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备受关注的比赛
尔克里斯竞技场外站满了人,三两成群在树荫房檐下躲避着灼日照射,却没几个往有棚顶的竞技场里走。
观看斧刃竞技已经成为了帝国大多数人最大的娱乐方式,只要有些时间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掏出几枚铜币进竞技场跟着那炙热的气氛喊上两声。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竞技场不只是个消磨时间的地方,也是生财的地方。
虽然赌博被明令禁止,但就如同那禁酒令一样,需求太大的东西永远无法贯彻上禁令。地下赌场雇用的那些绿衣孩子全天都拿着注票和赛事报告在竞技场附近来回奔走,哪怕是卫兵和斧刃联盟的人也知道他们是赌博这朵毒花的花粉,只是就连他们也深陷毒中,大多时候都只是装作看不见任其发展。
围站在竞技场附近却不往里走的人群正是那基数庞大赌徒中的一小部分,他们不愿多掏钱买下全天比赛场次的入场券,而是等下了注后才根据场次进去。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如同那些在分配大厅的战士一样,消耗在了分析和犹豫之中。
然而今天他们似乎不用多等,地下赌场的绿衣孩子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好得有些不真实的消息,一个新入册的贵族战士,带着他的漂亮女代理竟然在第一场比赛中就选择了已经近一周没人愿碰的六连胜战士,冯特.雷索。更令人惊叹的是,赌场为这个实力悬殊的比赛开了注口。
脑子发热的赌徒们没有多想,纷纷掏空了口袋下注冯特.雷索。住口条件也极其详细,冯特完胜,负一局取胜,甚至就连冯特取得胜利时间也被赌场详细分出了条目供赌徒们选择。只有一小部分行事小心和知道些许内情的家伙犹豫半天,给名为朗.凡拉的新手战士下了注。朗.凡拉只要在三局中赢上一局或是撑上十分钟不败,赔率也是惊人的。
蕾拿着她朗.凡拉十分钟内全胜的注票走回竞技场时发现御和冯特.雷索比赛的场次已经被抢空,她不禁佩服地下赌场的效率,赚脏钱的人似乎总是比其他人要认真得多。
御还坐在她离开时的位置,闭目休息着,但脸色比她离开前还要差。
“我回来了,你。。。还好吗?”蕾小声问道。
御睁开双眼露出了那双慑人的眼睛,没有回答蕾的问题,只是看了眼竞技场外拥挤入场的人群问道:“你觉得会有多少人?”
“刚才听有人说票已经卖空了,二级竞技场怎么也能有三千人左右。”
御看上去高兴极了,露齿笑道:“三千人。。。。棒极了。”
蕾皱眉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还好吗?”
“前所未有的好。走吧,我的归途要开始了。”
御和冯特.雷索的比赛被随机抽取后安排在了7号场地,平滑无任何障碍的硬地场地。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联盟人员已经准备好了给两个选手的准备室,在那里他们需要换上比赛用的贴身白衣,钢板护甲片,手套,靴子。
为了尽量保护斧刃战士却又不让护甲的运用影响比赛,联盟规定斧刃战士们参加比赛时都必须在要害部位穿上护甲片,身着贴身白衣,一旦战士在竞技中受伤,鲜血透过白衣可以最直观的地告诉观众一场对决的状况和优劣势。
代理人不能跟战士进入准备室,蕾只能叮嘱了御几句就在分开往专门的代理席走去。代理席位于距离竞技场最近的一排上,不知这个竞技场有多久没有战士带代理人来了,座位上布满灰尘和从后排座位扔下的杂物。蕾只得皱眉站着等待比赛开始。
尔克里斯竞技场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一场比赛迎来如此多的观众,讽刺的是带来这一切的却是被禁止的赌博。数千人几乎人人手中都捏着注票,蕾注意到就连维持秩序的卫兵似乎也在轻声谈论着赢钱后要怎么花。
“简直就是在捡金币。”
“谁说不是呢?地下赌场那群吸血鬼怎么突然给这种比赛开了口?会不会是打假赛?”
“哈,消息都传遍了,谁都可能打假赛,冯特.雷索可不会,他父亲就是被赌场的人讨债打死的,他又怎么会和赌场合作?”
“我这次下了一整个金币冯特.雷索五分钟内完胜,赢了就是翻倍,整整一个月的薪水。”
蕾的坐席与身后的坐席相距不远,她听着身后各行各业的赌徒们耗尽家当的行为不禁摇了摇头,赢得永远只会是赌场,为什么他们永远不懂。
时间就在满场的猜测和憧憬中慢慢流逝,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比赛时一个胖男人艰难地爬上了竞技场搭建的一座木塔。那是解说员的席位,用他们全帝国最灵活的嘴巴为所有人讲解比赛。
胖男人爬上木塔后喘了几口气,这才坐上了他的位置,对着面前的巨大喇叭喊道:“女士们,先生们,我最亲爱的斧刃竞技爱好者们,欢迎,来到尔克里斯竞技场。”
激情雄厚的巨大的声音带着震动卷过竞技场,交谈着的嘈杂人声不由自主一齐停了下来。
“七号场,硬地竞技场,最具可能的场地!步伐精湛者的取胜之路!投机者的墓场!厌倦了草地比赛没完没了的游斗?想想水地比赛的漫长和混乱把。在这里,没有限制,没有障碍,自由的场地!愿费里诺赐下最激烈的战斗!”
“蓝方!尔克里斯的外来者,震慑群英的赛季六连胜达成者!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有人胆敢站在这位机敏,悍戾的战士面前,他的双手斧凶残!毒辣!无论斧刃和握柄都能用最刁钻的角度劈开一切障碍!或许我们该为他的对手感到悲哀,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是尔克里斯最接近总赛的战士!”
讲到这里解说故意拖长了声音大喊道:“冯特雷索!!!!”
一个将长发绑在脑后的强壮男人倒提着一柄巨大双手斧从一个通道中走了出来,他身穿染有蓝色标识的要害护甲。迎接他的是全场的欢呼和怒吼,冯特.雷索将他的双手斧往地上一扔,挥舞着双臂迎接他的呼声,藏在贴身白衣下的强壮肌肉显露无疑。下注他胜利的观众们见此整齐地吼叫起他的名字来。
“雷索!!!”
“雷索!!!”
胖解说不得不再度提高他的声音以此来盖过震得地面都在抖动的呼声。
“红方!敢于向雄狮挑战的勇者!无畏的搦战者!入册成为斧刃战士不到四个小时就迫不期待地向整个尔克里斯最高耸的城堡之一发起古代骑士般的英勇冲锋!他的一切都是谜,或许也是他最大的武器!允许我为各位介绍,拥有费里诺亲赐的勇气,神勇的。。。。”
“朗凡拉!”
御那令人惊叹的魁梧身躯从另一入口迈进了竞技场,有些小的贴身白衣紧紧地贴在他浑身如钢铁般的肌肉上。他手提两柄宽刃单手剑一步步走向中场,那步伐充斥着自信和强大,哪怕坐在竞技场最后一排也能感受到。
观众们或许是没有料到想象中的无脑新人战士是如此有气势,全场都有些寂静。然而尼瑞克人最崇敬勇猛强大的战士,见识到他如天神下凡般的身姿后也不禁响起了一阵掌声和喝彩声。
倾注所有赌冯特.雷索轻松获胜的赌徒们开始暗自担心起来,那雄厚的身板不像是能被轻易击败的样子。一些知晓内情的人则暗暗捏紧了拳头,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这个战士曾轻松打败斧刃联盟分部教官的情形,今天的赢家是他们也说不定。
最大的赢家,地下赌场的管事人拉里也坐在了竞技场上,他凑了凑眼镜咧开了嘴开心地笑着。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样的做法是否过于冒险,但看到御稳健的身姿后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即使那个新人战士能撑上超过十分钟他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解说见竞技场气氛有些松冷下来,赶忙又对着喇叭吼道:“凶狠的碰撞!紧张的比拼即将开始,只有强大的一方夺得荣耀!两位战士,上前!”
御和冯特一步步靠近对方,在竞技场地中央相距两米时停了下来。
“接触兵刃!”
御的两柄宽刃剑交叉着伸了出去,冯特.雷索也将他的双手斧举起,兵器在半空中轻轻相交发出碰撞的脆响。
“小孩,谢谢你来送分,要让你妈妈失望了。”冯特咬着牙轻轻偏头指着代理席上的蕾说道。
御没有回应,轻轻碰撞武器后转身退了回去。
“婊子一样的懦夫。”见御不理他,冯特又在他身后用足以让人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句。
御回身到了场地标记的红方位置上摆好了双手剑起手式,冯特.雷索也轻蔑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后到了他的位置上。
解说那激情的巨大声音又再度响起。
“双持宽刃剑,朗.凡拉,对,长柄双手斧,冯特.雷索,三局两胜,要害受到无法格挡躲闪攻势胜利。”
“斧刃!开!”
第十七章 出人意料
御在听到比赛开始的信号后就蹬地朝冯特冲了过去,对手的双手斧范围极大,以挥砍劈为主要优势,如果不能快速近身他将失去所有优势
他已经注意到了冯特.雷索腰间的佩剑,知道对方是双手斧的惯用者。由于双手斧势大力沉,武器收回和防守极为乏力,使用者时常都会配备副武器。在攻击失败或被近身时快速抽动副武器以争取大斧挥动的时间。
御不敢轻视,开始晃动起他的脚步,一会似是要向左冲一会又像是要从右边绕过去。由于中毒的原因,他的速度,力量大不如和森莱尔决斗时所有的状态,因此格外地专注。
冯特.雷索也晃动着他举在胸前的巨斧,让对手无法看清他的攻势。和巨斧对决一旦无法在第一时间摸清对手巨斧的方向和攻势就很难再躲过,相反的,一旦顺利躲过巨斧挥砍劈的主要攻击和余留的后手,持斧者的优势就会转为被动。
这一下尤为关键,御拉近着距离的同时不断扫过冯特挥动巨斧可能用到的肌肉和部位。
终于在御快冲到大斧攻击范围时冯特有了动作,他左手手肘往下一沉,右肩微微鼓起,似乎是要做一个抬劈的动作。见到这些御却没有急着改变动作,依旧往固有的方向冲刺着,他没看见冯特的右肩完全用力。
果然冯特在做完抬肩的动作后立马换了左手作为主要用力点,一改之前的假动作将左手往回横拉,巨斧也失去了之前要抬劈的趋势改为横扫。
双手斧的攻击范围笼罩了御正冲锋的方向迅猛地挥砍过去,御的宽刃剑没有可能格挡住重武器的全力挥砍。好在他提前看清了冯特的假动作,右脚点地朝反方向跃去,仿佛未卜先知般地躲过了巨斧的第一下挥砍。
冯特见第一击不中马上顺着斧势用大斧的长柄向从另一方向扑来的御抽去,左手已经放在了腰间佩剑上。
御原以为他会直接耗力扳回斧刃准备第二次挥砍,却没想到对方用斧柄也能攻击。那斧柄带着第一次挥砍的余劲重重劈来,御侧头挥出左手剑砍在斧柄下方,改变了斧柄挥来的方向,弓身起腰之间已经进入了他宽刃剑的攻击范围。
冯特也不换不忙,一边抽出佩剑准备防守,一边滑步快速后退,右手则大力挥动斧头准备将御逼出近战范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解说还没来得及说完第一句话他们便已经开始了短兵相接。
“啊,朗很快速地展开了冲锋,只有贴身他才能有优势,他摇晃着想要迷惑对手。。。。啊他像是提前知道一样躲过了横劈。。。。遇上了后招。。。啊冯特已经被贴近到了身前。”
胖解说快速地试图用语言追赶场下两人的动作,却完全无法赶上,甚至连眼睛也有些跟不上。在场观众只觉得御几个晃动和躲闪便逼得冯特拔出了副武器。
御的两只手像是各自有意识般以完全不同的攻势进攻着,右手宽刃剑从不同角度劈砍着冯特的各个要害,逼得他不得不一直后退并用佩剑匆忙格挡。左手宽刃剑却不停用戳点的快速攻击阻止冯特右手提起巨斧的动作。御像是知道冯特的想法一样,冯特刚想内曲手肘以便用力,他的剑便迅速递到了冯特手肘的位置,迫使他改变动作。
那平时挥之如臂的巨斧在不停避让的动作下像是千斤巨石一样难以挥动。这样别扭地躲了七八剑后冯特已经彻底放弃了挥砍巨斧逼走御的想法,只得用巨斧长杆艰难格挡着他的攻势。另一只手虽然拿着轻巧的佩剑,但苦于不能像御一样一心二用,早已一齐落入下风。
两人一个退一个追,四件武器快速碰撞发出雨点落地般密集的呛呛声响。
抬着远视镜的观众发现不过一分多钟冯特.雷索贴身白衣的双手和腰间位置已经被多处伤口冒出的鲜血染红了。
冯特也的确有些本事,一手拖着在贴身攻击中早已沦为累赘的斧头却依旧想尽办法躲过格挡住了所有要害攻击。忽然御两柄剑一齐逼向了冯特的咽喉位置,冯特匆忙躲避后发现御竟主动往后跳了一步停下了攻势。
他大喜之下急忙想要将大斧抡圆展开反攻,却发现斧柄抵住了什么硬物。原来不知何时冯特已经退到了竞技场边的石墙边,比他身高还长些的巨斧磕在了身后的石墙上,被限制了挥舞范围而显得绊手绊脚。
御趁他无法全力劈砍又冲了上去,这次冯特没有了躲避空间,只得将长斧立在胸前挡住了一把宽刃剑的劈砍,另一把则直直抵在了冯特的喉咙前。
场边的裁判见此马上挥起了象征一方失去还手能力的红旗,解说随即激动地喊出了第一局比赛的结果。
“冯特被逼到了场边,长斧优势尽失!朗如雨点般的攻势再度接上,第一局比赛结束!冯特.雷索无法抵御要害攻势,朗.凡拉取得第一局!”
整个竞技场瞬间有喜有悲,悲的是押注冯特.雷索短时间完胜的观众们,他们愤怒地朝场下扔着已经在几秒前变得一文不值的注票,诅咒谩骂着冯特的徒有其表和虚假。在他们看来第一局比赛开始到结束冯特甚至没有展开过有效的反击,被两柄宽刃剑逼得一步也没向前迈过。
喜的是冒险将金币压在了朗.凡拉身上的一小部分人,他们有的怀疑冯特会被收买打假赛,有的则抵挡不住诱人的赔率点水一般小小投了一些金币在朗.凡拉的身上。然而更多的却是后悔,后悔没有那个胆子和眼光倾注积蓄赌朗会如此快速地拿下首局。赌徒永远也找不到满足。
全场依旧零零散散响起掌声,不一会就转变成了一股不小的喝彩声和支持御的呼喊声。纵使有人怀疑这是被赌场操纵的假赛,即使不少了输光了口袋,然而新人战士的技巧和迅捷都被看在了眼里,呈现了一场令人钦佩的短兵胜长兵的战斗。
真正高兴地或许只有坐等着收钱的赌场管事拉里和朝场中不停挥手的蕾了。她兴奋地伏在竞技场和观众席的栏杆前向下招手示意御看过来。御见取得胜利后便将剑尖从冯特的护颈片上挪了下去转身向休息区域走去,他一扫眼便看见了朝他使劲挥手的蕾,她站在最靠近竞技场地的一排观众席上,高挑的身姿显眼无比。
竞技场给双方战士准备的休息区域就在蕾所处的代理席位正下方,蕾见御走了过来,兴奋地喊道:“漂亮!再这样来一局!”
又等御走进了些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御正粗重地呼吸着,仿佛刚从熔炉中走出来一样满头大汗。蕾抓着栏杆俯低了身体朝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休息区木凳上的御低声问道:“怎么了?身体撑不住了?”
御杵着脑袋没有回话,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往外冒着。观众台上传来的喝彩声口哨声像是他体内毒素的催化剂一样,每一声都像镊子一样将他浑身力量抽走一分。重拾荣耀的感觉似乎有着惊人的代价,他凭借着惊人的毅力才算完成了比赛走回休息区。
竞技场另一端休息区,正坐着接受伤口处理的冯特.雷索嘴里不停小声用他能想到最肮脏词语咒骂着那个叫朗.凡拉的战士。他将失利的原因都归在了对方有意针对自己上,或许那个新人战士在入册前就研究过他重斧风格和招式,想用这样一场战斗来散播名气。
他朝旁啐了口吐沫,决定下一局舍弃双手斧换上同样擅长的单手剑。
第十八章 病重之躯
“御,还能打吗?”
“我去暂停比赛。。”
蕾模糊的声音像从远方传了进来,御使劲摇了摇头将他脑子里的嗡嗡声甩了出去,抬头对蕾道:“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有水么?”
蕾赶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清水递了下去,御拿过水袋朝嘴里灌了几口便将剩余的全部浇在了头顶。这么一做他似乎清醒了许多,坐在木登上深吸了几口气便朝武器架走去。
御没有准备他自己的个人武器,于是联盟在他的休息区准备了各式兵刃。他顶着已经开始有些虚影的视线随意看了看,伸手拿起了一杆双刃巨斧和一把佩剑。
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活力正在急速逝去,对于这场可能是他最后的一场战斗,御有些孩子气地想好好玩玩,用对手最擅长的武器。
蕾见御愈发得不对劲,对着场下喊了几声他也不作回应,顾不得其它伸手就想去找代理席上终止比赛的示意旗。然而一声刺耳的哨声响了起来,那是第二局比赛开始进场的哨声,意味着蕾举起终止旗也无法停下比赛了。
“令人惊叹的精彩比赛,为我们带来惊喜或是惧怕的新人选择了冯特.雷索最擅长的双刃斧来迎接第二局!是蔑视还是嘲讽?更为吸引人的是,我们尝到失败滋味浑身伤口的冯特.雷索仿佛和朗.凡拉心有灵犀,他同样选择了上一局对手的武器!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失利仅仅是因为武器的不适合,两个优秀的战士再一次站在了中场!”
见御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脸色惨白的模样,冯特.雷索嗤笑道:“怎么了大个子,正式比赛对你来说太费力了?”
御抬起巨斧道:“你话太多了。”
冯特举起他的两柄宽刃剑有些刻意地重重敲在了御的巨斧上说道:“我会让你知道尔克里斯的大人是怎么教训小孩的。”
两人只是要做开场前的兵器碰撞,因此御没有在举起巨斧时用上什么力气,被冯特刻意地用力一碰他没能保持重斧的平衡,被带着晃了晃身子。
“哦!冯特.雷索很没有风度地在接触兵刃时用力砸开了朗的武器!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观众席上也开始响起阵阵嘘声,冯特.雷索的行为和让观众输钱的事实导致几乎所有人都支持起了御,他们只希望冯特.雷索能出更多的洋相以便藉慰那因赌博而糟透了的心情。
御没有多做回应,站直了身子拖起巨斧回到了标记的位置上等待比赛开始。他实在也没有过多的余力和精力,力量和体力每一秒都在流失。
“斧刃,开!”解说和裁判的示意旗一起宣告了第二局比赛的开始。
冯特学着上一局御的动作左摇右晃地朝御冲去,拉近距离的同时混淆对方。然而在御看来那动作粗糙简陋,没有任何意义,且他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等到被近身时才想着滑步后退。
御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冯特的动作趋势往后快速退着,远处看来像是因惧怕而节节退缩一样。
“似乎朗终于意识到了武器的不合适,他正在后撤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胖解说卖力地为观众分析着错误的信息。
冯特左右摇晃的动作非但没能迷惑对手,反而拖延了他冲刺的速度,见御开始后撤他定住身形朝御因后退而露出的空档快速冲去。
御此时做了个令人咋舌的动作,他索性把身子一转抬着巨斧向后跑去,把毫无防备的背部留给了对手。冯特险些笑出来,大喜之下加快了速度彻底放下了防守的准备和剑式,希望快速地结束这一局。
然而御背过身只跑了两步便猛地止住了身形,借着转身时的动作抡圆了巨斧朝身后追来的冯特横扫过去。他们一冲一滞之间距离被瞬间拉近,冯特第一次发现原来被长柄巨斧近身也不是好事,手上的双剑距离御还有一段距离,然而对手的巨斧已经将他前后左右全部笼住。他无奈之下只能不躲不闪继续向前冲去,被斧杆打飞也比被劈成两半要好。
转机在此时又一次出现,冯特发现对方横着扫来的巨斧竟歪扭着在半路失去了方向,斜斜劈在了面前的地上。
御本想借着扭身的势头省些力气劈出一斧,却没想到他此时实在太过虚弱,注在巨斧上的力气到了半途就支撑不住斜砸下去。冯特也借此机会冲进了他身前,两柄宽刃剑一挥一刺攻了过来。
御附身躲过挥来的攻击,左手已经抽出佩剑朝冯特腰间刺去,他的剑式不防不挡像是不要命一般。然而冯特的攻击只能刺伤御,而御的攻击借助着冯特的冲力势沉力狠角度刁钻直朝要害而去。
冯特惊愕间本能地收回了攻势,侧身躲开了御的佩剑。一躲一闪之间御抬着巨斧又一次拉开了距离。
御和冯特就像这样一退一追,御似乎带了尺子,用尽手段将冯特和他的距离控制在了双刃斧刚好能攻击到的范围上。且跑动中不断从各个角度诡异地劈出一斧又一斧逼得冯特狼狈躲闪。
然而御的攻势像总是少了股气力似的,每每在要得手时被冯特找到破绽艰辛躲开。
蕾在看台上抬着她的远视镜紧张地看着御的脚步越来越慢,攻击越发势弱,不由得暗暗着急,御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令人惊叹的意志,让人想刨开他的脑子不是么?”
嘈杂的竞技场中充斥着观众们的吼叫声,然而这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优雅和安人心神的功效清晰传进了蕾的耳中,说话的人就站在她身旁。然而蕾确定代理席位前一秒都还只有自己一人。她拿下远视镜有些按着胸口有些惊慌地朝身旁望去,她最怕悄无声息而来的人或事。
一个带着奇特发饰的白发老人不知用什么方式来到了她身旁,双手合在腰间无比专注地看着场地上的比赛,小拇指上有一个造型古怪的戒指,上面印有蕾从未见过的纹章。老人没戴帽子和面纱,但脸却像蒙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
老人没有管蕾被自己吓得险些跳起来的动作,看着御和冯特的战斗对蕾说道:“女士,你尝试过等待死亡的滋味么?”
诡异的问题让蕾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张了张嘴反应了半晌才回道:“我。。。认识你吗?”
老人没有理会她的提问,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永远不会到来。别说是死亡,就是这样等待一杯麦酒也是痛苦的。那滋味逼疯过太多人了,帝王,骑士,小丑,好像没人能坦然接受死亡的未知性。唯独他,那个正用战斗迎接生命和死亡模糊分界线的战士没有被逼疯。”
“更令我惊喜的是,已经支撑了他一百年的非凡意志还能容纳下梦想。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做到的么?从那样一个早该朽烂的脑子里激起情绪。”
老人终于将他的面庞转了过来看向蕾,唯一能从他脸上看清的双眼充溢着智慧和未知。
感觉在他身边每待上一秒都令人浑身不适,蕾向后慢慢挪动着。她觉得自己是遇上了疯子,一个充斥着学者气息和神秘力量的疯子。从那些奇怪的话语和问题中能看出他似乎知道御的身世经历,甚至让蕾感到他或许就是给御诅咒的那个巫师。
“他和你说了?我还以为他是个不喜欢交朋友的小家伙。”老人似乎能看穿蕾的心思,摇了摇头带着些惋惜说道:“既然你是他的朋友,就请把这个给他喝下。”
老人朝她的左手点了点头,蕾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手,只见她的左手掌心不知何时捏住了一瓶装着透着淡紫色液体的瓶子,仿佛已经在她手里攥了很久一样。
蕾只觉得背脊冒上一股寒气,她有些惊恐地抬头望向那神秘的老人,或者说巫师。这伫立世界数万年的大陆上似乎也只有传说中的巫师能做到这样的事。
“啊!!很险!朗险些又被逼到了绝境,但又用他惊人的反应和动作拉开了距离!”
解说的一声大吼吸引了蕾的注意,她将头转回赛场只见御似乎刚从地上翻滚着躲过了冯特的攻击,他的巨斧拖在了地上,似乎已经到了气力耗尽的时候,
蕾只不过一个转头,再回头想问那老人给了她一瓶什么东西时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空无一人。她有心四周环视查找那老人的踪迹,但此时比赛到了最要紧的时刻她也顾不得思索太多,将那瓶子塞进口袋中赶忙又抬起了远视镜望向了场中。
御翻身躲过冯特的双剑抡挥后错腿扭身以一个难以想象的弧度从半蹲的姿势飞跃了起来,怒吼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拖起双手斧朝冯特后颈劈去,那模样竟像是毫不留手要将冯特在比赛中斩首的样子。
在场观众无不发出惊恐的叫声,竞技场并不是角斗场,很少有人愿意看到选手被杀的景象。御似乎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跃在半空快要劈下巨斧时用力扭动手腕,将原本即将落在冯特脖颈上的攻击歪扭着略过他的面庞狠狠砸在了地上。
飞溅的石块碎屑砸在了冯特脸上,他低头望向那被砸出的巨坑只觉汗毛耸立,巨斧发光的刃尖从他面前堪堪掠过的景象想扎了根似的驻进了脑中。冯特只觉鼻头发凉,伸手摸去后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御的攻击擦过他的鼻头削下了一层薄皮。他的生命就在那薄薄一层之间留了下来。
冯特在裁决席的一声哨声下缓缓瘫软在地,只觉得浑身酥麻再也无法动弹。
第十九章 药剂
“令人惊叹的回身劈砍!朗.凡拉取得胜利!请为这位强大的,荣耀的战士献上喝彩!”
胖解说艰难地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呼喊着比赛结果,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叫骂声混夹着已经作废的注票一起飘满了整个竞技场。观众们更像是本能驱使般的掏出身上早已备好的彩羽朝胜者的方向扔去,无论赌博输赢。
向勇士扔去彩羽本是王都法尼沃的习俗,栖息在姆沥河上游西部的长喙艳鹬的羽毛被法尼沃人称为取胜之鸟。它们五彩斑斓的羽毛也就成了王都人祝福勇士和胜者最好的象征。久而久之这一习惯从法尼沃竞技场传遍了整个帝国,那些见不到长喙艳鹬的区域则用其他禽类的羽毛涂上鲜艳的染料来代替。
尔克里斯城也是如此,几乎所有观众都会在进场前从商贩手中买几根不知从什么鸟身上掉下的染色羽毛,等比赛决出胜者后再朝场内扔下。
一时间竞技场内乱做了一团,飞舞的注票羽毛裹挟着呼喊声在空中飘扬。
一个刚入册不过几小时的战士能为尔克里斯这个偏远郡府的竞技场带来如此精彩的比赛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无论是朗.凡拉第一局精湛的双手分持剑术还是第二局险象环生的距离追拉都给了他们一种身处王都竞技场的非凡感受。
或许是被二级竞技场里常年松散乏味的比赛弄得不抱期望的原因,这一场比赛无论从预期到结果都是令人震撼的。御最后洞彻全场的怒吼令他们为之一振,将早已澎湃的心情推上了高峰,许多人甚至早已忘记他们正在为之喝彩的对象同样也是让他们输得倾家荡产的人。
可敬的战士哪怕在方萨斯也能捡到彩羽,这是帝国的谚语,带着些歧视最南方郡府方萨斯的意思。意为哪怕身处终日只会暴动的方萨斯郡,那个背信者的聚集地,也有对英勇战士那样抛下一切成见的尊敬。
胖解说将身前的喇叭嘴拨开,此时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看台上的人们已经陷入了情绪最激动的时刻。当然有的是为了真正的荣耀而无法自已,有的则是因为失去了一切而破口大骂。
忽然他发觉场下有些不对劲,险些被斩首的冯特.雷索早因惊吓过度被竞技场医师搀扶着进了休息室,但之前还张着双臂迎接荣耀的朗.凡拉却从刚才开始就拄着他的巨斧一动不动。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一种向战神费里诺祈祷的姿势,然而当朗已经超过一分钟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后他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了。他赶忙将嘴又凑到了喇叭边,用他最大的声音盖过了竞技场内的吵闹喊了起来。
“请医师进场看一看我们的胜者,他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随着他的话落下,所有人也往场下看去,那伫立着一动不动的模样的确有些不对劲。
一群红袍医师小跑着进了场地围到了御身旁,呼唤无果后见他双目紧闭几个医师便抬出了担架。他们试图将御手中的巨斧拿走,结果五个人用尽全力也没能做到,只得连着他手上数十斤重的斧子一齐运回了休息室。五个壮年男人几乎是用拖的方式将御和他的斧子带离了场地,留下场内观众诧异的询问和退场声。
蕾早在比赛宣布结束时就跑出了代理席往休息室跑去,她也没料到御虚弱到了这个地方,竟在二级竞技场中拼尽全力才得以险胜。从远视镜中她看到御从进场就惨白无比的脸色在得胜后竟有些微微泛红,她心中暗暗祈祷事情不要朝她想象的方向前进,一边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一路上不知推开了多少拦路的人蕾才得以以近乎硬闯的方式奔进了竞技场为御准备的休息室,有些简陋的房间里满是汗臭味和潮湿的霉味。抬御进休息室的一群红袍医师正围着一张木桌有些为难地互相看着。
一个高个医师见她跑进来匆忙喊道:“女士,你不能进到这里。。。”
“闭嘴,我是他的代理人,我的战士怎么了?”蕾粗鲁地止住了他,扒开两个拦住她视线的医师朝木桌看去。
蕾明白了几个医师踌躇为难的原因,御高大的躯体像座小山似的躺在了被清空的木桌上,双手依旧攥着斧子。他脸色发青没有丁点血色,甚至就连呼吸的起伏也看不见。他胸前的贴身白衣被裁开露出了健壮的胸膛。
他的胸前漆黑一片好似被什么漆黑的污血盖住了一样,像是一只怪物伏爬在了御的胸前,数十根可怖的血管凸显了出来围绕着御心脏的位置,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失去了活力。
一个医师有些害怕地颤抖着声音对发愣的蕾说道:“这是巫师和术士的邪术,谁碰到都会承受和他一样的命运。”
另一个医师则带着些许厌恶说道:“我们最好快些把他的尸体烧了,天知道这被诅咒的玩意会长出些什么来?”
“尸体?”蕾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对,尸体,你的战士已经没有了呼吸,看看他的样子吧,什么病都比他现在这模样好受些。”
“出去吧,我会处理的。”蕾手杵在桌上头也不抬地说道。
几个医师如得大赦般地跑了出去,他们正发愁要如何处理这具尸体。那战士手握巨斧劈砍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再加上令人敬畏的身形让几个见惯死人的医师也不由得有些惧怕,害怕他被什么邪术诅咒死而复生。
一个医师出门前也不忘叮嘱蕾道:“你最好找个办法把他拖出去,别留在这里。”
蕾没有回答他,只是杵着摆放御尸体的木桌,和他一样一动不动。
或许是仍心存侥幸,蕾又抬手摸了摸御的脖颈和手腕,入手僵硬冰冷,没有一丝跳动。她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了地上,有些无助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心中对御的逝去没抱多少惋惜,他手握武器,胜利后在人群的敬仰中死去,正是他期盼已久的结局,唯一不足的只是抛下了她和二人一齐设想的斧刃道路。
离家出走已经三年时间,她几乎吃遍了在王都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的苦,她心气高傲不喜欢屈居人后,决定做代理人后踏遍了整个帝国,只为寻找具备传说中的伟大战士品格和潜力的斧刃战士。三年时间她才在巧合下找到了御,却只维持了不过短短五天时间。
不像御一样有六十多年的壮年期,蕾不知道她还能在自己最珍贵的年华支撑几个三年。或许是时候回家,向所有老家伙们证明她的无能和莽撞了。
等等,老家伙?蕾突然想到了那个让她满腹疑惑的神秘老人,她抹了抹眼泪在兜里胡乱翻找起来。
“在哪来着?哈!”蕾叫喊着掏出了那瓶装着淡紫色液体的药瓶。
据老人说这东西是要交给御的,给他喝下去也算一种转交,他已经死了最坏又能怎么样呢?蕾啵的一声扳开了木塞,小心翼翼地抬着小瓶来到了御身旁。
由于死去时间还不算很长,御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僵硬,蕾花了些力气就将他的嘴巴面前掰开了一条小缝。颜色古怪的药剂刚离开瓶口就挥发出一种腐臭的气味,那味道是如此剧烈,熏得蕾眼睛发酸。闻到恶臭后蕾下意识地抖动着后退了一步,手没能保持平稳原本就已倾斜着的药瓶口洒出了几滴液体。
淡紫色的液体飞溅在了御袒露在外的胸膛上,与附着在他肌肉上的黑色流体融在了一起。可怖的黑色流体像是水进油锅般猛地剧烈流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抽离了药剂溅射到的位置,露出了御原本的肌肉肤色。
蕾扶稳药瓶后惊奇地看着那疑似导致御无比虚弱的东西散去,有些犹豫起来。思索了一阵她捏着鼻子将一半淡紫色药剂倒入了御口中,令一半则洒在了他胸口爬满黑色流体的地方。她心想就算药剂无法让御起死回生,起码也让他的遗体看起来舒心一些。
那仿佛烂了四个月臭肉所散发出的味道即使捂着鼻子也刺激着蕾的其他感官,感受着眼睛的刺痛感她有些同情地对御的尸体说道:“对不起,你都死了还要尝这东西。”
过了一刻钟,原本已经快蔓延到御颈部的黑色流体在药剂的作用下尽数退去,从御的身体中排出并将他比赛时身穿的贴身白衣染黑。然而御依旧静静躺在木桌上,丝毫没有呼吸起伏的迹象。
蕾叹了口气,或许是小时候听过的巫师传说让她有些异想天开,竟觉得世上有东西能把死人救活。令人欣慰的是御的遗体现在看起来英武多了,没有了可怖的血管和黑色流体那些愚夫也就不会像刚才的几个医师一样畏惧了。
她正想转身去找人来帮御换衣服,却无意间看到了御胸口的起伏。起初她以为因为那药剂糟糕的味道让她有了幻觉,等将手微微颤抖着伸到御鼻下时,一股暖气微弱地喷到了她的食指上。
御或许是不讨死神喜欢,他那本该早已失去一切功能的身体又开始运转起来,复起的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才过了一会儿就睫毛晃动缓缓撕开了眼,仿佛只是刚从昏睡中醒来似的。
“你。。。你。。。。”
蕾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冲上去拍了拍他的脸,话说到一半却又不知该怎么措辞。
“我嘴里这是什么味道?”
御那熟悉的低沉嗓音再次响起。
第二十章 复生
死而复生的御看着围着自己打转的蕾,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说我刚才死了?”
“以大帝的名字起誓!没呼吸,没脉搏,身子都凉了!你真的是御吗?如果你是什么东西附在他身上的话,我要警告你神殿会来净化的!”
蕾绕着御心情激荡地转着,似乎想把复生的御给看穿。绕着绕着因没看脚下险些被御仍在地上的斧子绊倒,她都感觉自己情绪转变得或许有些太快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蕾看了看原本附着在御身上的黑色液体,有些担心地问道。
御转着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握了握拳,已经感受不到了那股被抽离的痛苦和虚弱感。寄住在他体内的‘怪物’似乎离开了。
“可以说。。好极了,我的身体不再疼了,也没那么虚弱了。可是。。。。”御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颜色恶心的黑水,他皱眉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了!刚才我在看台上的时候一个。。。。。啊你干嘛!”蕾说到一半夸张地尖叫起来转过了身,御在她说话时脱下了他一塌糊涂的白衣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换衣服,这些东西也太恶心了。你继续说。”
御没有管蕾,自顾转身找起了他之前穿来的衣服。
这家伙的身体简直像王城里的雕塑一样,蕾背过身暗想道。她红着脸继续说道:“我遇到了一个古怪白发老人,他给了我一瓶药剂说要我转交给你。后来你没了呼吸心跳,我想着总归是要交给你的就把那瓶药剂给你灌下了一半,另一半洒在了你的胸口。”
“嗯,之前已经快蔓延到心脏的黑色毒素现在全流到了地上,我想也是那个药剂的功劳?”
“等一下”蕾皱着眉头转过身,也不管御光着上身的模样问道:“你早就发现那个黑水一样的东西在你身体上蔓延?”
御有些心虚地道:“一开始只是胸口上的黑点,没想到蔓延的太快速比赛前已经到了心脏附近。”
“那你,为什么觉得,不该把这事和你的代理人我说一说?”蕾一字一顿地朝御表达着她的不满,颇具英气的双眉已经紧紧皱在一起。
看着蕾被眼泪抹花了的妆容,御这个战场老兵,在几乎所有统一战争中有着血腥战绩,郊野间游荡了上百年的战士,此时竟有些心生惧意。也或许是愧疚的原因他低头躲开了蕾夺人的目光说道:“我有些担心。。。。”
“担心我不让你打比赛或是撕毁咱们的契约?”蕾帮他接完了话,但这理由似乎让她更恼火了。
“穿好衣服你自己出来,我要出去找个没有一根筋战士的地方透透气。”说完她把手上的瓶子重重放在了御之前躺的木桌上大步走了出去。
御摇了摇头,他第一次遇到了能对他发火自己却毫无办法的人。
这时与气汹汹夺门而出的蕾错身而过走进来的清洁人员看到了休息室满地污水和难闻气味的模样,哀嚎道:“怎么这幅模样?”
他抬眼看见了正系扣子的御,怨气似乎小了些,上前靠了几步说道:“我看了你的比赛,是个值得尊敬的战士,只是偶尔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工作也不错。”
御看了看木桌上残留的黑水和满地杂物,他觉得没正常人会相信刚刚有人在这死而复生的故事,只是点了点头道:“抱歉,不过我要是你就不去碰那些黑水,或许有毒。”
那清洁人员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秃顶男人,他听御这么说有些惊恐地往后跳了跳说道:“现在的战士都要靠喝毒药来保持兴奋了?”
他随即眯了眯眼仔细看向了蕾出去前留在桌上的瓶子道:“萨库福尔庄园?他们除了果酒还卖毒药了?”
御本想略过这絮絮叨叨的男人直接出去,听到这有些在意地问道:“你说什么?”
“萨库福尔庄园,你那瓶子上有标识,周边三个郡里最大的果酒庄园。”
御拿起那神秘老人要蕾转交给自己的药瓶,伸到了清洁男人面前问道:“你认识这瓶子的产地,你确定?”
“不会错,我儿子每天拿着的那些该死的酒瓶上就有这个标识,你如果有个酗酒的儿子你也不会认错,那天。。。。”
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忽略了他之后的话大步离开了休息室。他笑着推开了一群又一群求师的战士和不停询问他身体状况的人群来到了尔克里斯竞技场外,蕾正抱着手靠在一根石头顶柱旁,她不知用什么时间已经把哭花了的妆容重新画好,看上去火气似乎小了些。
她见御摆脱了竞技场内热情的人群向自己走来,有些想给他台阶下地主动说道:“你穿衣服可够慢的”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御就拿起了那个药瓶问道:“跟我说说给你这瓶子的老人。”
蕾刚想提醒他自己很可能还在生气,但看他急切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老实回答道:“和我差不多高,看不清脸,带了个印着奇怪纹章的戒指,说话带些让人难理解的东西,眼睛很。。。。很。。。。”
“摄人。”御代她描述出了那老人的目光,肯定地说道:“是他,错不了。”
“你是说给你下诅咒的那个巫师?”
“没错,莱特.安托,那个疯子和偏执狂。”御有些怨恨地说道。
“可。。。他还是留下那瓶药救了你。”
“谁知道这次他想干什么,多半是出于不想让实验中的动物过早死去。”御摇了摇头,指着瓶子上的纹章说道:“我听说这瓶子来自于萨库福尔庄园,在那我说不定能找到他。”
蕾摊手问道:“所以你想。。。杀了他解除诅咒,然后你再死一次又留下我一个承担损失?我需要提醒你咱们还有十年的契约,这期间你得打比赛的。”
御摇了摇头道:“不,只是有些老朋友的事需要问问他。”
蕾看着又站在自己面前冷静淡定的御,有些感慨地说道:“不管怎样,你看上去比之前真是好太多了。”
“我之前样子很糟糕?”
“虚弱,固执,还变得有些婆婆妈妈多愁善感。”蕾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还是现在的样子好些,不像个随时需要照顾的小孩。”
御听后笑道:“或许知道自己期限将至的老人都是那个样子。”
“说起这个。”蕾又将眉头蹙起,虽然感觉心情前所未有得好,但还是强行摆出了副严肃面孔道:“永远,永远不要再把这类事向我隐瞒了可以吗?你是我投资的一部分,我有权知道你的实际身体状况。要知道你的代理人应该是除了你父母妻女外和你的切身利益最紧密的人。我向所有能听见的神祈祷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但如果发生了不要再瞒着我。”
御弓下腰点了点头,看着蕾的眼睛说道:“明白,女士。”
蕾尽力掩盖着她兴奋的情绪,故作平稳地点了点头道:“希望这次是真的。”
“走吧,这个世界上我最紧密的人。”御做了个请的姿势,他们还有比赛胜利的分红要拿。
这个称呼或许有些奇怪的歧义,蕾红着脸道:“永远别再用这个称呼。”
“也明白了,女士。”
第二十一章 信仰
满座的比赛给竞技场带来的利润是丰厚的,门票,饮品甚至来自赌场的一点孝敬都能让他们收获颇丰。比较之下给参赛战士的分红就显得有些寒酸。
御接过那一袋给他的比赛分红在手里掂了掂,无论重量还是那零散的金属碰撞声都告诉他里面最多只有几十枚铜币。
发放分红的老头托着他厚厚的单片镜片看着御,似乎早已做好了与来领分红战士据理力争的准备。御不想和他多话,将钱袋栓在腰间往门外走去。
蕾不喜欢分配大厅里的气味和氛围因此在室外等他,御怀疑除了那座被称为香宫的丑陋马车外就没有她喜欢的地方。很难想象有着这样性格的女人竟然将代理人当做了梦想职业,当然据她自己说她的梦想还有收藏家,马球手之类古怪的职业。
此时她正低头和一个带着两个粗壮保镖的瘦小男人谈话,见御出来还没等蕾介绍那带着眼镜的男人就开口道:“看看谁来了,我的摇钱树!”
御有些不喜欢他的语气,瞟了他一眼转头对蕾道:“我猜这是赌场来的人?”
“看呐,他看人的直觉和比赛时一样准!”赌场管事人拉里对他身后的保镖兴奋地说道。
随即他又抢先打断了正要开口的蕾,拉扯着御的衣角低声说道:“来吧,有没有兴趣在尔克里斯多待几个月?你现在可是名气大增,只要再赢一场然后随便输上三四场,我保证你会因为金币太多烦恼的!”
蕾翻着白眼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摆手对拉里说道:“像我一直和你说的,御对打假赛没有兴趣,而且我们明天就要上路去洛尼特城。”
拉里见御也点了头,摇着头有些惋惜地道:“是你自己让发财的机会溜走的,给,这是你们应得的,再加上我的一点心意。”
拉里从身后保镖那里接过一袋钱,拉开束口露出了里面金灿灿满当当的金币,然后交给了蕾。
蕾接过钱袋中拿走了她之前用于贿赂赌场门卫的一枚金币,把剩下的扔给了御后对拉里说道:“心意?我们不接受无谓的东西,说吧你想干什么?”
“把它们看作是交个朋友的费用。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的组合有点意思,到了洛尼特方便的话和我的堂兄森里联络吧,他在洛尼特经营一家地下竞技场。森里在洛尼特还算有些重量,能帮你们安排上最好的比赛,他也会喜欢和你们做生意的。”
拉里说完拉了拉他的帽檐,转身带着他的保镖走了。
御有些不习惯拿这么多钱,将钱袋又扔回给了蕾道:“你的薪酬。”
接过钱袋的蕾毫不犹疑地收进了挎包中,开心地道:“还以为你永远不打算提了呢。”
御哑然而笑,他还以为蕾会把她贪财的一面永远藏下去。蕾虽然表面对生活质量要求极高,满脑袋求奢念头,但从她时不时检查钱袋的动作,一套套衣服隐蔽处所打的补丁和两天前就停用了的香水不难看出,她也过得十分拮据。御十分开心地看到金币能被放到更需要的人手中。
蕾刚收起钱袋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掏了出来,仔细数起钱袋里的金币来。御也不想打扰,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她。
蕾将数好的金币分成了两堆,小的一份是她和御签订契约里所定的第一个月薪酬,剩下一堆较大的被她装进钱袋里赛回给了御。
“我这人见到金币就脑袋发昏,赌资是你出的二百铜币,我拿走了第一个月的代理人薪酬,剩下的是你的。”蕾红着脸小声说着,将那钱袋又放回了御手中。
御觉得此时的情形愈发可乐,歪了歪头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怪我不发你薪酬呢。”
“省着点花!下个月还要发我薪酬的!”
“和一齐拿给你有什么区别么?”
“有!区别还很大!你快去找个旅店登记下,我要去市场上买些东西,咱们在中心的神像会和!”
被御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恼的蕾撇下一句后快步走开了。
蕾抱着她的一袋又一袋香料,香薰和给她香宫里宠物备的食物来到尔克里斯中心的费里诺战神像时,御似乎已经等待他多时了。
尔克里斯城中的费里诺神像不算很大,一米高三米宽的基台上身形健硕的战神半跪着平时前方,举起了的六只形状各异的手臂。尼瑞克帝国常见的战神像姿势,半跪代表着费里诺对力量源泉大地的敬仰,平时前方同样彰示着费里诺平等之神的身份。
身为钢铁和熔炉,胜利,荣耀和平等的化身,荣耀和兵器之神费里诺代表了一切战士所能想到的荣誉和梦想。他强大,慈悲,博爱,无所畏惧。或许因为被过度崇拜的原因,他在后世的雕塑中往往有着六只手。
费里诺的万千传奇事迹中可考证的有多少已经不为人知,有些故事中他像个老人般睿智平和,一些中却充斥着他斩杀敌人时暴虐血腥的描述。矛盾的种种将他的神性和未知推向了顶点。
希望从他身上找到安全和荣耀的地方,六只手被安放了六柄武器。那些战士的家乡和训练场中,费里诺的六只手化作了祝福的媒介,向艰苦训练的学徒和即将上路的战士奉上心灵的慰藉和修补。
而在尔克里斯城中,这个神像的六只手被放上了各式谷物和猎物,此地的居民似乎希望费里诺能为他们贫瘠的家乡带来更多食物。
平民们对战神像的感情仅限于尊敬和保持距离,他们在生活中不出现难以解决的难题时从不会去向神像或神殿祈祷。战士们则不同,即使时间匆忙他们也会尽力表达自己对荣耀之神的敬仰和顺从。
御似乎也是其中之一,他正将头恭敬地低下,单膝跪地,手枕着膝盖拜在战神像前,路过行走的人溅起的泥土沾满了他的上身,已经不知跪拜了多久。
此刻的他在蕾眼中看来极其矛盾,他不愿在入册仪式时朝神殿祭司跪拜,现在却像一个虔诚的教徒纹丝不动。或许是在他失去心跳的那段时间看见了真神的身影也说不定。
蕾轻轻走到了他身旁,想看看他有多专注,但手上抱得东西太多,一份装满月季花香精的瓶子从怀中布袋里滑落出来。眼看昂贵的香精就要砸烂在泥地中,正跪拜着的御伸出了枕在膝盖上的左手接住了它。
他接住瓶子后顺势起身,不顾身上老旧衣服的肮脏就想接过蕾满手的东西。
“谢谢!不用了!”蕾赶忙止住了他,她不想让新买的香薰里灌上泥沙。
御耸了耸肩,将香精瓶小心翼翼地堆放进了她怀里堆起来的袋子里,说道:“我在尔克里斯最好的旅店里要了两个房间,我觉得你大概不会想跑到城外马场的香宫里去睡觉。”
蕾的身形在女人中也算得上十分高大,但环抱起那一大堆东西却依旧有些费力,她点点头道:“棒极了,希望不是太远。”
御见她不想让自己帮拿东西也不坚持,走在前方开起了路。
或许是觉得两人走在街上应该谈论些什么,蕾跟在御身后默默走了一段路后开口问道:“你。。。。之前躺在那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你们一直提的那个英灵殿?”
她本想说之前死了的时候,但话到嘴边又改了改。
御好像有些不明白,转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你刚才没了呼吸的时候是不是见到了人死后才能看见的东西?我看你刚才跪拜得很虔诚。”
“我什么也没看见,感觉就像打了个盹,再醒来你就在拍我的脸了。还有,我一向很虔诚。”
“可你在入册时都不愿意向祭司跪下。”
“因为他们无权也没有能力代表费里诺。”
“连神殿祭司也无法代表他们的神,那我想不出谁可以了。”蕾有些不解地道,声音里因追赶御的大步前行带上了些喘息。
御转头看了看她,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将脚步轻轻放缓了许多和蕾平齐后说道:“用过于年轻的身体活了太久让我无法在慢慢长路中看清我该做的,要做的,我不能将自己归类,不能追求正常人类用一生寻求的东西,我甚至无法识别自己和怪物的区别。
借助费里诺,我起码能记起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他不是任何人,我宁可相信这片土地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人行走过。他只是我心中崇尚信条和坚守原则的集合体,代表着我渴望贯彻的道路和梦想,他没有我所厌恶的缺点。借助他或是他所代表的,我才有能力审视自己,看清自己。所以费里诺不是任何人,也可以是任何人,只要能在诅咒的迷雾中带来光亮和道路。”
“那瓶药剂或是死去一次的事实已经解除了你的诅咒也说不定呢?或许你已经可以被归类为正常人类了呢?”
“只要我还活着,就说明诅咒还在生效,再加上我所经历过的,我不觉得自己还有任何可能被归类进正常人里了。”
蕾忽然发觉话题变得过于严肃沉重起来,赶忙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恶魔留在你体内的毒素都消失了么?”
御想了想,似乎正在感受他的状况,半晌才回答道:“我也说不准,虽然没了那生命活力被吞噬的感觉,但我的力量依旧不复原来的水平,现在大概只有不到我顶峰期一半的样子。”
“那也足够了!”蕾兴奋地道:“积分赛里应该没有能让你用上全力的家伙,等到了洛尼特城我帮你去联系最好的医师,一边治疗一边晋级,一切都来得及!说不定我们还能提前在九月以前拿到总赛资格!”
两年一届的斧刃联盟总赛中设定了第一年八月的第一天为总赛资格截止日,第二年二月正式开始总赛。所有没有在这个日期前积满1000分的战士都只能抱憾等到下一届。现在已是五月中旬,算上他们赶去洛尼特城一级竞技场的时间,御和蕾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拿到剩下的850分。
御笑着点了点头,他一直羡慕敬重蕾对未来的热情和活力。
第二十二章 萨库福尔庄园
天空的云彩被夕阳染成浅橙色时他们才抵达了今晚歇脚的旅店,蕾抱着一大摞东西已是有些气喘吁吁,然而才将十数个袋子放回房间她就提着几袋鸟食出了门,似乎是她放心不下被放在城外马车里一整天的各式宠物,要去喂食。
御则坐在了旅店门厅的吧台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尔克里斯城出名的李子酒,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一天后他急切这些带着一些酸甜的,让脑子迟缓的液体。
看着那装满暗红色李子酒的木杯,御抬头对在吧台后忙碌的旅店老板问道:“向你打听个事。”
“问吧,只要你出得起铜板,我连哪里有容易脱衣裳的女人都告诉你。”留着八字胡的年轻老板检查着酒桶漫不经心地答道。
御朝桌上扔了一把铜币,问道:“萨库福尔庄园,听说过么?”
“当然,你现在往嘴里灌的就是萨库福尔庄园的酒,森里郡,桑尔郡和汉米尔郡最出名的果酒产地。怎么?想去问问他们需不需要高大的保镖?”
“知道这个庄园的主人是谁么?”
“埃尔凡拉米尔男爵,奇怪的名字对吧,等你听完他的故事就知道名字是他最正常的东西。”
“听上去像是东方大陆的名字。”
“没错,他好像是从东方大陆过来的移民,不知干了什么得了个终身贵族的爵位,在桑尔郡原来的一处乱坟场上建了他的庄园。”
“乱坟场?”御皱起了眉头,他早猜到和这些巫师沾边的故事里一定逃不脱这类东西。
“你没听错,可能是那块地便宜的原因吧。总之他大概在三十年前开始建那座庄园,听说找的工人们都是当地居民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庄园建起来没多久他就开始向周边卖果酒,李子酒,葡萄酒,枣酒都是最好的品质和最低的价格,用了不到三年就成了附近几个郡卖得最火的酒。”
“你刚才说那个男爵有些奇怪?”
“哈,这儿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他三十年里娶了四十八个女人,每一个都在新婚后第二周的周末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遇难,庄园又常年装饰像血一样的石蒜,除了隔得远远地和庄园管事买酒运酒的商人们,没任何人愿意靠近那里。”
御点了点头,他已经可以肯定自己要找的人与这个古怪的男爵脱不了干系,他又问道:“有人见过那男爵长什么样么?”
似乎已经聊出兴致了的老板双手杵着吧台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道:“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三十年了,没一个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有一个管事人和管家负责庄园的采买和销售。那个男爵像是从不需要出门似的,缩在他的庄园里一步也没迈出来过。”
御端起李子酒送到嘴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厌恶地放了下去,又掏出五枚铜币扔在了桌上道了声谢后准备转身离开,那老板接过铜币笑道:“看在你还算大方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别去那地方找活干,前段时间一个老头和一个漂亮女人也在到处询问萨库福尔庄园的事,第三天就有人在庄园附近听见了惨叫声。”
御被吸引了注意:“老头和漂亮女人?多和我说说。”
“一个学者一样的老头,操着奇怪的口音,说些我们乡野人根本听不懂的词,他女儿,就是那个漂亮女人,向费里诺发誓我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美的头发,又黑又长,简直像夜空一样美。这对父女自称来自霍恩,天知道是什么地方,四处打听庄园和男爵的事,然后煞有介事地尝了每一款产自萨库福尔庄园的酒,我估计是类似什么评酒家之类的家伙吧。”
听见来自霍恩的父女,御忽然间变得有些激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款式老旧的丑陋黄铜戒指问道:“那女人,是不是带了这样的戒指?”
“嘿。”老板突兀地笑了一声,面色古怪地说道:“没错,一样的又老又丑的戒指,我猜你大概是来找妻子和岳父的。”
此刻御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听旅店老板在说些什么,那令他牵挂的倩影又一次牵起了他自以为早已冷却的心。
那个被埋在心底的女人轻轻捧着他的脸,无名指上的丑陋戒指在她的素手衬托下竟也有些艳丽的感觉,她轻笑着,那笑声直抵灵魂。
“让他们去玩弄本源的把戏,我们已经拥有一切。”
温柔如水的眼中没有一丝波纹,只有纯粹的眷恋和爱情。
看样子她还是回到了她父亲身边,或许是被强迫的?又或者是为了他,为了帮他消除诅咒而回到了她令人厌恶的父亲身边。
御坐在房间的床上,愣愣盯着黄铜戒指,甚至没有注意到蕾什么时候进了他的房间。
“你怎么了一个人傻了似的坐着,我敲了半天的门你也不理。”
蕾很少见御有这样沉思的时刻,他通常都用行动来代替思考。
月季花和草本药的混合香味飘进了御的鼻子叫醒了他,他抬头望向斜靠在门前的蕾,她似乎又穿上了那惯用的独特香水。
“抱歉,在想过去的事。”
蕾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只是朝御手上的戒指扬了扬下巴道:“那是婚戒的样式。”
丑陋的黄铜戒已经因被主人不断拿在手中打磨而变得褪色了,这样廉价材质的丑陋婚戒可以在任何城市的闹市摊位中买到,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会接受这样的戒指作为婚戒。
御将戒指小心地放回了口袋,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他不愿多说,蕾嘟了嘟嘴道:“我来提醒你咱们明天可以晚些出发,看天上云的样子今晚可能要下场雨,你可以好好休息下,或者去市集上准备些旅行要用的东西,比如新衣服之类的,你身上的都很旧了。”
“蕾?”御叫住了转身打算回自己房间的蕾。
“怎么了?”
“我想去趟桑尔郡的萨库福尔庄园。”
蕾好奇地扬了扬眉:“很紧急的事吗?”
“嗯。”
“没问题,咱们可以适当改下路线。”蕾出乎意料地爽快答应了,却没有问御原因。
“谢谢。”
“小事。”
蕾说完便吹着不合身份的怪异口哨离开了,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第二十三章 旅行准备
蕾预料的不错,尔克里斯下了一夜的小雨,泥泞难行的道路卡住了几辆出进城双轮车,不得不缓慢绕道的进城队伍堵住了尔克里斯简陋的城门。
御和蕾因此决定多待半天,等道路通畅些再出发。代理人也拉上了她的战士去了一家据她说还算像样的成衣店。她实在受够了御那几身粗糙材料织成的单调服饰,战士的形象也该由代理人负责。
“我有个主意。”蕾在衣店里四处转悠着等待老板从后堂出来,对御说道:“我一直在想等你以后打出些名气来了要怎么给你塑造一个形象,一个引人注意的,有些小古怪的形象。”
御坐在成衣店的木椅上开玩笑地道:“只爱穿旧衣的朗.凡拉或者不爱多话的朗.凡拉怎么样?”
“一点也不好笑。”蕾摇了摇头扔下了手上的一件露肩长裙,似乎很嫌弃,随后她认真地道:“如果你只是平平无奇的朗.凡拉,或者没有瑕疵和特点的朗.凡拉,那就算你能拿下小组赛七连胜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你。
总赛中有天赋惹人注意的战士实在太多了,而没有人关注你则意味着咱们拿不到赞助费和比赛资源。就算‘平凡的朗.凡拉’能夺得冠军,你在几年后也会被人忘记的,每两年就会有一个新冠军,没人会想花心思记住一个从不说话,没有闪光点和存在感的冠军。人们除了你们的竞技成绩外,还需求你们的个人特色和吸引点,他们需要知道你和他们,和其他战士不一样的地方。”
蕾越说越开心,将御从凳子上拉起来打量着他说道:“而你最大的不一样,除了让人惊叹的战斗技巧和反应速度外,就是你不能流血这一点。”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能告诉其他人,一个流血就会引来成群怪物的战士貌似只会引起恐慌。我要打造一个,洁癖,偏执,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形象。你,朗.凡拉,二十六岁才从军中退役来到竞技场的战士,一个曾杀死恶魔和怪物的退役英雄要将他的怒火倾泻到竞技场中。和怪物的战斗中一旦流血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你变得洁癖,你无法忍受身上的白衣白袍染上一丝血迹。”
蕾有些夸张地念着,像是在舞台上吟诵着歌剧的台词,语调抑扬顿挫,带着浮夸的造作和无意义的渲染。
“一个有着如同青铜铸成一般高贵躯体的战士,不容侵犯,不容受伤,在自己的圣躯尊严和高尚胜利的艰难抉择之前,你选择前者。。。。。”
“正常说话,老板都看愣了。”御挣脱开被蕾抓住的手腕朝她身后指了指。
成衣店老板还以为自己的成衣店和某个小剧场连通在了一起,拿着几件衣服愣愣地看着手舞足蹈的蕾。
蕾转头看了看,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对老板说道:“日安,先生,我昨天来和你订做的衣服怎么样了?”
老板眨了眨眼,捧起手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白衣对蕾说道:“在。。。在这儿女士。”
接过衣服后蕾对御说道:“希望我的眼睛没量错,都是按你的尺寸订做的,快去试试。”
“我不是很喜欢浅色,太容易脏了。”御有些为难地接过衣服,那有些晃眼的白色着实不属于他的风格。
蕾不耐烦地挥舞着手将他赶进了店内设好的换衣间。
御在换衣间内将件件衣服摊开这才发现蕾竟为他准备了十余件衣物,一样的白底黑边款式,从贴身礼服到宽松白袍,轻便劲服到繁复的扣装外套,除了缝嵌在边角服口的黑边外就只有单调的白色。
他实在没有心情一件件换上脱下的尝试,光是这些做工精良衣服上工序繁琐的扣子和束带就让他有些头大,他的手太大难以捏起那些做工精致的优雅小纽扣,更不用说将衣服顺着程序一步步穿上。
然而他又有些害怕面对蕾那审视的目光,想到她仅靠目光就量下了他的身形尺码,恐怕已经计划许久了。御撇下了出去退货的想法,将件件衣服放在身前对着铜镜大致估算了一会儿,每一件衣服都裁得恰到好处。御的身高和壮硕身形让衣服成了他生活中的一大难题,除了订做外极难找到合适的衣服,而面前的衣服无论从大小,肩胸腰宽,裤腿长度来说都和御的形体相配,就连以贴身轻便为特色的束带装和劲服也都看不出和他的身形有一丝不合。
御快速比对了几件后便抓拉起所有衣物走了出去,对蕾道:“合身极了。”
蕾摇了摇头道:“你根本没试,那些扣子上的封线都还没解开。算了,反正之后我硬塞也要把你塞进这些衣服里。”
衣店老板搓着手问道:“还满意么?这里是您的领针,肩封,和备用束带,都包好了。”
他拿出几个包装精美的小盒交给了御,御仍在有些头大地消化着他说的或许是衣服备件的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无奈地接了过去,他从来没在自己的衣物上花这么长时间。
两人从衣店出来后又一头钻进了草药店,却不是酷爱炼金制药产品的蕾有东西要买,御这个看上去除了挥舞利刃外什么也不会的战士反而一副专业的样子在草药店的一格格草药槽中挑挑拣拣,选着成色上好的晾制干草药。
“拉尔斯之息,月液草,牡蛎花苞,灰燕。。。。这些草药好像都有安抚野兽和疯子的功效吧,你要干什么?”对制药略有心得的蕾好奇地问御道。
御买了极大量的草药,足足装满了四个草药袋,按照这些药量就是想迷倒巨龙体型的野兽和一整疯人院的病人也绰绰有余,就是专业猎人似乎也用不到这么多。看御清楚熟路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购买如此大量的安神草药了,他甚至连这么多草药大概要多少金币都提前算好了。
“用来制作一种特殊饮品,我的水袋里装的都是这种东西。”
蕾感觉他又没说出全部实情,有些担忧地道:“这么多安抚野兽的草药会对你的脑子有损伤的,你买的草药量就是要让一头棕熊永远沉睡也做得到,你确定?”
“我算不上人类,再说我喝这玩意就是没有一百年也比新帝国建立的时间要长了。相信我,我需要我的水袋里随时能找到这种饮品。”
“一定又和你的诅咒有关。”
御叹了口气,看着慢慢几袋草药说道:“没错,又是这麻烦的诅咒。”
第二十四章 寻亲人
御和蕾在有一朵厚重乌云遮住正午的阳光时出发了,尔克里斯城门前拥堵的车队和人群已经被慢慢疏通开,他们要赶在入夜前找到落脚或避雨的地方,夜间在阴雨中赶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目的地是桑尔郡和现在所处森里郡交界以西的萨库福尔庄园,御在那有些私事要处理。由于之前下雨的缘故他们的速度再次被拖慢,泥泞坑洼的道路限制了蕾的庞大马队行进的速度,御也只得频频拉住向往前冲的沃尔放慢了速度。
好在御打听到萨库福尔庄园距离尔克里斯城并不算远,正常商队的速度半天内就能看到那座建在乱坟场上的酿酒庄园。
灰蒙蒙的天终于在天空支撑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向下倾泻起暴雨,天色此时也逐渐暗去。代理人和战士的赶路变得困难起来,湿哒哒的衣物紧贴着御的身体,随风刮来的雨点不断模糊着视线。蕾则好得多,她在自己马车驱马的位置上方安装了挡雨板,或多或少地挡住了许多雨水。
渐渐暗下的大地之间只留下密集的滴答雨声,蕾挂满马车外部的瓶瓶罐罐散出的各色光芒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照得格外远,也不知事她从什么人手中搞到的奇特玩意。
御从沃尔所背的皮制行囊中取出了一顶破旧毡帽戴在了头上,雨水像珠帘一般从毡帽檐边滑下,他隐约看见了远处的一点光亮。再走进些才得以看清,一个自然生成的巨大石岩侧搭在了离主路不远处的小丘之上,仿佛天生便是为了雨天赶路的旅人而设。
石岩板下闪烁着火光和隐隐从雨声中传进御耳朵里的交谈声,蕾的感官没有御那么灵敏,她似乎是没有看见那避雨的石岩板和篝火,只是沉默地驱架着她的五列白马。
“蕾,蕾!”御喊了两声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们先去那里。”御指着篝火的方向朝她喊道:“和他们借火热一下食物,或者在那休息等雨小些!”
蕾眯起眼睛看了好一阵才辨认出了不远处的状况,欣喜地点了点头,虽然接住挡雨板她没有浑身湿透,但搭在外面的鞋和裤脚已经完全湿透了,黏在身上极不舒服。
两人驱马偏离了主道,在清晰看见那团围坐着十余人的篝火后才下了马,蕾将她的十匹白马一一解开连接的绳链,让它们自行去四周树丛找避雨的地方,等到要出发时再吹哨召回。至于她的巨大香宫则被露天放在了巨岩不远处能被看见的地方,似乎是做过了防水措施。
御则提着两人的随身行囊走到了围坐火堆的一行人前,掏出几块肉干和干硬冰冷的干粮问道:“介意我们烤些吃的么?”
避雨的十余人里有男有女,从青年到老妇,这样组合的赶路人在路途中不是很常见。他们的带头人是个眼神阴冷的老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御和蕾异于常人的身形,又转着眼睛在御身后被黑布裹住的长条物体上晃了晃,思索了一阵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在最外围的位置上。
三个被某种黑色脏迹遮住了相貌的青年男女闪烁着他们脸上唯一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御和蕾,互相推挤着给两人让出了位置。
御道了声谢,从行囊中取出一块干净干燥的灰布平铺垫在了身旁,他知道蕾不喜欢衣服被蹭上脏泥灰土,她的行囊也在他手中便代劳铺上了座布。
蕾向御感谢地笑了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几个给他们让位的青年男女脸上瞟去,那些污迹不像是长期照煤灯或是采矿人脸上的煤渣矿渣,倒像是某种被印在他们皮肤表层下的。。。黑血,仔细看好像还在缓缓流动。
她的目光似乎引起了那领头老人的注意,他停下了手中翻烤野兔的手,将野兔随手递给一个坐在最里面的老妇,开口说道:“和尸土相处的时间太长,被死人未亡的怨气感染了。”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气息短而促,像是常年烟酒所导致。
蕾最不喜欢有关死人和鬼魂的东西,缩了缩原本正在烤火的腿不由自主地向御身旁靠去。
御皱眉问道:“尸土?”
老人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伸出布满斑点的手朝西指了指说道:“这是去庄园的路,你们要去庄园?”
见御点头他又操着令人不适的嘶哑嗓音喘息着说道:“这些孩子。”
他指了指那几个脸上布满诡异污迹的青年男女。
“都是从庄园逃出来的。他们以前被骗去那里干活,翻土,尸土,成百上千的尸体养出来的沃土,每年还会定期埋下新的尸首。我们的孩子,妻子,父母都被那庄园骗去,或许已经埋在了尸土下。”
围绕在火堆旁的男女老少都忽然间有些低落,他们低着头默默看着发出噼啪响声的火堆,没有人哭泣,似乎都流干了。
御整理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你们都是被骗去萨库福尔庄园的人们的亲属,这几个青年则是从庄园中跑出来的,找到你们告知了你们亲属的命运?被埋在了什么尸土下?”
老人点了点头,眼神依旧阴冷:“我的三个儿子,被庄园的工作骗去,五年以来没有一封信。她告诉我。。。。”他指了指一个脸上布满污迹的女人继续道:“她曾在庄园遍地的尸土中埋过肩膀上有黑痣的三兄弟。我们都是来找回亲人的,最起码要知道他们被埋在了哪块土下。”
庄园的诡异又被蒙上了一层新的迷雾,御知道尸土一定和那瓶将他复生的药剂,和那些巫师有关。他皱着眉转头对那几个号称是从庄园跑出来的青年男女问道:“你们是否知道庄园里养那种尸土是为了种植什么?你们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坐在最里的男青年抢先说道:“不知道,鲜艳的花?漂亮的果子?臭!但是,臭!”
他词不达意,说到一半又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地捂着鼻子胡乱喊叫着。
一个中年男人烤着火对御说道:“他们好像都被那庄园折磨得有些蠢笨了,只知道重复一些最简单的词,有时候什么也问不出。”
“那他们是怎么从那个庄园逃出来的?”
“好像是原本看管着他们的人突然都不在了,就这样稀里糊涂跑了出来。我们都是不远处村落里的,不少人家里的亲属都被招到了那个庄园工作,结果无一例外都没了消息,起初大家以为在深院工作的原因不方便和家里联系,且每年都有大笔钱以他们的名义寄回家里,也就没有多想。
几周前他们几个疯疯癫癫地摸爬到了我们村中,瘦得一塌糊涂不知多久没吃饭喝水,当时就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也调养了好一短时间才能开口说话,结果说出来的话没人能听懂,又过了段时间才能勉强拼出句子,说的都是他们在庄园里埋过的人。。。。这里的都是放不下的,想结伴去庄园,问问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声音嘶哑的老人忽然扯着嗓子对中年男人怒吼道:“当然是真的,只有你还在怀疑!分明是舍不得庄园每年寄给你的那些金币!”
那中年男人似乎也有了火气,大声回道:“你怎么能全信一群疯子的话!他们或许是在说的天知道是什么的疯梦!”
三个从庄园逃出来的青年男女被他们突然的争吵吓得齐齐靠向了一个老妇人身旁。
御见话题忽然变为了村间民夫的无意义争吵,叹了口气压下了后续的疑问,将烤好的干粮和肉干递给了蕾,轻轻挪到了三个正惊恐地听着争吵的青年男女面前,递过去了一根烤得油滋滋的肉干。
一个女人有些发愣地盯着御手中的肉干,抬头看了看他善意的笑脸这才接了过去,一嘴嘴地啃了起来。
御低声问道:“不让你们走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尽量将自己想问的东西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唯恐对方已经被折磨得脆弱不堪的脑子无法理解。
女人抬着她满是脏迹的脸努力地想着,眉头也皱了起来,嘴里咀嚼肉干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费力思考的模样坚持了不过五秒便又松弛下来,她开心地啃着肉干道:“什么样子也不长,像你,像她,哈哈哈哈。”
御不想放弃,又问道:“男爵,叫男爵的人,你,见过吗?”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教孩子说话般把语句拆分开递了过去。
“男锯,见过,见过。”她点着头肯定地说道。
御心道终于有了进展,继续问道:“什么样子?”
“被绑着,锯开,接上,活着!哈哈哈!”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鼓着掌说道。
另一个疯人听她说着不知所谓的疯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也鼓掌笑叫道:“书里的大锯子!好玩!”
再次回到原点的御摇了摇头,眼前的三人已经彻底疯了,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般难以沟通。几段对话下来除了庄园更加神秘外他什么也没了解到。
蕾拍了拍御的肩膀,小声说道:“别问了,他们说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应该已经离庄园不远了,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
老人和中年男子的争吵仍在继续,已经从互相辩论到了责指对方过错的地步,他们身边的几个人也偶尔掺上几句。蕾和御对视一眼,默默吃起了食物。
雨越下越大,御不停往外张望着难掩心中的急切。蕾见他这幅模样,将好不容易烘烤得有些暖和的脚缩了回来,起身对他小声道:“走吧,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趁还不是太晚咱们先启程。”
御点了点头,起身着收拾东西和围坐的寻亲队伍告别后和蕾一齐又闯入了雨中。
第二十五章 雨中怪客
为了方便谈话,蕾建议御将沃尔和她的马队连在一起,两人一齐坐在了有遮雨板的马车上赶路,御在前方握缰蕾则靠在她的香宫门边。古怪的移动房屋在雨夜中闪烁着光芒若隐若现地向庄园的方向奔去。
蕾摸着两只靠在她腿上酣睡的长耳猎兔犬对驱马的御问道:“你觉得庄园的那个男爵会是在尔克里斯交给我那瓶药剂的巫师吗?那个叫莱特的巫师。”
“不太像是,但可以知道的是这个给我诅咒的巫师不知为什么正在找萨库福尔庄园,甚至现在就在庄园里。”
“你这么想找到他的原因是?”
御脑中又一次闪过那和他一生交扯不清女人的倩影,有些含糊地回道:“我的。。。。一个老朋友又和他牵扯在了一起,我有些担心,和那个巫师扯上关系总是没什么好事。”
蕾轻轻摸着猎兔犬如绸缎般的丝滑耳朵,透过香宫两旁挂满的发光玻璃瓶透出的光线观察着御不自然的脸,有些恍然地问道:“我猜你的老朋友是个女人,和你关系很不错的那种?”
御犹豫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蕾很难见到这个男人脸上有这样难为情的表情,有些好笑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御没有答话,只是专注地赶着车。
她伸手轻轻戳了戳御的后背,带着和朋友夜间谈笑打趣的口吻轻柔地问道:“你这一百多年来也没和别人说过几次心事,和我说说吧。”
御又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伊斯希荷尔,我叫她伊斯。”
他将这个名字念得如此温柔,仿佛是在缠绵纠结中徘徊了良久才不舍地将伊斯希荷尔几个字放离了嘴唇。
“伊斯希荷尔。。。”蕾靠着不断颠动摇晃的马车,嘴里重复着这古怪的名字,问道:“我从没听过类似的名字。”
“从很久以前的弗雷斯族通用语中截取来的名字,意为无言的爱。”
蕾曾通读大陆历史和各类文明史,却从未听说过弗雷斯族这个名字,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些都是御编出来糊弄的她的了,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伊斯这个人,只是他在漫长的孤独中臆想出的伴侣也说不定。
蕾没有就这个问题接着问下去,他的故事实在太多,没有必要一一问清。她闭着眼睛靠在了一块鸭绒枕头上,让气氛又再度滑向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蕾感到马车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只见御顶着毡帽和斗篷跳下了车,雨中一个歪扭的路牌立在了路边。
“萨库福尔庄园,我们到了。”御仔细看了看路牌,转头对蕾喊道。
路牌指示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整齐的不知名高树,茂密的枝干树叶搭起的树庭将通往庄园的路包了起来,也挡住了不少雨水。载着二人的马车驶进后原本密集的雨声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蕾那过于庞大马车的顶部刮过高处树叶枝干的呲呲声响,搭配上影影绰绰的树木黑影让蕾冒起了鸡皮疙瘩。
笔直的小路直通庄园大门,马车走了不到一分钟御便看到了黑夜中模模糊糊的庄园铁门,它们似乎被某种东西用蛮力扳扭过,正歪斜地向里敞开着,庄园里漆黑一片,丝毫不见一点光亮和声响。
结合上之前听那些逃出庄园的失心青年男女所说的忽然没人监管他们一事,御推测萨库福尔庄园的主人应该是出事了,一定和那个四处打听庄园消息,一向蛮不讲理的老巫师有关。
那个叫莱特的巫师当初仅仅因为他冲撞了他的女儿就大发雷霆,给御下了困扰他一生的诅咒,想到这里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此时到了庄园面前他反倒有些犹豫了,如果莱特真在这个庄园中,他是该拿起武器冲上去还是请求莱特告诉他伊斯的下落,如果伊斯也在,他又该说些什么。。。。
被满脑子问题塞满思绪的御又驾着马车靠近了些才看清了庄园大门,和门前站着的一个高大身影。
远处仅能看见萨库福尔庄园的大门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走进借着光线才发现那铁门空隙和后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疑似尸体的东西。
站在门前的高大身影面朝铁门和尸体正低头嘟囔着什么,对身后马队发出的声响不理不睬,只是将身子缩在一件单薄的兜帽斗篷之中。
蕾早被这幅诡异的画面吓得缩在了御的身后,扯着他的衣角声音难掩颤抖地对御小声说道:“你。。。。别下车。。。我们等到天亮再进去好吗。”
御伸手轻轻捏了捏蕾的手,挥手示意她先回香宫里待着,自己翻身下了马车,点起一根火把朝那人大步走去。
明亮光线下御发现这人竟比他还要高上一头,只是身材瘦弱,穿着一件大得夸张的兜帽斗篷,任凭雨水滑进衣物中没有丝毫不适的样子,只是站在泥水里念念有词。
“肾脏?膀胱?鱼脬?不不不不不!蠢货!杂种!没脑子的!”
他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叫骂着抡起枯瘦的手掌抽起了自己的脸,一下重过一下像是与自己有什么深仇似的。扇了这么一会他又将手缩回了斗篷里,继续念叨起来,全是御听不明白的东西,好像总是和生物的内脏有关。
御将轻放在背部武器的手放了下来,对方似乎是个有思考能力的人,只是状似疯癫,他轻轻开口问道:“打扰了。。。。”
“既然你知道自己在打扰我,为什么不闭上嘴呢?”高瘦怪人不客气地打断御说道,然后又开始念叨起各式内脏来。
御皱了皱眉没有再自讨没趣,见这怪人也不做其他事只是自己一直嘀嘀咕咕,没有再管他转身就往庄园大门处走去。
高瘦怪人见他似乎是想进庄园,发出一声鄙夷的怪笑,想看好戏似的停下了嘀咕的嘴静静盯起御打着火把往庄园里走的身影。
御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那些姿势古怪挂在铁门上的尸体,一边观察一边跨步迈进了敞开的庄园大门。御的前脚刚一落地就听见身后的怪人“咦”了一声,随即他使劲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嗅起什么来。
怪人闻了一会身子猛地一颤,他猛地向前迈了几步又突然急住脚步停了下来,有些歇斯底里地朝站在庄园大门里的御大喊道:“安度洛尼!你是那个安度洛尼!难怪你能跨过去,快,把血借我一些。”
御见他疯疯癫癫,怕他惊吓或伤到还留在马车上的蕾,横跨一步退出了庄园对怪人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见他跨了出来,没有理会御的提问,猛地伸出了他干瘦的长臂向御手臂抓去。
第二十六章 术士
高大怪人的长臂以古怪的角度快速朝御的手臂上抓去,那手臂的关节以常人无法模仿的角度扭曲着,挥动的又极为快速,御一时间竟无法摸清他的动作,只得滑步侧身堪堪躲过,左手将火把朝怪人脸面上扔去,右手已将背上的宽刃剑拔出。
怪人侧头躲过火把,一击失手毫不犹豫地又迈步向前抓去,似乎不抓住御的手臂绝不停手,御避让之间将剑齐握在腹部,右腿前屈将双手带剑递了出去,直直地向怪人腹部位置刺去,希望以此逼退他那古怪的长臂。
怪人右手伸抓间左手快速挡在了御宽刃剑刺来的位置,看样子竟然是想用血肉之躯挡住锐利铁器。御左手放开剑柄身子向下侧躲,又一次避开了怪人的伸抓,右手则继续用力将剑往对方腹部刺去。
宽刃剑抵在了怪人的左手掌心竟发出了硬物碰撞的脆响,他手一握紧紧抓住了锋利的双刃剑,御惊愕间放手撤剑,抬肘打在了怪人的腋下位置。相撞之下怪人纹丝未动,毫不受影响,以御那样浑身劲肉的强横身体在相撞后却感到右手肘部像是砸在了铁盾上一样微微作痛。
怪人挥舞着扭曲的双臂只做抓取的动作,似乎只想用手抓住御而不想伤害他。无奈之下御侧扑朝泥水中侧翻躲过了怪人的诡异攻击。此时火把已落在泥水中熄灭,借着马车上的光御能清晰看清怪人的位置,他只希望拉开距离找到压制对方的方法。
怪人将手中的宽刃剑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却没有继续扑向御,张开手臂做了个疑似示好的动作说道:“安度洛尼,别这样,我所要的只是一点你的血,一滴也行。”
御没有放下警惕,他向身后沃尔的方向退着,马背上还有一柄武器。他边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怪人依旧张着双臂说道:“这世上所有人我都可以不认识,但你我必须认识,莱特.安托的造物和宝物。”
“这么说你认识巫师安托?你也是个巫师?”
“巫师?不不不不不!”怪人讲到这里情绪激动了起来,他朝前猛冲了几步,脚步踏在水坑里溅起水花发出令蕾的白马不安的声音,它们胡乱动着蹄子似乎想要远离这个高瘦男人,但被连在一起的绳链拴在一起无法挣脱。
御在他前冲时快速退到了沃尔身边,将手放在了另一把宽刃剑的剑鞘上。但怪人只是激动地冲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吐出几口气后才继续道:“原谅我的激动,我们通常都把自己的职业区分看得很重。不,我不是巫师,和那些只会盯着星空和动物的故作神秘的巫师不同,我是研究秘术和未知位面的学徒,你可以叫我索瑟恩大师,我是名术士。”
御扬了扬眉,说道:“还是没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的。”
“看呐,你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些领域有多么出名,在荒野诅咒下活了一百零三年的家伙。有多少人想刨开你的大脑,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能支撑你在永恒的孤独和兽性里活上那么长时间。”
自称索瑟恩大师的人语气里的贪婪和垂涎欲滴让御浑身不舒服,御将剑鞘拿在手中问道:“我猜你也是那些想解刨我的人中的一个?”
“我?你误会了,我更偏向于比较柔和以及。。。。理智的方法,况且莱特.安托和他的女儿不喜欢我们接近你。不过如果是你自己找上来就是另一码事了,快过来,我不想吓到你和你的朋友,我只要你的一滴血,就一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有的是让荒野怪物滚开的办法,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御没有搭话,只是对着索瑟恩抽出了宽刃剑表明了他的态度。
索瑟恩大师重重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对御说道:“听着,或许是我谈判的方式有问题,我想想它是怎么教我的来着?啊对了,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身上诅咒的一切!听上去如何,一滴血,我就可以回答困扰了你上百年的问题。”
御浑身一颤,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索瑟恩笑道:“你现在多久喝一次安神药剂?大概每两天就要喝一次才能压住那股野性了吧。”
御睁大了眼睛,如果他连这也知道。。。。。
在他愣神间,缩坐在马车上露头向外看着的蕾忽然大喊道:“御!”
御听见叫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脖颈处微微刺痛,一根从索瑟恩斗篷中伸出的带刺血管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悄无声息伸到了御身边,在他的脖子血管上轻轻叮了一下便缩回了索瑟恩身上。
索瑟恩取到了御的血便转头跑到了庄园围墙旁蹲了下去捣鼓起什么来。御往脖子上一抹,一丝血迹现在掌心,随着雨水落下而变得模糊起来。
御低声咒骂起来,无论是被一个古怪家伙取走血液还是即将招来荒野怪物的事实都让他无比恼火。
“御。。。你看看这个。”蕾喊了一声,手指着她身旁的两条猎兔犬。
御转头看去,训练有素的猎兔犬正蜷缩在地,将尾巴卷在后腿之间瑟瑟发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知道这是周围的荒野怪物闻到了或是感应到了他流出体外的血液而正在赶来,无论蕾的猎兔犬还是白马都呈现出了一种焦虑恐惧的模样。
他愤恨地看了眼不远处蹲在墙边的索瑟恩,转身解开了沃尔身上的绳链对蕾说道:“你先骑着沃尔离开,它不怕怪物的气息,去我们之前避雨的地方等我。”
“可是那个东西。。。”蕾指着索瑟恩担忧地道,她实在不觉得从身上冒出触须血管的家伙能称之为人类。
御边扶着蕾攀上沃尔边说道:“不用担心,他想杀我的话早就做到了,我解决了怪物就去找你。”
“啊对了!”
两人正在忙着驱马离开和备战时,蹲在墙边的索瑟恩忽然大喊了一声。他放下了手头不知在忙的什么,直起竹竿般的身子插起了腰。
这样酝酿了几秒后他忽然开口尖啸起来,此刻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竟是个女人的声音,仿佛另一个生物住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尖啸刺耳难当,御和蕾都不由自主按上了耳朵。愤怒,嫉妒,暴力,挫败。。。无数负面情绪不由自主地随着声音的传开而在他们心底发芽,御还能坚持,但蕾已是面色惨白。
她的几匹白马在尖啸的刺激下跺着蹄子奋力挣断了坚硬的绳链向远处奔去,两只猎兔犬瘫倒在马车上,由于听觉灵敏它们所遭受的比人多得多,这尖啸再响上几秒它们就会坚持不住而死去。
所幸索瑟恩恐怖的尖啸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便停了下来。叫声结束后蕾只觉得耳鸣难当恶心想吐,晃了晃便从沃尔背上掉了下去,承受能力强多了的御赶忙伸手接住了她。
御甩了甩头,侧耳听着原本不断接近着的荒野怪物叫声正渐渐远去,索瑟恩的尖啸让数只怪物被吓得放弃了吸取御血液的**。
第二十七章 商业竞争
“放我下来吧。”
蕾的声音这才让御意识到他正紧紧抱着对方,赶忙将她轻轻放在了地上问道:“你还好么?”
蕾揉着脑袋答道:“不好,这样的感受再也别来一次了,那东西在乱叫些什么?”
“他赶走了荒野怪物,省下了咱们许多麻烦。”
“是啊,本来就由它引起来的麻烦。”蕾似乎颇有怨气,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跑去,哀嚎着呼唤起她昏迷不醒的宠物们。
御见蕾依旧有精力大呼小叫便知道她没什么事,这些所谓巫师术士打交道就是这样古怪而又充满折磨,他们似乎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永远以自己神经质的想法和不知什么时候会涌现的古怪行为优先。
就像现在索瑟恩在做的,尖啸虽然赶走了荒野怪物,却也把蕾和她养的可怜的动物们折腾得够呛,他却毫不理会这些不值他关心的事,又低头蹲在了围墙下,任凭雨水打湿他干瘦的躯体。
索瑟恩似乎被什么东西挡在了萨库福尔庄园大门和围墙之外,需要御的血液来突破某样看不见的屏障。见他已经毫无攻击性只顾埋头钻研着自己的东西,御握着宽刃剑缓步走到了他身后。
天色昏暗御看不清他到底摆动着长臂在那做什么,只是靠近后御竟在雨天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依他百来年行走在兽群蛇虫中的经验看来好像是某种猛毒毒液的气味。
“有了这把钥匙,你是挡不住我的,骗子,小偷,无赖。。。。”
索瑟恩不停咒骂着什么人,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起来,听那咚咚的木头撞击声似乎在舂着什么药材,他藏在宽大斗篷下的身躯也开始摆动起来,似乎是兴奋极了。
“哈!”索瑟恩在股弄了半天后终于抬起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木碗,里面焦黑的糊状东西让御怀疑他被取走的血就在里面成了某种施法材料的一部分。雨水不断落进木碗索瑟恩也毫不在意,只是兴奋地盯着里面的东西。
“让一让让一让。。。。”索瑟恩想推开站在身旁的御,却被他提前后退躲了开,捧着碗的术士踉跄了一步后又用奇怪的姿势小跑到了萨库福尔庄园破烂的铁门前。他将碗里的东西涂抹在了左手上,随后用力往半空中除了雨水外什么也没有的空气上按了下去。
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他的手掌并产生了某种剧烈的反应,空气墙和索瑟恩的手掌都开始发出血红色的亮光,术士也开始惨叫起来,但却没有放开手反而肩膀用力更使劲地按了下去。
空气墙终于在坚持了几秒后消失了,索瑟恩原本撑住的手失去了支点,他整个人面部朝下摔在了庄园门前的地上,似乎连支起身子的力气都失去了,只是一动不动地将头插在泥水之中。
蕾也被他的惨叫吸引了过来,御和蕾两人抱着手看着一动不动的术士全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一是觉得对方刚让两人吃了亏,二是实在不愿意去碰那具可能缠满触须血管的身体。
蕾躲在御身后看了一段时间后见那人的如同死尸一样头埋泥中一动不动,好奇地问道:“它。。。死了么?”
她依旧用称呼动物的口吻称呼着索瑟恩。
“对待巫师或术士,一切有关他们是否死了的问题都要再等上半小时再问。”御确信地答道,这类人的生命力顽强无比。
他话音刚落,趴在地上半晌的索瑟恩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也不知往嘴里吸进去多少泥水,长臂胡乱在地上扒拉着,花了不少力气才把竹竿似的身体撑了起来。那大得夸张的斗篷兜帽依旧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脸上沾上了多少脏泥。
“闭嘴,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索瑟恩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边从地上爬起边用他变得嘶哑的声音对某个存在说着话。
御总感觉索瑟恩身上有很多东西一起在共用这具身体,他有些厌恶地拉着蕾退后了几步问道:“活过来了?”
术士杵着膝盖喘了一阵子才回道:“谢谢关心,没死,但也没什么力量了。”
御摸着脖子上的小口子说道:“把自己没力量的事和一个刚被你强行吸走血液的人说不是什么好主意。”
索瑟恩听后扯着嗓子渗人地笑了起来,说道:“你不会杀我的,你还想知道关于你诅咒的事”
“没错,起码我要知道有关这个庄园和诅咒的一切才会考虑这个问题。”
索瑟恩拖着身体走到了庄园门前一个没有尸体的角落噗通地坐在了泥地中,这才说道:“好吧,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想先知道是什么把独狼安度洛尼,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叫我御,还有,认得出这里面原本装的东西么?”御掏出那瓶印有萨库福尔庄园徽记的空药瓶掏了出来朝索瑟恩扔了过去,术士接过瓶子,颤抖着他那枯瘦的手拔开了木塞凑近鼻子闻了起来。
他不停地嗅着,似乎是怕自己闻错了什么,一遍又一遍地将瓶子伸到斗篷中,从他越发颤抖的手来看他似乎很激动。
“杂碎。。。。骗子。。。我的宝贝。。。”
“看样子你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索瑟思又一次失去了理智,这次从他兜帽中传出的声音来自一个浑厚的男声,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和失控:“我们的毕生心血,被骗子取走,制成了这样的半成品。。。”
御侧步挡在了蕾身前,淡定地看着索瑟恩紧紧地攥着那空瓶。
索瑟恩随即又突然安稳了许多,他的情绪和理智似乎也由多个意识操控着,冷静的他说道:“抱歉,如果你了解发生了什么就会知道我因何生气。”
“这瓶东西我当然知道,它残留着大量墓石花的味道,而墓石花是我这一生最骄傲的产物之一,起码在它们全被我的商业伙伴偷走之前是这样。”
索瑟恩指了指身后的巨大庄园继续说道:“这地方的主人,埃尔凡拉米尔,是个东方来的术士,用他的豪爽和虚假的学识赢得了我的信任,以商业伙伴的名义和我一起研究我的墓石花和墓石花药剂。直到有一天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学识后就趁我外出偷走了我所有的研究笔记,成果和所有已经培育出来的墓石花。然后他跑到这个偏远地方,竟用我的成果来酿该死的果酒。”
御丝毫不关心他经历过往,只是挑着重点问道:“你说的这个墓石花和药剂,是用来干什么的?”
索瑟恩抬起被兜帽罩住的头,看着御理所当然地说道:“还能有什么?术士们最终的梦想,驯服和强化一切异界生物的安抚剂。”
第二十八章 独狼诅咒和墓石花药剂
御曾遇到过不少术士,这些行走在大陆最阴暗污秽角落的秘术师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欢驾驭操控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那些生物大多残暴而又缺乏理智,十个御见到的术士中有八个身上带着破损和残疾,无一例外都是源自他们试图操纵的怪物和野兽不安分的暴动。
御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在他看来巫师和术士都是试图去鼓弄未知危险事物的疯子。
“驯服和强化一切异界生物?你是我见过术士里口气最大的一个。”
“我不指望你能明白,但我的墓石花的确有这个功效,不然也不会值得那个半吊子术士花十年的时间陪在我身边来偷走它们。”
索瑟恩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瓶子又看了看御和他身边的蕾,问道:“你喝了这瓶子里的东西?”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你的诅咒叫什么名字?独狼诅咒只有我的墓石花药剂能让那个女孩陪在你身边而不杀死你。”
御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的诅咒有这个名字,蕾则好奇为什么这一切突然和她有了关系,两人一齐不解地哼了出来。
“莱特.安托,当代最古老的巫师给你下的诅咒叫做独狼诅咒,吸取了恶魔和荒野怪物的能量注入到了你身上,只为观察荒野怪物和人的融合,中了这个诅咒就有了荒野怪物的力量,远超正常人类的寿命和难以抑制的野性和兽性。这数百年来他给无数人种下过这个诅咒,从人间帝王到最卑微的小丑,没有一人能忍受这个诅咒带来的孤独。
人都是群居动物,一个已经不算是人的东西带着人的思维记忆被迫远离族群和社会,永无止境地漫游在荒野中,所有诅咒载体都疯了,自杀了,或者变成了纯粹的荒野怪物,除了你,安度洛尼。和我的墓石花一样,你是莱特.安托最宝贵的实验品。”
御皱着眉头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实验品。”
“你是,你留着最纯粹的荒野怪物的血,所以会引来争夺血统的同类,你有着怪物一样的力量和生命力,所以你不会老去,你是荒野怪物,所以当你试图再次融入人类社会当一个正常人时,你那属于怪物的血脉和意识就会开始吞噬你的生命。我相信你已经尝试过了才对,被自己吞噬的味道。”
御和蕾互相对视了一眼,如果索瑟恩所说不错,那么昨天御的虚弱和死亡就是来自于这个原因,根本和他们之前猜测的什么恶魔毒素无关,参加数千人观看的比赛和试图融入人类才是真正原因。
御依旧有些不信地道:“我参加过战争,有过战友和一众朋友,如果像你说的我无法融入人类,这又算什么?”
“最可笑的是你将人类的互相厮杀和战争视作融入人类,你只是在杀死人类,做着和荒野怪物没什么区别的事。战争不属于人类的行为,统帅战争才是,你只是被指挥着互相厮杀的怪物罢了。告诉我,当战争结束时,你有没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想要顺带杀死战友的**?”
御没有搭话,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索瑟恩咯咯地笑着,似乎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他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激起了你本该在诅咒中消失殆尽的族群感和归属感,从这位漂亮的女士来看我想大概是爱情。
总之你因试图再次融入人类而变得虚弱的状况被一直在观察你的莱特.安托看到了,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带着他一贯的蛮横闯入这所庄园,强行取走了埃尔凡拉米尔制作的墓石花药剂,他不想看见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和完美的平衡就这样死去。”
“那么我和你的墓石花药剂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了?”
“不要称呼这个半成品为我的墓石花药剂,它只是粗糙的半成品。不过它还是有些功效,像我说的,它可以驯服强化一切异界生物,荒野怪物也属于异界生物的一种,虽然不知道它们怎么大批出现在了世界上,但它们不是这世界的产物。因此墓石花也可以驯服和强化你体内荒野怪物的部分,莱特.安托应该是想淡化你人类的一面,将你重新拉回那个一半怪物,一半人类的生物。
但他没想到,哈哈哈,埃尔凡拉米尔这个蠢货制作的只是半成品,你喝下药剂非但没有把你拉离人类,反而只是把你怪物的一面驯服了,让你带着怪物的力量回到人类当中而不被吞噬,哈哈哈哈。”
蕾和御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御只喝下半瓶的药剂,说不定埃尔凡拉米尔制作的墓石花药剂并没有索瑟恩想得那么不堪,只是因为御没喝够剂量,还撒了一半在身上。
困扰了御百年的诅咒终于在今天解开了面纱,这一百年来他行走在人类社会的边缘和荒野之中,因身上的血液和兽性而不敢长期接触人群,那会招来荒野怪物的体质和偶尔大发的狂暴野性使得他惧怕伤到无辜的人。
最初的十几年里他甚至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像个真正的野兽一样蜷缩在洞窟中等待无尽寿命的终结。他无法饿死自己,每次从暴怒和失智中醒来嘴边都沾满了不知来自于什么什么生物的血肉,仿佛他身体中的某样东西在他快坚持不住时就会夺过神志,自己去觅食,对信条的坚守也让他无法忍受自己葬身于和野兽无异的厮杀中。
那无比痛苦的时间里,是伊斯,那个如甘露般的温柔女巫为他送来了安神药剂,一种可以安抚御心中兽性的药剂,他才得以爬出洞窟,偶尔前往小村落里赚取金币,换一些能让他过得文明些的必需品。
想到这里,他掏出了那枚丑陋的铜戒走到索瑟恩身前问道:“看见这枚戒指了么?你有看见莱特.安托和一个带着这个戒指的女人么?”
“不用和我介绍这么多,莱特.安托和伊斯希荷尔,老相识了。看见这些尸体了么?”索瑟恩指了指庄园门栏前铺满的尸体说道:“都是那对父女的杰作,一星期前他们带着索要墓石花药剂的要求闯进庄园时,我正为如何进入这里的结界犯愁。我亲眼看着他们俩在被拒绝后挥手冲开了铁门,用天火,浓烟和巨响将庄园摧毁后找到埃尔凡拉米尔那个骗子,逼他交出了墓石花药剂。
之后这对父女似乎就住在了庄园废墟里不知在干什么,任凭我在结界外怎么喊叫也不来理会。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里面找到他们。”
听得伊斯现在可能就在庄园中,御大喜之下就想拉着蕾进去,索瑟恩抬手止住了他,缓缓站起身带着一丝难掩的贪婪说道:“我拿到了你的血,你知道了独狼诅咒的真相,那么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再做一笔交易呢?”
第二十九章 破落庄园
蕾轻轻扯着御的衣角,越下越大的夜雨和面前铺满的各形尸体将她心中对鬼怪的恐惧加大到了极点,迫于御那急切的样子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强耐住那拔腿狂奔的**紧紧跟着御。听到那个将自己藏在宽大斗篷下的诡异生物又要做什么交易她便想起了那根从他衣兜中伸出的血管触须,她打了个寒颤贴着御小声说道:“御。。。别听他的,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御轻轻拍了拍她扶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对索瑟恩说道:“这一次,你。。。你们提出的货价是什么?”
索瑟恩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站在庄园的入口处抖动着,似乎他的宽大斗篷里正在经历着一场争斗一样,伴随着他嘟嘟囔囔的声音。
“都。。。回去。。。你别想。。。”
见他似乎又因为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而失了神,御护着蕾绕过了他就想往庄园里走去,还没等他们绕开,索森恩就带着那莫名其妙的愤怒口吻喊叫了起来,这次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声音属于一个女人,那尖利的嗓音像极了之前他尖啸时所发出的声音。
“我们不会和你做交易!滚!”
索瑟恩叫喊着就想向御冲来,结果刚迈出两步就自己刹住了,自相矛盾的动作激得水花四溅。
御后退着说道:“看来,‘你们’还要自己再统一一下意见。”
他莫名地有些好奇起索森恩长袍下的样子起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那个想做交易的索瑟恩大师似乎又重新掌控了他的身体,他喘着气说道:“如你所见,我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它们都想出来掌控身体,趁着我虚弱的时候消灭我自己的意识。”
“你们术士总是玩过火。”御不无讥讽地说道。
“别来指点我们!”索瑟恩吼了一句,有些急促地说道:“我需要墓石花,我需要墓石花药剂来驯服我体内的家伙,帮我找到庄园里残存的墓石花,带给我,我告诉你接触独狼诅咒的方法。”
“你已经用我的血解除了结界,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索瑟恩似乎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吞吞吐吐地道:“它们。。。在阻止我。。。快。。。。答应我。。。。”
“我们会看情况的。”御说完便拉起蕾顺着路朝庄园内部走去,留下了索瑟恩在原地发出咔咔的干呕声响。
雨中的萨库福尔庄园弥漫着恶臭,似乎雨水将土壤下东西的味道都激了出来,御顺着火把偶尔能见到路边被翻开的土壤中露出的残肢白骨,他没有告诉蕾,怕鬼的代理人举着火把一眼也不敢往两旁瞧,只是紧盯着脚下的石板路。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否该庆幸他们是在什么也看不清的夜晚来到了这里,等到白天失去夜幕的庇护天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景象。
或许这里都是那个寻亲队伍所说的尸土,庄园的主人曾用新鲜尸体肥沃他的土壤,三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不知情又无关紧要的人来到这里应聘,最后却成了养料。
一路上御没有看见一颗果树或是果架,更不用说花田,或许莱特.安托的一把天火已经烧光了庄园里种植的一切,索森恩应该是要失望了。
带着战战兢兢的蕾走了近五分钟御才在不远处隐隐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应该就是庄园主人居住的城堡没错。他转过头正和蕾说一声,却发现她正瞪着双眼盯着不远处的地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几具尸体。
在通往城堡的石板路上胡乱搭在一起的肢体已经腐烂,堆放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这里到底躺了多少尸体,在他们那已经块被飞虫蚂蚁吃光的脸上,只余下了一小部分残余部位,都无一例外和他们之前在寻亲队伍中见到的几个失智青年一样布满诡异的黑迹,说明了这些都应该是庄园翻土种植的园丁。
他们似乎是被集中到一起杀害的,御上前用刀鞘轻轻碰了碰一具裸露在外的女性尸首,触感柔软,他转头轻声对留在后面的蕾说道:“死了一段时间了,味道很糟糕,你最好憋口气。”
他们绕过园丁尸堆,越往接近城堡的位置走就能在路上发现越多尸体,御让蕾闭上了眼睛由他牵着走动,那些尸体的模样已经愈发古怪,他不觉得蕾能接受得了。
二人终于缓慢挪到了被烧毁的城堡旁,残破的支柱从破损的窟窿处孤零零地伸了出来,城堡的一半都已经坍塌,剩下的一半正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
被烧得焦黑的木门和铁栏杆已经倒在了地上,御拉着蕾轻轻跨过残墟砖瓦走进了城堡。顶部已经被损毁,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焦黑的家具,浮雕,楼梯和人影上。
没错,一个人影正站在一座还没有塌陷的楼梯上,摸着扶手望着他们。御庆幸自己让蕾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景象能把胆小的蕾吓晕过去。他不作声响地从蕾手中拿过火把,朝人影的位置晃了晃,那东西纹丝不动,只是朝城堡门口的方向站着。
又走进了些他才看清,那是一个早已死去的男尸不知被谁摆放在了楼梯上斜靠,他的手被人担放在了扶手上,四根手指捏在掌心,剩下的一根直直地指着一个方向。
御下意识地朝他指得方向看去,是一间保存较为完好的房间,房间门对着的残破墙壁旁似乎也靠着一个人影。
“御。。。。你看见什么了,怎么停下来了?”蕾抖着声音问道。
“什么也没有,你别老自己吓自己,想象你正在自己家里随便走几圈。”
“我的家里可没有那么多东西倒在地上,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踩在什么东西身上了。”蕾紧紧闭着眼睛,连一丝缝也不敢张开。
“一个蜡烛架而已,拉着我的衣服或手跟紧了,别被地上的东西扎到脚。”御一边用脚清扫着面前的杂物一边领着蕾来到了那间房间门口。
果然又有一个被人摆放过的尸体,手搭放在了一个焦黑的蜡烛架上指着房间里。
就这样御顺着一具又一具指路的尸体,终于在路过第七具尸体后来到了一件疑似书房的地方,这件书房似乎被某种力量保护住了,所有焦黑的痕迹和破损掉落的残墟都在书房外被阻隔开。
这里甚至连蜡烛架也是完好无损的,御用花把点亮了几根烧了半截的白蜡烛,巨大的书房瞬间有了光亮。
没有尸体,没有恶臭,没有被烧过的痕迹,只是无数书本从书架上被人被翻倒在地显得有些凌乱。
御将书房门关上对蕾说道:“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真的?如果我看见了什么让我睡不着的东西我不会放过你的!”
御敷衍地嗯了一声,环视起这巨大的书房来。
第三十章 信与笔记
有了光亮和可见的空间,蕾瘫软在一把皮椅上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御则在书房里翻翻找找起来,希望找到摆放尸体的人引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御,窗台上晃动的那个白东西是什么!”蕾又惊恐地叫了起来。
他抬起头,书房的窗台高处悬挂了一块白色的东西,他靠近了些发现是一封被用细绳挂在顶部的信封。
御抬起手去拿信封,有些疑惑地发现这信封悬挂的高度似乎是专门为他设计的,以御两米多高的身形抬手刚好能够够到信封。
他取下信封凑到了烛火旁,上面果然署着自己的名字。
安度洛尔亲启
红色蜡封戳着一个长翅膀狐狸的徽记,御辨认出这是伊斯专用的蜡封戳,一把拆信刀被贴在了信封背面,留下信件的人似乎每一件事都为御想好了。
御可以强行撕开信封,但依旧小心翼翼地用大手提起了拆信刀一点点拆开了信封从中取出一份带着柑橘和茉莉香气的信,熟悉的香味时隔多年飘入御的鼻子让他竟有些恍惚,好像伊斯还贴在他的身边。
兴许是坐在皮椅上感到有些无聊,蕾够起头看着御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封信有些好奇地说道:“御,那是封什么信?给我也看看呗?”
听见蕾的叫喊,御正想拿信走到她身边一起看,却撇眼无意中看见了信上的第一行字。
请不要把我的信拿给那个女人看
用深蓝色墨水写出的娟秀字迹此时好像有了生命,御觉得它们正代替主人盯着自己看,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进了眼里。
他带着些歉意地对蕾说道:“专门给我的。”
蕾嘟囔了一声没意思便转头打量起了书房,她本来也只是随嘴一提,今晚一直被惊吓的她在找到光亮和安全感后又重新活分了过来。
御用轻柔的动作缓缓摊开了信纸。
亲爱的老朋友:
请不要把我的信拿给那个女人看。
是我在路上为你们设置的小提示,如果那个叫蕾的女人被吓到了,请于我们下次见面时和我详细说说。
原谅我时隔多年后最终用信件的方式和你再次相遇,只是父亲有急事,不能在这里耽误更多时间,而且我注意到你身边多了一个我不是很想见的同伴。
我知道你有太多问题想问,是的,父亲一直在观察你,是的,我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但不是因为你的事(敬爱的桑德叔叔于一个月前去世了我和父亲都在为接手他的试验成果而忙碌),是的,我们为你取到了墓石药剂,然后是最后一个,希望是你最想问的问题,是的,我还戴着那枚戒指。
请不要觉得整个庄园的死尸都是我和父亲制造的,早在我们到来前这些人就已经死去。这座庄园的主人凭借半吊子的死灵法术和术士的手段驱使着死去的人为他种植墓石花,他被父亲杀死后那些可怜的灵魂也可以终于安息了。但或许有几个还残留着些法术力量的园丁尸体跑了出去,如果你见到的话请不要仁慈,在他们伤害更多人前把他们送回该去的地方。
我写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躲开我父亲的视线,请一定仔细看接下来的内容。
你喝下的墓石药剂救了你,但也会让你体内的兽性再度发作,不要再参加那个联盟比赛或是融入人类社会,远离人群,我已找到帮助你的办法,等我。
爱你的
伊斯
又;看书架第七排的笔记。
一丝笑意在御脸上提起,伊斯似乎误解了他和蕾的关系,用尸体指路的恶作剧却是没有得逞。
“伊斯说什么了?”蕾随手拾起一本诗集胡乱翻着,头也不抬地问道。
御扬了扬眉,蕾什么时候看到了这封信?
“看你拆信读信的样子就知道了。”
将信小心地放入内兜,御转身在书架上按伊斯所说的找起有笔记字样的书,边找边道:“她还不知道我只喝下半瓶墓石花药剂的事,让我别再参加斧刃联盟远离人群。”
“你在找什么?”
“这个。”御抽出一本兽皮包裹的破烂书册,上面写着《庄园研究笔记》几个字,应该就是伊斯想让他找的书。
他翻动着笔记,这似乎是数本研究笔记中的最后一本,第一页的日期还是一年前,最后一页在一周前的日期下戛然而止,想来是莱特.安托强行冲进了庄园主人埃尔凡拉米尔的地盘杀死了他的那一天。
蕾也靠了过来,读起了御胡乱翻开的一页。
“六月二十四日,第三瓶墓石花药剂还有几天就能配置成功,这三瓶药剂几乎耗尽了我培育的所有墓石花。不知道我还能在这个地方待多久,索瑟恩似乎快要找到这里了,难道我要放弃这个地方?”
御翻到了下一页。
“六月二十七日,第三瓶药剂被成功熬制出来,实验体,一只强大的狮鹫恶魔将在明天服下一瓶药剂作为实验,希望我能成功。”
“六月二十八日,药剂成功极了,暴虐的恶魔在药剂的作用下变得像家猫一样顺从,体型也在不断增长。”
“七月一日,实验体甚至能在我的控制下安分地和我的仆从们待在一起,这药剂简直太完美了。”
笔记在这一页之后变成了埃尔凡拉米尔记录日常琐事的日记,杂乱的图案和令人心烦的插图让御感到不适,他快速翻过这些日记,终于在九个月后的日期标注下找到了后续。
“四月一日,实验报告被我寄了出去,所有人都该记住这伟大药剂的发明者的名字,术士们都会来求我的。索瑟恩也会来,迎接他的将是我精心为他准备的结界。实验体依旧听话,它甚至能在我的控制下招来同样听话的荒野怪物。”
“四月二十日,情况糟糕透了,实验体突然失控,杀死了十几个园丁,被药剂强化过的恶魔是如此强大,我不得不把‘它’从地牢中放出来才制止住了局面,墓石花药剂失效了吗?”
“四月二十一日,我将第二瓶药剂给实验体服下后它恢复了被驯服的状态,药剂只成功了一半,它的驯服功效只能维持大概十个月。”
御越看越心惊,他将笔记翻到了最后一页有记录的地方。
“五月十日,莱特.安托这个瘟神来了,应该是听到了我散布的消息,为什么一个巫师会想要我的药剂?我恳求他给我一点时间配制新的药水,我不能交出最后一瓶药剂,没了它我就要重头开始。
他拒绝了多给一些时间的请求,那个疯子轻易破除了我的结界闯了进来,破坏一切他见到的东西,希望‘它’能藏住最后的墓石花种子。。。。”
笔记在这里戛然停止,它的主人接下来的命运御和蕾都知道,但御的命运似乎又来到了转折点。
两人在闪烁的烛火间对视着,墓石花药剂只能维持十个月的功效,十个月后御或许又会变得虚弱,他体内被药剂暂时催眠的怪物到时就会苏醒并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