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林中小憩 灭蒙晨袭
天色已暗,月亮被繁密的枝叶遮盖,只能从厚厚的树隙透进林中几道含混的光晕。风吹动树顶的枝桠,发出一阵阵庞然而又缓慢的沙沙声,像是移动的树海,衬托着夜的静谧。
然而在夕阴林中,这种静谧,却始终不会让人感到安逸。
易寒俯首,正在看着眼前的几个瓷瓶。这本是黎母与封子的东西,易寒并不懂得个中药效,在筛选了一番后,他挑出了几瓶应是外敷的药物,如今正好负伤,他生起了尝试的念头。
“应当不是什么毒物吧。”念叨了一番,易寒伸手拿起一瓶,将其中的药粉往伤口撒去。
“嘶”
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从肩头传来,易寒慌忙看去,只见原本绿色的药粉,在接触了他的伤口后,瞬间化成了黑色,并如附骨之疽般向他的体内钻去。而且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易寒的脑中竟起了一股恍惚。
易寒慌忙立定心神,运转灵力,将浸入伤口的药粉逼了出来。
“好险……”虽然不知道此药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但刚刚接触之下的疼痛,还是让易寒吓出了一身冷汗。担心之余,又想到自己能在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用灵力将其逼出,自恃于此,易寒拿起了第二瓶。
“没感觉?”易寒倾倒了少许,但伤口处却不痛不痒,将伤口再次清理之后,他拿起了第三瓶。
“嗯?!”易寒刚打开塞子,一股浓郁的气味便扑向了鼻中,这一次,并不似前面所试药物的那种怪异味道,倒是类似于一股金创药的药香。易寒抿了抿嘴,带着些许希冀向伤处点撒而去。
没有一些所谓的不知名的反应,伤口处只传来一丝淡淡的清凉。易寒如先前一般,谨慎地观察与内视着。突然,易寒露出一丝喜色,他发现在自己伤口的血肉中,除了有灵气的滋养,此刻还多了一丝药力,在加快伤势地痊愈。
“就是它了!”易寒又往伤口撒了些,之后在面前的瓷瓶中翻找起来,片刻过去,他的手中又出现了三个瓷瓶,这是与他第三次所试相同的药物,紧接着易寒站起,朝负伤的景云二人走去。
景云和凌子音已经醒来,当易寒将装有药物的瓷瓶拿出来后,二人面露喜色,向易寒道谢后将其向伤口撒去。
他们几人约定破晓时分动身,商量好守夜之人后,纷纷散去休憩。
天刚蒙蒙亮,林中便传来了一片疾行的脚步声,正是易寒几人,他们早已启程,但却未按计划前行。
约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被几声突然传来的长鸣惊醒,随后便发现周围飞来了四只鸟兽,可还不及他们反应,一团团火光就从鸟兽喙中吐出,向他们攻击而来。几人的坐骑在受惊之下已四散奔走,仓促之中,八人也从火海中奔逃而出,不过那几只鸟兽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一路紧紧追了过来。
“这灭蒙鸟实在可恶!”庚朝在奔行中向后扭头,隐隐看到几个跟随着他们的巨大轮廓,啐了一口道。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得寻机会尽快将他们解决掉!”听着一声声不断地轻吟长啸,易寒眉头微皱,他担心如此下去,会招来更多的凶兽。
“这可是四只,若都是炼气境中期也就罢了,可还有一只炼气境后期的灭蒙鸟,如何去杀!”灵均呼吸急促,突然地袭击令他们措手不及,纵是他们拥有八人,四只同等境界的凶兽仍可与他们相撼。
“不管了,易寒说的对,再不将他们解决掉,麻烦会越来越多!”又行了片刻,庚朝身形刹时一顿,停了下来。
“只有如此了!”韩飞看着身后的灭蒙鸟越来越近,咬了咬牙道,其他几人见状,也都止下了脚步。
又说了寥寥几句算作商量后,几人迅速分散而开,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韩飞,闻天,秦不言等五人,易寒,景云和凌子音三人皆因身体带伤,准备潜于暗处,伺机而动。
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只灭蒙鸟便到了几人三丈之外,张开尖喙,一团火焰吐出,随着双翼一扇,喷薄的橙光便逼到了几人身前。
就在这时,一道幻杳的水幕突然横陈在了五人与熊熊火光之间,只见闻天撑起双臂,体内灵力正在不断地向撑起的水幕渡去。
“我来!”灵均一声大喝,只见他举起双手,隔空对着正喷吐火焰的灭蒙鸟狠狠向下一拽。霎时,天地间像是荡起了一股无形的波动,虽然隔空,可灭蒙鸟却应着灵均的手势,偃息了火焰,重重地向地面摔去。
与此同时,韩飞掐诀,眨眼间双目的颜色已变成深黄,右脚一跺,一根黄土垒成的石刺,便如春笋般自那只摔落的灭蒙鸟下方快速长出。
“唳”
只听得一声凄惨嗥叫,便见灭蒙鸟的赤色腹尾已被刺穿,不断扑腾着想要挣脱,但却始终不得。
一鸟被困,但众人却毫无喜色,因为紧接着,飞在后面的三只灭蒙鸟,在这一瞬间全都攻了上来。
炽热的火光抑人鼻息,只见三只灭蒙鸟一齐喷吐火焰,火威呈浩浩汤汤之势向他们席卷而来,闻天撑起的水幕,在这一刻也轰然破碎。
几人见势不妙,急忙躲闪。可因韩飞,闻天和灵均站在最前,尽管逃离够快,可也让他三人受到波及。只见三人头发焦黑,衣衫也被燎燃,极为的狼狈。
“好险!”韩飞扑灭身上的燃火,顿时喃喃,若不是闪躲及时,怕是整个人都会被吞噬了去。
而在他们躲避的刹那,栖身于树顶之上的易寒却嘴唇微张,随着一声轻喃,只见一道湛蓝的雷光须臾自天际降下,眨眼便霹在了其中一只灭蒙鸟身上。
“唳”
一声疼痛的长鸣传来,一只灭蒙鸟随之摔落地面,身上的翎羽散发出一股股焦味,显然易寒的攻击对其造成了伤势。
就在这只灭蒙鸟欲挥动翅膀,想要飞起之时,与易寒隐自一处的景云突然从天而降。他虽然负伤,可此时也恢复了五六分,并未影响身手的矫健。随着降落,其双拳之上,竟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黄色光影,尔后对准它,狠狠地轰了上去。
霎时,鸟鸣惊起,沙石迸溅,随着灭蒙鸟双翼扑腾,一片折木翻飞。可即使如此,景云也并未停下手中的律动,似有千斤的拳头接连轰击,直至灭蒙鸟没了声息。一只炼气中期的凶兽,竟被景云生生用拳头砸死了……
众人见状,不由咂舌。这一番轰杀看似时久,可真正用到的,却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剩下的两只灭蒙鸟发现同伴被袭杀,登时嗥叫着,向景云扑去,景云见状,猝然重拳捶地,借力之下,向一旁快速遁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两鸟会继续追逐景云的时候,一只灭蒙鸟突然长鸣,转而向攀在树杈之上的易寒飞去,与此同时,另一只灭蒙鸟也调头而行。
“易寒!快下来!”韩飞几人向易寒大声呼喊着,充满了焦急。
此时,易寒也发现了不妙,与他同一个方向隐藏的,还有久未出手,伺机而行的凌子音,匆忙之中易寒向他提醒,随后从树的另一侧跳了下去。然而,两只灭蒙鸟却不依不放,挥动双翼继续朝易寒扑去。
易寒仓促落地,可他还没来得及与其他人聚集,身后一片火海已压了上来。易寒刹时汗毛立起,躲避已来不及,本能之下,他将双臂挡在了眼前。
但就在易寒觉得生存无望之时,他没有察觉,刚刚一道身影也随着他从天而降。
“看看究竟是你的飞火厉害,还是我这戛金之火厉害。”一声厉喝在易寒耳畔响起,转头看去,却见凌子音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手驭一块赤红火玉,正宣泄着无尽的火势,将那片火海拦下。秦无言也奔赴而至,运起体内的火灵力,打入火玉之中,相助凌子音。
可随着两火不断地交融与碰撞,凌子音和秦无言却慢慢露出了颓势,但他们不敢遁去,因为一旦停下,怕是他们还未转身离开,便会有一片火海瞬间将他们吞没。
就在二人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庚朝倏然出现在了秦无言的身边,手腕一动,一道挟着雷弧的光影,瞬间向着汹涌的火焰中暴射而去。
“唳”又是几声迭起的惨鸣,随之而来的则是火势渐渐收敛,只见那根青灰色的,从玄角犀额上取下的玄角,正不偏不倚地钉在了其中一只灭蒙鸟的颈上,殷红的血线顺着它的毛羽流淌,之后在火光地照耀下快速变得干涸,并且在它身上,还隐隐有着雷光乍现。
被玄角刺中的灭蒙鸟已摔落在地,动了动眸子后,眼睛静然而阖。
庚朝看到此幕,心中顿时一喜。可随着火光全部偃息,另一只灭蒙鸟却不见了踪影。庚朝面色倏然一变,拽着身边的三人便急急向后退去。
下一刻,只见一道青红之影飕?掠过,一股更为暴烈的炽火向他们原先所在的地方快速涌来。
尽管已躲闪而开,可四人依旧被重重热浪推击,轰然摔落在地……
第三十一章 火精偃息 异变突起
大火肆虐,席卷丛林。
易寒跌在地上,浑身的灼痛感,让他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庚朝几人也都面色痛苦,同样不好受。
他们四人挣扎着爬起,可随即一声嗥叫再次于头顶响起,眨眼间,又有一道道火光袭来。
身在他处的韩飞与景云见状,急忙在他们四人面前阻起了一道水幕土墙,韩飞,灵均也同时出手,驭起漫天的沙石焦土向灭蒙鸟席卷而去。
易寒四人眼疾手快,借此机会匆匆逃离,随之,水土之墙也在火焰的炙烤之下轰然坍塌。
几人手扶树干,不住地喘息着。三只灭蒙鸟已被困杀,目前的阵势则是他们已呈包抄之势将剩余的一只围住。
这一番战斗已将他们的精力耗去大半,此时也不免有些疲怠。
剩下的这一只灭蒙鸟,眼看着易寒四人从它的攻势下逃脱,眸子里却像是出现了一股阑珊之意,扫过伏在地面的三名同伴,发出了一道道悲鸣。
“动手!”就在这时,灵均一声大吼,率先出手,几人纷纷跟随而至。一道道水柱,雷霆,火光,齐奔灭蒙鸟而去,诸法汇聚,无比炫目。
又是一道悲鸣响起,就在众人都以为灭蒙鸟已被击伤或是击杀之时,一股焚天之意陡然出现!随后,一股极致的炎阳之力骤然从灭蒙鸟所在的地方逸散而开。
首当其冲的则是凌子音手中的火玉,似是火与火之间的克制,在此冲击之下竟砰然碎裂。
凌子音面色刹时变得苍白,更有鲜血从口中溢出。此玉与他有着最为直接的联系,此刻玉碎,加上被玄角犀撞伤未愈的隐疾,他的神色瞬间萎靡了下来。
“火精!这只灭蒙鸟只是炼气后期的境界,可竟凝出了堪比触尘境神通的火精!”秦无言面色难看,看到前方术法明灭中的一点金光,顿时失声道。
其他几人身体恍若没了知觉,他们虽不懂什么是火精,但却能够体会到这种足以堙灭一切的威能,而这种威能,此时竟还尚未彻底地散出。
“它要自爆火精,与我们同归于尽……”在这时,嘴角挂着血痕的凌子音开口,目中还有着一丝失神。
眼下,他们遁逃已来不及!
几人的眼中都露出了绝望与不甘,就在他们都感受到那粒火精威势愈加赫赫,准备闭眼等死之际,一道暗影突然出现,似有大口开阖。
倏然,汹涌的热浪散尽,林中大雾突浓。
炽人的伟力蓦地散去,易寒几人双腿一软,纷纷倒在了地上。方才八人的脏腑像被放在火炉内灼烧一般,痛苦难耐,此时身体一松,停滞的灵气又开始在体内流转起来,淌过经络,顿时好受了些。可尽管如此,几人都是喷吐鲜血,受了内伤。
“怎么会这样!”几口粗气喘过,八人都有了同样的疑问,而后不约而同地向灭蒙鸟所在的方向看去。
灰雾袅袅,此时,众人才发现自己已被一片雾色所笼罩,但却并非是正常的林霭,而是一股浑天弥漫着腥臭的水雾。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易寒蓦然发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一对有些模糊的金色灯盏正自雾色中缓缓升起。
“那是……”其余七人也都陆续发现,但在他们的视线对上那一对金黄时,背后汗毛倏然乍起,心中骤感一阵森寒。
“咝”
一丝响动传来,声音虽然轻微,可在此刻悄然静谧的林中,却如同放大了数倍。
那两道金黄缓缓地飘来,带起一阵沙沙声的同时,也搅得迷雾一阵跌宕。
他们几人中,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那最后一只灭蒙鸟去了何处,此时,只有一股紧张之意始终缭绕在心头。
就在那两点金黄临至易寒几人跟前时,雾色对视线的阻碍已然降到了最低,八人已将来物看得真切,可于那一瞬间,他们的头皮也本能地麻了起来。
“墨冠通天蟒!那是……那是它的眼睛!”灵均颤抖着抬头仰望,目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听部落中的老辈说过,此兽带有龙族血脉,初生之时便已是触尘之境,据传,若其修为臻至化境,有朝一日,便可腾云直上,飞升成龙!
十数丈的大蟒在游弋中止在了他们几人身前,浑身鳞甲如同千万片玄色薄玉砌就,在其额骨之上还有一团像是黑色石子簇成的蟒冠。八人全都正襟不动,而大蟒则继续望着他们,吞吐着猩红的舌信,淌下道道垂涎,散出一阵腥臭。
“那只灭蒙鸟莫不是被它一口吃了?”望着竖在面前的庞然大物,八人心中喃喃,都有些悚惧。
双方如同观望一般对立着,孰不知,大蟒的眼神中却带有着一种似在审度自己食物的幽光。
“唔……”突然,庚朝匍下了腰身,一阵吐逆。已斥满了周围的恶臭实在让他无法忍受,不由得作呕。
然而这一动作,却似打破了某种平静,其他几人则是猛地看向了大蟒。
“咝”墨冠通天蟒伸着信子,浑大的蛇头摇摆了一下,微微向庚朝探去。
“走!”
几人见状,纷纷大吼,庚朝也察觉到自己地疏忽,此时听见其他人喊叫,倏然转身,向后跑去。
“哈”
突然,大蟒发出一声嘶吼,声音沙哑,像是从胸腹挤压而出。随后目中露出凶光,向易寒几人追逐而去。
轰轰轰!
一阵延绵的声响传出,只见墨冠通天蟒在林中飞速地穿行,摆动的蟒尾卷倒了一片片丛林。在此追逐之下,八人的速度则略显不济,韩飞在奔逃中,更是被蟒尾扫中,磕飞在地,瘫倒不动。
见此情形,几人都是慌了起来。
易寒不顾一切地向前逃去,听着身后的折木声,他无暇回头。此时调动着体内灵气让自身变得轻盈,他已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可尽管如此,易寒在奔行中却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腥臭正在觅他而来。
轰!
果不多时,易寒身后开始出现林木的折碾之声,就待他准备换向而行时,一道黑影已倏然向他头顶劈来。
易寒大睁着双瞳,眼见已躲不过去,但在这时,一道蓝光闪烁行至,快速地将他带离了此地。易寒的身影刚刚躲开,一记沉重的蟒尾便甩了下来。
挟来的风劲将易寒面颊刮得生疼,地面则恍若被烙了刻痕,凹下一道深槽。
“易寒,凝出雷弧,与我相通,这玄雷之法便可暂时加持于你!”带离易寒的正是庚朝,疾行中,他蓦地开口。
易寒顾不得道谢,慌忙按庚朝所说操作起来。易寒注意到,在庚朝的脚下正有大片雷纹闪耀,将他的双足包裹,在二人的不断穿行中,易寒还发现,庚朝带着他前行,虽不似雷电那般迅疾,可一步跨出,也有六七丈之距。没多久,雷弧已被易寒挂满了全身,易寒循庚朝所说,以一道雷弧作为牵引,连在了庚朝的身上,霎时,二人的速度再次暴涨起来。
如此,躲过了大蟒地几番攻击,而大蟒也似有了不耐,扭动着身躯,向其他人截去。于此同时,其口中还吐出一股股绿色的腹气,摇晃着头颅,向四周挥散而去。
他们剩下的几人速度都不及庚朝,此刻,全部被墨冠通天蟒断了前路。
庚朝看到大蟒不再追逐,放缓了他和易寒的速度,可当他看到对方又向其他几人行去时,蓦地蹙起了眉头,道:“他们逃不掉了,易寒……”
“一起吧!”易寒知道庚朝的意思,想自己折返让他离去。但于易寒看来,虽与这一帮九黎族人相处了短短几日,可却共经了苦难生死,心中早已生起了一股相惜之意。
庚朝看了一眼易寒,点了点头后,周身雷芒再现,向前行去。易寒则继续打出一道雷弧,紧随而至。
除了被大蟒击飞不知生死的韩飞外,此刻,灵均捂着胸口,也被击伤。看到大蟒再次逼至,灵均双手掐诀,倏然间,一道白虎之影突然从灵均眉心咆哮走出,愈渐变大,最后与他重合在了一起。
就在重合的瞬间,灵均却呕出一口鲜血,但他浑不在意,双目冒起精光,皮肤之上,一股隐性力量渐缓而出,面颊之上,也多了几道斑白的神纹。只听一声怒吼,灵均便向墨冠通天蟒扑去。
“这是……兽灵?”庚朝和易寒已来至近前,当看到了这一幕时,庚朝目中却隐隐露出了担忧,“伏幽族长说过,他的兽灵需到了触尘境后才可解开封印,可现在……”
庚朝所说的兽灵,乃属御灵部落独有。
在九黎族,每十年便会开启一次祖巫之地,九部齐至,其他八部是为了历练,而御灵部,则是为了兽灵。据说,御灵部是九黎族的第一个部落,悟取兽灵是传自远古之法,可加持自身。
在祖巫之地,有一面石壁,之上刻着一副万兽图。御灵部的族人于壁前参悟,悲者,获得弱小虫蚁之灵,幸者,则可得世间亦圣亦凶的大兽,灵均,便属后者。
轰!
只见灵均与墨冠通天蟒拼杀着,一次次被扫飞在地,但却愈战愈勇,似有无尽的气力。可是他却不知,自己的体力正在被无限地透支着。其他几人,诸如秦不言,闻天和景云等人,在躲闪的同时,体内灵气也开始大肆地狂涌而出,浑身泛起彩芒,准备杀招。
“我们也该上了!”庚朝开口,透彻着一股凌厉,易寒眼中亦闪烁起从未有过的凶芒,冲上前去……
第三十二章 激斗玄蟒 引布雷泽
夕阴林内,几道人影攒动。
此地,已被一层朦朦的碧雾渐渐笼罩,几人只顾酣战,全然不觉。
景云全身泛着土黄色的光芒,并不断有着泥石向他涌来,凝聚之下,俨然已成为了一个丈许高的石人。
秦不言与凌子音二人共持一把火焰所化的长矛,其上似含着无尽的暴烈,卷着火浪向墨冠通天蟒陡然射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条黛蓝色的水龙由闻天的术法所化,伴着锵锵的激荡之音,呼啸着冲向大蟒。
霎时,诸法汇聚,光怪陆离。墨冠通天蟒扭动着身子,显然是吃了痛,眨眼便将周围的树丛夷平。但是众人的合围却未给它造成重的伤势,须臾间,十几丈的蟒身便绕到了四人的身后,它的目标,是被四人掩护,此时已经遭到自身反噬,负伤无法站起的灵均!
四人有些猝不及防,想要救灵均却已来不及了。只见墨冠通天蟒张开大口,露出两根白色獠牙,向灵均扑去。
突然,一道雷霆落下,正中大蟒头骨,墨冠通天蟒身体一怔,在半空顿了须臾。就在这个时候,庚朝踏着雷电,携着灵均快速向远处遁走。
“咝”待墨冠通天蟒反应过来,灵均已不见了踪影,扭转蛇身,却看见了逃走的易寒三人,发出一声嘶吼后,紧追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正欲赶上去援助的闻天却猛地站定身形,看着林中的半空,面色骤然大变。
“屏息,大家快些屏息!”望着已前行而去的秦不言几人,又?了?被大蟒追逐的易寒三人,闻天顿时大吼。
他们几人与墨冠通天蟒战了没多久,可体力却在诡异地下降,此刻,闻天似是发现了造成这一丝异常的缘由。只见在他们的头顶,绿色的雾气重重,氤氲飘荡,而他们忙着激斗,却一直未曾察觉。
“这墨冠通天蟒知道对付我八人不易,竟然暗中使计!”众人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心中都是一惊,这才注意到周围缭绕的毒气,慌忙按闻天所说去做。他们几人中最低境界已至辟谷,都习悟龟息之法,所以当下屏息自是容易。
砰!
蟒尾再次横扫而来,易寒和庚朝虽行得快,可带上了灵均,却在渐渐被大蟒追上,一个不留神,易寒被尾梢击中,后背一股火辣的疼痛顿时传来,身体也不由地翻滚在了地上。
毒雾渐浓,墨冠通天蟒像是不竭的源头,在游走中不断地释放着。在这种境况之下,几人的视线越发模糊,眸子竟也有了一丝刺痛。
随着易寒倒下,墨冠通天蟒的头颅又猛地向他探来,易寒眼疾手快,身子一滚,慌忙躲开。就在大蟒再次准备攻击之时,秦不言,景云几人也已赶到,急忙驭法牵制。
易寒逃脱,一阵戚戚。忽然心神一动,想起了乾坤袋中的离音笛。
“那支笛子能让生灵神入虚幻,或许我可以借此来将墨冠通天蟒击杀!”看着雾色,易寒知道,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念至此,易寒拿出了乾坤袋,然而,就在他刚刚打开的一瞬,一股惊人的吸彻之力从其内蓦地传来,易寒被吓了一跳,慌乱地将乾坤袋丢到了一侧。
丢掷在地上的乾坤袋仿若装满了罡风,被撑得鼓鼓囊囊,但是易寒却发现,这漫天的毒雾竟全都向袋中倒卷而去,不溢不散。
“乾坤袋是死物,不可能会如此,离音笛亦需人操作才可发挥威能……是那只碗!”惊疑中,易寒忽地想到,他当初仅将此两物装进了袋中,此刻推断之下,能够造成这番景象的,就剩下了那只破碗。
秦不言几人还在与大蟒缠斗,庚朝也已将灵均安置妥当,准备加入战斗,但易寒这里的变化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待看清易寒不知用什么法子正在吸走雾气后,当即大喜,毕竟少了毒瘴的困缚,他们也不用再束手束脚。
不管怎么说,这一变故终是有利于他们,易寒扫视着周围,毒雾宛若化作了一道洪流,被乾坤袋尽数吞纳。易寒思忖着,或许只消片刻,这里便会再次变得澄澈。
轰隆隆!
突然,一道雷鸣乍响。只见闻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溢着七彩的水钵,此刻闻天正颤着双臂将其托举着,似是招来了几片乌云,将原本就不透光的夕阴林映得愈加昏暗,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豆大的雨滴砸下。
“易寒,过来帮我!”就在雨滴淅沥而下的时候,庚朝已于身前凝聚了一个硕大的雷球,可似乎还远远不够,急忙呼喊易寒过去,输送雷力。
片刻过后,秦不言和景云几人继续纠缠着墨冠通天蟒,庚朝面前的雷球,则在易寒的补援之下,径长已聚有近一丈。就在此时,庚朝双手一松,飞快捻诀。只见这一团蕴着可怖之力的雷球,疾速地冲天空的**而去,途经遮阻的树桠,全部被击焚得焦黑。
咔嚓!
不休的电闪将昏暗的林子映得明灭不已,易寒抬头,依稀可见那团雷光已融入到了云层之中。短暂的几秒过后,只见半空之上,开始出现一片泛滥的雷海,让人心神震荡。
“来尝尝给你准备的雷劫吧!”庚朝看到术成,大笑一声,同时让秦不言,景云几人快速退回。
秦不言,景云和凌子音三人朝庚朝所在的方向抽身而回,墨冠通天蟒则紧追不舍。可看似在追,它却是应该也发现了头顶的雷云,此刻没了人与它缠斗,也似奔逃一般,想要离开此地。
“雷落!”
然而,就在它快速游走,将要接近庚朝几人的时候,庚朝一声大吼,同时在他们几人身前快速撑起了一片雷电光幕。
轰!
一道游蛇粗细的雷霆落下,在地面炸响,而此时,墨冠通天蟒也到了庚朝几人面前,咆哮着血口,撞上了雷电光幕。
“唔……”
庚朝闷哼一声,嘴角有着鲜血溢出,但却依旧将手抵在胸前支撑着,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将剩余不多的灵气向庚朝渡去,易寒则凝起雷弧,向电幕输送,与庚朝一同支撑。
众人的这番动作在几个呼吸间完成,而墨冠通天蟒在几次撞击未果之后,便准备转身变向而行。
但就在它刚刚调头之时,天空之上,雷霆伴着雨泽再次降下。这次,不再是一道,而是数十道!
空气中全是雷暴之音,天空之上的那道雷云似乎是真正地引来了天地之雷,横亘在这天地之间并源源不断地落下,场面让人震撼不已。
墨冠通天蟒四处游走躲避。
庚朝之前所施的雷法以及易寒的雷引术,它虽可扛住,但是此刻,霹来的却是被引的天雷,若与之前相比,不知强横了多少倍。
突然,站在庚朝和易寒身后的几人面色都是一变,只见一道碗口粗细的雷霆从天而降,位置正是他们所在的地方。
轰!
几人眉头紧蹙,闭上了眼睛,但是眨眼过后,他们只感到身上渡过一阵轻微的酥麻,却并无伤势。诧异之下,忽地看到了面前闪烁的光幕。
“原来如此。”秦不言几人露出了然之色,他们之前还以为庚朝所做的雷幕是为了阻截墨冠通天蟒,却未曾料到它竟还能将纷乱劈至的雷霆给拦下。
因受到了天雷泽被,此时的雷电光幕之上,蓝光大盛。天雷本就是庚朝与易寒所凝聚的雷电所引,两者雷力亦属同源,降落至此,自是被雷幕截留,传到众人身上的,也已是微弱的电弧了。
“嘶”
墨冠通天蟒宛若置身于雷海之中,时不时被纷乱的雷霆霹中,在它身上,已有数个开绽的血洞,动作也不似先前那般灵活,而是变得有些抽搐起来,蜷缩着蟒尾,在雷泽之中挣扎翻滚。
“那是……紫雷?!”
突然,景云睁大了眼睛,看着一道疾速落下的雷霆失声喊道。
雷霆瞬间明灭,但是几人却将那道紫色看得分明,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办……”凌子音开口道,声音中充满着担忧,他害怕面前这道雷墙根本抵挡不住。他虽是焱离部的族人,擅长火术,可也明白紫色的雷霆到底是何种威力。
雷霆分七色,蓝、紫、白、青、赤、黑、金。蓝色,是寻常可见的天雷,而从这紫色往后,便是劫雷!既为劫,则代表了毁灭!
“跑!”突然庚朝开口,直接转身向后跑去,这一声,将其他人从震惊中喊了回来,看到天际似有更多的紫意蕴藏,几人再也没心思关注墨冠通天蟒是否被灭掉,撒腿就往雷云未曾覆盖的区域狂奔而去。
“我们引来的雷,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给霹了啊……”几人面色怪异,露着苦笑。
片刻过去,几人终是从雷云下逃脱,攀上附近的树桠,遥遥往回看去。只见一片密匝的蓝紫雷电,已将他们先前所在的地方淹没,但是大蟒却没了动静。
“这巨蟒终是死了!”易寒喘息着开口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嘶吼便是传来,只见大蟒在雷海之中挣扎翻滚,但被双色雷电一道接一道地轰击着,却始终挣脱不得。
突然,一颗红色的丹石蓦地从大蟒口中吐出,在一刹那间,竟将漫天降下的雷电全部吸引而去,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便爆碎而开。时间虽然只有一瞬,可值此空隙,墨冠通天蟒竟绷紧了身子,向雷海之外,迅猛地弹射了出去。
“什么!”景云几人吓了一跳,吃惊于大蟒地逃脱。
循着墨冠通天蟒的行迹,几人的视线很快聚到了不远处一团血肉模糊的焦黑躯体之上。
“我们……过去看看?”易寒面带踌躇,看着蟒身半天不动,突然开口。
第三十三章 韫腹藏晶 拾遗物华
雨声淅沥,雷声震耳,两者一齐落下,恍若一道飙急的雷雨之瀑,从天向地推涌而来。时间匆匆淌过,可这种暴烈也只有些微的减弱。
易寒几人几番跳跃,最后停在了树木的枝桠之上。
他们看着地面上的那一团焦黑,露出了踌躇神色。
“我来!”
未过多时,秦不言蓦然开口,旋即身形一动,一步从树上跃下。
在树上的几人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墨冠通天蟒,做出了攻击姿势,一旦它有丝毫异动,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出手,营救秦不言。
原本长有十几丈的蟒蛇,此时缩作一团。在地上,有不尽的玄色鳞甲混淆着血色散落四周。在蟒身之上,肤体迸裂,血肉翻卷,并透着片片焦黑。鲜血自几道狭长的口子汩汩流出,染遍黝黑的蟒身,走近去看,一处处殷色好似从黑色梦魇之上开出的巨大花朵,莫名的妖异让人感到阵阵心惊。
秦不言动作轻盈,此时的他收敛了气息,蹑足行至墨冠通天蟒跟前。
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大蟒全身已被雷霆霹得糜烂,惨不忍睹。他轻踱步子又走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探看了一番后,终是判定面前的巨蟒已成为了一团死物。
随后,秦不言向树上的庚朝等人招手示意,几人见状,纷纷跃了下来。
“这墨冠通天蟒当真难缠!”刚一落地,凌子音便开口道。几人深有同感,虽已过去多时,但却难抑之前的心悸。
半晌已过,他们已将负伤的韩飞与灵均寻了回来。几人站在大蟒跟前,目中都充满了热切。
“触尘境界的兽晶必定不凡!”
就在他们准备去取墨冠通天蟒额上灵晶的时候,一点橙光却突然从其腹中闪烁亮起。
“这是什么?”易寒发现了这一幕,匆忙呼喊其他人。
“嗯?”几人走近,同样不明所以,可当看到大蟒腹中越加鲜明的橙光后,登时惊疑不定起来。
但在几人的惊诧中,秦不言与凌子音却露出了大喜之色。
“是那枚消失的火精,灭蒙鸟的火精!”秦不言声中带着颤抖,他和凌子音都明白,此物对他们有着极大的益处。原以为他们会在火精的自爆中葬生,没想到竟被大蟒吞了去,如今倒成了一份机缘。
“几位能否助我二人摄取此物!之后若再获得灵晶亦或他物,我二人便不再分取了!”凌子音难掩激动,向众人开口道。
“自然可以,各取所需当然更好!”庚朝开口,易寒等人也纷纷附和。
随即,几道绚烂光影所化的兵刃便朝墨冠通天蟒腹部撕裂而去。
几道锵锵的金石之音传来,玄色鳞甲虽坚硬,却架不住众人集聚的攻击,几个呼吸的功夫,裹着火精的那一片玄甲便已被击穿。
“唳”
就在蟒腹被击穿的刹那,一股热浪猛然向众人席卷而来,同时,还好似伴着几声灭蒙鸟的鸣啼之音。
易寒等人纷纷掩袖遮面,而在此时,静候在一旁未曾出手的秦不言和凌子音突然发出了蓄力一击。
滔天的火焰从他二人身体弥漫而出,向已从蟒腹冲出的火精席卷而去。
火光烈烈,在此情形之下,易寒几人不得不向后避退。
须臾过后,漫空的火焰蓦地翻涌起来,渐渐的,火焰的范围开始缩小起来,最终,随着凝聚,转而化作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笼,火精,已被禁锢到了其中。
“好在少了灭蒙鸟操控地火精没了灵动,只剩下了一股狂暴,让我二人的收服容易了不少!”
火笼在空中漂浮,当秦不言伸手将其接下时,一丝激动的神色也终是在他的面庞出现。
火精,便是以火凝成的精元,唯有修行先天之火的兽类才可偶然凝成。而对习火的修士而言,只有在触尘境之上封灵境,才可结出一枚火丹。这也说明了这枚火精的珍贵,和对于秦不言和凌子音的重要性。
“想来也是奇怪,这火精若是在我们与墨冠通天蟒激斗之时爆开,岂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火精在此时出现,让易寒有些疑惑,故而开口问道。
“墨冠通天蟒存活之时有修为压制,火精无法显露,它一死,火精的威势这才能重新涌出。”有人开口,为易寒解惑。
“蟒腹内还有东西!”突然,景云目光一凝,盯着蟒腹道。
几人闻言,将视线再次移向了蟒腹。
“兽晶?它腹中怎会出现兽晶。”几人有所发现,将蟒腹又筑出了一个大洞。
率先拿出的,是一颗指肚大小的兽晶。众人相互对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向蟒腹看去。
刺啦!
不知何时闻天手中出现了一把短刃,沿着蟒身之上的肉绽又划了一道大口,而这次拽出的是一具兽身。
“是那只炼气境后期的灭蒙鸟,除了火精,墨冠通天蟒竟将它也吞了!”
此时的灭蒙鸟羽翼折卷,早已气息全无,成了尸骸。易寒几人看着一阵后怕,若是在之前的打斗中有丝毫不慎,怕也如这般成了巨蟒的腹中之餐。
众人继续向腹内寻去,除了一些已被巨蟒消化残剩的骨渣还未吐出外,还有大小不一,正被大蟒汲取灵气的十数块儿灵石,在其内静躺着。
“我们赚到了……”几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感到了不可思议,“它究竟吞了多少凶兽,我们杀掉玄角犀,那般狼狈也只得到了一枚兽晶……”
尽管这些兽晶已被溶到了蟒腹许多,但对于他们来说价值依旧不菲,更何况墨冠通天蟒的兽晶还未取下,还有那几只灭蒙鸟……这一切于他们来说,值了!
易寒几人将兽晶收集起来,开始静候雷云的彻底消散。而在片刻的等待中,景云起身离开,归来时手中多了一物巨蟒的墨色蟒冠,景云说此物在彼时是可化龙角的存在,虽不知有何种功效,但却不想落下。
天空之上的雷云似是陷入了沉睡,发出的响声开始变得沉闷。
雷瀑渐息,原本沙水飞溅的雨帘也慢慢歇止,唯有一梭梭电弧浮挂在焦木之上,游走闪逝。
又过了片刻,昏暗逐渐褪去。在一片焦味弥漫的林中,一缕缕晨曦载着光曜穿过繁茂的树穹,让人感到一丝放松与释然。
先前的雷云之下,已是狼藉一片。焦黑的树木,折断的枝干,打斗的痕迹,乱象纷纷。
庚朝几人步入其中,看着这一切,半晌无语,他们惊讶于雷霆带来的毁灭,尤其对之后出现的紫色劫雷,充满了恐惧。
易寒快走几步,寻到了先前乾坤袋丢掷的地方。只见乾坤袋耷拉着,不再似那般鼓胀,易寒看其他人不曾注意到他这里,顾不得打开袋子研究那只破碗,将其快速地收了起来。
随后,易寒便向众人集去,而在他未行出几步的时候,一粒浑圆的赤丹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帘。
“这是……墨冠通天蟒吐出的那枚抵御雷霆的赤丹。”易寒弯腰捡了起来,可看到赤丹饱满只有些许残缺的坑洼后,又疑惑道,“数十道雷霆霹在了上面,它却只有一点伤残,这怎么可能?”
“咦?”庚朝发现了易寒手中的赤丹,已径直走近,站在了他的身边。庚朝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细节,发出了轻咦之声。
可随后,庚朝面色一变,像是看出了什么,惊疑道:“这是金丹!乘丹境才可修成的金丹!”
庚朝接过易寒递过来的赤丹,准备细细端详,可刚刚用手拿住,稍一使力,所捏的部分便瞬间化为了红色的齑粉……
“嗯?!怎会这般轻巧碎掉……”见此情形,庚朝露出意外,但随即神色放缓,“是了,我就说这只墨冠通天蟒仅仅触尘境界,怎会修成金丹。想来是不知用何法将灵气结成的一枚形丹罢了,雷霆降至,它自是无法抵挡。”
旋即,庚朝将赤丹还了易寒,道了声无用后走开。
易寒看着手中已是残破的赤丹,也如庚朝那般用力捏去,随后赤丹宛如老茧一般,被层层剥落。
对于赤丹的价值,易寒并无抱多大希望,就在他准备要将其丢弃的时候,指肚却在猛然间被硌地生疼。
易寒微微皱眉,再次审度起了赤丹。只见在满是赤色当中,出现了一点纯白,易寒将容易脱落的赤色尽皆揩去,一颗小指肚大小的圆润珠子露了出来。
易寒静静地盯着这颗珠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然而就在这时,几声呼喊从远处传来,易寒抬头看去,是庚朝几人在唤他,易寒又看了看珠子,将其收起后,向众人走去……
第三十四章 破碗藏界 雷术道真
易寒几人就近寻了几处相距不远的地方后,开始各自休养起来,这一番激斗,或多或少都让他们留下了一些疾患。
更甚的则是韩飞与灵均,两人的伤势不容乐观,由其余六人分别照料。
此时,易寒正端详着手中的三枚兽晶。当他感受到其中精纯的灵气后,目中开始泛起一道道异彩。这三枚兽晶,一枚来自玄角犀,另外两枚是他们几人从蟒腹内获取分配所得,至于墨冠通天蟒的那一枚,几人都心照不宣,留给了灵均。
然而,最令人意外的不只于此,在最后的收缴与清理中,他们还发现了在被逐个击溃的几只灭蒙鸟中,被石刺穿透羽翼的那一只竟尚存着生息,虽然还受到了些雷霆的波及,可只要未曾绝灭,对于九黎族人来说,都是最大的收获。最终,这只灭蒙鸟被闻天渡了一道生气后,丢入了乾坤袋中。
时间还仅仅是清晨,只是少了鸟禽的啾鸣,加上刚刚的一番乱斗,使得这一处的林子变得悄然无声。
“呼”易寒在盘坐中吐了一口浊气后,眼眸蓦然睁开,其内静淌着一股深邃。
随后,易寒张开了之前叠合的双手,看着掌中已经光泽黯淡的兽晶,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好精纯的灵气,若是借此闭关,不消两日我便可达到炼气的圆满之境了,”念至此,易寒露出了笑意,可还未停留两秒,面色又瞬间垮了下来,“可惜,我只有三枚,想要修习两日,那得需要多少兽晶啊……”
易寒悲情一叹,不再去想,随后拿出了装有离音笛的乾坤袋。在先前与墨冠通天蟒激战时,乾坤袋宛如鲸吞一般吸走了漫天的毒雾,这一幕他始终惦在心底,此时打开,他想要再次彻底查看一番源头那只破碗,到底有什么来头。
易寒细细端详着破碗足有半晌时间,但除了一道道可视的裂痕外,他再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那些毒雾被它吸掉就凭空消失了?怎么可能!”易寒想要再次细度,而就在此时,他脑中却是灵光一闪,顿时从指尖取了一滴鲜血,点在了破碗之上。
只是片刻过去,破碗并没有如乾坤袋般,与自己出现应有的心意相通之感,自己念动,破碗依旧毫无反应。
易寒不甘,正值其抓耳挠腮之际,随手向破碗渡过了一道灵气,恰在这时,破碗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碗口处,好似渐渐蒙上了一层飘渺的雾霭,不断弥荡。
看到这一幕,易寒露出喜色,紧接着目光便向那层雾霭投去,可就在他视线刚刚触及到碗口的刹那,瞳孔仿若出神,竟不由得愣了起来。
心神恍若被一股巨力吸噬拉扯,待易寒从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的周身,已被一片混沌所围。
“我在哪里?!”这里没有天,没有地,一切都是粹白。
易寒恍若足踏虚悬,身处混沌。在茫然地踱步中,脚下的股股白色犹如沙尘般被搅动,在跌宕起伏中变得更浓了起来。
易寒拂袖扇摆着,想要将眼前的混沌挥去,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面前的乳白只持续涌动,却不曾褪去丝毫。
一丝丝飘渺的湿润感仿佛渗入了眼瞳,易寒蹙起眉头,恼于无法窥得此地全貌。
易寒四下张望,同时在心底,开始揣度起那只破碗的来历。
“破碗的这一蹊跷之处,想来黎母和封子还不曾发现……”
只此一念,易寒再无什么头绪。突然,周围的浓白开始快速地动荡起来,似有风动,易寒被吹了个趔趄。待他稍稍站定身形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多了一片绿色的雾团,与弥漫的白色泾渭分明。
“是墨冠通天蟒喷吐的毒雾。”见此情形,易寒神色一凛。
“果真被它吸了进来,看来这里的确是破碗内的空间……”
易寒默道,看着毒雾渐近,身形一动,向后撤去。然而在他退走的过程中,眸子却不小心被毒雾侵染,骤然起了刺痛。受此影响,易寒脚步刹时止住,身影也从这片混沌之中倏然消失。
“唔”一阵阵疼痛让易寒发出了闷哼之声,猛烈地晃了晃头,却发现自己依旧端坐在原地,掌中也仍然在向破碗输送着一道道灵气。可不同的是,此时的破碗内,正有一层薄薄的青雾逸散而出,荡至他的眼前。
被吸入破碗内的毒雾再次喷出!
易寒一慌,急忙将破碗丢了出去,奇异的是,破碗脱手,毒雾竟停止了外溢……
半晌过去。破碗再次出现在了易寒手中,只是这一次,易寒不再皱眉,而是充满了兴奋。
“先前的碗内空间应是真实存在的,而那番场景,似乎是我的意念所见。”易寒为了搞清楚这些原因,怀着心悸又尝试了几番。
在这几次尝试的过程中,易寒还有了最大的收获,那便是这只破碗的操控之法。
“灵力,每次使用只需要对破碗输入灵力便可以了,用意念观视,再以灵气操控,便可以操纵破碗的吞吐了。”易寒目中泛着异彩,这一结果令他难掩欣喜。
“只是运用此物还需要强大的心识,以我如今的能力,如之前那般,若是只顾碗内空间,身体便没了灵觉,以至于顾此失彼。看来还需将心识好好锻炼一番。”
“就是不知道这只破碗为何会在之前打斗时无主自动……”
顿了片刻,易寒长吁了口气,将破碗收入了乾坤袋中,一番调息后,开始吐纳起来。
转眼正午已过,秋日的骄阳不再似那般火热,当光线穿过密盛的树冠,投到夕阴林中的,只剩下了几束斑驳。
易寒等人在歇了几个时辰后,继续沿着那条愈渐宽阔的深壑,踏上了前程。
只是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并非一帆风顺,途中又遇到了几次袭击,不过好在尽是些易于对付的凶兽,众人又因此获取了些许兽晶。
途中。
易寒将背负着的灵均放了下来,由闻天替换。韩飞则是刚刚伤愈,被凌子音搀扶着走在一旁。此刻易寒得闲,目光朝众人扫了一下,眉头微微一蹙,向庚朝走去。
“庚朝大哥……”易寒略有踌躇,但随后又肃然开口道,“雷引术,恐怕不只是一门尽人皆知的小法术吧?”
“哦?为什么这么说?”庚朝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前番几次遇险,你频频唤我……”易寒开口,将自己发现的端倪道出,“而且,在遇到玄角犀时,我首次施出雷引术,其他人目中都露着惊诧……”
“加上我之后几次修习也察觉到……这应是雷法的入门之术,易寒不解,庚朝大哥为何要将此法轻易送与我。”未再给庚朝插话的时间,易寒将疑问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语罢,便静静地盯向了庚朝。
“呃……”庚朝一时语塞,挠了挠头,旋即苦笑了一声,“这雷引术的确是我雷易一部的入门神通,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便告诉你吧,这……是白闪族公暗自授意让我交给你的。”
“为何?”易寒依旧疑惑。
“御虚秘境一行,只有你和小璃进入了道殒殿,外界数个宗派虎视眈眈,现在正到处寻你二人。白闪族公有心护你周全,可其他几位族公却是怕你为族内引来祸端,想让你尽早离开。”
“我族中有规,学会九黎术法,则是九黎族人。白闪族公私授你雷引术,既已习得,你便属我雷易一部了。如此一来,你便可长留东荒,暂避外界的凶险了。”盯着易寒,庚朝悄声说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扫了扫周围几人道,“本打算将此事极早说与族长的,奈何有了夕阴林一行,只能回到族内再说了。”
听到这些,易寒的脚步戛然一顿,他的心中已满是感动。不单单是对于白闪,还有在他修习雷引术的几日中,听闻到的九黎族内散出的一道口信,他掳走了小璃。易寒知晓,这也是对他间接的保护。
易寒没再开口,心绪起伏的同时,将九黎族的这一份恩情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救命……”忽然,在前方树丛中,响起一阵??声,紧接着,便是一道女声传来。
“嗯?”
易寒与其他几人听到呼喊的动静,顿时一怔,随后目光纷纷循声而去。
“走,过去瞧瞧!”蓦地,庚朝沉声开口,向来声的方向奔去,其他几人见状,当即跟了上去……
“是个姑娘。”易寒几人伏于草丛之中,看着前方细语道。
不远处,一位身着月白衣衫的女子,正在喘息奔逃,不知何故满面惊慌,露着一副花容失色的态貌。
“这是与伏幽族长一同来的九黎族人吗?”易寒低声问道。
“不是,族长此行并没有带女族人前来。”一旁的景云闻言摇了摇头。
“待我……”秦不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这时,却被庚朝硬生生地打断。
“看她身后!”
第三十五章 祸之福倚 福之祸伏
林中,一道道急促地喘息声不断。很快,似是在这声音之后,又有一阵轻微细碎的响声也开始出现。
哗!
突然,一片折木之音传来,旋即便见一物撼地而现,其庞然的身影也清晰地露了出来。
“碧灵蟾!”灵均早就苏醒,此时孱弱开口,在他看到此物后,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显苍白。
碧灵蟾形似山丘,通体玉色,背部粗糙,布满了交错的疙疸。腮部徐徐地起伏着,发出一声声似牛吟的闷响叫声,一对赤色眼瞳律动,正凝视着身前急驰的白衣少女。
咻!
碧灵蟾蓦地张口,吐出了猩红长舌。所探蟾舌足有五丈,滴淌着垂涎,向白衣少女飞速卷去。
少女似有察觉,在听到背后破风声响起的刹那,袖中倏然抖出一把折扇,转身之余,将折扇擎在了胸前。
砰!
蟾舌如预料一般击在了折扇之上,少女重重地摔落在地,面露疼色的同时呕出了一口鲜血,白衣之上也多了几片土渍。
折扇震落一旁,扇面已被粘连的黏液腐蚀,只剩下了几根支离的扇骨,尽管如此,它还是为少女抵去不少伤害。
这一幕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碧灵蟾也在一瞬间将长舌收回。白衣少女顾不得去看折扇是否损坏,惶恐中爬了起来,忙不迭地继续向远处奔去。
易寒几人掩于草丛之中,目中充满了惊诧。沉声交谈了几句,他们推测,这只碧灵蟾恐怕已有了触尘境后期的修为!几人思忖联手也无胜算,向白衣少女道了声听天由命后,便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他们匍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未转身的易寒,身体却骤然僵住,在他的视线里,那一袭白衣正朝他们潜藏的方向跑来!
众人发觉易寒异样,纷纷回头,当他们顺着易寒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面色登时一变。
白衣少女的慌不择路,令他们陷入了险境!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灵均突然心有所感,目光穿过草丛看向碧灵蟾时蓦地喃喃,声色虽低,可每个人都听得分外清晰。
“跑!”众人心底一寒,也不再佝偻着身躯,使尽气力向后急驰而去。
果不其然,碧灵蟾已不盯着白衣少女,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易寒几人所在的草丛。就在他们几人起身逃去的一瞬,碧灵蟾的腮部猛地鼓起,后足一蹬,在扬起一片土尘的同时,身体猝然跃起。
咚!
一声巨响,碧灵蟾重重落在了地面,这一跃,已跨出了十余丈的距离。几乎在眨眼间,便到了白衣少女的身前。然而,女子虽近在咫尺,可碧灵蟾却似没看到一般,再次向前跃去。
咻!
当碧灵蟾再次跃起的时候,它的长舌也一齐伸出,向已相距不是很远的易寒等人甩去。
“小心!”易寒察觉,开口提醒。
众人纷纷顿足躲闪,强扭身躯滚落一旁,虽未被击中可也因此耽搁了行进的时间,狼狈起身时,碧灵蟾已经阻在了他们前方。
此时的几人,都多了几分惶然,恰如白衣少女之前一般,开始急不择途,顺势折返逃离。
白衣少女滞在半途,面露后怕神色,但更多的,则是不明所以。刚刚碧灵蟾跃起笼罩而下的虚影已经让她感到绝望,没想到目标却是面前遽然出现的几人。
没时间让她思考这乍然发生的一幕,仅仅几息之后,她便看到原本背向自己狂奔的几人,竟又反向而行朝自己跑来,其后,碧灵蟾紧随……白衣少女心中一紧,也转身奔逃,渐渐地混入了易寒他们这不足双手之数的人流之中。
呼!
一股尖锐的劲风从身后传来,发出阵阵飕?之音,只见蟾舌陡然伸出,向几人暴射而去。易寒他们有心躲避,奈何反应不及,随着数道砰击声响起,几人纷纷躺落在地。
可也就在众人被蟾舌击中的一刹,不知何时,白衣少女的手中多了一柄短刃,随着自己被击飞,短刃也被女子在手疾中,狠狠地插在了蟾舌之上。
“呱咯!”
碧灵蟾在须臾间收卷长舌,仿佛是起了疼痛,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叫声。随之便见它腮部鼓动,大量的涎液流淌,汇在了短刃之处,尔后,短刃竟似被腐蚀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溶。
易寒见状,面露吃惊,突然,自己的后背一阵刺痛,他急急将外褂扯下,发现衣衫已被蟾舌上所带有的涎液蚀透。扭头看向其他人,发现都和他如出一辙,受到了灼蚀。不过幸在大都无碍,易寒当即松了口气。
“呱咯!”
突然又是一道叫声响起,碧灵蟾的瞳孔也在此时陡然竖起,同时双足一跃,朝众人硬撼而来,不过目光,却是紧紧锁在了那一袭白衣之上。
碧色的身影在众人眼中不断放大,情急之下纷纷朝四侧遁去,可在此时,白衣少女却似被吓住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碧灵蟾眨眼便至,于此千钧之时,易寒在朝旁侧冲去的瞬间,顺势拽了白衣少女一把,二人一齐离开了原地。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碧灵蟾硕大的身躯狠狠砸了下来,溅起一片飞尘。
可当它看到白衣少女逃脱,且并未有一人被击中后,像是起了暴躁之意,腮部急速地鼓起,随后一股音浪赫然爆出!
仿佛置身于一片雷霆之中,随着碧灵蟾转动身躯,易寒等人只觉得胸口沉闷,随后在一阵阵绞痛中呕出了鲜血。
音浪来去迅疾,当碧灵蟾闭口时,令人双耳发聩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待林中恢复清明,众人却都纷纷起了眩晕之感。当看到碧灵蟾张口又欲将长舌甩出时,众人想要躲避,但却顿觉身体已变得无力。
“意守心神!”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易寒倏然想到了什么,向众人开口的同时,翻手间,在他的掌中出现了一支玉笛。下一瞬,一缕极不协调的笛音便在林中响起……
离音笛!
在御虚秘境,笛声曾让九黎族几位族公都不敌的白骨变得昏昏然然,如今再遇险境,他只能拿此一搏。
易寒不懂音律,吹出的尽是呕哑嘲哳之音。可即使如此,在笛声响起的刹那,众人脑中仿佛都多了一副迷幻的场景,不过好在之前有易寒提醒,他们不多时便恢复了过来。
反观灵蟾,口淌着涎液,已立在原地不动,可很快的,它猩红的目中开始出现挣扎之色。
“快走!”
看到起了效果,易寒低声提醒,众人陡然惊觉,向远处行去,虽蹑着手脚,可速度却十分迅疾。
碧灵蟾修为不低,想来也有着极高的灵智,若待其反应过来,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耳畔传来嗖嗖的风声,易寒几人,还有白衣少女,都不管不顾地狂奔。当他们行出大约十几息的时间后,碧灵蟾的身体颤了一颤,眨了几次眼眸后,发出了一声狂躁的吼声,后足一跃,向众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怎么办!”急驰中,白衣少女不经意地扭头,发现了远处的林中,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已逐渐接近。
众人都眉头紧锁,对此也是无奈,除了加快步伐外别无他法。他们不是没想过与碧灵蟾拼杀一番,可对方实力太强,再者他们对付墨冠通天蟒时,耗去的精力和灵力还未恢复,冒然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转眼,碧灵蟾已近,在腾跃中长舌骤出,向众人卷去。
见此情形,易寒握紧了手中的离音笛,正欲放到嘴边再次吹响时,突然一道寒芒闪逝,易寒几人只觉得身后一阵微风掠过,随后便传来了碧灵蟾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纷纷回头,首当其冲看到的,便是碧灵蟾身躯颤抖着,正发出痛苦的叫声。在地上,半截约有三丈的长舌静躺,沾满了土尘。
突然,易寒目光瞥向了一侧,那里有一道身影站立,略显枯黄的衣衫与林色所契合,给人一种虚幻之感,若不细视很难被人察觉。一根椴木长杖定于身前,几点血水成珠,正从杖头滴下。她的头上被一个略大的帷帽所遮,不过从其妙曼的身姿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个女子。
众人也察觉到女子的存在,不约而同地看去。
“师傅!”就在众人惊诧中,白衣少女倏然露出惊喜神色,冲女子大声喊道。
“死丫头,还不过来!”女子将帷帽摘下,一副秀靥玉颜的美艳容貌顿时露了出来。此时她冲少女说话的语气中虽透着威严,但却有几分色厉内荏之感。
白衣少女似乎对女子的厉声浑不在意,忻悦地向其跑去。可刚至半途,碧灵蟾硕大的身躯突然向她冲撞而来。
“哼!”少女师傅见状,须臾间踏空而起,驭动地面长杖,朝碧灵蟾轻飘飘地落去。
没有任何声响传出,碧灵蟾在这一击之下,身躯瞬间瘫软,倒落地下,再没了半点生息。
易寒八人?目望着这一幕,目中尽是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女子的修为境界或许比碧灵蟾还要强之一线,却没料到如此简单地举动,便令它于瞬间丧命。
就在易寒几人在原地怔怔的时候,少女师傅的声音突然淡淡飘至了易寒耳畔。
“小子,把你手中的笛子,给我……”
第三十六章 变数无解 十死无生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众人听到女子的话,莫名一愣,随后便心有忐忑,为易寒担忧起来。
“前辈……这是何意?”易寒原本欣喜于少女师傅的出现,可如今却满是错愕。女子瞬杀碧灵蟾,面对如此莫测之人,他不敢造次,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外界传闻,两月前有少年进入到了御虚道殒殿中,而殿中有一支被传为遗宝的笛子……”女子面无表情,话未言尽,看向了易寒手中,“看来所言非虚,当日我幻灵宫因故未往,可此次夕阴林倒是不虚此行。”
“前辈,这笛子……是我受人之托……”听明白了女子话中的意思,易寒心中一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把笛子交予我,你们可安然离去。”易寒话还没说完,便被女子冷声打断。
“师傅……”听着两人的对话,白衣少女察觉出了不对,低声开口,露出央求之意。易寒几人之前救了他,若以怨报德,反倒是有些不知恩义。可女子并不理睬她,顿时让白衣少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前辈,我九黎族族长以及几位族公就在附近,能否……”众人都听出了女子话中的威胁之意,正惴惴不安时,庚朝欲言又止地开口。
“聒噪!”女子原本目?他处,可随着庚朝开口,倏然将目光投向了他。
霎时,庚朝全身犹坠冰窖,不敢再言。
“哼,你们那几位族中长辈正被数只风狸所缠,能否自保还不一定呢。”女子似不想多言,语罢,衣袂轻翻,易寒只觉双臂一紧,宛同被束缚一般,瞬间不能动弹。同时离音笛上顿生一股猛力,从他手中挣脱,缓缓向女子飘去。
看着离音笛向女子张开的手掌渐渐浮去,易寒面色苍白。对方完全不在乎庚朝的提醒,而且从女子的话中,他听出伏幽族长等人似乎还陷入了某种危情,心中顿生一股无力之感。面对女子的强势,他只能默认这一种结果。因为这支笛子牵扯到的,不止只他一人,还有身旁的九黎族人。
“忆清宫主,强取我九黎后辈之物,岂不惹人贻笑?”
突然,一只枯瘦嶙峋的手掌凭空出现,伴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半途将离音笛截下,与此同时,易寒的手臂也恢复了自由。
“族长!”庚朝一众看清来人,露出惊喜。
未过多时,一片噪声自不远处响起,四位族公也率几十名族人赶来。众人身上尚未干涸的斑斑血迹,说明了他们刚刚脱战不久。
“不日前,九黎族还示出要寻此子的檄文,怎么此时,他又成了你九黎族的后辈?”看到伏幽一众突然出现,忆清有些意外,不过对于离音笛被截下倒是并未露出不悦,反而面带讥色反问。
“九黎族确实在寻一个少年,但却不是他,”语半,伏幽扭头看了一眼易寒,露出笑意,继续道,“易寒,一直是我九黎族人。”
易寒听到这些话,心中再次噙起感动。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左手,应着伏幽的话,在掌中凝了一团密匝的雷弧。
伏幽看着易寒手中的雷光,先是一愣,但随后眼底便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忆清盯着闪动的雷弧,目中始终平静,她虽然不知道易寒为何会九黎术法,但却明白伏幽多半是在扯谎,因为此时被伏幽握在手中的离音笛就是最好的凭证。
可当下伏幽如此开口,她却无法去回驳。冷哼嗤笑了一声后,便准备离去,而在其转身的刹那,不经意间看到了跟随伏幽的几名族人手中,拎着几只已成死物的风狸,双目骤然一缩。
“这七只风狸修为不弱,竟被他们全杀了。”心中默念了一声,踱步便向远处走去,那名少女也跟了上去。
“忆清宫主,你擅入东荒,对我族中子弟出手,如此轻巧便打算走了吗?”伏幽蓦地开口,带有声威,让未踏出几步的女子突然顿足。
“不然呢?若不是这几个毛头小子救过婵儿,你还认为能见得到他们吗?”女子淡淡扭头瞥目,看向伏幽,丝毫不惧伏幽话中地恫吓。只是目中的神色,仿佛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幽愫,不免让众人有些错愕。
迎着女子的目光,伏幽的面皮好像若有若无地抽动了几下,杵在原地却一声不吭起来。
“那只赤金猊苏醒了,劝你们莫再深入,我们走。”瞧得这一番情形,女子似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唤了声白衣少女,向远处走去。
伏幽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能开口。
“你们几人,为何擅自离族!”四周寂静,待女子二人渐渐远去后,伏幽却倏然回头,冲庚朝几人厉声喝道。
易寒八人吓了一跳,畏首地看向对方,伏幽的声音来得突然,可在此时对他们发火,怎么感觉都有一份欲盖自己之前窘态之意。对此他们可不敢道明,只能上前说明跟随而来的原委。
几近傍晚,九黎族众人围坐,并没有篝火点燃,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易寒,你的笛子。”伏幽笑吟吟地将离音笛递了给易寒。
“谢谢族长。”易寒站起,抱拳作揖。他知道外人对离音笛都存有觊觎,可伏幽却无贪墨之心。玉笛失而复得,他的心中充满激动。
不单单如此,还因他的九黎族人身份得到了认可。
他们偷入夕阴林的八人中,除了灵均与韩飞被几位族人带走疗伤,只余下了他们六人围簇。就在易寒准备吐纳养息时,耳畔突然传来一段悄语,而待他细细听完后,惊地张大了嘴巴。
说话的是水泽部的两名族人,他们讨论的,正是今日幻灵宫宫主对伏幽族长带有异样嗔怒的一幕。
易寒当时对此也充满了好奇,但却没想到,伏幽族长与幻灵宫宫主,这外形看去极不相配的二人,竟是总角之时的竹马之交。二人分属两个宗门,经年后,伏幽被立为九黎族长,为了族中着想,他狠心割袖,便断了与忆清宫主的关系,不再往来。
“依此说来,那忆清宫主也应……百岁有余了吧……”易寒心中暗道,一阵咂舌,同时,也对伏幽能为一族而作出如此牺牲感到钦佩。
应是怕被族长和几位族公发现,又说了寥寥几句,水泽部的二人便缄起了口。
忽然,一点光亮蓦地出现在渐渐昏暗的林中,易寒扭头看去,只见一名额前悬着玉珠的中年男子,正盯着在指尖跳动的萤光出神。伏幽族长和几位族公守在其身侧,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一刻,族人们好像都止住了呼吸,空气中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男子着衣与九黎族人有很大的不同,可之前易寒在人群中却并未注意到此人的存在。心生好奇,易寒也跟着他人收敛声息,静静观望起来。
“沟壑源头已近,待天明后不消半日即可行至。只是……灵衍所示,我等将逢大凶!”过了有片刻功夫,男子开口,只是眉头紧锁着,又道,“依此继续衍推,变数无解,十死……无生。”
中年男子话罢,众族人都是一惊,开始不断地传出窃窃私语声,到最后,竟是愈加高涨起来。
“卜筮既出,则定数已定。”像是思忖了良久,伏幽佝偻着身躯站了起来,“这道裂痕出现在东荒,为了我九黎族的危殆,纵是必死之局,也要前往查出实情!”
伏幽声音低沉,但却铿锵有力。在这不足百数的族人听来,都激起了心中一份视死如归的豪情。迎着伏幽环视的目光,每一名族人都露出了坚定,他们九黎族人,不畏死……
夜幕沉降,几缕月色星光投下。
易寒端坐原地,思绪良多。伏幽曾让易寒离开,回到族中,不过却被他拒绝。自泯界山异变,到离开的这段时日,他几经生死,对于将要面对的境况,他丝毫不惧。除此之外,唯一让他感到惊异的,则是那名会术数推衍的中年男子的身份。
“术士……”
易寒默道,这是他从一名族人口中知晓。听到字眼,易寒顿时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倏然想起在天漠之上,他似乎听乌默提及过。
术士可卜四时天象,筮庶人天命,布五行列阵。虽然每个宗族内都有术士,可实力真正能与这个身份相符的,在这片天地中只有寥寥几人,而九黎族中的男子,正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只是不知这术数推衍是否真有那般玄妙可信……”易寒止住了思绪,渐渐入静。
曙光像一把利剑,将夜幕的昏暗一劈而开。
破晓时分。
行军的蹄踏声渐渐在林中响起,众人沿着愈加宽阔的裂痕,缓缓向前行进着。随着深入,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也越显触目惊心,嶙峋的怪石在壑壁突起,也有大片的埃土从裂缝边缘坍塌坠落。
一路上,众人走的战战兢兢。伏幽与四位族公表情凝重,不断留意着四周。
“离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突然,一道雄浑的响声在林中开始回荡,惊起一处处鸟禽飞散……
第三十七章 猊兽反啮 九黎入危
响声惊若焦雷,余音久久不散。
九黎族人面色大骇,仰头环顾着半空,只是层层树穹遮顶,发现不出一点端倪。
“故识了,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就在大家都惊疑不定的时候,伏幽苍老的声音喊出,像是预料到会有此一幕,声音虽低沉却隐隐地将在林中弥荡的响声盖过。
砰!
不知名的回音渐渐消失,但随之而来的是与地面的一道撞击声。
沙尘弥漫,树木撅断,一片狼籍显露出来的同时,一道金色的光影也随之出现。
“伏幽,你族不入夕阴林,我遏林中百兽不踏入你东荒腹地,这数十年的死契,是要废掉了么!”说话的正是那道金影,似是腹语,却带着一股咆哮之音。随着其周身光芒逐渐敛去,一道兽影慢慢露了出来。
背上鬣毛施卷,足下蹄踏火焰,昂首挥甩着鬃毛,透出一股王者之气。此兽,正是赤金猊。
“它竟会口吐人言!”这是赤金猊出现后,一众族人的第一反应。不过面对它的威势,有伏幽族长和几位族公在,众人倒未有过多的害怕。
“这道裂痕出现在了我东荒大地,还它能让你从闭关中苏醒,我又岂能不来。”伏幽话语平静,作出回应。
“我已去源头看过,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更不会危及你九黎族,离开吧!”赤金猊周身突然光芒再起,化作滔天威势,紧紧向伏幽逼去。
“虽无异常,可老夫走到这里也费了不少周折,自当亲自看过,再行离开不迟!”对于赤金猊的威胁,伏幽淡淡一笑,不作丝毫理会。
“吼!”
蓦地,一声咆哮从赤金猊口中发出,无形的音浪让数十名族人皆心神一晃,险些栽倒。
伏幽立在原地,音浪挟卷的劲风吹得他乱发后扬。眼看族人被扰,他蓦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在这一瞬,众人仿佛与赤金猊之间多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音浪被隔断,声风俱歇。
“八十年前你从祖巫之地逃出,伤我族数十个年轻族人,后念你可摄凶地夕阴林,才未与你计较而是签下契约,可莫要将此作为你可以和九黎族对抗的信心。”伏幽目中静如止水,缓缓开口。
“别再??铝耍u粝胪?镒撸?裙?宋艺夤兀≈劣谡庑┚爬枳迦恕/p>
“吼!”
听到伏幽提及以往,赤金猊像是没了耐性,目光露出凶戾。伴着一声长啸,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在一片??声中,不尽的兽禽便从林中出现,除了沟壑的一侧,已将九黎族人团团围绕。
似是许久未嗅到人息,大大小小的凶兽都发出了嗜血的低吟。这一幕的出现,让九黎族人瞬间胆战心惊,易寒更是觉得一股寒气自后脊升起。一旦对方发起攻击,他们怕是会被啃得残渣都不剩丝毫。
不过赤金猊却没有再下令,因为他也有所顾忌没把握将伏幽留下,一旦这近百的九黎族人被杀,伏幽势必会归族率族人来覆了夕阴林。他要做的,是对九黎族人的威慑,让伏幽对族人的安危存有顾虑,从而离开。
眼下,他看到惊慌失措的九黎族人,心底高兴,可待他慢慢将视线转向伏幽时,眼中深藏的笑意却在一瞬间凝住,只见伏幽冷眼盯着他,波澜不惊。
“你们呆在原地!”
就在与赤金猊四目相对的刹那,伏幽向背后的众人开口,身影倏然一动。
“既然如此,那便新账旧账一并了结了吧!”紧接着,伏幽枯瘦的手掌遽然成拳,带着一道破空声,向赤金猊轰去。
“吼!”
见伏幽发起攻势,赤金猊暴怒,身形高涨,近两丈的身躯陡然变大。随着一声声咆哮,张开血口蓦然朝伏幽吞去。
此时的一人一猊,好似蚍蜉与山岳,大小判若天渊。
伏幽闻得一股腥气扑面,在半空强扭身躯,侧身急速翻飞中,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赤金猊的头上。
不知赤金猊是否吃痛,又发出一声咆哮后,足下四团火焰乍然飘起。好像刚刚挨得一拳是他故意为之,就在伏幽落地的一刹,火焰已成环状锁在了他的周身。
伏幽见状,身体溢散出雄浑的灵力,想要将火焰逼散,可就在灵力出现的一瞬,四团火焰竟如附骨之疽般,将其燃烧了起来。伏幽微蹙眉头,没料到效果竟适得其反,就待其准备下一步动作时,一股危机感顿上心头。
只见赤金猊的眉骨处光芒大盛,一道闭着的邪异竖眼在须臾间显化。赤金猊目中一开始带着一丝踌躇,可随后便被一股决然所取代。
“敕!”
随着赤金猊低吼一声,竖眼蓦然睁开。就在这时,不尽的天地灵力开始被竖眼吸扯而去,一个金色瞳孔在其内若隐若现,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你竟修出了天目?!”伏幽刚刚反应过来,一道晃人眼目的金光便射了过来。
轰!
土地炸裂,硝烟四起。赤金猊看到这一幕,当下大喜,可旋即,一股虚弱之感也渐渐布满了全身。这第三目是他在闭关的十余载里修成,天目睁开时,可射出一道令万物幻灭的灵光,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只能在对敌中使出一次。
“族长!”
九黎族人看到伏幽湮没在沙尘中,纷纷大吼起来,几位族公甚至直接奔上前去……
赤金猊冷眼望着面露悲色的九黎族人,心中畅快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厌恶,就在他要向林中聚集的百兽下令对九黎族人展开屠杀时,一股莫名的惊悸骤上心头。
“巫禁!”就在赤金猊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一个个晦涩的禁制符文突然缭绕到了它的四周,似形成了一座带有光幕的阵法,将其禁锢。紧接着,一道道手指捻诀的残影出现,最终汇聚成了一道身影伏幽!
这场战斗,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在一瞬!
“你怎么会……怎么会!”赤金猊有些语无伦次,诧异地看着面前那道瘦小的身影。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一丝惊恐,“你是……用瞬移躲开的……你竟到了那一步!”
似乎还有不甘,赤金猊挥出巨爪,朝周身的禁制扑去,可无论他如何拍打,闪烁的符文犹如形成了壁垒,一直没有破溃的迹象。
围在九黎族众人四周的百兽,有些灵智虽未开化,可看到赤金猊被缚,出于本能,还是纷纷向别处逃去。一些修为不弱的凶兽,在犹豫片刻后也选择了离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四周除了凌乱的草木,再无一只凶兽。
“族长!”伏幽无事,众人欣喜,都围簇了上来。可突然的,一声令人双耳发聩的巨响传出,紧接着,一股伟力蓦然从赤金猊所在的位置涌来。顿时,大地震动,树木翻卷。
众人也失去了重心,身形不稳,好在伏幽眼疾手快,撑起了一道光幕与那股伟力相抗。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不断后退中摔倒。
咔嚓!
忽然,一道细微的响声出现,在众人的嘈杂中显得悄然。几个呼吸过后,在那条巨大沟壑边缘处的地面上,开始渐渐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伏幽与四位族公正维持着光幕,猛然间发现了这一异常,面色都是一变。此时伟力已接近消散,几人纷纷收手,应对那道突然出现的缝隙。因为大部分族人都在靠近沟壑的一端,一旦他们脚下的地面坍落,坠入沟壑,那后果不堪设想。
伏幽几人的反应够快,只是那道缝隙却在他们出手的一瞬倏然变化,土地歪斜,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此时易寒几十人所踏的土地,俨然成为了一块坠石。须臾间,便向沟壑底部垮塌而去。眼见这一幕,众人心中绝望。但就在这时,一股浩瀚的灵力长河自上而下,向他们涌了过来,是伏幽和四位族公正在御动灵力。众人只觉得身体一轻,一阵眩晕过后,便被从坠落的土地上带了回去。
“易寒、闻天……禀族长,还有五人没能救上来……由此落下,他们怕是生还渺茫了。”一个族人快速在人群之中扫过,面露悲色,将情况说与了伏幽。
伏幽面色阴沉,这一变故让他措手不及。听到有五人未被救下,伏幽一语不发,朝赤金猊所在的方向走去。
原地有着一个五尺左右的深坑,四洒着几滩血迹,赤金猊已然逃掉。
“这赤金猊有如此魄力,竟爆掉了他的四团伴生火焰。想来他的伤势也应极重,想要恢复也得有些时日了。”一位族公在现场发现了端倪,开口说道。
“族长,我们要不要追下去?”一位风巽部的老者开口,面露悲恸。坠落沟壑的五人多是族中少年,就这样殒命,让他对赤金猊恨到了极致。
“裂痕源头怕是就在不远处,几人一队分散开来,寻找可以通向底部的路径,我们……去找人!”伏幽瞧得正在沟壑边缘向下?望,面露怆然的十数个族人,吸了口气,又向林中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倏然转身。
劲风将衣服刮扯得猎猎作响,五道身影不断地下坠。易寒仰面,看着眼前的一方天空在瞳孔中急速地缩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十死无生么……”
第三十八章 绛紫棺椁 太始之气
一方碧色的湖泊不急不缓地静淌着,偶有微尘落下,泛起片片涟漪。无形的湿意自湖面泛起,混淆在空气中,散发出阵阵腐朽的气息。
在湖泊边,浅滩处,大片的鹅卵石被湖水冲刷得圆润,三道湿漉漉的身影如没了知觉般在其上趴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道身影抽搐了一下,待了片刻,将身体缓缓撑了起来。
“我……还活着!”满身的酸痛让易寒咧了咧嘴,在发现倒在一旁的两名兵乾部的族人后,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沟壑之地犹若深渊,布满幽暗。抬头看去,此时的天空,已成为了一条狭窄而又湛蓝的罅隙。
待易寒将另外两人唤醒,三人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回想落下时的情景,他们应是幸运地坠入了湖泊当中,之后被水流冲到了浅滩之上,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不知道闻天与另一名族人到了哪里……”易寒皱着眉头,目中尽是担忧神色。他记得有五人坠下,现在却剩下了他们三人。
“我们到附近找找,兴许发现会发现一些线索。”一名兵乾部的族人开口,心里怀着一丝侥幸,希望另外两人平安无事。
语罢,三人便行动起来。由于退路被湖泊阻隔,所以他们只能沿着浅滩处寻找。
半晌过后,他们一无所获。
“这么下去可不行,这里灵气匮乏,找不到他们,我们就得尽快寻路赶回了。”一人沉声开口。
易寒抿了抿嘴唇,也发现了这沟壑底部灵气稀薄,他三人虽侥幸没丢了性命,可若是不趁着尚有精力赶快寻找出路,怕是难出此地。
“也只能如此了。”易寒踌躇了片刻,又仰头看了看,决定不再徘徊,转身离去。因为湖泊挡住了归路,所以他们三人只能继续向更深处走去,并沿途寻觅可攀的石径。
伏幽一众所在之处。
“族长,发现一处易于下落的地方,只是还需找些藤蔓结绳。”木震部的族公走到伏幽跟前,开口道。
“速去准备!”伏幽本在原地端坐,听到禀告后倏然起身。
未过多久,伏幽走到了沟壑的边缘处,看着粗实的十余根藤蔓,猛一挥袖,将其通通向壑下甩去。藤蔓的一头已然在一棵棵树干上拴死,在藤蔓结成的绳索下坠的瞬间,伏幽蓦然攀上其中一根,朝谷底下行而去。
看到伏幽行动,众族人也都纷纷拿起藤绳亦或用足踝缠绕,紧紧跟随而去。不多时,除了留在原地防备不测的风巽部族公和十名族人外,他们已全部出动。
裂开的石壁仿佛有千仞,让向下小心翼翼攀行的九黎族人感到时间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渐渐在壑底落足,伏幽早已到达,正在四处不断地梭巡着。
最终,伏幽将目光停在了面前的一片湖泊之上,又顺此看向了湖泊一侧的石壁,若有所思。
“我们下来的方位和易寒五人坠落的位置相距不是太远,他们很有可能便落到了这片湖中。”伏幽蓦地开口,随即又转身看向背后的一众族人,道,“下湖!”
当即,十数人入水,人必须找到,不论死生……
易寒三人的这一路,走的极为艰辛,途中,尽是一些突出的石刺,亦或不知深浅的石隙。不过在他们的谨慎中,倒是没有遭遇太大的波折。
在这种境况之下,三人也渐渐放弃了寻找攀往地面的路径。纵然他们看到的岩壁参差,容易攀行,可若路至半途而断,壑底也没了湖泊,他们必然会摔得陨身糜骨。
心知当下归途无望,在此境地中,三人反而多了一个念头到这条沟壑的源头之处。虽然涉险的几率较大,可在那里还是存有着一丝希望,因为三人坚信,伏幽终会带着九黎族人前往那里。
天色渐晚,那道罅隙也由湛蓝变成了深蓝色,壑底的光线更显黯淡。
“等等!”忽然,易寒停下了脚步,伸手拦住了身旁二人,“你们听!”
两名族人见状,纷纷侧耳。
万籁俱寂,净心笃静。只听得一道道细微的气流喷薄声杳杳入耳,在空无一物的壑底乍显莫名之意。
“源头之处……”三人互视,眼底露出喜色。在地面上时,他们已和源头相去不远,如今又赶了许久路程,想来可以确定已经无限接近了。
“过去瞧瞧。”一名族人开口,压低了嗓音。
短短的一截路程,易寒三人走了许久,那股气流声也随着他们的靠近渐渐变得斥耳起来。三人难抑加速的心跳,在一块杳杳可视的巨大岩石前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们的目光,已被前方不远处的景象所吸引。朦胧的烟气跌宕,仿佛云雾,带给他们一股极为压抑的厚重感。在这一片朦胧内,三人隐约看到在那岩石之上,还有着一副泛着绛紫的棺椁悬浮。
棺表之上,有着一条条显著高起的云纹,似浮雕一般镌着一幅幅图案。易寒三人紧盯,想要看得仔细,可每一次凝视,在他们的视线里,出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线,却始终无法触及图案的细微。
在岩石的中央,有一道像是被巨斧凿开的缺口,正向外涌着着缕缕纯白色的烟气,仿佛无穷尽般,在激荡到棺底后向空气中弥漫。不知是烟气在蕴养着这副棺椁,还是棺椁在镇压着肆虐的烟气。
易寒正看得出神,突然,在乾坤袋中的那只破碗却有了动静,掩藏不住,易寒将其拿了出来。
破碗急速地颤动着,仿佛存在着某种迫切之意。注意到易寒拿出破碗,另外两名族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可还没来得及看清,破碗便从易寒掌心蓦然冲出,最终悬在了空中。
在破碗出现的一刻,从岩石裂缝内喷薄的烟气倏然一顿,随后便化作了一道洪流,被破碗鲸吸起来。
两名族人吃惊地望着这一幕,易寒心中虽有准备,可还是感到了不可思议。
“这是破碗第二次自主出现,不晓得它为何会被这烟气所吸引,难道这烟气和上次的毒雾有着什么关系……”易寒心中喃喃,充满疑惑。
“哼!就你们三人也敢觊幸这里的东西!”一道咆哮声蓦地在此地响起,旋即,一道金影出现在了三人背后。随着金光敛去,赤金猊魁梧的兽躯也露了出来,看到易寒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但很快的,它的目光便被悬在半空的破碗所吸引。
“竟能吞纳太始之气,此物我要了!”如同来过此地,赤金猊对周围的一切并不感到陌生,似是识得从缺口中涌出的烟气,在看到破碗的作用后,赤金猊露出了觊觎之心。
赤金猊潜在暗处已有片刻,当他真正确定到此的只有九黎族三人后,才敢彻底地走出。之所以阻拦伏幽到这里,是因为他早已发现了此处,并且看到了太始之气,只是赤金猊一直苦于没有收纳之法,才耽搁至今。
至于那口棺椁,赤金猊也充满了好奇,他曾试着靠近,可由于太始之气的阻挡,它并未如愿。于是它便想着长留此地,盼有一日可揩尽太始之气,获取棺内大藏,但这种想法,却被先后到来的忆清和伏幽所破。
易寒三人看到赤金猊再次出现,心里一慌,对方虽遭重创,可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面对如今的境况,易寒慢慢按捺住了惊悸,目中一闪,突然腾空跃起,在赤金猊还未有所动作前,将抖动的破碗紧紧攥在了手中。
“不识抬举!”看到易寒的举动,赤金猊目露森然,张口咆哮间,一道缩小了数倍的猊兽光影瞬间脱身而现,以极快的速度向易寒三人扑去。
“兵刃!”两名族人见状,瞳孔一缩,齐齐联手,御出一股无形之力向面前的空气推去。刹时,一道道刀光兵影开始闪逝,并发出了阵阵碰撞的金石之音,向猊兽绞杀而去。
“叮叮叮……”
一道道兵刃光影挥击在了赤金猊散出的兽影之上,可由于双方实力的差距,一阵碰撞之后,刀兵仅仅是让那道兽影暗淡了些,便在空气中倏然消弭,而金猊之影,则是在怒吼中继续前进。
就在两名族人瞳孔紧缩,以为要命丧于此时,易寒一步踏在了二人身前,向破碗中渡起灵气,迎上了兽影。
砰!
易寒死死地扣住碗底,在二者撞上的刹那,虽有一些震荡,可猊兽之影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被破碗不断吸纳而去。
易寒面色涨红,他没料到过程会极度的狂暴,全身的灵气,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被破碗抽去。须臾过去,易寒体内的灵气已不足以支配破碗吸收兽影所持的能量。无力的退了几步后,缩小了大半的兽影已不成形,自破碗处化成了两股能量,从易寒的两侧划过。
两声闷哼传来,两名族人被击飞落地,昏死了过去。
看到兽影被克制,赤金猊不怒反笑,盯着易寒手中的破碗,表情愈显精彩起来。
第三十九章 势遏凶威 气引梵阙
易寒扭头扫了眼不省人事的二人,不知他们是死是活,转过身来,却看到了赤金猊阴鸷的目光。
易寒心中一震,悄然竖起了破碗。
赤金猊看着易寒的举动,浑不在意,后足一跃便向前扑去。可它却没有注意到,易寒已将体内所剩不多的一丝灵力全都渡到了破碗之中。就在他愈加接近易寒的时候,一片绿雾突然从碗中喷了出来。
这是墨冠通天蟒的毒雾,当初弥漫了碗内诺大的空间,如今被易寒倏然从狭隘的碗口释放,自是浓郁了不少,随之,毒性也高涨了起来。
这一幕赤金猊并未料到,须臾间便身陷雾中,发觉不对劲后,身影虚晃,急急后退起来。易寒也在释放毒雾后退却,害怕沾染到丝毫。
“这绿雾,竟有一丝太始之气的味道……”赤金猊看着弥漫的毒雾,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眼下,它虽中招,感到了一丝虚弱,但对付易寒却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旋即,赤金猊将目光又移到了破碗之上。
“真不知你到底遇到过什么机缘,小小的炼气境修士,竟然能三番两次的带给我意外……”赤金猊推出一股劲风将毒雾卷散,又道,“还有什么手段,赶快使出来吧!”
似耍猴一般,赤金猊哂笑地看着易寒,同时抬起四足,朝易寒走去。
易寒脑中铮铮作响,他看到赤金猊步伐依旧稳健,意识到毒雾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仓皇后退中,易寒用心念锁定了乾坤袋中的离音笛。
赤金猊露出玩味的表情,一步步走近。
就在易寒要拿出离音笛时,一道身影遽然间出现到了他的跟前。
“伏幽!”赤金猊神色一凛,脚步骤然僵住。
“你阻我等到此,莫不是要将这里的东西独擅其美?”伏幽微微一笑,目中却露出了摄人的寒光,“可以你现在跌落的修为,不早早去疗养,竟还敢造次?!”
伏幽话音刚落,九黎族的众人也恰好赶来,看到赤金猊后纷纷露出警惕神色。
听罢伏幽的话,赤金猊心中一颤,之前为了挣脱伏幽的封禁,他自爆掉了伴身蹄炎负了重伤,此刻,不要说伏幽,就是几位族公,也能给予他致命一击。
赤金猊面色阴沉,无心再留恋此地。
眼看九黎族人已渐成围势,他蓦然踏出前足,发出一声狂啸后,眉心的第三目再次缓缓出现,并作睁开之势。
众人都见过此目的威力,除却伏幽外纷纷躲避。
然而最终蒙着金光的天目却并没有睁开,赤金猊一个虚晃,便朝远处遁了去。
“此獠虚张声势,修为仅剩十之三四,想要完全恢复还需些时日。修庄、癸凫,你二人率众将他追回,这一次,索性就将这存在了数十载的麻烦彻底除掉!”伏幽挥甩衣袂,冷眼看着赤金猊逃遁的方向,给兵乾部和水泽部的两位族公直接下了命令。
“是!”癸凫率先领命,目中含着憎意,带上几名族人卷着尘烟离去。修庄见状,暗叹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危情转眼化夷,易寒顿生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向旁侧看去,和他一起的两个兵乾部族人已被带去救疗,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可突然的,易寒瞳孔一缩,在众人身后,他猛地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这两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已然一副将死之貌。不过好像被人施术留住了一丝生机,变成了现在的奄奄一息。
是闻天与另一名一同坠落壑底的九黎族人,二人不知从何处被众人寻到。
易寒从二人面庞之上掠过,露出悲悯。闻天还曾与他一同对敌,旦夕之间,便生死未卜。
“另一人属水泽一脉,怪不得癸凫族公刚刚会如此震怒。”易寒暗道了声,将目光从二人身上收回。
此时,人们全都目眺远处,好奇地看着烟气与棺椁,但每个人都踌躇着,不敢走近。
“东荒大地裂开的巨痕,应该就是这些烟气所辟。”沉寂了许久,蓦地,伏幽凝重开口道。
“怎么可能!”伏幽身边的木震部族公满脸的不可置信,其他人也都纷纷发出了惊呼。怎么看都是一片薄薄的烟岚,又怎能将大地劈开。
“太初伊始,两仪未分,混沌相连,视之不见。玄虚以内,更是无形无象。不知多少万年后,一股宏厚清气孕生,名谓太始,化作樵斧,开辟天地。万象蒙太始而生,象成气散……”伏幽喃喃,似是自语,但却在众人耳边炸响。
“不知这里有何秘故,竟能再生始气……”伏幽低声道,不经意间看向了一侧的术士。
“这道裂痕几近贯通了整个夕阴林,只靠眼前的这片始气,无法辟出,不过……”术士留意到伏幽的目光,沙哑开口,“这片太始之气,在不久前应当是被压制的状态,而那些漫延出来的,或许已经融到了天地当中。”
“压制……那口悬棺!”听罢术士的话,伏幽蓦然回头,看向了岩石上的棺椁。
周围的人听着二人的交谈,似懂非懂,循着伏幽所说,众人又都注视到了棺椁之上。他们早都发现了此物,但却不知为何,每每看向这口棺椁时,心中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忽然,术士一步踏出,冲着那片始气挥手一招,搅动起其中一缕,向外勾来。始气游动,离众人愈渐接近,一股压迫也伴随而来。尤其是触尘境之下的族人,感受更为明显。
仅仅一缕太始之气便让他们感到压抑,众人顿时惊骇,易寒更是感到怵目,同时心中也骇于棺椁的存在。太始之气可开辟天地,可棺椁至于其中,却未被绞得粉碎。
就在众人都为之侧目时,这一缕太始之气也到了术士掌心。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压力,术士的额间渐渐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操纵太始之气在指尖缭绕了几次后,陡然又将其重新御回,不过方向,却是那具棺椁。
“噗!”一会儿过去,就在那缕太始之气触到棺椁的刹那,术士蓦然口唾鲜血,如同受了重重一击,顿时伏倒在了地面。
“生气喷薄,一洗浊海,辰星失位,阴阳乱逆……算不透,算不透……”术士没先坐起,反而一把揪下了额间的玉珠,上面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可惜了……”术士神色一黯,露出苦涩,这是他用三十载的修为炼成的一颗替命珠,刚刚若不是此珠,他已经受到反噬,丢了性命。
“谷翁!”伏幽见状,面色一变,喊出术士名字。他从未见对方受过反噬,心中着急关切。
“无妨……”谷翁摆了摆手,缓缓坐起,可面色却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此棺看不透,猜不透,算不透。我虽有所揣测……可却不敢妄言。”谷翁遥遥看着棺椁,目光闪烁。“赤金猊企图染指这里,全然不知这是一处禁忌之地,穷尽其一生所达到的高度,也无法将这里占据。”
“至于我东荒是否会因此蒙难,听天由命了,我们走吧……”
伏幽的担忧终究还是继续悬在心上,转身叹了口气,准备离去时,却像是有了什么想法,回头径直朝太始之气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仿佛顶着巨大的压力,伏幽的脚步随着靠近而变得渐缓,当脚印已经埋没脚掌时,伏幽再也无法承受太始之气磅礴的压迫,停下了脚步。
“这里原本应有一处府穴,之后被太始之气冲溃。”伏幽离始气所在还有一些距离,可视线却比之前要明朗许多。环顾四周,伏幽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推断说道。
众人不明所以,不明白伏幽要做什么,正疑惑时,伏幽伸出手掌,一个悬着的青铜方鼎由芥子之状倏忽间变成了不足一丈的庞然之物。
“族器……梵阙鼎!”众人看到此物,纷纷惊呼,这是他们九黎族的护族重器。传说,此鼎历经上古,到他们这里,已经不知延传了多久。
梵阙鼎靡坚不摧,可撼万物。虽然如今外表略有不堪,四足已断其一,其上的铭文图案也已模糊不清,可正因此,梵阙鼎才更显得历久弥新。
在众人的记忆里,梵阙鼎只有在九黎一族关乎存亡之时才可使用,却不知伏幽为什么在此时将它拿了出来。
在一片诧异中,谷翁的目光却显得平静,他隐隐猜到伏幽要做什么,心里开始有了一丝期待。
嗡!
一阵颤音响起,伏幽单手将梵阙鼎抡向空中,在其落下时,双手擎到了鼎的双足之上。
“来!”
伏幽大喝一声,瘦小的身影与鼎身相比,恍若天冠地履。在此时,一股雄浑厚重之感蓦地从梵阙鼎之上出现,一股吸力陡然自鼎口生出。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与之前谷翁牵出的那一缕不同,原本轻盈飘散的太始之气猛然震荡起来,顷刻间,便向着梵阙鼎内涌去……
第四十章 仆仆归途 吉凶未卜
“成了!”
在这一刻,众人方才明白伏幽在做什么。虽不知现世的太始之气还有什么特殊用途,可收集一些作为杀伐的利器也未尝不可。看到太始之气成功涌入梵阙鼎中,族人们都显得兴致勃勃。
咔!
忽然,一道幽微的响声自鼎上瞬逝,众人听不到,可满脸夷悦的伏幽面色却是骤然一变。再次驭起梵阙鼎,没有丝毫犹豫地切断了其与太始之气的联系。
伏幽皱着眉头,看着在掌心渐渐缩小的青铜鼎,露出了几分恼色。似是无法承受过多太始之气的千钧之重,在鼎体之上,出现了一道崩裂的碎纹。
伏幽收得及时,幸未酿出重果。可自吸取太始之气到收鼎,也才仅仅过去了几息的时间,始气也未获得多少。
众人怔怔,不知所以。谷翁和木震部的族公却是面皮抽动了一下,收集到了太始之气,可也对梵阙鼎造成了损伤,当下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易寒站在人群中,看到梵阙鼎时目中一亮。此物与他的破碗有些相似,正思考两者有什么关联时,伏幽却停下了动作。
忽然,一道道破风声在耳畔响起。
“族长!”几道人影自众人后方奔来,是追逐赤金猊而去的修庄,癸凫和几个九黎族人。伏幽见状,顿时放松了紧绷的全身,借着太始之气的压迫,须臾间抽身而回。
修庄和癸凫的面色有些难看,待伏幽从收集始气之处回来,顿时上前开口道:“赤金猊早有准备,被他逃掉了……”
语罢,二人露出了愧色,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招手,族人纷纷避让,露出了空地之上,两道被黑纱遮盖了头部的身影。
“在追赤金猊途中,我们发现了坠下沟壑的褚晨和雨霖,二人在多日前,怕已经没了生息……”
看着两具血肉已有些模糊的尸骸,众人一脸恻然。
“将他们在此处安葬,归族。”伏幽声音平静,看不出喜悲,可目中一道隐晦的波动却持续了良久……
众人沿途折返,由风巽部族公接应,从藤蔓编织的悬梯上回到了地面。
归途中,他们遇到的凶兽少了大半。这得益于在林中凶兽间一条消息的传播:一日前,夕阴林的主宰赤金猊,被九黎族长击成重伤,如今生死不知。
在这种情形之下,众兽自是避之不及,战战兢兢。虽也遭到一些喋血成瘾的凶禽攻击,可有伏幽坐镇,一途倒也是无波无澜。唯一的意外,则是凭借伏幽修为吊着一口生气的闻天和那名水泽部族人,身体彻底变得冰凉,在途中陨命。
两日后,众人停行休憩。
他们一路依旧沿着沟壑行走,目前所在的位置已几近夕阴林的边缘处,再有半日,便可离开此地。
易寒孑身走到一处众人视线不及的地方,盘坐了下来,这几日遇到不少凶险,终是在此刻才得一丝宁静。长吁了口气,易寒将破碗拿了出来。
一路上,他了解到了伏幽为何要收集那太始之气,盯着手中的破碗,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当初因为赤金猊的突然出现,导致吸取太始之气的时间短暂,可就是那一会儿,却要比梵阙鼎吞纳了太多。
易寒心念一动,心识踏入了破碗的空间之中,依旧是白??饕黄??亓僬饫铮?靡缀?鋈幌肫鹆嗽诠帝值追?乃倒?没啊?/p>
“混沌相连,视之不见,玄虚以内,无形无象……”易寒不禁喃喃,觉得这几句偈语描写的就是他面前的景象。
茫茫白色,一簇不曾完全释出的绿雾依旧在其中跌宕,但却未向四周溢散。易寒在形似混沌的浓白中张望着,但却始终发现不了他要寻找的太始之气。
忽然,易寒脚下一沉,一股难言的负重感向整个身体压来。易寒一惊,顿觉身体要被绞裂一般,大吼了一声,身体稍觉轻松,在这一间隙,易寒快速地向远处退去,与此同时,心识也紧紧锁定了面前,与乳白世界混为了一色的太始之气。
“找到了!”易寒喘着粗气,若不是他躲闪得及时,心识怕是已被碾碎,而那时,他便真的只剩下了一副**躯壳。
遥遥感应着太始之气,越发觉着此物的神奇,质轻盈却重万钧,只是易寒却不敢再靠上前。不过在见识了它的威力后,易寒倒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心识从破碗中抽离而出,易寒开始摆弄起破碗来。破碗神秘,让他有些担忧,他害怕与这背后的未知沾染上联系。但现在,破碗已俨然成为他手中的利器,让他在想要将其放弃的时候又难以抉择起来。
一道道交谈声传入耳中,易寒收起破碗,起身向族人们走去。
他们正在谈论着那副紫色棺椁,易寒心中一动,他也对此好奇,于是在一旁坐下,听他们谈论。
“好像在幼时我听老辈说过,在东荒大地上有一处秘地,存放着这天地的根基,要我说来,这根基……就是这口紫棺!”一名年少族人开口,说出此话的同时还使劲地拍了拍胸口。
“只是一位绝世大能的埋骨之地罢了,害怕后人叨扰,所以将自己葬在了一片始气之中……”
“你们都错了,连谷前辈都算不透,岂能……”
“……”
众人七嘴八舌,信誓旦旦亦或口若悬河的讲着。在易寒听来,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和另两个族人率先到达那里时,好像听到了棺内……一声心脏的怦鸣!
“是我幻听了吧……”易寒暗自嘀咕,觉得自己的感应更是无中生有,不由发笑。
倾听了片刻,又觉得一些无妄的猜测很是无趣,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憩息的其他人。族人们多数都在吞纳着灵气,缓解一路的疲乏,但当易寒目光扫到伏幽时,神色却是一怔。
在他周围,四位族公端坐,还有术士谷翁,正在娓娓说着什么。可有一点令易寒疑惑,六人全都紧皱眉头,像是在担忧,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未过多久,众人再次启程。但易寒却发现,伏幽,乃至四位族公,警惕都提高了几分,在林中四处张望着,仿佛在戒备着什么。
“变数无解,十死无生!”突然,易寒想到了谷翁之前卜筮所说的话,猜测他们正是为此忧虑。此次夕阴林之行眼看便要结束,可所遇到的危情全都如数化解。虽然几番争斗也有数名族人神灭形消,但阽危他们所有人的情况,却是没有发生。
由于即将归族,族人们都眉欢眼笑起来。虽还未彻底走出夕阴林,可在他们看来,伏幽族长当初重伤痊愈,境界还更进了一层,王兽赤金猊都被击伤,已经没有什么可惧怕的危险了。一个个满面春风,俨然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担忧。
“难道还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吗?”易寒的心骤紧,与伏幽几人一样,也开始警惕起来……
须臾间已过半日光景,因为归族心切,所以这接近三日的归途,族人们并未停歇几次。
“看前面!”忽然,有族人指着前方高喊。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抹依稀的光亮出现,在白日里略带昏黄的林中却显得刺眼。众人见此,愣了一瞬,但在下一秒,便惊呼着喝起身下的坐骑奔上了前去。
似乎早已厌烦了夕阴林中的沉闷,在进入那片光亮的时候,族众都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们,踏出了夕阴林!
易寒跟在人群之中,从夕阴林踏出的一瞬,一股清凉扑面而来。末夏初秋,日禺时分,可气候却与几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天开始变得翩然,辽阔的天地突显沧桑,几块薄薄的云在澄清的天空荡漾,如同碧海白帆,令人感到浩瀚而又恬静。
伏幽几人也渐渐从林中走出,他们的神情比之前要放松许多,可唯独谷翁,还依旧在担心着什么。在他看来,自己的术数推衍还从未失算过,这并非自负,而是自信。可一途的防备,除了让神经紧绷外,却并没有再生出什么事端,这不由得让他烦乱起来。
谷翁总感觉抓住了什么,但一细想,却是一道幻景。天机便是如此,可窥探却不能参透。依卜筮不过三的术则,他曾暗中重新推衍过两次,虽然变数有所改动,但却仍是必死之局。
看着欢呼的族人们,谷翁不知怎么开口。
忽然,在远处,一道身影乘着坐骑在荒野之上疾驰,卷起一道飞尘的同时,向族众们奔来。谷翁见此,手指飞快地捻动起来,伏幽心中咯噔一声,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勒起缰绳,向前行去。族人们也发现了来人,围簇在伏幽身后,同上前去。
来人是一名九黎族人。
在他还未奔至众人跟前时,一个不注意从坐骑背上落了下来,可他未曾停歇,在翻滚了几次后,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跑来。他满身血迹,身上一处处刀兵划痕,在与伏幽相遇时,才被看了出来。
“族长!幽篁谷半日前再袭东荒,族中死伤惨重,赤火族公为护族人,已经……玉碎!”
第四十一章 破釜沉舟 背水而战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生出无尽的肃杀。
伏幽听着跟前声音哽咽,正带着哭腔禀告的族人,双手倏然握拳。身后的族人在听到这一噩耗后,渐渐地发出一声声粗犷的喘息,他们在难以置信的同时已目眦尽裂!
“杀!”
一片暴喝声中,没有丝毫犹豫,这不足百人的铁骑倏然向九黎腹地奔驰而去。
“小璃、白闪前辈、乌默前辈……一定要没事啊!”耳畔风声呜咽,易寒默念着一张张熟悉面孔的名字,在一片凛然的恨憎中,一股杀伐之气陡然从心中升腾而起……
九黎族内。
本是明媚的天日,可在九黎族上空,却有着一片片红云凝聚。道道携带绚烂光影的术法神通,卷起阵阵悲啸的狂风,将刺鼻的腥味弥散在了乱战的硝烟中。日色昏黄,草木凄悲,荒原之上,一片惨淡。
这,是九黎族的劫,也是难!
“呜”
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在一片残碎的断木瓦砾之中抽泣着。忽然,一柄长剑毫无征兆地出现,朝小孩头部挥去。
叮!
一只箭羽破空而来,恍若雷光,眨眼间便击到了剑身之上,将其一弹而开。执剑的青衫人影胳膊一震,打了个趔趄。
嗖!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矢穿过,不过这一次的方向,却是那袭青衫之上。
声息人倒,连一声闷哼都未喊出,利镞已没入青衫人影的眉骨当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手拿巨大石弓的九黎族人奔来,一把揽起险些被杀却又浑不自知的小孩,向安全的地方跃去……
诸如此类,道道人影攒动,不尽的杀戮在九黎族内上演着,族地俨然已成为了战场。
“伏幽,看看你是否能及时回来……阻我屠尽九黎一族!”
在九黎族域上空,一把巨剑悬浮。琅炎负手在其上站立,冷眼看着九黎族人的抵抗与嚎啕,喃喃地同时,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讥笑。
因为此次袭杀九黎的缘故,琅?被从剑岭放了出来,此刻站在琅炎身边,俯瞰着下方,一语不发。
在二人身后,有一个衣着邋遢的老者,似比伏幽还要衰老。一头白发杂乱而又蓬垢,眼瞳浑浊,却还残留着些许灵动,目光在看向下方杀戮的人影时,如鹰隼般留意着威胁。
“吼!”
忽然,一片咆哮声响起,音浪波及整个战域,也引得琅炎几人纷纷侧目。只见一只只巨型山猿、云豹,和形似恶蛟的数类凶禽从虚无之中出现,向在场之人撕咬而去。
这是御灵部的杰作,在众人后方,乌默与部众盘坐,手中捻动着同样的法诀。众人宛如一个整体,在他们四周,一圈圈无形的波纹漾开,看似最终消弭在虚无之中,可实际上,却是以特殊法门沟通到了九黎秘境祖巫之地。
御灵部掌九黎族御使兽禽的传承之法,此刻从祖巫之地拘来的凶兽虽不分敌我,却也暂缓了幽篁谷强势攻杀的压力。
其他八部族人见状,纷纷后撤,与此同时,各部皆有序聚集,环在了御灵部四侧。
“风祭!”蓦地,风巽部念动,一道道足以碎空的气旋出现,并渐渐向一点汇聚,融合的刹那,刹时罡风惊天!此刻的大地,恍如葬着乱冢坟丘的荒原,萧然可怖。
“离虹之火!”就在狂风肆虐的同时,离火部也行动了起来。
此时的部众,因为赤火的死亡,每一人心中都斥满了怒火与悲怆。他们念念有词,集力驭动着半空渐渐由碧玉变为赤红,大小从一寸暴涨为数十丈的葫芦。这个葫芦是赤火之物,也是他们部落的法器,此刻做为复仇之物,现出狰狞!
砰!
巨大的葫塞应声拔开,随之而来的,是喷薄漫天的熊熊火焰,仅仅几息时间,便绵延万丈,放眼而去,宛若无尽火域。火焰无根,不伤草木,却巧妙地将九黎族人围在了一片空地之中,跃动间,向场上的幽篁谷众人涌去。
“耀日劫雷!”
“弱水咒!”
“……”
须臾的功夫,一声声大喝一齐响起。一时间,法术波动变得极为浩瀚。九黎族地之上,多种异象交错横生,弥散出一道道可怖的力量。
受此逼胁,幽篁谷众弟子也各施神通,可诸象威势雄浑,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也只得节节后退。
于九黎众人而言,看似在攻杀幽篁谷,实则不然。只见漫天的绚烂光影交织,慢慢地,竟结成了一道……须弥九宫绝阵!此阵,与九部之法相契合,在用出的一刻,也代表了九黎族,开始了殊死之抗!
“天焚地溺,六甲风雷……”琅炎看着下方席卷的异象,蹙起了眉头,可随即又舒展而开,道,“好一个相契相合的绝阵,可如今伏幽和四名族公未归,赤火已死,仅凭剩下的族人来结此阵,不足为虑!”
“既然你们愿意负隅顽抗到底,我幽篁谷也不能落了下风……结阵!”琅炎最后说出的二字犹若天雷,传入下方每一个人耳中。
幽篁谷弟子已遥遥避开九黎众人所结的阵图,可刚刚那一刹,也让他们死伤不少,此时听到谷主下令,当即行动起来。
琅炎所说之阵,名为修罗剑阵,阵为杀阵,是以谷中十位乘丹之境的长老做阵眼,掌控阵枢。自始以来,一旦阵出,便少有余生!
只见幽篁谷弟子以极速站定身形,下一瞬便将手中佩剑掷向空中。幽篁谷乃是剑宗,此时所组的剑阵虽没有规律可循,可浩浩汤汤的几万把剑同时抛掷,空中霎时触目惊心。
“提挈阴阳,长铗破天地。敕!”十位幽篁谷长老口中低吟,在此同时,众弟子律动手腕,最终齐齐向空中密密麻麻的长剑指去。
嗡!
未及长剑落下,剑体在须臾间便泛起了一抹抹靛蓝色的光芒,伴着道道刺耳的嗡鸣声,极速向上空射去。最终,在千丈高空之外,凝成了一柄足以斩落星辰日月的蓝光巨剑!
巨剑悬在上空,剑尖朝下,带着摄人的杀伐之气。随着幽篁谷十位长老口诀的念动,巨剑仿佛失重了一般,以可匹雷电的速度,向大地之上,异象翻腾,绵亘万丈的九宫阵图而去。
阵图内,九黎族几近两万之众在操纵着阵法,他们虽不会受到绝阵的伤害,可护佑族内老幼,加上阵法的维持,却耗费了他们极大的心神。此时的阵图,就像一个万丈大的磨盘,碾动间,赤蓝等多种颜色交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雄威。
须弥九宫绝阵本是杀阵,但此刻,弥散的杀伐之气却极速地收敛起来,在阵法的上方,结出了一道化为实质的淡色壁障。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从天穹降下的那一道锋芒。阵内有族中妇孺,为了保护他们,九黎各部不去选择以硬碰硬,而是将阵法化作了防御之阵。
轰!
仿佛挟着千钧的重量,眨眼间,巨剑便抵到了阵图中央,剑尖也触在了杀气所凝的壁障之上,刹时,二者相持起来。
渐渐的,有一部分九黎族人面上开始露出难耐神色,幽篁谷众人同样如此,隔空对着巨剑操纵,也开始变得吃力。
双方虽都在消耗着,可攻杀的一方却始终占据着优势,这也让九黎族人慢慢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咚!
一道穿透声传来,在须弥九宫绝阵的壁障之上,渐渐出现了一道道犹如蛛网的裂迹,最后在一片轰然声中,壁障瞬间破碎。
“艮山天磐!”
“固元金灵!”
察觉到巨剑已刺穿须弥九宫绝阵,艮土部和兵乾部纷纷使出防御术法。
只见一块纡回层迭的山石蓦地出现,恍若从虚空搬来,撑在了众人上空。紧接着一条条灿金色的符文法链显现,在山石之下交织,化为了一张忽明忽暗的大网。两道术法,再成两层壁垒!
砰!
巨剑在破开绝阵壁障后,便势如破竹。此时的山石,似乎连一瞬的时间都没有抵挡,随着一声巨响,仿佛山岳坍塌,瞬间山石炸裂,彻底崩碎。金色大网也是如此,在被剑锋触及的刹那,只是乍然一亮,便彻底的消散。
轰!
一片轰然之声传出,大地之上刹那间扬起千丈飞尘。巨剑插入大地,挟着的巨威倏然向整个阵法肆虐席卷而去。
没有一声惨叫传出,距离剑锋较近的九黎族人,瞬间形神俱灭,而乌默……正处其中。守于其他方位的族人,则是双耳发聩,咯血翻飞,受了颇重的创伤。
须弥九宫绝阵,在这一刹……被破!
琅炎站于长剑之上,看着下方遍地朱殷,露出了笑意。但在下一刻,他的面色却乍然突变。只见一股更为浩瀚的伟力,以碎裂的须弥九宫绝阵为中心,似海潮一般,向八方涌去。
幽篁谷众多弟子,还未来得及欢呼胜利,便被这股伟力所吞没。
这……是阵破的余威!
双方之人都几近陨半,可存活之人,虽疲惫,但仍然决绝地站了起来。
琅炎面色阴沉,冷目望着下方的同时,开口道:“苍奴。”
话声刚落,在他身后的老者向着下方蓦然一跃。
幽篁谷的十位长老,面露痛苦,脸带血斑,更有其中三位,已然瘫软,无法站立。此时看到苍奴出现,几人神色都是一凛,在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后,能行动的七人慌忙掐诀,再次沟通巨剑,试图将其操控起来。
渐渐的,已经偃息了威势的巨剑再次泛起蓝芒,也就是在这一瞬,苍奴身形一动,似有无穷的蛮力,双足朝着剑身一蹬而去。
砰!
巨剑犹如被人舞起,徐徐地在空中翻转起来,最终夹着一阵阵破风之声,向未亡惊骇的九黎族人挥劈而去。
突然,一束白光乍现,在利刃还未划出弧度的时候,一双枯骨般的手,猝然擎在了剑尖之上。
伏幽……归来!
第四十二章 一招废奴 无所畏惮
大地疮痍。
伏幽擎着巨剑的剑尖,宛若一只蝼蚁,仿佛在下一秒,就会被压为齑粉。
苍奴立于剑柄一侧,看到突然出现的伏幽让巨剑戛然而止,愣了一刹。随后一跃而起,双足蓄力,再次向巨剑之上蹬去。
可只有一道低沉的撞击声响起,巨剑依旧被伏幽擎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簸动。苍奴见此,心中顿时一凛,就在他准备再有所动作的时候,伏幽的双臂之上,一股不知比苍奴之前大了多少倍的摇撼之力陡然生出。
此时的巨剑,在这股大力之下,仿佛化作了一条丝带,从剑尖开始,呈波状向上寸寸碎裂。最终蓝芒消散,巨剑也重新化为万柄长剑,似鱼群一般被伏幽舞起,朝已是满脸惊诧的苍奴射去。
看着密匝匝的长剑贯过天际,苍奴后背发寒,开始急速地后退,与此同时,在周身撑起了一层抵御法障。
破空之声阵阵,让场上的幽篁谷弟子心中发怵,甚至操控巨剑的七位长老,也都手捂着胸口,面露骇然。因为他们发觉,原本与巨剑构造的联系,已然被伏幽的强势彻底取代。
剑虽普通,可驭剑之人强大,不过眨眼工夫,道道剑锋便逼近了苍奴。不出所料,法障只支撑了瞬息功夫,便轰然破碎,紧接着,苍奴的身影便被一片寒光所吞没。
“谷主,救命!”
就在众人都以为苍奴必死之时,一道狼狈的身影蓦然从剑群之内冲了出来,一道凄然的长呼后,只见苍奴脚下一软,从半空跌落了下来。
剑群内,原本苍奴所在的位置,已被一颗浑圆的、拇指大小的金丹所取代。此时,金丹正逸散着股股摄人的威力,在苍奴坠落地面的一刻,轰然爆碎。
“那是……金丹!”
“他竟有魄力自曝金丹……”
“为了性命,也只能如此了……”
一道灿然的金光在天空乍然而现,随后便听得一声声有气无力的惊呼从人群中传了出来。眼见此幕,幽篁谷弟子大都开始变得胆怯,虽然谷主琅炎还未出手,可伏幽仅以一式便让一名乘丹境的修士无法招架,足以令他们感到惊惧。
要知道,每一个乘丹境的修士,在这片天地间,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若不是当初琅炎救过苍奴性命,他也不会甘愿以这般修为,去做一个侍者。
反观九黎族中,除了亡故的族人外,剩下的受伤、亦或久战疲怠的族人,此时都激动的噙泪于眼眶。原本他们已心如死灰,但却没想到,伏幽竟以雷霆手段,让一个乘丹境修士祭出了凝有毕生修为的金丹。眼下,即便苍奴不死,也必是废人了。
琅炎面色铁青,身形一动,将还未跌至地面的苍奴接下。苍奴已境至乘丹境中的腾云小境,也就是乘丹初期。傍此修为,本是琅炎的一大助力,如今被废,让他痛惜不说,更是怒气难遏。
这一幕须臾间发生,琅炎自信,认为以苍奴的修为,虽不会将伏幽击伤,但却可抵挡片刻。可没想到在伏幽的出手之下,苍奴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这一疏忽,令琅炎耽搁了出手营救的时间。
苍奴金丹爆裂,密密麻麻的长剑在倏然间湮灭了一半,可仍旧有一部分,似洪流般从半空压了下来。琅炎单手抵出,一股无形之力荡漾而开,但在与剑群碰撞的刹那,他的胳膊却是一震。琅炎眼瞳一缩,将手臂猛地向半空推出。随后,剑群如同失重般,发出道道铮鸣,最终刺入了他面前的大地。
一道道银光闪着寒芒,犹如形成了一座宏大的剑冢。琅炎眼睛未眨一下,只是看着百余丈外那道佝着背的身影,皱了皱眉。
“是苍奴太弱,还是……”
琅炎喃喃,但却突然停顿,因为他的眼瞳中,伏幽的身影,正愈渐放大起来!再无一言,琅炎目露精芒,迎伏幽而去。
两人的举动,如同打破了双方战息后的平静,让众人热血重燃。
乱战再起!
双方残部似飞蝗一般,在阵阵杀声震天地嘶喊中极速靠近,最终混战在了一起。
“天佑九黎,覆灭幽篁!!!”
“杀杀杀!!!”
伏幽的归来让族人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尤其是一招废掉苍奴,更让他们燃起了强烈的复仇**。此时的每一个人,都赤着眼瞳,在一股凛然的无畏中,肆意地挥劈着手中的兵刃,任凭鲜血飞溅。
只要活着,他们便要守护九黎!
幽篁谷弟子虽心存怯意,但还是迎刃上前。九黎族此时声威势大,可幽篁谷人数上却占据着优势。
就在双方万万之众激战正酣时,一小队人马从远处奔腾而来,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了混战的人群当中,是易寒一行人。不久前,伏幽先行而归,因速度迅疾而将他们落在了后面,如今,他们一路的急赶,也终归族地。
他们脸上的神情与正在拼杀的族人一样,都充满了歇斯底里。遍野的尸骸堆积,血流汩汩成泊,斥入眼球的一幕幕已然让他们血泪盈襟,在这极度怆然的同时,一股难捺的嗜血之意顿由心生……
“你果真在九黎族中!”立于长剑之上的琅?在人群中不经意地扫视着,就在他准备混入战中时,眼神突然一凝,看到了刚刚回到九黎族众人中的一副面孔易寒。琅?眸光一闪,双足轻踏长剑,卷着一袭红衣翩然跃下……
“降!”
看着面前踉跄倒地的幽篁谷之人,易寒急促地喘息着。雷引术的攻击最是出其不意,他已然用此招放倒了七人,但他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环顾四周闪动的人影,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忽然,易寒脚下一个不稳,打了个趔趄,待站定身形,看清脚下的绊物,霎时愣在了原地。
一道身影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数柄尖锐的短刃插在胸腹,身影之上花白的头发已被血水浸红。
“赤火前辈……”
那道身影正是已经亡故的赤火,他本就润红的脸庞沾混着血迹,彼时的不怒自威在此刻倒变得安详起来。
想起与赤火经历的幕幕,易寒眸光闪动,鼻翼泛酸。在这一瞬间,他似有些恍惚,脑中竟不由得出现了九牙的身影,以及泯界山腰的那一场拼杀。
“啊”
心中仿佛腾起了无尽的怒火,易寒发出了一声嘶吼,身体翻滚间,顺起地上的一把兵刃,向幽篁谷之人杀去。
可就在他于人群中奔走时,突然觉得胸脯一痛,紧接着便有一股大力传来,将他狠狠地怼在了地面。
易寒手捂胸口,绞痛中一口鲜血呕出,看着面前穿着红衣的人,易寒眼神一怔。
“琅?……”易寒心中默道。在御虚秘境时,他因目睹琅?杀人而被其派人追杀,又在道殒殿前,毁了其精心布置的噬灵阵。如今在这里被对方认了出来,易寒知道自己将身临危境。
“前段时间,九黎族散出了寻你的檄文,没想到却是贼喊捉贼!”琅?依旧带着半块假面,神情如何看不真切,但弯起的嘴角却露出了他对易寒的轻蔑,扫了一眼四周,琅?又道,“好在所查属实,终于在此等到了你……”
“等我?”琅?的后半句话让易寒有些不解,可还未及他思索,对方便向他攻了上来。
易寒一慌,提剑横挡,猝然间,他只觉得双臂一麻,手中长剑便砰然而断,倒退中,脚下出现了两道深深的划痕。
琅?已站在了易寒之前所在的位置,此时盯着狼狈的易寒,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已境至封灵初期,有着强劲的实力,这也是为何琅炎在众多子嗣中择他为少主的原因。琅?看得出来,易寒只是一个连触尘境都未到的小修士,想到与对方对垒,不由地又露出了一丝玩味。
易寒喘着粗气,目光闪烁。他知道,纵是对方轻飘飘的一击,自己也难以抵挡。可现在这种情形,即便不敌,就算自己在对方眼中宛如一只蚂蚁,也只能死拼到底!下了决心,易寒心念一动,将破碗握在了手中,随之,将其中仅剩的毒物也都一股脑放了出来。
易寒的举动,琅?并未放在心上。只见他提起步子,不急不缓地朝易寒走去,在将近易寒的时候,琅?屈指微弹,一股足以将人掀翻的风劲陡然生出,向浓郁的绿雾卷去。
四周喊杀震天,刀光闪动。
易寒看着风卷来袭,避无可避。凝视着琅?渐近的身影,易寒双手扣紧了破碗。
风已触到绿雾,在搅动之下,绿雾开始变的跌宕,稀薄起来,并徐徐向四周飘荡,直至殃及到正在打杀的两派之人。
三丈、两丈、一丈……
易寒仿佛已束手待毙,看着琅?接近,没有丝毫举动。琅?表情则是露出阴冷,在迈步前行中,将一个个向他扑杀而来的九黎族人挥手斩杀,只是眸光却始终在盯着易寒。
毒雾渐渐被风撩至弥散,就在二人相隔只有一步之遥时,琅?的面色,骤然大变!
第四十三章 太始显威 化境慑敌
一缕?靼渍?郑?艚幼牛?铰啤4?啤患涑?奴\扑面而去。
太始之气!
琅?目中出现惊慌。此时的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宛若背负数座巍峨山岳,使得他身体不住颤抖,双足更是下陷,被大地噬于膝处。
“啊”
犹如被困,琅?双目斥血,腰也慢慢弯了下来。突然,琅?大吼一声,调动全身灵气抵御,想要寻隙从这股巨力下逃脱。可易寒却不间断地释放太始之气,让他的打算成为了徒劳。
“休伤我儿!”突然,与伏幽打斗的琅炎似有察觉,向易寒所在的方向遥遥看来。紧接着一声大喝,整个人便疾驰而来。
一道道残影出现,夹卷着音爆,几个呼吸间,琅炎便来到了近前。就在他伸出手,想要去拽此时七窍已被逼出血迹的琅?时,身体却猛地一震,如琅?之前一般,面色一变,慌忙退回。
“这是什么东西!”琅炎稳住身形,注意到缭绕在琅?周围的烟白之物。他正是由此被慑退,此时目中露出明悟,知道了琅?被困的原因。
此刻的琅?牙关紧咬,由于太始之气的弥散,在他周围四丈范围,已无一人存在。
“救我!”
听到琅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琅?声音沙哑,颤抖着从嘴里挤出二字。
琅?的呼唤让琅炎着急了起来,不敢耽搁,匆忙中从袖间掏出了一口带有斑驳绿锈的铜钟。
铛!
钟形暴涨,应声落地。琅炎没有一丝犹豫,将铜钟向琅?推去。一股无形的波纹晕开,下一瞬,诺大的铜钟如同钻入了虚空,蓦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浮于那片太始之气中,琅?所在的位置。而琅?,则在同一时刻,出现到了琅炎面前。
置换!
铛!
又是一阵嗡鸣,铜钟刚出现在始气中,便被悍然压落。最后,在一声砰鸣中,轰然崩碎。这本是一件奇宝,但此时,琅炎却顾不上心疼,而是目露忧色看向了琅?。
“你必死!”此时的琅?如释重负,可体力却早已透支,刚从虚空之中脱出便瘫软在地,神色不甘地看了易寒一眼,放出狠言后彻底昏了过去。
“?儿!”看到琅?不省人事,琅炎急忙探查,在发现其无恙之后,才放下心来。随即眸光一转,看向了易寒。
“嗯?”就在琅炎看到易寒面容的刹那,神色却是一滞,随后朗声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虽不可杀你,可待老夫将你生擒,必让你痛不欲生!”语罢,琅炎弹出两道匹练,向易寒缠绕而去。
“不杀我?莫不是他……觊觎离音笛?”琅炎的话让易寒不明就里,心中打鼓。可还未来得及细想,两道黑光便迂回而至,绕过欲渐弥散天地的太始之气,将易寒绑缚了起来。
易寒四肢被束,动弹不得。仔细瞧去,发现缠绕的黑光竟是凝实的灵力,仿佛还带着某种牵引之力,拖拽着易寒向琅炎而去。
“今日九黎之殇,老夫必让幽篁谷百倍来偿。”
突然,一只枯槁的手出现,将易寒半途截下,把灵力绳索震断,而后让易寒退向一旁。
伏幽赶来。
空中的太始之气还未散去,伏幽虽疑惑但却无暇向易寒问询。伏幽脸上看不出愠怒,可胸中早已燃满仇焰。他岁已过百,本将生死看淡,可族地之上尸横遍野,他却不忍目睹。里面,是要他护佑的族人,有他的家人,和喜爱的后辈……
“你大可一试!”看到易寒被救,琅炎神色如常,不过在听罢伏幽话后,却是猛然桀笑起来。二人经验同样老道,先前的打斗也都是几番试探,如今再战,却是真正到了要决出生死的时刻。
只见琅炎身体之上钻出一条条血线,霎那间,在其身后攒聚出了一轮隐现的血月,一股嗜杀之意猛然荡起!
伏幽见状,目露凌厉,手掌泛起一片灵光,倏然紧握。霎时,勾动起无数的风劲,使得周围空气一阵跌宕,伏幽身上的狂暴气息也在陡然间凌厉了数倍。
二人四目相视。
下一瞬,伏幽迈步,在呜咽的风声中,身化残影,急速向前冲去。另一侧,琅炎双手同样成拳,游若惊鸿,携着血芒拳锋,迎了上来。
砰!
两者的拳头悍然碰撞在了一起,以此为源点,拳风荡散,两人的衣袂瞬间扬起,被吹得猎猎作响。下一霎,大地自他们脚下龟裂并蔓延,轰然扬起数丈尘光,弥漫的灰土瞬间将二人吞没。
忽然,一道身影从中暴退而出,一抹殷红在其唇间晕染而开,随后便露出了琅炎阴晴不定的脸庞。
半年前,他曾在伏幽闭关试图突破境界时对其偷袭,导致伏幽强行破关,受了不可逆的重伤。可如今,对方强势杀伐,并未有一丝身带疾患的迹象。在伏幽击溃苍奴之时他便留意,此刻轮番交手几次,他一直落于下风,看到对方的身影在腾起的尘雾中岿然不动,琅炎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既然这样……”琅炎冉冉起身,嗜血的狰狞在眼中一点点露出。
“血月映江河!”
琅炎话罢,在其身后,那轮模糊的血月开始徐徐凝实,升天而去。犹如源头,转瞬间,滔天的血光已然从其上溢散而出,似洪流一般,化作翻滚的血潮漫过天空,将原本的昏暗之色染成了一片赤红,难以形容的血煞之气渐渐充斥,天地眨眼化为了炼狱。
“吞噬!”看着上空,琅炎低喝一声,右手探天,呈抓势狠狠向下一撕,漫天血色竟翻涌起来,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这一刻,恍若天河决堤,泄下洪涛,惊世的红帘坠下,向伏幽倾灌而来。
伏幽目睹一切,感应着那股血潮。此刻他眯着眼睛,运转着灵力,周身有灵光缠绕,好像将伏幽裹成了一只巨大的光梭,在血色降下的一刻,他猝然冲天而去。
场下之人看着这一幕,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他们眼中,光梭宛如浩瀚血海中的一叶浮萍,随时都会被吞没。可在双方心中,却都想着伏幽能将此术破掉,因为他们发觉,那降下的血色,不分敌我,目标虽然是伏幽,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受到波及。
在众人的期待中,伏幽已踏空立于血色之下,身躯被灵光包裹着,将一股股扑面的煞意阻隔。凝视着降下的洪流,伏幽双肩遽然向前一耸,一股伟力骤然从体内倾泻,在他手上凝结。
“翻天印!”
伏幽轻叱,双手虎口相抵,结出法印,顿时一个扩大了百倍的掌印光影脱掌而出,带着擎天之意,迎向泄下的血帘。
咚!
忽然,一声令人心颤的巨响传出。掌印仿佛带着莫名之力,还未与漫天血色触撞,垂下的血帘便在长空之上倒卷而回。
仰望血河收敛,中心的漩涡也渐渐变得平缓,琅炎瞳孔一缩,显得不再冷静,目中突然透出一股狠戾,一掌击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噗!”
一条血线自其口中喷出,没有落地,而是射向了萎靡的血光之中,刹时,血色再次翻涌!
“天罚!”
天空之上,血月越发的猩红,可随着琅炎这一声喊出,血月竟轰然爆裂,洋洋洒洒的血煞之力,在须臾间散开,竟化作了一道道闪耀着红光的雷弧,密密匝匝,令人头皮发麻。
“降!”琅炎舔着唇边的血迹,手指天空,驱策雷电。轰然中,缕缕电光向伏幽暴射而去。
血煞雷霆降下,眨眼间,便将伏幽的灵力光梭穿透,虽被抵消了大半,可还是有部分,游若小蛇,向伏幽的体内钻去。
血煞本为乱人心智的狂暴之物,伏幽发觉后冷哼一声,将其震散,抬头望向漫天的血霆,目中露出一抹精芒。
“伏幽,给我死来!”琅炎看到伏幽轻易化解,不怒反笑。因为血空之上,还有万道血霆,他不信伏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得生!
可在下一瞬,琅炎的笑声戛然而止。
“纵地金光……你果真踏入了化天境……”
只见密集的雷霆已将伏幽笼罩,可伏幽却像在闲庭若步,每有电光投下,伏幽的身影便一闪而逝,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瞬移,也就是道法纵地金光。与伏幽在夕阴林中,和赤金猊打斗时所使如出一辙,这是在突破乘丹之境,达到化天境时所赋予的神通。
神行之法,术不沾身。
场下的九黎族众,除了和伏幽一同前往夕阴林,知晓伏幽已突破境界的人外,其余的人都发出了欢呼之声。
琅炎盯着长空之上那道闪逝的身影,心中充满了不甘。这种不甘不是因为九黎族有了翻盘的机会,而是仅仅对于伏幽个人。两派本是宿敌,琅炎也将伏幽当作自己最大的对手,如今对方将自己超越,虽早有预料,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纵是你已步入化天境,能够自保,可我倒要看看,这万数的九黎族人,你又能如何救得!”
渐渐的,琅炎的不甘化作了阴翳。目中仿佛带着疯狂,大吼一声后,刹时长臂一挥。只见原本集中轰向伏幽的电芒方向一变,转而闪烁着红弧,朝大地之上的众人一路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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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幽篁末路 再临血战
“你敢!”
一声大吼似天雷般炸响。伏幽看到琅炎的举动,蓦然色变。
血煞雷霆迅疾而落,伏幽仓皇展开瞬移,一刹间已临近两名族人身边,眼看电芒瞬息而至,他急忙将二人揽在了怀里。
轰!
数缕雷霆降下,落在了伏幽身上,一股股血煞之力也由此侵入到了他的体内。可伏幽无暇顾及己身,翻手间,结起了一道隔绝天地的法障。九黎族人纷纷入内躲避,但还是有多数毙命于雷霆之下。
易寒与几人结伴而行,躲入了法障之中,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措。
反观伏幽,眼瞳略微赤红,这几息的时间他已经承受了数十道雷霆,甚至体内侵入的血煞已化作了一股涓涓细流,充斥着他的脉络与神智,好在有修为加持,让他还保持着清醒。
大地之上,褐色的土壤已变得焦黑一片,有些许障外的幸存者还在躲闪奔驰着。
可在这一场雷罚中,亡者最多的,不是九黎族,而是幽篁谷。
一切都源于琅炎的疯狂。
忽然,一道清光在大地之上蓦然出现,只见伏幽双手相托,在其掌内,一副飘渺的景象呈现。天地、山岳、虫兽……犹如一个缩小的世界。伏幽一声轻喝,猝然将其向血天推去。
“那是境界臻至化天,才可在人体内凝出的幻象……”幽篁谷的一位长老看到这一幕,吃惊开口。他修为不弱,此时不知使了何法,在他周身方圆两丈,竟无一道雷霆落下。
咚!
眨眼间,清光便与血色碰撞,发出了一声闷响。清光内的万象,在这一刻轰然破灭,乍现的光芒将天地映得通明。一股磅礴的力量,也似潮水般席卷而出,将漫天的血色剥茧抽丝,层层浸染。
须臾的功夫,天空中尤为猩红的闪电已开始涣散,犹如穹盖般蒙蔽天空的血色也同样渐渐化作虚无。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伏幽的身影在原地闪逝,再出现时,已站于琅炎身前。轻飘飘的一掌落在他的胸口,琅炎毫无预料,面色一变,旋即一口鲜血呕出,倒飞而去。
做完这一切,伏幽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疲惫。本可早早将琅炎击溃,可他依靠易寒和小璃带回的药草,晋入化天境才短短十余日,根基尚未稳固,从而给了琅炎再施血术的时间。这也导致了之后的顾此失彼,为了族中老幼,他只能去抵抗漫天的血霆。
一丝鲜血忽然自嘴角流下,伏幽皱了皱眉头。体内的血煞仍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脉藏,但伏幽却无暇去祛除,因为他刚刚的一掌并未绝了琅炎的生机,此时他要做的,便是彻底将对方斩杀!
伏幽向远处挥手一招,一个族人遗落地面的黑杵转瞬到了他的掌中,随即便朝琅炎一步步走去,也就在这时,场上的众人都屏起了呼吸。
幽篁谷众弟子在看到天空血色褪去时,便已经知道了结果,看着匍在地面的琅炎,神情异样。九黎族人在这一刻却未露出激动,盯着遍野的血色,泪水模糊。
“不日,幽篁谷会如你现在一般,从南疆彻底消失!”伏幽走到琅炎跟前,俯视道。
“哈哈哈,怕是你难如此愿!”在伏幽的目光中,琅炎缓缓抬头,不显惧意反而粲然一笑,露出沾血的唇齿,狰狞可怖。
伏幽恍若未闻,翻转手腕间,将黑杵蓦地向琅炎后心扎去。
“伏幽族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一族一谷若是修睦,岂不更好?何须再动无妄的干戈。”突然,一道朗声自天地响起,与此同时,一道斑斓的浮光将琅炎包裹,在黑杵将要落下的一刻,把琅炎掠离了原地。
众人见状,都惊疑不定起来。就在他们举目四望,想要找寻声音的来源时,一道紫影,仿佛穿越了虚空,悄然站在了伏幽面前。
“拜见……天尊!”琅炎看到来人,负痛起身,对着紫影弯腰一拜。
伏幽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将目光投到了面前的紫影之上。一袭紫衣着身,长发随风而荡,脸覆假面,虽看不到容貌,可也能判断得出,这应是一个青年男子。
审度中,伏幽渐渐皱起了眉。
他自忖对这世间的诸多宗派都有了解,可一番观察,却从未知晓过对面之人的存在。紫衣男子给他一种莫测之感,加上琅炎的毕恭毕敬,顿时让伏幽戒备起来。
幽篁谷弟子看到琅炎被救下,心中一松,可待看到他对来人的敬拜后,又纷纷错愕起来。
见伏幽不语,紫衣男子再次笑道:“本是让琅谷主来东荒寻找一人,可不想竟和九黎族起了杀戮,实乃罪过,罪过!”
语罢,紫衣男子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之中。
“易寒?”伏幽循对方目光看去,却看到了装扮因拼杀而显得有些邋遢的易寒。伏幽一愣,但随即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
他曾对易寒生过疑惑,包括为何他能够进入道殒殿,以及听几位族公提及,易寒从初见时的普通人短短几日便成为了境界不低的炼气境修士,还有刚刚……那片未散的太始之气,这些事情都让伏幽对易寒的身份充满了疑忌。
可多日的相处,也让他对易寒有了更深的了解,使他坚信易寒对于自己的缄口之事是有着难言之隐的。这也是伏幽能够说服族人让留易寒在族中的理由。他之前看到易寒的神情除了杀伐的凛然,再无其他异样后,确信了易寒并未与眼前的紫衣男子有着什么联系。
“我九黎之众死伤万数,不管你是何人,今日幽篁谷,走不掉!”伏幽听着对方话中的意思,露出决绝。
且不说琅炎口中的天尊是为何而来,在刚刚他将要杀掉琅炎的一刻,紫衣男子恰恰出现,说明他定然先前躲在暗处,允诺了这一场杀戮,此时却又佯装不知,顿时让此时目光掠过万数横尸的伏幽血怒不已。
“本念你境至化天,修行不易……”紫衣男子听罢伏幽所说,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嗤笑。随后,一股浑厚的灵力波动自其体内骤然攀升而起,同时道,“想来今日,你要陨落了!”
听到紫衣男子的威胁,伏幽瞳孔一缩。他早就料到对方会出手,此时倒未显得诧异,翻手间,一柄锈剑便出现在了手中。
场上之人看到这把锈剑都是一愣,尤其是易寒。这把剑的恐怖他深有体会,可之后随着其上的意志被消磨,易寒认为这把剑的威力已然消散。此时疑惑,伏幽对阵看似不弱的紫衣男子,为何要使用这把锈剑。
剑指大地,伏幽目光平静。这把锈剑是白闪从御虚秘境带回,尔后交给的他,初见剑貌时他也不以为然,可听罢白闪描述收伏这把锈剑的经过后,伏幽这才正视起来。
此时的紫衣男子眼中满是蔑视,就在伏幽拿出锈剑的一刻,他的身影倏然一动!
砰!
一声巨响,伏幽倒退数丈,双手被身前的锈剑震得虎口发麻。紫衣男子则站于伏幽原本所在的地方,背负双手,云淡风轻地抖了抖衣袖。
刚刚那一幕眨眼闪逝,他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伏幽却是看得清晰。对方,竟用单手撼在了他手中的锈剑之上,而且还让他落了下风,伏幽瞳孔收缩,眼底掠过一抹忌惮。
突然,紫衣男子手臂挥动,一团黑色的灵光陡然出现,涌动间化作了一枚妖冶的令牌,朝伏幽镇压而去。
伏幽一惊,倏然狰目,提着锈剑,向黑令刺去。
轰!
一声巨响,伏幽倒飞而回,令牌虽涣散重化黑光,但锈剑也在碰撞之下脱离了伏幽之手,刺入百丈之外,人群聚集的大地之上。
伏幽口呕鲜血,身形一动,想要瞬移去重拾锈剑。可在他刚刚于原地消失的刹那,紫衣男子抬手一指,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将伏幽从虚空中半途逼出。与此同时,男子目光略显好奇地投向了那柄锈剑。他之前所使术法虽未用全力,可却独有一股断金之力,此时锈剑完好,让他不得不侧目。
伏幽从虚空跌落,面色煞白,此时的凄状让他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伏幽面露苦涩,与紫衣男子的两番交手,他……不敌。
自晋入化天境,他自恃已可凭实力护佑九黎,没想到对方的出现,竟会让自己这般狼狈。由此也让伏幽对紫衣男子的身份真正关心起来。
“你……究竟是谁……”伏幽目光闪烁,想不透对方的来历。
“伏幽族长,现在收回你的决定还来得及。”紫衣男子听到了伏幽发问,恍若未闻,张手一招,将锈剑握在了手中,观摩地同时揶揄开口。
“杀!”
突然,一道洪亮的吼声自人群传出,是九黎族中的一位半百老者,身穿一件被殷红浸透的血衣,面颊上有狰狞的血迹划痕,此刻立地呐喊,散出了一股灵威。
“杀!杀!杀!”
伏幽与琅炎战时,双方之众已停止了杀伐,驻足观望。紫衣男子语气中的嘲弄他们听得分明,此时有一位族人率先以声相抗,万数族人刹时跟随开口,声浪之威,可撼霄汉!
“聒噪!”
众人的喊声让紫衣男子起了厌烦,探天一指,数股急骤之风乍起,朝人群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