不小，他家砖瓦厂的买卖要是没他姐夫照顾，到不了今天这副光景。可以说他姐夫就是这个家里的保护伞，如今居然仅凭那人的一句话：要一个交代，就被革了职，是真革职，连个外编职务都没有！
沈洪华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一张可恶的脸，那人表情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样，碍眼的很。
只是特么的他到底是谁，凭什么这么能耐？
“知道为什么吗？”庞大强看了小舅哥一眼，淡淡问。
“哎呀姐夫，你就别再跟你打哑谜了，直接说吧。”沈洪华焦急难耐，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因为，他是一个香港佬……”
“那又怎样？”庞大强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洪华打断，“哦，他一个香港佬就牛了，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内地的刑法，政府都是吃白饭的吗？”
“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庞大强没好气道，他知道小舅哥因为是独子，上面又有两个姐姐，再加上家庭条件一直不差，就算是早年没发迹时，也比一般农村家庭好，所以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大的很。
“你说。”沈洪华两只鼻孔都快冒烟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还是一位亿万富翁，保守估计……身家至少在十亿以上！”
“噗通！”凑在旁边听得正起劲的毛头，直接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
“多少？！”
要换平时沈洪华指定得捧腹大笑，但现在他却没心情理会这茬，连声询问，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十亿。”庞大强沉声道，哪怕至少已经是第二十次说出这个数目，他还是感觉一阵心惊胆战。
“十……亿？”沈洪华眼珠子瞪得要多大有多大，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可恶的脸。
他终于明白那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自信，源自哪里荷包！
与其说是自信，倒不如说底气。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革职，苏洋为什么会被无罪释然了吧，那种人县领导巴结他一点都不奇怪。别说县里，他要跑到京城，中央领导恐怕都得接见一下。”庞大强叹着气道。
他虽然被革了职，但奇怪的是，却并未感觉有多愤怒。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有潜意识里有种想法：在得罪了这样一位人物后，仅仅丢掉一份工作，似乎……还挺划算。
“苏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靠山？！”沈洪华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还能为什么啊。”沈桂香撇嘴道：“肯定是苏薇那个小骚蹄子在外面找的呗。”
苏薇是整个大陈庄的骄傲，庄子里的任何姑娘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无论是样貌，还是学识。从小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如同沈桂香这种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姑娘，对她能有个好印象才怪。
“可恶……”沈洪华目呲欲裂，“这么说，我这条腿就白断了？！”
庞大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华，我警告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有那人给苏家撑腰，现在的苏家就是一颗地雷，谁碰谁倒霉。到时根本无需那人说话，政府第一时间就得治死你！”
“是啊，小华，忍忍吧，没办法了。”沈母无疑最清楚儿子的性格，在一旁帮腔道。
“忍？”沈洪华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头一仰，望向天，凄然一笑。
“诶，大强。”忽然想到什么，沈母不由说道：“上次那人过来，还拿了三万块钱，就是……小华当时没要。你说……咱们现在能不能要过来？”
“妈，想什么呢？”庞大强没好气道。
当时给你你不要，现在县政府直接出门把事情摆平，你再去问人家要钱，人家能鸟你？
“可……小华的住院费还是咱们家自己出的钱。”沈母一脸肉疼道。
“妈，小华，算我求你们了，千万千万别再打苏家的注意，直接把这件事情忘掉，当作从来没发生过，不然真惹怒了那家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咱们！”
庞大强犹记得那家伙当初在派出所时的一言一行，曾公然叫嚣要收拾整个派出所，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那……那好吧。”沈母欲哭无泪，这件事情算是亏到姥姥家了，儿子断了腿，落下一辈子的毛病，家里还破了财，可谓人才两空。
至于沈洪华，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了，双眼无神地望着天，也不怕太阳刺眼。
他的如意算盘原本打得很好，满以为小娟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苏洋那个远在国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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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的叔叔是亿万富翁
苏家四人依偎在一起，寒暄了好一阵儿后，才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小院里的一众县领导们。
别说苏父、苏母和小娟，就连苏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放回来。
一切的迹象都隐隐指向那个与县长并排而座的年轻人，但苏家人想不通的是，那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使一帮县领导如此……
或许，可以“巴结”来形容。
杵在一旁的陈跃进，以及躲在堂屋里偷偷向外打量的李婷婷，亦是有着这样的想法。
“王所长。”
事情进展很顺利，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高长云适时地挥了挥手。
王顺发会意，立马从随身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文件，快步来到李亚东身旁。
“李先生，这一份是庞大强的开除通知，他利用职务便利，教唆他人殴打苏洋，严重违反内部纪律，遭成恶劣影响，经县委领导批准，直接开除公职，且永不录用。还望李先生过目。”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倒是没太意外，随手接过文件，扫视起来。
“还有这一份，李先生，这是县法院特批的案件通告，苏洋这个案子经过调查，发现存在重大隐情，苏洋虽行事过于冲动，但念其是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加之民警走访下来不少同庄人替其求情，足见其是一个品行端正之人，法院综合考虑之下，决定给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因此，特别通告，即日起，苏洋将被无罪释然。文件将于当日下发到管辖区派出所，以及所属村庄村委会。”
王顺发的一番话说完后，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苏家四人，包括陈跃进，却是情不自禁的长大嘴巴。
特别是陈跃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洋居然真的被无罪释然了？
无罪……
重大隐情，隐个毛线哦，不管怎么说，苏洋打断沈洪华的腿也是事实，这件事情半个庄子人都看见了。
还民警走访、庄里人替苏洋求情，求你妹哦，庄里什么事情他不知道，自从苏洋被抓走后，压根就没民警来过好吗？
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而且，苏洋被无罪释然不说，那个沈家女婿庞大强，居然还被开除了公职？
这……未免也太扯淡了吧？
甚至……都特么的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陈跃进倒也不是不希望女婿被放回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女儿改嫁，毕竟名声不怎么好听。只是……就事论事的讲，这事也太诡异了，完全说不通。
想到这里，他眼神情不自禁的瞟向那个手里拿着文件，笑而不语的年轻人。
他如何看不出这一切都源自于这家伙，心里痒痒的很，恨不得立马把对方剥个一干二净，搞清楚他到底什么来头！
“很好！”李亚东将两份文件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又递回给王顺发。
既然县委领导这么敞亮，那他也不能太磕碜。
外人看不出其中道道，他又如何不懂？
这是县委领导在向自己示好，其目的不言而喻。
李亚东的性格向来简单而直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欺我，我必还之。
眼下县委领导们给足了面子，那么，他便还以他们最想要的……金子。
一个六七线小县城，不吹牛的说，他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便足以让他们高兴得死去活来。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侧头望向坐在身旁的高长云，笑着说，“高县长，实不相瞒，因为我朋友家住于此，所以我对宿县颇有好感，有意在这边做笔投资，只是不太了解贵县的经济发展，可有什么好的项目？”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看似是他在找县领导帮忙，实则是在回应对方的示好之举。
听他这么一说后，小院里的一众县领导们，顿时笑了，他们屁颠屁颠的干了这么多事，为了什么？
不就是等这一句话吗？
不得不说，这位李先生还真是很上道。
“有有！那太有了！”高长云开怀大笑，如沐春风。
没有也得有啊！
李亚东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高长云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思忖片刻后，用询问的语气说道：“李先生，引进外资，这在我们县里还是头一次，为了让李先生的投资物超所值，您看……能不能容我们回去商讨一下，然后再拿出几份好的方案，以供您选择？”
“也好。”李亚东点点头，“不过，高县长，我在贵县恐怕无法逗留太久，此事，还希望尽快落实。”
“那是肯定的，李先生日理万机，我们绝不耽误您的时间，最迟后……不，明天，明天方案就会出来。”
高长云呵呵笑道，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李先生，要不然明早我让司机来接您，到时具体事项去县政府一商如何？”
“可以。”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就先这样？我们就暂且告辞，不打扰李先生和朋友家人团聚。”
说着，高长云便站起身来。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们得赶紧回去开会商议投资方案，此事半点马虎不得，时间不等人啊，万一耽搁太久，李先生有什么急事一下飞走了，他们能找谁哭去。
李亚东点头后，高长云等人便相继离开，苏家四人，包括陈跃进，一直目送着汽车离开后，才重新返回院子。
“儿啊，这些日子在牢里受了苦吧，你看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妈去宰只老母鸡，中午给你补补。”
“是啊，小洋，你看你脸上还有伤，家里有红花油，我去拿给你抹抹。”
苏母和小娟毕竟是女人，刚才家里人太多，一直控制着情绪，现在人一走，一人拽着苏洋一只胳膊，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而苏洋却是没心情理会她们，满脸激动地望着自己的准姐夫。
苏父和陈跃进二人，包括终于从堂屋里走出李婷婷，同样瞪着大眼珠子望着他，唯一与苏洋不同的，他们是带着满脸的疑惑。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们心里所想，示意大家坐下后，笑着说，“叔叔阿姨应该也知道，我在香港读书，在那边呢，也做了一些买卖，成立了一家公司，嗯……怎么说呢，算是赚了一些钱吧，你们的县领导正是看中这一点，想要我在你们县搞投资，所以……”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便了然了。
“原来如此……”
唯有陈跃进下意识的蹙眉，追问道：“你不是香港人？”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淡笑着回话，“不是，我是省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陈跃进眼里有些异样，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不是香港人不重要，香港迟早也是要回归的，这事已经确定下来。我的公司开在香港，香港身份证对我来说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只是我不怎么想拿而已。”
“哦。”陈跃进点头，犹豫了一下后，又问道：“你应该不止挣了‘一些’钱吧？”
李亚东对这人的了解不多，只能从苏洋被抓，他有意让女儿改嫁这件事情上，推测出应该是个很自私自利的家伙。以免他再打什么鬼心思，干出棒打鸳鸯的事情，破坏苏洋小俩口的幸福，笑了笑，回道：“几十个亿吧。”
“噗通！”
陈跃进一个没坐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女儿小娟本想搀扶一把，被他挥手挡开，自顾自的爬起来，瞪着眼珠子问，“多少？！”
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苏家三人同样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连对金钱概念还很模糊的李婷婷，也是一样。
“几十个亿港币。”李亚东淡笑着重复了一遍。
“……”陈跃进直接傻了，脑子里硬是捋不清一亿有多少个零，至于什么港币不港币的，则他直接忽略了。
苏家几人和李婷婷的表情，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李哥，这么说……你是亿万富翁？！”苏洋满脸通红的问，心里对他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眼光，这魅力，大概也没谁了。
“是吧。”李亚东呵呵一笑。
“我去……”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复，苏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
狗日的，我姐夫居然是亿万富翁！
这你能信？！
“小叔叔，你真有那么多钱？”李婷婷感觉脑子里一阵迷糊，有种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晕头的感觉。
自己的小叔叔居然是亿万富翁，而小叔叔又那么爱她，那她……
是不是以后就变成小公主了？
“婷婷，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好讲，等你到了香港就会明白，小叔叔也有苦衷，不是故意瞒着家人，瞒着你爸妈的。”李亚东怜爱的看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
“那可不？他们又不是我，天天想这想那的，你要陡然说自己是亿万富翁，他们非得吓死不可。”李婷婷嘻嘻笑道。
“这件事情你暂时可得替小叔叔保密哦，等再过一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小叔叔会跟你奶奶和你爸妈讲的。”
“放心吧，小叔叔，我肯定守口如瓶。”李婷婷眨巴眨巴了大眼睛，露出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爸妈和奶奶不能知的眼神。
“我的天呐！”苏父和苏母直到现在才缓过神儿来，简直不敢想象，女儿给他们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婿。
吓死人不偿命啊！
陈跃进的眼睛也是亮得吓人，这时，苏父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地朝他望去，还露出一个询问的目光。
那表情似乎在说：老小子，还想让女儿离婚吗？我可只有一个女儿，而女儿也只有一个弟弟。
陈跃进很清晰的读懂这个眼神，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嘴角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明显服软的意思。
打死也不离！
不仅不能离，他寻思着还得赶紧去一趟隔壁村，找瞎子郎中配副药，得让女儿尽快怀上孩子。
第三百四十章 县城沸腾
望着县政府门头上拉起的那条巨大横幅，李亚东也是哭笑不得。
“热情欢迎香港东方红集团总经理，李亚东先生，位临指导。”
偌大的一条红布，一米多宽，就这样悬挂在政府大楼的正门头上方，根本无需走进政府大院，站在外面的马路上都一目了然。
虽然心里下定了主意，以后在内地行事要适当高调一些，但实际上这种高调所带来的后果，并不是他所喜欢的。
县政府二楼，一间明显刻意布置过的会议室中，已经坐无缺席。有些已经照过面，有些却是生面孔，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摆放着各种水果，以及糕点。旁边甚至还杵着两位容貌姣好的小姑娘，约莫是专门负责端茶倒水的。
李亚东猜想他们以前开会，应该不至于如此铺张浪费，怕是为自己特意准备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份待遇以往就连省领导下来都没有过。也是有人出谋划策，说是他们这些大富商平时被人伺候惯了，所以才特地从县里档次最高的“市府大酒店”里，借了两名优秀员工过来。
李亚东刚一进门，底下便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排练的痕迹很明显。
县领导们为了这次会议，也着实费尽心思。
他却不知道，在场约莫二十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昨晚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
“大家不必太拘谨，放轻松一些，我这人比较随性。”李亚东呵呵笑道。
可这话并未起到半分作用。
开玩笑，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可是十亿级别的大富豪，财神爷一般的人物，哪里能有半分怠慢。
“李先生还请上座。”高长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怎么行，你才是一县之主，你坐你坐，我坐旁边就好。”李亚东不由分说地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高长云劝说两句无果后，也只好作罢。
“那么，会议开始吧，林秘书。”高长云示意。
林晓兵会意，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堆资料，每人发了一份。
“钱局长。”
“好的，县长。”钱广坤站起身来，开始投资方案的讲解。
“李先生，我们连夜整理出来三套方案，每一套都是精挑细选的，投资其中任何一个项目，都能保证李先生稳赚不赔。”
“哦？”李亚东也懒得翻开资料，托着腮帮子回道：“说来听听。”
“好的。”钱广坤点头，“首先一号项目，行业类别是副食品加工。李先生不知可否听说过，我们宿县周边盛产一种水果？”
“砀山酥梨。”李亚东笑着回话。
这玩意儿他当然知道，中国三大名梨之首，鲜嫩多汁，且具有润肺止咳的作用，对于吸烟人士来说，可谓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他上辈子被查出来肺有问题后，在某宝上可没少买。
砀山酥梨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古时候都是呈给皇上的贡品。以此作为投资项目，确实是一个好点子。
“是的，我们这里的酥梨还算有些名气，不少外地人也听说过，且梨子的产量也不少，但由于不易运输的问题，每年对外销售的数量很有限，绝大部分还是在市内消化，商品过剩，这就造成价格低廉，果农收入很不稳定，有时候一斤梨子还抵不上一斤白菜。”
钱广坤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李亚东约莫有些兴趣，心头一喜，继续说道：“县政府一直有建立一个水果加工厂的想法，将新鲜的酥梨制成水果罐头，这样不仅更利于储藏和运输，也能通过对外经销的手段，将在我们这里价格不高的酥梨，买到南方那些无法栽种梨树的地方，这样价格必然会提高不少。”
“很好的想法啊，怎么一直没实施呢，建个罐头厂，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吧？”李亚东询问。
“李先生说笑了。”钱广坤苦笑，“您对我们的酥梨产量还不太了解，这么跟你说吧，县西有个果园场，相当于一个小村子，单是那一个果园场，每年酥梨的产量便有五十万斤，你能想象我们一整个县，一年的产量吗？”
“那还真是不少。”李亚东约莫有些了然。
“是啊，产量太高，小打小闹解决不了多大问题，而政府的财政又十分紧张。所以想法一直都有，却始终施法落实。”
李亚东点头，问道：“那按你们的计划，想要建造一家合格规模的水果加工厂，需要多少资金？”
“起码得两百万，抛开硬件设施不提，还要考虑到前期的收购成本，以及后期的对外运输，以及市场拓展方面的费用。”钱广坤回道。
“……”李亚东不禁有些无语，心说：你们这大一个县，居然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
他却不知道，这个年代绝大部分的地方政府，财政都是赤字。别说两百万，二十万都难。
要知道这可是一九八八年。
当然，两百万这个数字也是县领导商议之后，故意往高了报的。既然要建，肯定要往好了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毕竟对方可是亿万富翁，两百万，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对人家而言，估计跟五百万、八百万，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项目还算不错，先听听下面的吧。”李亚东说。
“好的。”
钱广坤继续介绍，“第二个项目是矿业，县南一带自五六十年代省地质矿产局便探明地下蕴藏煤矿，七十年代325矿产队对煤田地质情况进行了进一步勘探，探明其下确实蕴藏有焦煤、瘦煤、贫煤，自然煤等总储存量约为七亿吨。近年县里也开发了几处小矿井，不过产量不大，主要还是设配比较落后，再一个，煤田刚好处于居民地带，若要大规模开发，便要涉及居民动迁事宜……”
“涉及到多少户居民？”李亚东挥手打断他，问道。
“三个庄，大概有四百多户。”钱广坤说道。
“我去……”李亚东想都不想的就摆手道：“那这个项目我没兴趣。”
如果只是几十户，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下，搞得人家整个庄子搬迁，他们乐不乐意，李亚东不知，反正他是想着谁如果要在他们村搞开发，说不定连老李家的祖坟都给挖了，那他肯定不乐意。
再说了，当煤老板爽是爽。但万一来个瓦斯爆炸什么的……这样的新闻，电视里可没少见，那也是蛮头疼的。
他在宿县搞投资，很大程度是因为人情，这个钱赚不赚，其实意义不大。
所以，这个项目费时又费力，一不小心还会惹来一身骚，还是舍弃为妙。
“可……”
“好了，下一个。”
钱广坤原本还想再解释几句，却被高长云直接打断。
“好吧。”
说着，他继续介绍起来，“最后一个项目是地产业。我们县城的建设情况，相信李先生也看到了，其实有很多好地段，目前都处于闲置状态。位于县中心区域、靠近人民医院的地方，就有最好的一块黄金地皮，占地面积约为两万五千平方。近两年也有不少机关单位询问，不过县政府一直保留了下来，有意在此处建造一个地标性建筑，例如大型商场什么的。一直没落实的原因，也是因为资金有限，不想浪费掉这块黄金地皮。”
“建商场？”李亚东来了些兴致，近两天来往县城，他也大致的留意了一下，县里似乎只有一家百货公司，占地面积尚可，却是间平房，看起来颇为寒酸。
马上《私营企业暂行条例》就要施行，经商的人肯定越来越多，这座小县城确实需要一个像样的商品集散地。
再一个，他也想到苏家，如果是在宿县搞投资，这么小的一个县城，他可没有心思派专人过来打理。那种行为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浪费人才，倒不如起个产业交给苏家，让他们从此不必再跟泥土打交道，做个体面人，想必苏姑娘也乐于看见。
而搞什么水果加工厂，显然没有建个商场当包租公来得舒服。
这样一想着，他翻开身前桌面上的资料，对第三个项目着重的看了看，确实是个好地段无疑，旁边有医院，有学校，还有新起的居民区，建商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了，那就三号项目吧，给你们县建个地标性建筑。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规划？”李亚东直接拍板道。
所谓的“规划”，是比较含蓄的说法，实际上他是想问政府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们的计划是建一幢三层的大型商场，涉及服装、五金、百货等。将成为县内最大、且档次最高的商品集散地。”钱广坤回道。
倒是与李亚东想法如出一撤，也没什么太苛刻的要求。笑了笑，又问，“有根据土地面积做过预算吗？”
“有。”钱广坤点头，“大约需要两百万到两百五十万的资金。”
“行吧。”李亚东思忖片刻后，回道：“我投资三百万好了，要建就建好一点。”
“那太好了！”不光是钱广坤，现场众人皆是激动不已。
不愧是亿万富翁，一出手便是三百万，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好像三块钱一样。
“那个……”忽然想到什么，高长云插话道：“李先生，我能提个不情之请吗？”
“你说。”
“能不能把这三百万投资，换成美金，我们将集资出三百万人民币，与你兑换。”
高长云此言一出，底下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外汇啊，县里各大企业馋红了眼的东西，也不知道每个月为此事要烦县政府多少次。
可你们生产商品的工厂都搞不到外汇，政府部门又哪里去搞？
问市里要，问省要，但关键也要人家有才行啊，现在整个国家都缺外汇缺得紧。
三百万人民币，按照正常比例的话，至少能兑换到八十万美金，能极大程度的改善几个大型企业的生产状况。
就是不知道这位李先生肯不肯，毕竟美刀这种东西，没人会嫌多，几乎已经是国际通用货币。
他们又哪里知道，李亚东的银行户头里，人民币、港币、美元，都有。但最多的，却是美元。
“你们很缺外汇？”李亚东笑着问。
“李先生，看您这话说得，这玩意儿谁不缺啊，县里的那些企业想外汇都快想疯了，因为没这玩意儿根本就进口不了先进的设备，而没有先进的设备，产品质量就提升不上来，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林晓兵笑着说。
李亚东了然，看来国内此时的情况与他所想差不多，倒是有心帮衬一把，反正他今年的发展重心在内地，能用到人民币的地方着实不少。
于是说道：“这样吧，你们看能筹集到多少资金，我跟你们换一笔好了。”
“啥……意思？”众人不明所以。
倒也有几个人听懂了，譬如高长云，一脸兴奋道：“李先生，您是说，我们能筹集到多少现金，您全给我们换成美元？”
“对。”李亚东笑着点头，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仅限于你们县，别搞一些外部资金进来。”
他完全是看这帮县委领导比较顺眼，送个顺水人情，他也知道美金要比人民币好使。
“那不能够！”高长云兴奋异常，拍着胸口保证，“李先生，您放心，绝不跟你来虚的，我马上让人去统计，稍后报个数目给你。”
“好。”
一场会议就此结束，李亚东被一帮县领导们硬架着去了市府大酒店。
县政府里是安静了，但县里的各大工厂里，却是沸腾了。
因为，就在刚刚，县委秘书亲自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手头上有多少现金。
原本各厂领导还以为县政府想抽调他们的资金，一个个的藏着掖着不愿多报，结果人家来了一句：哦，就二十万对吧，那行，全部划到财政局吧，稍后给你们兑换成美金。
啊？
各厂领导纷纷改口：不，我刚才记错了，不是二十万，是五十万！
求你了，全部给我换了吧！
恨不得砸锅卖铁凑现金，县财政局这一天收钱收得那叫一个舒爽，过去问他们抽调一点资金，可从没有这么敞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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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市委来人
ps：激动了，是第三百四十一章！！！
宿县政府穷整个县之力，凑齐了一千两百万现金，真可谓砸锅卖铁，全县各大工厂、机关单位，能拿出来的现金全部拿了出来。
从这个数目中，也不难看出，八十年代末的内地政府，到底有多么穷。
一九八八年的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已经有所贬值，约为3.722:1。
也就是说，这笔钱兑换成美元的话，差不多也就三百二十多万。
李亚东原本还准备亲自联系一下瑞银方面，安排转账事宜，不过这点金额也就不必了，打了通电话回香港，让财务兰姐在中银以公司的名义开了个账户，存了五百万活期外汇。
完事之后又打了通电话到京城，让田磊乘坐当日的特快列车赶过来。
既然要建设商场，自然得有个人负责，这件事情李亚东决定交给田磊，因为京城两家公司目前的业务正在慢慢收缩，倒也不是很忙，而蒋腾飞这个本地人，正在与市政单位洽谈购买地皮建公司大厦的事情，所以田磊便是最佳人选。
宿县倒也有一家中银，不过根本没有外汇储备，也就是说钱取不出来，这事李亚东可管不着，直接与高长云派来的财政局长，在银行做了业务交割。
至于他们是去市里取、省里取，或是其他什么地方，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想必总有办法。
趁着田磊未到，李亚东抓紧时间把相关手续给落实了一下，刚好香港公司的证件他身上都有，这家商场建起来后，还是属于港资背景。
甚至于京城待建的大厦，以及准备组建的内地高端贸易公司，他都准备划分在香港东方红集团旗下。
不管怎么说，这个年代在内地谋发展，港资绝对要便捷且安全得多。
有县政府全力配合，一路绿灯，你都不敢想象，这些事情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便落实。
而正当李亚东准备喘口气的时候，一个有些不妙的消息出来，高长云的顶头上司，陈老书记，宿县的一把手，从市里开完年度规划会议，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同行的还有八名县长或书记，以及市委领导班子的一大帮人，甚至市长都来了。
李亚东也是有些无语，他在宿县已经待了不少时日，还要送婷婷去香港上学呢，可看这架势，这帮人大概是准备留他在这里过元宵节……
县政府大楼，还是之前的那间会议室，不过这次落座之人换了个遍，如同钱广坤和林晓兵那些人，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能坐在这里的，官职最小的也是一县之长。
居于首位的是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人，五十出头的年纪，什么身份自不用提。李亚东就坐在他旁边，另一边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便是宿县一把手，陈老书记。
底下的一帮县长或书记们，自从落座后，眼神就没从李亚东身上离开过，一双双眼珠子里透露着的渴望与炙热，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宿县来了一位亿万富翁，投资三百万打造大型商场，并协助全县套取外汇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市里。
原本他们的年度规划会议，至少还需一天时间，硬生生地加快进度把它给提前结束了，一大帮人拦都拦不住，都要跟过来。
他们也想要投资，也想要外汇啊！
别说他们，就连刘市长，他都想要，迫切地想！
“李先生，您能来宿县投资生意，实在令我们高兴异常，市委班子对此高度重视。不知近来在宿县一切可还好，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提出来，我一定勒令县委班子大力整顿，给予李先生最大的方便。”刘市长笑着说道。
“多谢刘市长关心，倒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宿县领导班子很好，特别是高县长，事事亲力亲为，对我这个外来商人极尽照顾，令我有种宾至如归之感，也对此次的投资更添一份信心。”
李亚东脸上虽在笑，但心里却是苦涩不堪，一是不喜欢这样打着官腔的聊天方式，二是对在座这帮人的想法心知肚明。
可关键，他并没有在这些县市大展拳脚的打算，他们那些所谓的项目，也很难进入他的法眼。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到高长云身上。很多人这时就在想啊：老高这回算是鸿运当头，想不平步青云都难，替宿县留下了这样一尊大佛，还得到人家如此夸奖，注定会成为履历上灿烂的一笔。
高长云面色平静，对于众人的眼光视而不见，有点不骄不躁的意思。
看得一旁的陈老书记会心一笑，他这位得意门生大器晚成，已然可以独当一面，看来自己也可以安心退下。
刘市长同样赞赏的看了高长云一眼，频频点头，也算对他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不知李先生可还有其他的投资规划，我们市目前正在大力引进外资，可投资的项目着实不少，政策上也是优惠多多，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如同李先生这样的外资商人，营造一片投资的沃土。”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李亚东心想。
他倒也没有直接拒绝，老话说的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以后或许真会再来这边做投资，也说不定。
笑着回道：“刘市长，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在宿县做投资，主要有两重原因。第一，我朋友家住于此，寻思着照顾一下她的家人；第二，县委领导的热情打动了我。正是基于这两层原因，我才同意在这边投资一个商场，这毕竟是我在贵市的第一个投资项目，效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我的想法是先看看，如果这家商场建起来运营良好，以后再考虑贵市的其他投资项目，也未尝不可。”
“朋友？”刘市长诧异，这件事情他是半点不知情。
也是很正常的事，高长云只要脑子不傻，就不会把苏洋的事情主动讲出来。
“嗯，女朋友。”
“女朋友？！”
听他这么一说，在座众人大为惊讶。
“如此说来……”刘市长眼神情不自禁的一亮，“李先生就算是我宿县的女婿了？”
“可以这么说。”李亚东呵呵一笑。
那就妥了！刘市长心想。
有这层关系在，这个人基本跑不掉，总有办法能联系上他，看他大过年的往这边跑，想来还是一个极重礼数之人，说不定以后每年还会过来拜年呢。
倒还真不急于一时。
“陈老书记，看来宿县还真是地灵人杰，培养出了一位好姑娘。”刘市长哈哈一笑。
“市长谬赞了，还是李先生慧眼识珠。”陈老书记同样笑了笑，心里若说没点自豪感，那也是假的。
底下的一帮周边各县的县长或书记，瞅着他与高长云二人，眼睛都嫉妒红了，心想咱们县怎么就没这么厉害的姑娘，不说给招来一位亿万富翁，就是千万富翁那也成啊！
“李先生在县里应该待不了多久吧？”刘市长问。
“确实。”李亚东点头，“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最迟明天，我派过来的人就会到，我也准备飞往香港。”
刘市长对此倒也并不奇怪，像他这样的亿万富翁，肯定日理万机，只怕行程比自己还要满，在这边的项目自然也不会亲自打理。
笑了笑，知道有些事情再不说出来，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听说李先生手里有不少外汇，我以市委的名义，想从李先生手里兑换一些，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弄，市里不少企业面临设备升级，只是苦于没有外汇进口，如果李先生能帮这个忙，我们整个市委班子必将感激不尽，以后再来我市投资，也一定会给予最大的政策倾斜。”
“刘市长说笑了，外汇这种东西哪怕在香港，其实也不算好弄，我手里有是有一些，但并不多。宿县这边之所以跟政府兑换三百万，我就敞开了讲，也是希望结个善缘，希望县领导能对苏家照拂一二，毕竟我能来这边的次数不多，而我女朋友又远在美国留学。”李亚东笑着回道。
话说得很干脆，符合商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也是有意说的，希望在座的两位县委一二把手，能留个心思。
“这样啊……”
刘市长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包括底下的一众县长和书记们，也是一样。
他们大老远的火急火燎赶过来，总归有些盼头，投资混不到就算了，若是连外汇都搞不到一点，心里能高兴才有鬼。
李亚东如何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之所以说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降低众人心里的期望值，他早就想到今天不给这些人一点甜头，只怕不太好收场。
主要是市委来的人，他与宿县领导关系搞得再好，若是把市委的人搞得罪了，又有什么用？
“我最多还能拿出五百万美元，多了实在没有。”
“啊……好好好！”刘市长原本都以为没戏了，蓦然一听这话，简直是峰回路转，一连说了三声好。
哪里会嫌少，就怕没有！
要知道八十年代末，整个中国的总外汇储备也就二十亿出头。
而中国有多少个县、市、地方政府？
五百万，着实不少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启程返港
这晚，李亚东在县招待所下榻。
没办法，想走也走不了，晚上十几位县市领导作陪，还没喝趴下，也算他比较矜持。人家一杯酒提起来，他通常只是小酌一口。
饶是这样，脑子里都是一片晕乎。
像个咸鱼一样的躺在床上，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不曾想，一刻钟不到，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拍着脑袋起身开了门，是一个饭桌上跟他碰了八杯酒的家伙，化成灰他都认识。
“咦？周县长，这么晚你……”
“李先生，哪里晚了，才九点钟而已，我过来是想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县的好项目……”
周广平也是打着尝试一下的心思，万一要是成了呢？
怪就怪刘市长太抠门，人家李先生承诺的五百万外汇，他一个人揽走了四百万，只划出一百万给他们八个县平分。
那能够干嘛的？
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出此下策。
然而，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远不止他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送走后，没过几分钟，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接连打发掉两个人，李亚东实在不厌其烦，干脆澡也不洗，直接关了灯。
谁要再敢敲门，他就冲出去打人！
这些县长或书记们没在他身上捞着好，又把心思打在了高长云身上。
这么多同僚下榻在招待所，且市长都在，县里肯定要留个人应酬，陈老书记年纪大了，自然不合适，高长云这个县长，便留了下来。
对待他，这些“邻居”们可就没那么客气。敢关灯，我就一个劲儿的敲门，吵不死你？
高长云也是没撤，装死都不行，你能怎么办？
只能一脸悻悻的开了门，结果一看，好家伙，都不用分批接待，全到齐了，八个县领导，一个不落。
“我说各位……你们在想什么，我清楚，可我们县自己都不够用，哪有多余的给你们？”高长云苦笑不止。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我说老高，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足足三百二十万，你们县才几家工厂，能用得了这么多？”
“是啊，大家都是兄弟县，别你撑得饱饱的，把我们都给饿死了，好歹分出一点啊。”
“也不要多，你们县留两百万，拿出一百二十万给咱们平分，你看行不？”
“什么行不行，就应该这么办！老高，你倒是表个态啊，你放心，直接现金兑换，不拖欠你们一分！”
“我……”高长云咬咬牙道：“不行。”
死都不能给啊，弄出这点外汇太难了，就算一下子用不掉，留着都可以，兑换出去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以后再想搞，天知道上哪儿去弄？
“我去……老高，你这是要犯众怒啊！”
一群人指定不能答应。
“关门！”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房门顿时被死死地关紧。
接着透过门缝，便能听到从里面传来高长云“救命”的声音。
一帮县委大佬，其中年龄最小的都已经四十出头，居然还真闹腾了起来。
……
苏家。
田磊拖着两大包行礼，终于赶到。李亚东在电话里跟他说过商场的规模，即便是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他寻思着今年估计也是哪儿都去不了，便将家伙什儿都带了过来，做好了在这边常住的打算。
这家伙办事总是这么靠谱，李亚东一看都乐了，“没让你在这边常住啊，前期把好关，在本地招聘一帮人，培养培养，以后飞行指导就行了。”
“那你不早说。”田磊没好气道。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李亚东看他确实累得够呛，缴械投降，道：“来吧，进屋喝口水，然后把具体情况跟你讲一下。”
也不用人吩咐，苏洋嘿嘿一笑，从田磊手中接过两个大袋子，拎到了屋里。
李亚东又把苏家人挨个给他介绍了一遍，对于苏父苏母，田磊也是尊敬异常。
作为最先追随李亚东的人，没有之一，苏薇在李亚东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田磊心知肚明。
说是逆鳞，都毫不为过。
“苏洋，别忙活了，赶紧过来，跟你说点重要的事情。”李亚东与田磊坐在堂屋里聊了好一会儿，见苏洋拿着把斧头在小院里劈柴，招手道。
“哦，好的，李哥。”苏洋对李亚东现在可谓言听计从，打心眼里佩服，也很是感激。
他活了快二十年，人生最重大的两件事，全是李哥帮忙解决的。
第一件事情是结婚，若是没有去年李哥留下的那五千块钱，他想要娶到小娟，几乎不可能。
第二件事就不必说，正是刚摆平的牢狱之灾，倘若没有李哥出面，他在牢里待个五四年，那是妥妥的，说不定媳妇儿都得变成别人的。
“这是苏薇的亲弟弟，刚才已经介绍过，我就不多说。”李亚东望向田磊解释道：“宿县的这个商场，将来从京城或是香港派专人过来打理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得把他培养起来，懂我意思吧？”
“了解。”田磊上下打量着苏洋，看起来很精干的一个小伙子，笑着点头。
倒是苏洋自己有点不明所以，挠着脑壳问道：“李哥，啥意思啊？”
李亚东还未说话，旁边的田磊便呵呵笑道：“你李哥的意思就是说，等你们县里的这座商场建好，交给你来打理。”
“啊？”
苏洋大惊，心虚不已，让他种田打土可以，只要是地里的农活，他样样都玩得转，也是被逼出来的，毕竟父亲身体有恙，除此，家里就他一个爷们儿，他不干谁干？
可让他管理那么大的一家商场，据说投资规模高达三百多万，他实在有点怂。
李哥对他恩同再造，万一管理不善，让他赔了钱，那可咋办？
“放心吧，胆子放大一点，跟着你田哥好好学，管理商场其实很轻松，又不用到处跑。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庄子里，不想让父母、还有你媳妇儿，过上城里人的体面日子？”李亚东看出了他的紧张，有意开导道。
“那当然想。”苏洋讪讪一笑。
“小伙子什么文化水平？”田磊问。
“高中，成绩比不了我姐，考大学没考上。”苏洋回道。
实际上他当年距离考上大学只差七分，如果复读一年，肯定可以考上。可家庭的情况实在供不起，所以他主动放弃了，回到家中务农。
也就是从那之后，苏薇在北大的生活，才得以很大改善，偶尔甚至还能存出一些零花钱，买上一本渴望已久的书。
“那就没问题了。”田磊笑着点头，在他看来高中生在家务农，简直就是浪费。
他也才高中毕业而已。
田三石也算走过南闯过北的人，南方那些坑蒙拐骗的家伙，都没占过他一分便宜，在宿县这种小县城，怎么玩都玩得溜，李亚东半点也被担心。
第二天，李亚东便与苏家人告别，准备动身前往香港。
“小李啊，有空就常来，当自己家一样。”苏母微微红眼，女人总是多愁善感，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已经有些不舍。
“是啊，薇薇那孩子也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你可得常来家里住住。”苏父也是一样，只是男人的表达通常比较含蓄。
老两口基本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婿，都说女婿等于半个儿子，儿子要出远门，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着，能舍得才怪。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得闲了，我肯定会过来。”李亚东也只能这样回话，不好承诺什么，因为心知肚明，一旦去了南方，过年之前多半是没有时间再回来的。
“那就好……”
“来，丫头，这个拿着，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苏父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塞到李婷婷手上。
这孩子第一次过来，又恰逢新年，上个红包是习俗。至于李亚东就算了，毕竟是大人。
李婷婷没有第一时间接，看了小叔叔一眼，见他点头后，才伸手接了过来，还不忘乖巧的道谢，“谢谢叔叔，阿姨。”
“嗯……乖。”
门外早就停好了一台桑塔纳，高长云特地给李亚东配的，知道在乡下不太方便。
李亚东二人，加上田磊，坐上了汽车。
临行之前李亚东肯定要带田磊过去跟县委领导们照个面，这样方便以后行事。
车厢里。
李婷婷拆开了刚才那只红包，吓了一跳，整整六张老人头。
“小叔叔，给你。”
“行了，长辈给你的红包，你自己拿着吧。”李亚东苦笑，猜想苏父估计把家里所有钱都包进去了，也真是……
估计了解到他是亿万富翁后，怕红包太小不好看。
李婷婷高兴坏了，从小到大身上都没揣过多么钱，小脑袋瓜里已经在盘算起来，等到了香港一定要买几样好东西。
她却不知道，这钱在香港根本用不出去……
田磊意识到李亚东从后座探来的目光，笑着说，“放心吧，东哥，等工程开工我就把苏洋带上，按月给他发工资。”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要说他麾下现在人才也不少，但最懂他心意的，还要数田磊，很多话根本无需说出口，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在县政府待了一上午，与高长云等人吃过午饭后，李亚东便和李婷婷一起，坐着萨塔纳前往省城。
机票已经订好，高长云得知他今天要走，早托了关系去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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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别墅公主
夕阳西下。
在飞机上欣赏黄昏，又是一番别样景象，那些被夕阳余晖映红的晚霞，犹如一朵一朵红色的棉花糖，又像一张张绵软的大床，仿佛一个翻身，就能睡上去一样。
地上的树木、村庄、河流，都变成了蚂蚁一般的存在，好似世界被我踩在脚下。
这种感觉，很好！
当然，这是对于如同李亚东这种坐惯了飞机的人来说。
而李婷婷现在感觉，却是无比糟糕。
小姑娘原本还挺兴奋，这辈子头一次坐飞机，登机之后便左顾右盼，眼睛根本停不下来，可当飞机升空后，便变成了一个木头人，窗外再好的风景，也注定与她无缘，牙关紧咬，双手死死地抓住座椅，生怕一不小心从天上掉下去。
“婷婷，你恐高？”
“不恐。”
“那就别紧张了，掉不下去的，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比轿车和火车都安全。”
“真的？”
“真的。”李亚东笑着点头。
然而，这两个字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李婷婷依然很紧张。
因为是三连坐，他们两个靠近里侧，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带黑色圆框镜的中年人，身上透着股书卷气，李亚东猜测约莫是个做学问的，类似于大学教授之类的。
他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你哥哥说得没错。”
“他是我小叔叔。”李婷婷轻声地回了一句，小县城里走出的姑娘，胆子还很小，不太敢在“比较上档次”的地方讲话。
“哦？”中年人小小的诧异了一把，然后笑了笑，改口道：“那就是你小叔叔说得很对。飞机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一架飞机的重大事故率约为三百万分之一，也就是说一架飞机需要积累三百万个航班，三百万次起落，才会发生一次重大事故。而现在普通的飞机如果达到一万五千次起落，就会达到报废的标准。根据以上数据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一个人每天都坐一次飞机，则需要连续乘坐八千两百年的飞机，才会不幸的遇到一次空难。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如此专业的解释，显然比李亚东那句“真的”，更有说服力。
李婷婷听罢，果然安心不少，至少死死地抓着座椅的手，已经放开。
这些知识李亚东都不知道，递给中年人一个感激的眼神。
飞机抵达香港时，已经是半夜。李亚东上飞机前打过电话，齐家兄弟早就驱车在停车场等候。
俩人初八就过来了，在香港生活了一整年，早已不是当初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如今都能说一口还算流利的粤语，独自在香港生活已经不成问题。
“香港可真漂亮。”坐在虎头奔的后座上，李婷婷透过车窗往向外面霓虹璀璨的夜景，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惊叹连连。
“跟咱们的省城比呢？”李亚东笑着问。
“还真没法比。”李婷婷嘻嘻一笑，一脸兴奋。
接下来，她可就要在这座漂亮的城市里生活了。
汽车缓缓驶上太平山，来到李家别墅后，李婷婷整个人都惊呆了，瞪着大眼珠子问，“小叔叔，你住这里？”
这怕是皇宫吧？！
“对呀，你以后也住这里。”李亚东呵呵一笑，“原本还想把你奶奶今年接过来住，不凑巧的是你小姑姑怀了孩子，肯定不能来，所以就没提。”
“那太可惜了，奶奶要来了，非得高兴死。”李婷婷一脸惋惜道。
“那可不一定。”李亚东苦笑，他娘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
这里的别墅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猪窝狗窝。
李亚东回来，别墅里的人自然都麻利地出来迎接，也就顺势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侄女，亲的。以后会在香港念书，年龄还小，大家以后要多多照顾。”
老板的亲侄女，也就是说这女孩的爸爸，跟老板是亲兄弟，这关系简直不能再亲，那还用说？
大家纷纷热络地上前打招呼，都很聪明的使用了普通话。毫无疑问，这幢别墅里的女一号，从此将彻底变更，不再是小黄牛，也不是依晨依雨，而是眼前的这个、看起来还很羞涩的姑娘。
“走吧，进屋。”李亚东招手道。
众人便簇拥着“小公主”，一起进了屋。
江奶奶和黄夫人知道他们刚下飞机，忙着准备餐食。
小黄牛便拉着李婷婷四处打量，给她介绍起别墅里的东西，依晨依雨俩丫头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吊在二人身后。
“小黄牛，交给你一个任务，把婷婷的粤语教会。”李亚东坐在沙发上，笑着说。
“ok！”小黄牛很爽快的答应下来，李婷婷比她小不了几岁，身高甚至比她还高一些，寻思着家里从此总算有了个可以说闺房话的人。
“媛媛姐，我小叔叔为什么叫你小黄牛啊？”李婷婷不解道。
“这个……他这人可坏了，老是乱给别人取外号。行了，别理他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我小叔叔不坏。”李婷婷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
“……”小黄牛不由微微无语。
心想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接下来可得好好调教一番，不然将来在学校能被别人欺负死。
“德平，过来坐。”李亚东拍拍沙发道。
“好。”黄德平笑着走过来，知道老板有事交代。
“铜锣湾那处写字楼，有没有什么进展？”
“那老头挺难缠的，磨了这么久，终于松了口，说是五亿，少一个子儿都不成。”
“五亿……”李亚东琢磨了一下，回道：“再逼逼，态度搞坚决点，拿出那种不卖就拉到的架势，看看效果如何。”
“好。”
李亚东岔开话题问，“香港有几所艺术类的大学？”
关于婷婷读书的事情，李亚东已经详细征询过她自己的意见，她还是比较倾向于艺术类院校，那便遂了她的意。
“艺术类的大学？”黄德平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后，回道：“好像……专业性的艺术类大学就一所，其他的都是分的专业。”
“那岂不是没得挑？”李亚东诧异，这件事情他还真没怎么留意，在他想来香港娱乐业这么发达，培养人才的机构应该很多才对。
实际上他所想也确实没错，类似的机构香港是不少，例如tvb的无线训练班。
再说了，他自己的东方红娱乐公司，不也在组建培训机构吗？
但香港正规的艺术类院校，目前就一所香港演艺学院。
两千年后还会增加一所香港艺术学院。
香港演艺学院于八四年落成，倒也走出过不少明星，例如：黄丘生、朱因、黎紫、邓子棋、翁红、谢俊豪、王祖男等人。
“如果想专业性更强一些，确实没得挑，也只有湾仔那所演艺学院。”黄德平回道。
“湾仔？那岂不是很近。”李亚东笑了笑，寻思没得挑就没挑吧，反正找个学校给婷婷上，主要还是让她融入这座城市，结交一些新朋友，好让小姑娘在这边不至于孤单。
至于学什么东西的问题，能学就学，不能学就拉倒。回头让公司的培训老师，给她开小灶就好。
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个傻子，李亚东都能给她捧红。
只是此事并不急于一时，她才十八岁，年轻得很，让她先熟悉熟悉香港的环境，见见世面，总归没有坏处。
“是挺近的。”黄德平点头，“湾仔就夹在中坏与铜锣湾中间，从公司开车到演艺学院，撑死一刻钟。”
“那行吧，就这个什么演艺学院，你去联系一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走后门也好，捐赠也罢，总之我要婷婷尽快有书可读。”
“没问题。”
……
黄德平的办事效率向来极快，他怎么搞定的，李亚东也懒得问，既然财务没有打电话来，就说明花费不大。
对于他，包括陈家英与何诗涵，三个公司的负责人，李亚东都给过一些资金额度。只要不超过这个额度，便可以直接让财务过账，具体用途会反应在每个月的财务报表上。
第二天黄德平便拿来了一张入学通知书，可让婷婷就这样去上学，李亚东又着实不放心。
她既不会讲粤语，英语也是狗屁不通，在香港基本就是一个文盲。总不能奢望这个年代的香港老师，以及同学们，会迎合跟你讲普通话吧？
所以没办法，这个学暂时还真不能上，李亚东是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只要想想她去到学校像个傻子一样，备受同学们嘲笑，李亚东就不能忍。
原本还想让小黄牛教她讲粤语，看来行不通，那能怎么办？
只有请老师。
黄德平找来一位“高手”，号称一个礼拜可以教会没有语言障碍的人讲粤语。
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李亚东不知道，但却知道粤语很难学，因为普通话只有四个音，粤语却有九个。不过，这家伙既然有种一节课收三千港币，就暂且信了他。
他原本要求一天必须上满四节课，李亚东干脆就直接让他住在了别墅里，一天照八节课上。
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如果这样，一个礼拜后婷婷还不能进行正常的粤语交流，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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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相遇
潘笛生最近可谓人生得意，公司市值虽然在经历股灾之后，大幅贬值，不过由于大金主注资迅速，使股民重拾信心，经过几个月的发展，已经渐渐地缓过神儿来。
说是因祸得福都毫不为过，迪生创建过去在股票市场中，顶多排进二线阵营，与九龙仓、华人置业、长江实业等炙手可热的蓝筹股，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此次事件之后，已经隐隐有了分庭抗礼的架势，市场反应一片良好。
这是其一。其二，他预备今年抱得美人归，迎娶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事业有成，爱情圆满，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大抵便是如此。
李亚东倒是巴不得他好。当然，就事业而言，因为他好，自己才能好。
至于爱情，见他的鬼去吧，他也就是不想打击潘笛生，否则真想劝他不要娶，娶了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是得离。
李亚东占有迪生创建22.3%的股份，为第二大股东，他当时入股的时候，股票价格为每股四块三毛。而现在，迪生创建的股票已经回升至六块一毛。
也就是说，平均每股净赚两块二毛，他手上到底有多少股票，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大约接近一亿股，这也就意味着，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这笔投资已经为他带来了超过两亿港币的收入！
这样的赚钱速度，大概也就比印钞机略逊一筹。
也难怪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越来越有钱，而穷人则越来越穷。
钱能生钱，是句真理。
当然了，这几个月的迅猛增长，主要还是触底大反弹，随着股价的进一步回升，增速肯定会渐渐地慢下来。
迪生创建，总裁办公室。
这个地方李亚东还是第一次来，有多豪华就不提了，单从一个细节上就能管中窥豹卫生间里的马桶边缘，镀有24k纯金。
what are you弄啥嘞？
对于这样的奢华，李亚东实在无法理解。
他试着尿了一把，倒也并未体验到任何快感。
“我说李大亨，你这说走就走，大半个月见不着人，连个联系电话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公司年度股东大会都不参加，这是要闹哪样？”潘笛生坐在柔软的欧式沙发上，手里摇晃着一杯罗曼尼康帝，打趣着问。
“这不正合你意？”李亚东翘着个二郎腿，坐在他对面，没好气的回道。
潘笛生是迪生创建第一大股东，占股为31.5%，却远没有达到绝对控股权，加上李亚东还差不多。
所以，李亚东可谓他现在最不能得罪的人，也是最值得拉拢的人。
只要李亚东跟他一条心，那么，不管其他股东如何折腾，或是市场如何动荡，迪生创建将永远牢牢地掌握在他手心里。
反之，若是李亚东起了二心，那集团将很大可能改朝换代。
至于增加供股、稀释股份的事情，只要不傻，潘笛生就不会做。因为他心知肚明，拼实力、拼现金流，如今的李亚东，远非他可比拟，那样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话也不能这么说。”潘笛生讪讪一笑，“你毕竟是集团第二大股东，从入股到现在，没有参加过一次股东大会，其他股东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的了呢。”
“行了，你也别套我话了。”李亚东如何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简单来说，这家伙有点怂了，害怕自己打他集团的主意，刚开始邀请自己入股，那是被逼无奈之举，现在缓过神儿来，就担心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不保。
“我今天就摊开了跟你讲，我对经营迪生创建半点兴趣没有，你干得挺好的，继续保持，别让我亏本就行。至于什么股东大会，你就当我跟在同一个战壕，咱俩的股份加起来，已经超过51%，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在不做出什么脑残决定，损害我的利益之前，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那不能够！”潘笛生哈哈一笑，这番话无疑使他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下次再召开股东会议，若还有别有用心的家伙追问李亚东，他就可以直截了当地怼回去：李先生跟我穿一条裤子的，我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他确实没有干预迪生创建发展的打算，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把这个集团经营得比潘笛生更好，既然如此，还瞎操那个心干嘛，坐着分红就行。
当然了，他虽然看似对迪生创建不管不问，实际上何诗涵那帮人，时刻不在留意它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得知。
毕竟也是五个亿投在那里，不，现在是七个亿！
“对了，你得从集团内部抽几个人才给我。”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说道，这才是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哪方面的？”正所谓礼尚往来，对方刚送给他一颗大大的定心丸，这点小事，潘笛生当然不会推辞。
“业务部门的，我准备……”说着，李亚东便将自己决定在内地发展高档贸易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去……你脑子没坑吧？”听他一番话讲完，潘笛生诧异道：“香港的高档品牌消费意识，才是近几年刚刚形成的，你确定这个年代的内地经济，可以支撑起高档贸易的经营？”
“先铺路嘛，徐徐渐进，奢侈品放到最后，先从高档货开始，你可别小瞧了内地人，大富豪虽然没有，但几十万级别的小富商，还是不少的，主要是基数大。你香港才几个毛人，内地人口数以亿计，我就是一万个人中卖出一件商品，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潘笛生苦笑，“关键以内地现在的经济来看，一万个人中，恐怕都没有一个能消费得起高端商品的。”
“我说的是以后。”李亚东白眼一翻道：“实话告诉你，前期我就没打算赚钱，你一个香港佬注定想象不到内地的经济增速会有多快。”
“好，你牛你牛，明明是亏本的生意，还偏偏被你说成是香饽饽。”潘笛生撇撇嘴道。
“老子亏得起！”李亚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鼠目寸光！”
“诶……你这话说得……”潘笛生不乐意了，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内地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嘛，可关键它现在太穷了！实话告诉你，我也有进军内地的打算，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至少十年之后。”
“你没戏。”
“为啥？”
“因为有老子在！”
“……”
不管潘笛生乐不乐意，最终他还是从业务部门抽调了五名精英，交给了李亚东。
实在惹不起啊！
而且，他不承认也得承认的是，如果李亚东也瞄准了内地高档贸易这块蛋糕，那他还真没戏。
他拿什么去跟人家拼？
首先，那里是人家的家，人家的大本营，关系人脉自然不是他可以比拟的；其次，人家手里的钞票比他多，商场争斗，最怕的不是对手诡异多端，而是有钱，在绝对的资本运作之下，任何的计谋都是徒劳；最后，人家还比他有胆。
让他这个年代就打进内地市场，他指定不敢，他手上的那点家底，禁不起这样玩，即便未来的利益几乎摆在眼前。
……
李亚东将这五名业务精英带到东方红大厦，给他们划分了独立的办公区域，且每个人增加20%的薪资，从此他们与迪生创建再无关联，完全属于他的人。
对他们的工作要求也很简单尽可能的签下更多的，世界知名品牌的中国代理权。
这还是李亚东年后第一次来公司，背着个手四处转了转，所到之处“李总”之声不绝于耳。
熟面孔很少，更多的还是陌生人，应该都是各公司近期新招聘的。集团业务不断拓展，对于人才的需求也日益明显。
三个公司都招聘不少新人，但动静最大的，还要数东方红娱乐。
李亚东来到这层，一眼望去想找个人搭话都难，九成九的他都不认识，很多人居然也认识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
“嘭！”
一路走来左顾右盼，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撞上了，诧异地回过头，才发现身前的廊道里站着一堵人墙。
四个打扮很时髦的小伙子，约莫刚从旁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恰好跟他撞在一起。
“不好意思，先生你没事吧。”居中一人连声致歉，虽然梳着飘逸的中分发型，穿着带铆钉的皮夹克，一副叛逆青年的打扮，但态度却很谦逊。
然而，李亚东直愣愣地盯着他，一瞬间有些傻了。
他不是一个追星族，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偶像，或许因为一部电影，喜欢上某个明星，或许因为一首歌，感觉这个明星还不错，也会进一步关注他们之后的作品，但仅此而已，远没有达到为之疯狂的地步。
若真计算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位明星，曾使李亚东为之半疯癫过，曾为学习他的一首歌，利用随身听单曲循环了一个礼拜。甚至他的粤语水平，很大程度上也得归功于此人的作品。
而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