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开炉做实验
“小牛师傅，那什么……我……这个……”
牛夏香离开后，周凯不得不面对尴尬的现实，他一看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凑了过来。
牛小强本来不知道该如何跟周凯化解尴尬，一看周凯主动上前搭话，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微笑道：“周凯师傅，感情你喜欢的人是我姐啊，这还真是巧呢。”
周凯一想到之前形容牛夏香的那些言语就觉得脸上发烧，他一个大老爷们愣是被臊红了脸：“呵呵……确实挺巧的……”
牛小强为了化解尴尬，主动岔开了话题：“别说这个了，咱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周凯巴不得如此，他连连点头：“对对对，咱们应该谈正事，小牛师傅，你想让我帮你干啥？”
牛小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在周凯炙热的眼神中，凑到他跟前耳语了一番。
周凯听了之后被惊得目瞪口呆：“你、你说啥……要、要我帮你开炉搞实验？！”
牛小强厚着脸皮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我自己不会冶炼，在厂里只跟你比较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因此只能麻烦你了。”
周凯的第一想法就是拒绝，但当他想起牛小强跟牛夏香之间的关系后，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够拒绝。踌躇一阵后，周凯最终一咬牙：“好，我帮你这个忙！”
牛小强从他表情上的变化大致能猜到他内心的想法，虽然利用人家的感情是很不地道的行为，但牛小强对于黑色金属实在是太渴望了，他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这可不是我主动利用他，是他自己想歪的，万一他要是因为这件事被厂里开除，大不了我给他重新找一份工作，就算找不到好工作，我利用黑色金属挣了钱也能对他进行经济补偿嘛。
牛小强想到这里心里稍安，他把掏出的这包红塔山塞给周凯：“多谢周哥鼎力相助。”
周凯也不推辞，他把香烟小心翼翼的装进贴身的口袋藏好，两人快步朝拖拉机厂走去。进入车间后，牛小强并未急着开工。现在还早，估计方东平等人还在喝酒，还是等到夜幕降临后再行动比较稳妥。
“现在有点早，不适合开炉，咱们先把材料备好，周哥，我知道这件事的性质，为了避免给你添麻烦，咱们尽量减少用料，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周凯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他指了指厂区的一个方向：“那边是新材料的入库区，一般新到的原材料都会先堆放在那边，等到备料区的材料用得差不多了，它们才会入库，不然的话备料区会放不下的，咱们去那边偷一点材料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厂里的各种原材料本来就有损耗指标，周凯的主意立马就得到了牛小强的赞同，他快速的计算了一下各种原材料的比重，然后吩咐周凯前头带路。
周凯对厂区的情况比牛小强熟悉得多，他首先带着牛小强搞了一辆小推车和电子秤，然后来到了入库区，按照牛小强交代的重量进行备料。
为了保守配方的秘密，牛小强在称重的时候故意多称了两斤焦炭，然后趁着周凯不注意的时候把这多出来的两斤焦炭扔了回去。如此一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配方了，即便事后再让周凯进行冶炼，也不可能炼出黑色金属。
牛小强帮着周凯把材料运到冶炼台上，伸手擦了把汗：“周哥，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去望个风，顺便看看我师父。”
“恩，你忙完了直接过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牛小强点头走了出去，他有点不放心方东平。方东平每次喝酒都不知道节制，不喝得不省人事就不知道下酒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麻痹自己，从而忘记他最不愿想起的那些往事。
牛小强跑到食堂一看，发现方东平等人果然还在推杯换盏，他只能坐在一旁干等。一直等到八点钟，方东平这才醉倒。牛小强赶忙扶起方东平，朝招待所走去。
安置好了方东平后，牛小强溜出招待所，翻院墙进入厂区。进车间之前他还偷偷跑去门卫室看了看，发现门卫大爷正在听收音机，这才放下心来。
白天的时候他就打听过了，知道门卫大爷只负责看门，至于巡夜的工作，他基本不管。牛小强进入车间后发现周凯已经趴在冶炼台上睡着了，他伸手拍醒周凯：“周哥，我回来了，你先去洗把脸醒醒瞌睡，然后咱们再开工吧。”
周凯迷迷糊糊的答应一声，起身去了厕所。没多大功夫，他就精神焕发的回到了冶炼台，在牛小强的指导下开始干活。
一个多钟头后，牛小强拿着经过冷却的金属材料进入了研究室，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他皱起了眉头：“跟我期待的成果还有些许的差异，看来只能再来一次了。”
周凯跟在牛小强的身边，他原本以为只需要冶炼一次就行，听到这话不由啊了一声：“还要炼一次啊，这样一来岂不是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吗？”
冶炼一次消耗的材料还能糊弄过去，如果炼两次，消耗的材料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也难怪周凯会这么忐忑。
牛小强把第二包红塔山掏了出来，递给周凯：“周哥，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要成干成功，否则前面都算是白忙活了，你行行好，再帮我一次如何？”
红塔山虽然很诱人，但周凯却没有伸手去接，他苦着脸道：“小强兄弟，你能不能告诉哥，你到底在研究啥啊？万一第二次还不成功的话，该不会还有第三次吧？”
牛小强自然不会透露关于黑色金属的秘密，他知道周凯没念过什么书，于是故意用比较深奥的言辞进行遮掩：“我想论证一个化学反应公式，毕竟理论知识学得再好，不经历实践的检验也只能算是纸上谈兵而已，如果第二次仍然失败，我就不麻烦周哥了，我自己尝试着单干。”
第107章 接受审查
周凯还惦记着牛夏香呢，哪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就奉陪到底吧，就算因此被开除，我也认了。”
牛小强直接把红塔山塞进周凯的手里：“周哥，你要是因此被开除，我会拜托我师父给你重新找一份工作的，时间不早了，咱们抓紧干活吧。”
接下来的时间，牛小强一共做了五次冶炼实验，结果每次得到的金属都跟黑色金属出现偏差，不是硬度不够，就是耐火性太差，这让他深切地体会到了材料科学的复杂性。
周凯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后来的胆战心惊，可谓受尽了煎熬。牛夏香虽然很美好，但如果能在保住饭碗的前提下搞好跟未来小舅子的关系那当然更好。眼瞅着入库区的材料缺了那么多，周凯最终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没办法，就算他现在反悔不干也来不及了。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我明明是按照正常的冶炼流程操作的，为什么这么多次下来仍然会失败呢？！”
牛小强狠狠抓了抓头皮，一脸的苦恼之色。已经认命的周凯头脑反而比他清醒一些，他推测道：“小强兄弟，会不会是咱们的操作过程出现了偏差？”
牛小强好奇道：“咱们不都是按照操作规范冶炼的吗？怎么可能出现偏差？”
周凯摇摇头：“这可就不一定了，要知道每个冶炼工的操作习惯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我师父，他在冶炼的时候总喜欢拖延一下时间，明明矿石都已经融开了，他却非要再等五分钟再加料，据他所说，这样可以更加彻底的去除矿石中的杂质。”
周凯的话仿佛一道闪电划过牛小强的脑海，他觉得周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根据牛小强的猜测，黑色金属极有可能是沈师傅冶炼出来的，既然现在想再次冶炼出黑色金属，那就应该按照沈师傅的操作习惯行事才对。
他猛地一拍巴掌：“走！咱们按照沈师傅的习惯再冶炼一次！”
周凯也不废话，立马进行相关准备工作。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当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的时候，牛小强终于收获了他想要的成果，他手抱着刚刚冶炼出来的成果手舞足蹈：“成功啦！我终于成功啦！”
周凯对于牛小强状若疯癫的模样十分不理解，他心中暗想：科学实验有这么夸张吗？居然能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你们在干什么？！”
牛小强还在疯狂庆祝的时候，被早起的门卫大爷抓了个现行。门卫大爷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不料还真的发现了违规行为。他见炉子下面堆着一大堆的废料就知道事情很严重，根据厂里的规定，只要发现小偷或者损害工厂利益的行为，发现者都能得到奖励。以前这样的奖励多半都被保卫科得去了，自从改制后，保卫科被裁撤转岗，他这才有了机会。
门卫大爷心里偷着乐，表面上却厉声呵斥道：“好啊，你们居然敢私自开炉！这可是严重损害工厂利益的行为！走！跟我去门卫室接受审查！”
牛小强和周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两人也不反抗，老老实实的跟着门卫大爷往外走。不过牛小强却多了个心眼，为了保守关于黑色金属的秘密，他偷偷的把刚刚冶炼成功的黑色金属混杂在了之前失败的作品里面，如此一来其他人就看不出什么名堂了。
五分钟后，门卫大爷坐在门卫室的桌子前，拿着纸笔审讯他抓到的两只耗子：
“姓名？”
“周凯。”“牛小强。”
“性别算了，这个不用回答，你们在厂里是做什么的？师父是谁？”
“我是冶炼岗位的工人，师父是沈金龙。”“我不是拖拉机厂的，是跟着我师父来这里帮忙的，我师父是方东平。”
门卫大爷听到这话首先抬头看向周凯：“难怪我觉得你眼熟，原来你是老沈的徒弟，你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教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他多半会被你给活活气死！”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向牛小强：“我就觉得你的年纪小得过分，原来你是方工的徒弟，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徒弟的？”
数落了两人一通后，门卫大爷又接着问道：“说说吧，你们昨晚在车间里都干了啥？”
周凯看向牛小强，示意牛小强来回答这个问题，省得自己说漏了嘴坏了牛小强的事情。
牛小强早就想好了对策，他一点也不着急，心平气和的回答道：“我们在做实验。”
“做……做实验？”门卫大爷一脸震惊的表情。
如今这个年代，在普通人的眼中科学实验可是非常高端的事情，高端到了已经脱离了群众和生活、让人心生敬仰的地步。门卫大爷在旧社会的时候念过几天私塾，勉强能写几个字，听牛小强说是在做实验，他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牛小强仍然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不错，我们两个就是在做实验。”
门卫大爷的态度明显有所缓和，他轻声问道：“那你们有厂长的批条吗？”
这年头无论干啥都需要领导的批条或者批文，否则就是不合规矩，是要受到处分的。
牛小强上哪里去弄韩树人的批条？他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主意。如果通过正规途径向韩树人提出做实验的申请，那根本就行不通。
首先他不是三阳拖拉机厂的正式职工，就算韩树人愿意帮他，其他的厂领导会怎么看？如果大家觉得韩树人公器私用，把这件事上纲上线的话，就会连累人家的前途。
其次牛小强年纪还小，如果说方东平想借用人家的材料和设备做实验，不管是韩树人还是其他的厂领导，都会卖他这个人情。毕竟人家是技术大能，又给厂里帮了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牛小强算什么？要不是方东平，估计他连拖拉机厂的大门都进不来。
第108章 劳教所很可怕
之前厂领导已经看在方东平的面子上给过牛小强很多优待了，如果牛小强得寸进尺，人家会作何感想？他要是提出做材料学方面的实验，大家多半会当做一个笑话，根本不可能给他开绿灯。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牛小强不想透露关于黑色金属的秘密。
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看过很多课外书籍，加上平时跟着方东平耳读目染，也学会了社会上的一些门道。
现在是经济挂帅的年代，不像以前吃大锅饭，干啥都讲究无私奉献。牛小强觉得既然黑色金属的秘密是自己发现的，那就不应该便宜其他人，不然岂不跟傻子一样？
他以前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那就罢了。现在他可不傻，不仅不傻，脑袋瓜活泛着呢，再想让他干傻事，门都没有！
门卫大爷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你这孩子，就算你本事再大，没有领导的批准也不能私自行动啊，这属于私自侵占国家利益的行为，后果是很严重的，把你送去劳教所都不过分啊！”
牛小强原本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遭遇到的最严重的处理结果，但无论他怎么想，也不认为自己会被送去劳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这个年代，人们对于个人名誉是非常看重的，只要是进过劳教所的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连带着还会影响到整个家庭的声誉，不仅自己今后找不到工作，家里人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大爷……有、有这么严重吗？”
门卫大爷出于对人才的尊重，主动帮着牛小强想办法开脱：“我说的只是可能，至于最终会怎么处分你，这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牛小强赶忙追问：“我应该怎么表现？”
门卫大爷反问道：“你鼓捣出什么成果没有？”
牛小强一听这话就猜到了门卫大爷的想法，愣了一下他才开口：“您的意思是说，让我把研究成果交出来，好将功赎罪？”
门卫大爷立马笑着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不愧是人才，脑袋瓜就是活泛。”
牛小强毫不犹豫的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这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这么干的。”
门卫大爷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难道你真的想去劳教所？”
牛小强暗暗安慰自己：我年纪还小，加上又是方东平的徒弟，韩树人他们应该不会这么不讲情面的，也许在他们看来，昨晚的事情只属于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闹，批评两句也就可以了。
“大爷，我当然不想去劳教所了，之所以不愿意把研究成果交出来，那是因为昨晚的实验失败了，我没有得到研究成果。”
站在一旁的周凯听到这话忍不住啊了一声。
就在不久之前，牛小强庆祝成功时的那种癫狂劲还把他给吓了一跳呢，这才过去多大一会儿啊，这小子就不承认了，话说他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周凯只是读书少，脑袋并不蠢笨，他稍稍思考了一下就有了答案：难不成他研究出来的成果非常厉害，厉害到了可惜抵消被送去劳教所的地步了？恩，应该就是这样，不然根本说不通嘛。
周凯想到这里心思变得越发的活泛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如跟着他干好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方老的高徒，将来肯定混得比我强得多，再者……再者他二姐长得那么俊，我要是跟他走得近了，岂不是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他二姐吗？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靠近……靠近水边就能先得到月亮，恩，就是这么个理！
近水楼台先得月被周凯说成了靠近水边就能先得到月亮，也不知道创造这个文雅词汇的古人听了之后会不会骂他大煞风景？
门卫大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周凯：“你瞎叫唤个啥？”
牛小强赶忙对周凯使眼色，示意他不要露馅。周凯立即心领神会，打着哈哈道：“我刚才是替小强兄弟担心，所以才忍不住叫唤的。”
门卫大爷狠狠瞪了周凯一眼：“你还好意思担心别人？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出了这档子事，你的饭碗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呢！”
跟牛小强不同，周凯的心情至始至终都还算平静。他早就豁出去了，已经无所畏惧，就算厂领导要处罚他，也不可能把他送去劳教所，最严重的也就是开除。
周凯属于三阳拖拉机厂的正式员工，换句话来说就是自己人，他只是协助牛小强做实验，并未偷盗厂里的东西拿出去卖。实验消耗的材料费加起来最多不到三百块，算起来他也没有给厂里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思想以及沈师傅的情面，厂领导在处罚他的时候不会太过较真的。
门卫大爷训斥完周凯后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胆子也忒大了点，真是啥事都敢干啊。”
叹完气后门卫大爷摇着头走到门外，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已经有工人陆续进入厂区上班。门卫大爷想等候厂领导的到来，把犯事的两人交给领导们处理。
周凯一看门卫室里只剩下自己和牛小强，忍不住问道：“小强兄弟，你跟哥说句实话，你鼓捣出来的研究成果是不是很厉害？”
面对着周凯灼灼的眼神，牛小强并没有说实话：“周哥，我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只是想验证一个化学反应公式而已，哪里有什么研究成果啊？”
周凯哎了一声：“你这小子，我为了你都要丢饭碗了，你居然还跟我打马虎眼，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你之前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疯狂？”
牛小强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不都是因为之前失败的次数太多，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我当然会很高兴啊。”
周凯撇撇嘴：“好吧好吧，算你小子厉害，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牛小强巴不得如此，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第109章 你将来肯定是一号人物
周凯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小强兄弟，哥想跟你商量件事。”
牛小强好奇道：“啥事？”
“那个……如果我真的被厂里开除了，今后能不能跟着你干？”
牛小强被震得不轻，他双眼瞪得滚圆，指着自己的鼻梁骨道：“你说啥……你今后想跟着我干……？”
周凯很笃定的点点头：“不错，就是跟着你干。”
牛小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周哥，你别开玩笑了行吗？我还是个学生呢，你跟着我能干什么？陪着我一起坐在教室里上课吗？”
周凯摆摆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错，你现在确实还在念书，但你总不会念一辈子的书吧？等毕业了之后，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
刚才只是因为周凯的话说得太突然，牛小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他才会表现得那么吃惊。至于现在，牛小强已经缓过劲来了，他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件事。
牛小强对于未来早就有了远大的规划，他想开工厂挣大钱。虽然这个规划在其他人看来有些扯淡，但他自己却正在十分坚定的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目前他已经说服了三个小伙伴加入自己的创业团队，不过这三个小伙伴年纪太小，不仅没见过什么世面，技术方面也是白瞎。说句实话，牛小强巴不得拉拢到一大批技术能手为自己工作呢。
周凯很符合他的要求，人家当了快十年的冶炼工，技术很过硬，目前看来人品也很不错，唯一比较值得推敲的是他的动机。
牛小强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让一个成年男子死心塌地的追随自己。他觉得周凯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多半还是看在二姐的份上，但问题是二姐对他没啥想法，万一周凯追求二姐失败，自己今后跟他该怎么合作呢？
周凯见牛小强沉默不语，忍不住催促道：“怎么？你不乐意吗？”
牛小强摆摆手：“这倒不是，你的技术那么好，人品也很不错，这样的工人谁不喜欢？我就是……就是担心那什么……”
周凯猜到了牛小强的顾虑，他一把抱住牛小强的肩膀，很亲热的哈哈一笑：“你是不是担心我跟你二姐的事情？其实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知道你二姐对我没意思，所以我才要更加努力的干活、好好的表现，如此一来你二姐兴许就会改变想法了呢？要是我跟着你挣了大钱，能够出人头地的话那就更好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最后失败了，那也是我自己没本事，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牛小强眨了眨眼睛：“此话当真？”
周凯拍了拍胸口：“咱一个大老爷们，吐口唾沫就是个钉，说话当然算数了。”
牛小强笑得很开心：“那好，如果你这次因为我的原因被厂里开除，我就拜托我师父重新给你找一份工作先干着，等我毕业了之后，你再去给我帮忙。”
周凯哈哈一笑：“成，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嘛，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牛小强好奇道：“啥要求？”
周凯厚着脸皮道：“说来也简单，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关于你二姐的事情？比如她的个人喜好啥的。”
牛小强苦笑着摇摇头：“周哥，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二姐这个人比较心气很高，想要让她刮目相看，你要么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要么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否则的话……”
周凯叹了口气：“唉，果然跟我预想的差不多，我这个人没啥文化，想当官是不太可能的，只有努力挣钱才有希望啊，说到挣钱，主要还是靠你，虽然咱们只认识了几天时间，但我总觉得你将来肯定是一号人物，跟着你干准没错。”
牛小强诧异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凯很认真的回答道：“首先你这个人比较爱学习，也非常认真刻苦，一般这类人干什么都不会太差；再者你年纪虽小，但比较会来事，说句实话，你昨天的表现都把我给震住了呢，一出手就是红塔山，换成是我，多半会拿着红塔山去小卖部换几包档次低一些的烟应付场面，绝对没有你这么大方；最后嘛，你这个人比较聪明，我听技术科的王科长说过关于你的事情，他都恨不得把你挖过去呢，由此可见你的聪明劲要远超一般人，只要踏实肯干，将来还会没出息吗？”
牛小强连忙谦虚的摇摇头：“周哥，你可别这么吹捧我，我哪有这么厉害嘛。”
周凯刚准备打趣两句，门卫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技术科的王科长面色不善的冷哼一声：“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谈笑风生，当真是好胸襟、好气魄啊。”
周凯虽然不属于王科长管辖，但人家的级别比他高得多，闻听此言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赶忙闭嘴低头。
牛小强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王科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俩跟我来吧。”
五分钟后，两人跟着王科长走进了厂长办公室。韩树人昨天跟方东平一样喝多了，到现在还没过来上班。进屋后王科长一屁股坐在了长条沙发上，点燃一根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周凯和牛小强很自觉地靠墙站着，一副等候处罚的乖乖样。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当王科长抽完第四根烟的时候，韩树人终于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方东平和另外十几个厂委领导班子成员。
韩树人的脸上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怒哀乐。他把文件包放在桌面上，招呼其他人坐下，给大家散了一圈烟后，这才扭过头看向站在墙角的两人。
“周凯。”
“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咱们厂已经干了快十年了吧？”
“恩……”
“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爱岗敬业的典范，表现十分良好，还曾经两次获得过生产标兵的荣誉称号，对吧？”
“对……”
“三年前的夏天，厂里因为设备老化发生了电线短路事故，进而引发了火灾，你是第一个扛着沙袋冲进火场救火的，对吧？”
“对、对……”
第110章 派系斗争
不愧是能当上厂长的人，韩树人确实有几把刷子，原本已经无所畏惧的周凯听了他这一连串的问话之后，眼圈都已经泛红了，脸上显现出了深深地惭愧之色。
韩树人叹了口气：“我很惋惜，同时更加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这个一贯表现优异优秀的骨干职工犯下这种错误呢？周凯，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此刻的周凯有种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的感觉，牛小强一看他心神失守，一面感叹韩树人的攻心战当真厉害，一面出手挽回局面，他主动开口道：“韩厂长，这件事跟周凯师傅无关，是我赖着他帮忙的。”
韩树人一听牛小强称呼自己为厂长，并未叫自己叔叔，不由得暗暗点头赞许。如果是私底下说话，或者是不太正规的场合，牛小强叫他叔叔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现在是在处理他犯下的事情，如果牛小强不懂事，仍然称呼他为叔叔的话，那么他即便想帮忙开脱也不好行动，因为这会给人一种偏袒的感觉，对于当领导的人来说，这种行为很难让下属们服气。
“小强啊，你可是方老的徒弟，他连顶尖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都不要，却偏偏收你当他的关门弟子，可见你是多么的有天赋，话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方老在相关领域可是顶尖人物，你就算不爱自己，也应该为方老的名誉着想吧？这件事说小了是你不懂事瞎胡闹，说大了那就是在犯罪啊，你你唉！”
韩树人说到最后伸手指着牛小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连连叹息，似乎他已经预见到了牛小强会被严厉处罚一样。不过被他指着的牛小强的心情却越来越轻松，不是那么担心自己会遭受严厉处罚了。
早在韩树人质问周凯的时候，牛小强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别看韩树人在一个劲的数落周凯，实际上仔细一琢磨，你就会发现他表面上是在数落，其实是在向其他的厂领导宣扬周凯的优点。
按照牛小强的理解，他觉得韩树人的潜在意思是这样子的：“周凯不仅爱岗敬业，并且还舍身忘死的帮厂里救过火，为咱们厂做出过卓越的贡献，跟这些贡献相比，他犯下的错误好像也不算太严重吧？对于这种骨干员工，咱们是不是应该酌情考虑一下，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至于韩树人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牛小强是这么理解的：“各位同志，这小子可是方老的关门弟子，人家方老在圈子里这么德高望重，又给咱们帮了这么大的忙，看在方老的面子上，咱们是不是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因此影响到方老的声誉，咱们今后还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帮忙啊？”
为了确认自己的揣测是不是对的，牛小强偷偷看了方东平一眼。看过之后他彻底放下心来，连最后的一丁点担忧也消除了。
方东平的脸色比较平静，他一边抽烟一边看手表，似乎在催促各位厂领导不要浪费时间似的。
韩树人叹息过后坐在了办公桌前，他扫视了在座的其他领导一圈，这才开口：“各位都是厂委委员，相信大家都不希望看到厂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咱们就要面对，至于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各位可以畅所欲言，充分的发扬民主精神，经过讨论之后，咱们再进行投票表决吧。”
韩树人说完话把目光投向了财务科的许科长：“许科长，你先谈谈你的看法吧。”
许科长是在座的人当中唯一的一名女性领导，她嗯了一声：“那我先来说几句吧，在开会之前，我已经去现场估算过了，经过我的评估，此次事件大约给厂里造成了两百多块钱的经济损失，就我个人来看，这件事并不算太严重，周凯平时的表现非常优秀，还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帮厂里救过火，对于这样的骨干员工，我们不应该因为一次错误就一竿子打死，相信只要给予周凯师傅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将来肯定会用更大的工作热情来回报咱们厂，至于方老的徒弟，他年纪不大，今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我们要是处分过严，他这辈子就算是毁了，我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啊。”
许科长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在座的领导们有的微微点头，有的沉默不语。
牛小强见此情景不由暗自揣测：这帮人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气氛不对，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点头的人多半是跟许科长一个派系的，韩树人既然让许科长第一个发言，说明许科长跟他是一路人，也就是说刚才点头的人跟韩树人也属于一个派系。
至于那些沉默不语的人，要么属于中立派，要么属于另一个派系。中间派暂时可以忽略，唯一比较难搞的就是另一个派系了。目前看来，韩厂长这一派的人数不占优势啊。
牛小强想到这里暗叹一声：韩树人是空降到三阳拖拉机厂当厂长的，他的年龄和资历跟在座的人相比差得太远，又因为改制得罪了不少人，难免会有一些人因此对他有意见，刚才没有点头的人当中应该存在这种人，他们属于反对派。现在就看哪一派能够占据上风了，希望我跟周凯不要成为他们之间斗争的牺牲品，否则的话那就真的让人欲哭无泪了啊。
韩树人对于许科长的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扫了扫其他人，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严主任，你是主管生产的领导，周凯师傅算是你的直管下属，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严主任属于沉默不语的那一部分人，就是不知道他是中间派还是反对派。
韩树人点将之后，严主任继续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咱们国家历来讲究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不能因为某个人曾经做过好事，当他干了坏事之后就既往不咎，这不符合辩证逻辑嘛，我个人的意见是应该着重处理周凯的违规行为，把他开除掉，并且还要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典型进行宣传，对厂里的职工起到警示作用。”
第111章 强拉牛小强下水
严主任缓了口气，接着说道：“至于方老的徒弟该如何处理，我认同许科长的意见，他毕竟年纪还很小，又不是咱们厂的职工，咱们没必要上纲上线，可以适当的减轻处罚、或者免于处罚，当然了，因为这件事给咱们厂造成的损失还是要进行补偿的，不然跟其他职工可没法交代。”
牛小强一听这话就知道严主任属于反对派，他不禁替周凯感到担忧。目前来看他是安全的，至于周凯，那就有点不确定了。
严主任话音刚落，技术科的王科长就主动发言了：“我不同意严主任的意见，如果一个人以前做过很多好事，仅仅只是因为后来犯了一次小错误就否定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那才叫不符合辩证逻辑呢，如果严主任说的是对的，那么咱们国家为什么还对那些犯过错误的人提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口号？严主任还说牛小强不是厂里的职工，所以可以免于处罚，大家伙仔细想想，这种论调是不是很可笑？如果咱们真的这么做的话，厂里的职工是会心寒的。”
一听就知道王科长跟韩树人是一个派系的，这也很好理解，韩树人搞技术出身的，同样都是搞技术的，王科长自然很容易接纳他当厂长。
严主任面色一沉，不悦道：“那么按照王科长的意思，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好呢？”
严主任这是明摆着想让王科长自露破绽，然后他好趁机进行反击。
王科长义正辞严道：“在座的都知道我的性格，我这个人干什么都是对事不对人，按照我的意见，可以严肃处理周凯，但咱们要一视同仁，也要严肃处理牛小强，否则就难以服众。”
王科长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并未给严主任留下什么话柄。从表面上来看，他这是在强拉牛小强下水，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王科长其实是想借着牛小强来替周凯开脱，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于牛小强的处理意见正反两派都很统一，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正因为如此，王科长才会揪住牛小强不放，只有这样，周凯才能跟着沾光，从而减轻处罚。
当然了，王科长的最终目的是想帮助自己这一派获得此次交锋的胜利，这有助于韩树人今后更好地团结中间派，尽快的帮助三阳拖拉机厂摆脱困局。
严主任没想到王科长居然说得滴水不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如果他点头同意，那就相当于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话，并且还有一锤定音、要求严肃处理牛小强的嫌疑。这不仅会影响到他的个人声望，还会跟方东平结仇，严主任不犯难才怪。
“各位，我来说两句吧。”
眼看着严主任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个坐在沙发最边上的老头开口了。这个老头梳着大背头，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慈祥笑容，怎么看怎么一个慈祥长者的模样。
牛小强并未被这个老头的外表给欺骗过去，刚才沉默不语的人当中就有他，并且严主任在卡壳的时候首先看向的人也是他，如此看来，这个老头多半属于反对派，并且还是反对派的重要人物。
老头话音刚落，韩树人就满脸堆笑道：“秦老可是咱们厂的缔造者之一，咱们这些后辈们早就想聆听您的高见了，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秦老对于韩树人的恭维言辞欣然接受，他微笑着点头道：“目前主要的分歧出现在对周凯同志的处理上，对于牛小强的处理意见大家比较统一，既然如此，我就来谈谈如何处理周凯同志的个人意见吧。”
秦老说话的语气不徐不疾，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产生德高望重感。
王科长原本想说点什么，但却被韩树人用眼神给制止住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三阳拖拉机厂的元老级人物，王科长可以不给严主任面子，但不能不尊重秦老，否则那些中间派多半会认为自己这边太过目中无人。
秦老缓了缓，接着说道：“按照我的个人看法，觉得对于周凯同志不宜处理过重。”
严主任听到这话啊了一声，其他人也都露出惊诧之色，大家都没料到秦老居然会赞同许科长的意见。
秦老呵呵一笑：“韩厂长之前已经说过，周凯同志这么些年以来一直都是勤恳工作、爱岗敬业的典范，还因此两次受到过厂里的嘉奖，更曾冒着生命危险救过火，对于这样的好同志，咱们不应该一竿子打死，应该给予人家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严主任都听傻了，要不是现在是白天，只怕他会误以为自己正在做梦呢。
其他人感到疑惑和费解的时候，韩树人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就认识到了秦老的厉害。人家当年可是正经科班出身，还曾经给某位领导当了好几年的秘书呢，无论是斗争经验还是理论水平，远非在座的其他人可比。从秦老的一贯作风来看，他是肯定不会支持改革派的意见的，不出意外的话，人家后续肯定埋着伏笔呢。
果不其然，秦老接下来说的话立马就扭转了整个局面，让韩树人等人想反对都找不到理由。
他是这么说的：“不过韩厂长最近刚刚完成厂里的改制工作，咱们厂剩下的这些骨干员工都指望着韩厂长能带领大家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在新产品即将进行投产的这个关键时刻，咱们要更加注重纪律性，否则的话其他的员工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所谓的改制只是一阵风？如果人心思动的话，韩厂长这几个月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秦老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周凯，语重心长道：“周凯同志，你绝对是个好同志，这一点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无法否认，但咱们厂目前正处于改革的关键时期，为了保护改革的胜利果实，我们不得不……唉……”
第112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秦老的语气略显哽咽，看起来一副心痛至极的模样，感动得周凯差点没流下泪来。
韩树人心里暗骂：得，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我当了恶人了，你明着说是要保护我的改革成果，实际上是想继续拉拢守旧派当你的太上皇，至于厂子垮不垮，对于你这个半拉截都埋进黄土的人来说算个屁！更可气的是周凯这小子，话说你咋就这么实诚啊？被人家卖了还这么感激人家，早知如此我就不帮你了！
“刚才秦老的一番话当真是让我等茅塞顿开啊，不愧是老领导，看待问题比咱们深入得多，其他人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没有啊，没有的话咱们就投票表决吧，赞同开除周凯同志的请举手。”
在场一共有十三个领导，韩树人刚音刚落，所有人都举起了右手。没办法，秦老的话说得大义凛然，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就连改革派都被迫胁从。否则的话那就是不支持韩树人的改革成果，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韩树人嗯了一声：“大家的意见完全一致，既然如此，就请人事科的毛科长带着周凯同志去办理相关手续吧。”
人事科的毛科长微微点头，带着周凯走了出去。
一直都当旁观者的方东平赶忙起身掏出香烟发给大家，然后拉着牛小强对众人连声称谢，最后他掏出三百块钱递给许科长，歉意十足道：“是我管教不严，才让这小子犯下错误的，这是我赔偿给厂里的损失，还望许科长公事公办。”
许科长点了点头，“我会认真计算损失的，如果有多出来的钱，我一定退还给您。”
方东平跟领导们寒暄一番后，拉着牛小强走到了无人处。牛小强原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奇怪的是方东平不仅没发脾气，反而还笑盈盈的看着他。
牛小强迷糊道：“师父，你……你就不生我的气吗？”
方东平露出罕见的狡猾神色：“你小子我还不清楚？如果没有巨大的收益，你会冒这种风险吗？快跟师父说说，你昨晚到到底在鼓捣啥名堂？”
关于黑色金属的秘密，牛小强并不打算瞒着方东平，原因很简单：没那个必要。
方东平对他可谓倾囊相授，把许多压箱底的知识和技术都教给了他，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研发的柴油发动机技术，对牛小强可谓没有半点保留。
更何况方东平根本就不是一个爱财的人，如果他真是这种人的话，只怕早就靠着卖技术发大财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四处奔波挣外快？
牛小强学着师父的样子嘿嘿一笑：“不瞒您说，跟付出的风险相比，收益确实非常巨大。”
他说到这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黑色金属递了过去：“师父，这就是我鼓捣出来的研究成果。”
方东平拿着黑色金属左看右看，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忍不住问道：“这块材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牛小强神采飞扬道：“师父，我前天在研究室里仔细的检验过这块材料，发现它的耐火性和耐腐蚀性非常出色，可塑性也非常强，最关键的是它的制造技术和生产成本跟普通的钢材没有任何差别，可谓是制造发动机的绝佳材料，如果今后能大量投产的话，啧啧。”
方东平的眼睛瞪得滚圆：“你小子的运气可真好啊！出来一趟居然就发现了这么优秀的材料，想当年我们在研究坦克发动机的时候，在材料这个环节不知道费了多少脑筋，如果当年有这种材料，咱们的设计规格也就不用降低了！”
由于受到材料的制约而降低设计要求的例子在国内不胜枚举，实际上国内并不缺乏优秀的产品研发人员，缺的是先进的制造工艺和高性能的材料，许多时候都因为这两个缺陷而卡壳，造成无法制造出高端产品的尴尬局面。
方东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对于我来讲，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牛小强安慰道：“师父，你并未老到不能工作的地步，现在努力也不迟嘛。”
方东平苦笑着摇摇头：“师父是不成了，当然了，我不是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信心，而是我这个人的性格已经定型，想改也改不了，如果我当年能够早点改变性格的话，我也就不会沦落到那步田地了。”
方东平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吐出一口烟圈问道：“小强，对于刚才的那场临时会议，你有什么感想？”
牛小强撇撇嘴：“三阳拖拉机厂的领导班子很复杂，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那帮人居然也能玩出花活来，想想觉得挺可笑的。”
方东平赞许的点点头：“你很不错，看待事情很透彻，这几天小韩私底下也跟我聊过一些他们厂的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秦老带着一帮人反对他搞改革，让他有种处处受到掣肘的感觉，其实小韩的改革是很有必要的，否则三阳拖拉机厂就会彻底烂透，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了，秦老也并不是不知道这点，但他就是不愿意配合小韩搞改革，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牛小强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难道是为了他的个人利益？”
方东平点点头：“不错，就是为了他的个人利益或者说是为了他那个小团体的利益，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如今社会上像秦老那样的人可不少，正因为如此，所以师父才会经常教你做人的道理，一个人想要获得成功，就要先学会保护自己，否则的话踏入社会之后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这是师父的老路，你可不能走。”
牛小强用力点头：“我晓得，咱还是那句话，咱不主动去害人，但也不能被别人给害了，此外嘛，我觉得权力还是抓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省得被一帮小人给拖累了。”
方东平哈哈一笑：“不错不错，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就是要这个样子。”
牛小强笑了笑，恳求道：“师父，我曾答应过周凯，只要他因为帮助我而被厂里开除，我就重新给他找一份工作，这件事我是没有能力办的，只能靠您了。”
第113章 师父与徒弟
方东平似笑非笑的看着牛小强：“你小子还真是赖上我了啊，不仅拿着我的烟去送人情，还让我给你处理善后工作，这次看在你成果丰硕的份上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你可不能这么办事了，无论如何也要通知我一声才行，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嘛。”
牛小强一听偷拿香烟的事情败露，不由尴尬的挠了挠头：“师父，等我以后挣了钱，一定买一整箱的红塔山孝敬您。”
方东平被说得开心不已：“好，师父等着抽你给我买的烟！”
牛小强跟着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师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如果不这样子的话，韩厂长他们是不可能准许我开炉做实验的。”
方东平指了指自己：“他们不支持你，还能不支持我吗？”
牛小强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师父，做实验之前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让您出马，实验失败了岂不是会影响您的声望？徒弟觉得这种丢脸的事情由我自己扛着就行，可万万不能连累了师父，反正我年纪小，即便失败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牛小强说的是真心话，并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在里面。
方东平听了之后比刚才还要开心，他笑盈盈的拍了拍牛小强的脑袋：“你这孩子，真是没得说，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外孙，做梦都能笑醒，也不知道你爹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生了你这么个机灵懂事的好儿子。”
牛小强闻听此言感慨良多，回想最近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当真让他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美好，他想永远保持下去。
感叹过后，方东平表了个态：“关于周凯的工作问题，我等会儿帮你打听打听，凭着我这张老脸，应该不成问题。”
牛小强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开心的笑道：“多谢师父帮忙，周凯现在的心情应该很沉重，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他！”
牛小强说完话跑进了办公楼，通过打听，他找到了人事科的所在。
人事科在二楼，牛小强刚跑到二楼的楼梯口，就看见沈师傅正冲着周凯破口大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就算师父可以不要这张脸，但你就不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吗？这下好了，你被厂里开除，今后该怎么过日子？你爸妈又该怎么办？”
这年头，师父跟徒弟之间的关系是十分有约束力的。徒弟犯了错被师父骂几句很正常，就算师父忍不住动手教训两下，也没人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在于技术和经验都是通过师父传授给徒弟的，所谓的技术学校，只能学到表面功夫。如果师父不认真教你，你根本就学不到真本事，如此一来就无法在工厂里立足。
做师父的在收徒弟的时候也是要看人的，不合他们心意的人他们不乐意收，即便收了，也不会用心去教。更多的时候，师父收的徒弟都是工厂职工的后代，绝大多数工厂都是这种传承模式。
周凯的父亲以前是备料员，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为人很敦厚，跟沈师傅的关系处得不错，要不然当初沈师傅也不会点头收下他。他的岗位还是很吃香的，工资待遇都很不错，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看着呢。
周凯被沈师傅骂得抬不起头，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耷拉着脑袋靠墙站着。
沈师傅越说越来气，忍不住踢了周凯两脚。周凯默默地承受着，不敢有半点不满。他要是敢跟自己的师父动手，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说他的不是，并且父母也会狠狠的教训他。
牛小强作为始作俑者，一看周凯如此可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小跑着来到跟前，主动承揽责任：“沈师傅，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死赖着周凯师傅，他也不可能犯下错误，更不可能被厂里开除，您要是觉得不解气，就教训我几下吧。”
沈师傅一看见牛小强就来气，他之所以这么生气，主要是觉得周凯上了牛小强的恶当，替周凯感到不值，同时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周凯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牛小强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成年人被一个半大的孩子给祸害成这样，这算个什么事啊？
“你、你哼！”
沈师傅伸手指着牛小强的鼻梁骨，原本想骂几句脏话，但是看到牛小强态度诚恳，加上又是方东平的徒弟，他不太好表现得太过凶狠。
牛小强一看就知道沈师傅还在气头上，为了让对方消气，他赶忙开口：“沈师傅，我知道您很替周凯师傅感到不值，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害得他丢了饭碗，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已经跟我师父说好了，他答应帮周凯师傅重新找一份工作，绝对不会让他今后没有着落的。”
沈师傅目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闻听此言他不由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牛小强很认真的点点头：“绝对是真的，我师父有几分薄面，只要他出马，想必不会太困难。”
沈师傅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大半，心情转好了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有方老出手帮助，否则我见了他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周凯，你今后要好好干活，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偷奸耍滑，别以为以后不在厂里工作我就管不了你了，你要是不听话，我照样教训你！”
周凯知道自己的师父这是在爱护自己，他红着眼圈道：“师父，您永远都是我周凯的师父，我将来要是混得好了，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他说到这里想起什么似地把手伸进贴身口袋，从里面掏出牛小强送给他的两包红塔山递向沈师傅：“师父，这是徒弟的一点心意，您今后干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身体，投料的时候别自己动手，让我师兄干吧，还有您的关节炎，如果发病了要记得及时去厂医务室拿药，千万别因为忙于工作而耽误了治疗。”
第114章 他们全家都不是啥好人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沈师傅感动得差点没掉下泪来。
他把周凯递过来的红塔山推了回去，顺手拍了拍周凯的肩膀：“你这孩子，跟师父还来这一套，也不怕让人笑话，话说师父是这种吃拿卡要的人吗？至于你叮嘱我的那些事，我会注意的，你今后无论去了哪里都好好干，争取早点娶个媳妇，好早点让你爹妈抱孙子，好了，就说这么多吧，师父要去上工了。”
沈师傅说完话扭头要走，周凯赶忙上前把香烟往他的口袋里塞。两人拉扯一番后，沈师傅推辞不过，他只得接过一包香烟：“我收一包就成，剩下的这包烟你自己留着，等到进入了新的工作岗位后，你跟新同事们搞好关系用得上。”
周凯嗯了一声：“徒弟明白。”
沈师傅摆了摆手，转身走下楼去。
牛小强拍了拍周凯衣服上留下的脚印，歉然道：“周哥，你还好吧？”
周凯把差点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冲着牛小强咧嘴一笑：“还好，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牛小强好奇道：“你原本想象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周凯看了看左右，拉着牛小强往楼下走去：“这里人多，咱们去楼下说吧。”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周凯这才开口：“原本我以为我师父会把我揍得满头是包，然后跑去我家里告状，这样一来我肯定还会被我爸暴揍一顿，现在好了，我已经过了我师父这一关，有他帮忙说话，我爸妈顶多骂我几句，不会大动干戈了。”
牛小强哦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周哥，真是对不住，闹得你家里鸡犬不宁的。”
周凯掏出一根大丰收点燃，“瞧你说的，我要是不愿意，你还能强迫我不成？你就别纠结了，还是来谈谈给我安排新工作的事情吧，不知你师父帮我找的哪个下家啊？”
牛小强如实回答：“这个目前还不确定，要等到我师父给我回话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师父跟那些大厂没什么来往，估计他只能给你在私人小厂找一份工作，周哥，你不会介意吧？”
私人小厂的工资要比大厂高一点，否则的话根本招不到工人。因为大厂都是有政府背景的，属于铁饭碗，还能分到住房，即便说工厂垮了，政府也会对职工进行安置。
不像那些私人工厂，厂子要是垮了，老板哪里有钱给职工安排出路？更别提分房子了，目前还从没听说国内有哪个私人老板这么干过呢。
周凯哈哈一笑：“我怎么会介意嘛，反正只是临时安置，又不是干一辈子。”
牛小强放下心来，笑道：“这就好，我还担心你有想法呢。”
周凯吐出一口烟圈：“话说回来，我还是很舍不得咱们拖拉机厂的，毕竟在这里待了快十年了，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要是能在这里先干着，那才最好，可惜……”
牛小强闻听此言不由想起了开会时候的场景，他没好气道：“本来你继续留厂工作一点问题都没有，怪就怪那个老秦，那家伙忒不是东西了！”
周凯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他才疑惑道：“小强兄弟，我觉得老秦这人挺好的啊，你干嘛对他这么不待见啊？”
牛小强把开会时的门道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周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身为三阳拖拉机厂的老员工，周凯不可能不知道厂领导之间的那些小九九，但这些事情都是他道听途说的。当他自己亲身经历这类场面后，一点也没看出蹊跷，要不是牛小强给他当解说员，估计他这辈子都会感谢那位秦老呢。
等到牛小强说完，周凯气得一拳打在了墙壁上：“这老狗，真会装象！要不是你跟我说，估计我会一辈子记得他的好，我呸，这个老奸巨猾的王八蛋！我祝他早日超生！还有他那个孙子，进入咱们厂才一年的功夫就祸害了好几名女工，他们全家都不是啥好人！”
牛小强笑了笑：“算了算了，咱没必要跟这种人渣置气，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周哥，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我师父要是给你找到工作了，我好通知你去上班。”
周凯报了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座机是我们小区门口小卖部的，你打通电话后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我跟老板比较熟，他会去叫我接电话的。”
牛小强嗯了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昨晚一宿没睡，早点去休息吧。”
周凯平时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里，虽然他现在已经被开除了，但去宿舍将就一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两人道别后牛小强回到了招待所，他困得不行，衣服没脱澡也没洗，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咚咚”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门被人敲响。牛小强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嘴里有气无力的嘟哝道：“谁啊？”
“小强，是我。”门外传来了黄鹂的声音：“你中午没去食堂吃饭，韩厂长特意让我给你打了一份饭菜过来。”
牛小强一点食欲都没有，但人家既然送饭上门，他也不好拒绝。只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开房门后眯缝着眼道：“多谢黄姐，你把饭菜交给我就行了。”
黄鹂把饭盒递给牛小强，然后神秘兮兮的小声问道：“小强兄弟，听说隔壁厂的那个新来的厂花是你二姐，这是真的吗？”
牛小强原本还很迷糊，听到这话他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一大截，只见他呆呆道：“黄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黄鹂笑了笑：“咱们厂的宿舍距离棉纺厂的宿舍只有几百米远，互相之间有好些搞对象的职工，想要知道这么点事情有什么难的？”
牛小强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说话间见黄鹂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奇道：“黄姐，你还想说啥？”
黄鹂有点难为情的捋了捋头发：“那什么……有人托我帮忙介绍……”
第115章 小弟，你给我滚过来
牛小强哭笑不得道：“感情我二姐这么吃香啊，说吧，对方是谁？”
“是咱们的秦副厂长，他的孙子在咱们厂的人事科工作，已经是人事科二股的股长了，有秦副厂长照看着，他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你二姐要是嫁给他”
牛小强原本还有点期待，一听是老秦的孙子，他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不等黄鹂把话说完，牛小强就打断道：“你让他死了这份心吧，我二姐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他！”
黄鹂没想到牛小强的反应居然这么强烈，她愣了一下，然后极为尴尬的陪着笑脸：“小强兄弟，你……你干嘛这么生气啊？”
牛小强露出歉然之色：“黄姐，我刚才的脾气可不是对着你发的，你千万别介意，我是看不上秦副厂长的孙子，据我所知，他的这个孙子为人品行不端，进入拖拉机厂才一年多的时间就祸害了好几名女工，我二姐怎么能跟这种垃圾搞对象呢？”
黄鹂在拖拉机厂干了两三年，对于此事自然是知晓的，她的神情显得更加尴尬：“这个……我只是受人所托，并不是真想把你姐往火坑里推，小强兄弟，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牛小强很理解的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人家是副厂长，让你帮忙你自然是没办法拒绝的，黄姐，你回去后就跟秦副厂长说我二姐已经找着对象了，省得他老是惦记着。”
黄鹂松了口气：“好的，我就按照你的说辞回复他，小强兄弟，你吃饭吧，我先走了啊。”
牛小强嗯了一声，目送着黄鹂离开。
黄鹂离开之后，牛小强不由庆幸道：“幸好之前听周凯说过关老秦孙子的人品，否则的话我多半会帮着他们撮合。”
人家毕竟是副厂长的孙子，家里的条件非常不错，就连牛小强都有些心动，更别提他的二姐了。
下午四点，牛小强总算是睡足了觉，起床后他洗漱一番，把黄鹂送来的午饭吃了个精光，然后拿着空饭盒朝厂区走去。
牛小强的胸前挂着临时出入证，以前他进入厂区都是靠着这张出入证，现在门卫大爷已经认得他了，看到牛小强过来，门卫大爷居然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牛小强早上因为犯错被门卫大爷审查过，不免觉得有些心虚，跟门卫大爷打了个哈哈就准备把饭盒送到食堂去。
谁知门卫大爷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极为热情的把他拉进了门卫室。
现在还没到下班的点，厂门口一个进出的人都没有，牛小强觉得就算门卫大爷要跟自己拉拉家常，也犯不着搞得这么神秘，他忍不住问道：“大爷，您这是……？”
门卫大爷咧嘴一笑，露出了因为长期抽烟而被熏黄的门牙：“我姓马，你叫我马大爷就行。”
牛小强对于门卫大爷的动机越发的感到迷糊，他哦了一声：“马大爷好，不知您想跟我说什么啊？”
“这个嘛……”马大爷搓了搓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听说隔壁厂花是你二姐，这是真的吗？”
牛小强没想到自己的二姐居然这么厉害，就连拖拉机厂的门卫大爷都知道了她的存在。看马大爷这意思，难不成他也是来说媒的？
“这个确实是真的，我二姐最近来总厂学习，学习完了就要从学徒工转为正式工了，马大爷，不知您提她干什么？”
马大爷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水果糖塞给牛小强：“小牛，这是我的一点小小意思，大爷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牛小强一看这架势就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哭笑不得的把水果糖放在桌面上：“马大爷，我是您的孙子辈，您犯不着跟我来这一套，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就行。”
马大爷陪着笑脸：“那我可就直说了啊，我外孙今年二十四了，目前还没成家，他在清江钢铁厂工作，这份工作比较稳定，工资还算可以，我听说你二姐目前还没有找到人家，不知你能否帮我跟你爹妈说说他们两的事情？”
牛小强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他心中暗想：我二姐有这么吃香吗？话说我咋就没看出来啊？为啥这么多的人都想跟她搞对象呢？
牛小强已经陷入了思维盲区，他从小跟二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会觉得自己的二姐有什么了不起的。在牛小强的眼里，自己的二姐也就普普通通一个女青年而已。
但其他人却不同，没有接触过牛夏香的人猛然间见到她都会把她惊为天人，觉得牛夏香长的实在是太水灵了。加上牛夏香在工厂里勤劳肯干，一副贤惠得不得了的样子，因此她才会被这么多的人瞄上。
其实牛夏香确实长得很带劲，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段，可以说在整个棉纺厂都是首屈一指的。山里的姑娘从小干农活，正因为如此，练就了一副好身材，因为受到生长环境的熏陶，为人也很勤劳淳朴，话说这样的媳妇谁不想娶回家？
“马大爷，实不相瞒，我二姐已经找着对象了。”
“啊？真的吗？”
牛小强露出诚恳加惋惜的神情：“是真的，如果她还单着的话，我肯定帮您这个忙，从您的身上我就能看出您的外孙绝对是个知书达理的好青年，如果能有这样的一个姐夫，我当然很乐意啊。”
马大爷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唉，这都是命啊。”
牛小强跟着叹了口气：“确实挺遗憾的，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马大爷赶忙把水果糖递了过去，“这包水果糖你拿去吃吧。”
牛小强推辞了好一会儿，始终推辞不掉，无奈之下他只得收下。
去送饭盒的路上，牛小强不住地摇头苦笑：“这算个什么事嘛。”
工厂下班后，方东平又被韩树人等人拉去喝酒，牛小强不愿在酒桌上耗时间，准备回招待所看书学习。
不料刚走出厂门没多远，牛夏香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小弟，你给我滚过来！”
牛小强回头一看，只见二姐面若寒霜，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他纳闷道：“二姐，你咋了这是？”
第116章 挣钱的机会
牛夏香快步走到跟前，一把揪住牛小强的耳朵：“你小子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牛小强的耳朵被扯得生疼，他赶忙拉住牛夏香的手腕，“哎哟，姐，你轻点，有话好好说嘛，干嘛拧我耳朵啊？”
牛夏香气得小脸煞白，饱满的胸脯极速起伏：“你小子长能耐了啊，竟然敢背着我四处胡说八道！真是气死我了！”
牛小强一脸诧异的表情问道：“二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啥时候胡说八道了？”
“你是不是四处跟人说我已经找着对象了？”
牛小强总算是明白过来，他心里暗骂一句：他娘的，消息传得可真快啊，这些人难道不上班，整天都在传小道消息吗？
“姐，你要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的话，那未免就太冤枉我了。”
牛夏香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我怎么冤枉你了？”
牛小强趁着二姐走神的功夫把耳朵解放出来，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解释：“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挡住了你迈向幸福生活的道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牛夏香越发的疑惑起来：“怎么不是这么回事了？”
牛小强拉着二姐走到工厂的院墙边，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因为秦副厂长的孙子找人撮合，被我拒绝了才生气的？姐，你认为他的条件真的很好吗？”
牛夏香小脸一红：“他的条件难道不好吗？”
“好，但只是表面上看着好，实际上这家伙完全就是个人渣，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去打听，你要是嫁给他，这辈子就全都毁了！”
牛夏香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才生气的，刚才下班的时候她听说隔壁厂的副厂长想把孙子介绍给自己，却被自己的弟弟给拒绝了。牛夏香一听就来气，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好亲事，没想到居然被自己的亲弟弟给毁了，气得她连饭都没吃完就跑来找牛小强算账。
此刻听了牛小强的解释，牛夏香不免有些动摇：“他真的很不堪吗？”
牛小强用力点头：“这家伙进入拖拉机厂一年多的时间，就祸害了厂里好几名女工，你以前都在县里的分厂上班，因此不了解情况，如果你在总厂工作，肯定早就听人说过了，不错，人家的经济条件确实很好，但人品实在太过恶劣，我身为你的亲弟弟，能眼睁睁的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牛夏香嗯了一声：“小弟，刚才是姐太冲动，没搞清楚情况就冲你发火，你的耳朵还疼不疼？要不要姐姐帮你揉揉？”
牛小强松了口气，心说：还好你不知道马大爷也找我说媒的事情，否则就更糟了。
他呵呵一笑：“姐，我皮糙肉厚，没那么娇贵的，耳朵已经不疼了，反倒是你，今后找对象一定要看准点，除了经济条件之外，更要注重人品，否则你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牛夏香的择偶标准在家里不是啥秘密，她听到这话点点头：“你说的在理，我今后”
牛夏香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再次垮了下来：“你可算把我给害惨了！”
牛小强诧异道：“又怎么了嘛？”
“你就算要帮我，也不能跟人家说我已经找到对象了啊，这下好了，周围几个厂里的人都知道我已经名花有主，原本还想跟我发展关系的那些优秀的小青年也都没了念想，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原本打算找个城里人结婚，把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今后就能吃商品粮了，现在看来，这件事没有希望了啊。”
牛夏香说话间一脸的沉痛外加惋惜之色，牛小强自觉理亏，赶忙安慰道：“姐，你也不要沮丧，城市户口也不见得就像你想象的那么好，根据现在的大环境看，很多厂子都会跨掉，到时候有城市户口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没饭吃？。”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周凯，立马凑到牛夏香跟前，呵呵笑道：“姐，我觉得找对象不能光看现在，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如果一个人很有潜力，但现在混得不咋地，你不应该立马否决，应该慎重考虑。”
牛夏香一看牛小强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弟弟话里有话，她好奇道：“难不成你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牛小强立马点头：“不错，就是如此。”
“他是谁啊？”
“你见过的，他就是每天都在棉纺厂门口偷看你的那个男青年，名叫周凯。”
牛夏香原本还有些期待，听了这话她撇撇嘴，不屑道：“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冶炼工，能有什么潜力？”
牛小强哎了一声：“姐，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流于表面，周凯现在确实混得不咋地，但将来可就难说了，我觉得他以后最起码也能当上部门主任。”
牛夏香原本不屑的表情立马消失不见：“你确定？”
牛小强心说：他今后跟着我混，我直接任命他为冶炼部的主任还不是小事一桩么？至于挣钱，跟着我要是挣不到钱，那怎么可能嘛。
“我很确定，姐，要不你等个两年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吧，最多两年，周凯肯定能发达，他这人踏实肯干，脾气也非常不错，你嫁给他绝对不亏，将来他专门负责挣钱，家里的经济大权都由你来掌管，那么多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想都美滋滋的呢。”
牛夏香犹豫道：“万一他两年后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小弟，姐今年都快二十四了，不小了啊。”
牛小强劝说道：“姐，为了一生的幸福等个两年难道不值得吗？说到年纪，大姐比你还大，不也没成家吗？还不是有人抢着要？”
牛夏香有些烦乱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谈这个了，小弟，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你问这个干嘛？”
“厂里进口的棉纺设备出了问题，国外派来的维修工恰好回国探亲去了，姐所在的产线不得不停工，姐还是第一次来城里，已经跟工友约好了明天一起出去转转，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出去玩玩。”
牛小强听到这话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外出游玩，而是挣钱，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挣外快的机会，忍不住问道：“姐，棉纺设备出了什么问题啊？”
第117章 RB进口的纺纱机
“听技术员说是转轴的问题。”
“我要是帮你们把设备维修好，你觉得你们厂会给维修费吗？”
牛夏香不由一愣：“干了活肯定要给钱啊，但是你行吗？”
牛小强立马挺胸抬头，“我觉得能行，姐，要不你带我过去看看呗。”
牛夏香还在犹豫的时候，牛小强接着说道：“姐，现在家里急等着用钱，咱们身为家庭的一份子，也该帮家里出一份力吧？”
牛夏香不再犹豫：“好吧，我试试看，领导也不见得能听我的，小弟，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放心吧姐，只要能给我一个跟他们接触的机会，我就有信心把这笔外快挣到手！”
牛夏香被牛小强臭屁的神情逗得咯咯一笑：“你小子算是长本事了，说起话来都这么满，也不怕等会儿失败了丢人。”
牛小强没皮没脸的嘿嘿一笑，跟着二姐朝棉纺厂走去。
牛夏香在棉纺厂还是很有知名度的，门卫也认得她。牛夏香说明来意后，门卫显得有些吃惊：“你说啥？你弟弟会维修设备？”
牛小强赶忙开口：“大叔，我几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师父学习相关技术，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任由产线停产的话，就会给厂里造成损失，还不如让我试一试呢，您说对吧？”
门卫大叔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但他无法做出决定，“要不这样吧，我先给上夜班的主管领导打个电话，他要是同意，我就让你进去，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通融。”
牛小强很理解的点点头：“那就麻烦您帮忙传个话吧，不管成不cd没关系。”
门卫大叔抓起桌子上的话机拨打了内线号码，“喂，是王主任吗？我是门卫室的老张，是这样子的……”
牛小强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话筒，心说：棉纺厂的效益看来很不错啊，居然连门卫室都装了电话，不像隔壁的拖拉机厂，传达消息基本靠人力。
老张把缘由详细的讲说清楚，最后问道：“王主任，您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啊？”
车间办公室里，王主任正在发愣，他心中暗想：这不是在开玩笑吧？牛夏香的弟弟能有多大年纪，他怎么可能会维修进口的棉纺设备呢？
“王主任，你发个话吧，到底怎么说啊？”
“哦……哦，那什么”
王主任转念又一想：厂里的生产任务已经排到明年去了，每停工一秒都是厂里的损失，要是完不成生产任务，到时候奖金绩效都要泡汤，不如……不如让牛夏香的弟弟进来试试？
“那什么，让他进来吧。”
“好的，我这就给他们办理登记手续。”
老张挂断电话后笑呵呵的把登记本递到牛小强面前：“小牛同志，王主任同意了你的请求，你登记一下个人信息就能进去了。”
牛小强立马大喜，动手填写个人信息，写完后他扭头对二姐催促道：“姐，赶紧带我进去吧。”
牛夏香刚才只是被牛小强撺掇着才答应带他来试试的，如今事到临头，她心里反而没了底，迟疑道：“小弟，你真的能行吗？”
牛小强哎了一声：“姐，我都已经登记了，不管行不行，你至少要带我进去看看吧？”
牛夏香只得硬着头皮带着牛小强进入了车间的大门，王主任刚好从办公室出来，他一看新来的厂花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进来，不由迟疑道：“牛夏香，你弟弟该不会就是他吧？”
牛夏香觉得有些丢脸，干笑着点点头：“王主任好，他就是我弟弟，名叫牛小强。”
王主任原本有些迟疑表情立即变成了恼怒：“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他看起来像是会维修进口设备的人吗？真是瞎胡闹！牛夏香同志，赶紧把你弟弟带出去！”
牛夏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厂领导如此不留情面的批评呢。
一旁的牛小强却显得很沉稳，他微微一笑：“王主任，谁说年纪小就不懂得维修设备？就算是进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其构造和工作原理跟国内的设备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我既然都来了，您不如给我一个机会，同时也算是给您自己一个机会，万一我真能把设备维修好，对于您来说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王主任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是稚嫩的半大小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对方拥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与稳重，这让他颇感意外。
王主任盯着牛小强看了一会儿，期间牛小强无所畏惧的跟他对视，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这样的表现最终让王主任产生了动摇，他点点头：“好吧，你可以跟我进去看看。”
牛小强心里一松，笑呵呵道：“多谢王叔叔的许可。”
三个人一同走进了纺纱车间，里面有很多纺织设备正在运转，发出了很大的噪音。王主任带着牛小强来到了一条已经停工的产线跟前，他担心声音小了牛小强听不见，于是粗着嗓子道：“就是这里出的问题。”
牛小强点点头，迈步走到设备跟前仔细查看。设备上的铭牌上印着一行日文，说明这台纺纱机是从rb进口的。
rb在机械设备领域非常厉害，这一点牛小强不止一次地听方东平说过。由于这是他第一次接触rb的工业设备，因此查看得非常用心。
王主任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分钟，牛小强始终一言不发，一个劲的盯着已经被拆开来的设备反复观瞧。王主任的心思又开始动摇起来，走到跟前大声道：“不行就算了，这里是生产车间，外人是不允许进来的，你赶紧出去吧。”
牛夏香觉得挺丢人，赶忙上前去拉牛小强的胳膊。
牛小强摆摆手：“王叔叔，您先别急，容我问几个问题，问了之后再赶我走也不迟。”
王主任还没说话，几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这几个男人的工作服上都沾着油污，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维修工。
第118章 让人倍感震惊的表现
还没等走到跟前，为首的中年男子就大声质问道：“王主任，永田先生不是说过了吗，他们公司的设备只能由他们自己的工人维修，否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就不给咱们质保了，你这不是在胡搞嘛！”
走到跟前后，几名维修工的目光齐刷刷的定格在了牛小强的身上，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瞪大双眼道：“王主任，难不成他就是你请来的维修工？”
王主任脸上一阵发烧，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心说：为了完成生产任务，我都被急糊涂了，居然忘了当初进口设备的时候跟rb人签订的协议，让这个半大的小子混了进来，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王主任想到这里极为尴尬的咳嗽两声：“咳咳，他是牛夏香同志的弟弟，名叫牛小强，他不是我请进来的，是自己要求来看看情况的。”
中年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就他，能懂得啥啊？”
跟在他身边的几名维修工也都笑了起来，大家笑得很放肆，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三人的感受。
王主任和牛夏香的脸上都在发烧，唯独只有牛小强仍然是一副镇定从容的神色。牛小强一点也没有生气，因为他很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说句实话，牛小强的卖相确实不太好，不仅长得很稚嫩，衣着也很寒酸。说他是穷学生估计很多人都会相信，要说他懂得机械维修，这不是扯淡么？
等到几个人笑得差不多了，牛小强终于开口，他的语气和神态依旧是那么从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似的。
“几位应该是厂里的维修师傅吧？我刚才已经跟王主任说过，只要让我提几个问题就行，等我问完了，不用你们赶我走，我自己就会主动离开。”
可能是为了给枯燥的工作增添一点乐趣，为首的中年男子并没有立刻下达逐客令，而是饶有趣味的问道：“行，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牛小强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二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道：“牛夏香同志，你是这条产线的纺织工，对于设备发生故障时的具体症状应该清楚吧？”
牛夏香觉得脸面已经丢光了，再想挽回也迟了，她干脆把心一横，配合的点点头：“恩，我最近几天一直都在这条产线工作，对于设备的故障情况还是很清楚的。”
牛小强嗯了一声：“设备发生故障的时候是不是会发出咔咔的声音？”
牛夏香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小弟会询问具体的症状是什么样的，没想到小弟不仅没有询问这个，反而还主动把症状说了出来，这让她倍感震惊，“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几名维修工原本还想看笑话，听了牛夏香的话后，几个人全都呆住了。从眼前这对姐弟的对话可以看出，牛小强对于机械发生故障时的症状描述是完全正确的，这就比较令人费解了，话说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啊？
牛小强并未回答，而是面带微笑，接着问道：“在咔咔响的同时，纺纱机的机身还会抖动，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很轻微的抖动，越到后来抖动就越严重，是不是这样？”
牛夏香都被震蒙了，牛小强描述的情况跟她之前遇到的一模一样，仿佛当时牛小强就在现场观看一样。
“小弟，你、你是不是听谁说起过？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没有人觉得牛夏香这是在配合自己的弟弟一起演戏，因为她震惊的表情十分真切，一看就知道是内心真实感情的表达。
这下王主任有点沉不住气了，如果牛小强真能把设备维修好，厂里的生产任务就能顺利完成，这对于他这个主管生产的主任来说绝对是大好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牛小强：“小强同志，你既然仅凭观察就能知道设备发生故障的具体症状，是不是也能帮我们把设备修好？”
牛小强冲着他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而是继续询问自己的二姐：“最后一个问题，这套设备即便在正常运行的情况下，速度是不是偶尔也会时快时慢？”
还没等牛夏香开口，维修部的中年男子就震惊道：“这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牛小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咧嘴露出一个十分纯洁的笑容：“各位，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再见。”
牛小强说完话后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立马转身往外走。牛夏香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了上去。
剩下王主任等人目瞪口呆的盯着牛小强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群体雕塑。如果要给这尊群体雕塑取个名字的话，叫它《凝望》比较合适。
牛夏香一边走一边盯着牛小强的侧脸，惊叹道：“小弟，你这些本事都是怎么学来的啊？你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夸张了，也太震撼了，姐没想到你的技术居然这么厉害，只是盯着设备看了几分钟，就能了解到那么多的情况呢！”
牛夏香说到这里想起什么似地话锋一转：“对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具体的症状，应该能把设备修好吧，为什么说完之后却走掉了啊？”
牛小强叹了口气：“姐，我当然可以把设备修好，但他们却不见得会让我维修，没听那个维修工之前说过的话吗？你们总厂在进口设备的时候跟rb人签过协议，外人不许干涉维修事宜，否则人家就不质保了，我要是继续待在那里，也不见得就能把活揽到手，还不如让他们自己私底下商量，如果他们真想找我帮忙，通过你的关系很轻松就能找到我，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不然留在那里只会更加尴尬。”
这是大实话，牛小强虽然很想挣这笔外快，但他却不会求着人家把活交给自己干，原因很简单：人家进口设备的时候跟外商签了协议，牛小强再有本事又不是厂领导，人家凭什么为了他而得罪外商？
第119章 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牛夏香不由连连感叹：“小弟，你真是让姐刮目相看，我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你了呢。”
牛小强无奈的叹了口气：“姐，说这个有什么用，关键是咱们没有接到这笔单子，没能挣到钱啊。”
牛夏香安慰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这又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没必要耿耿于怀，放心吧，姐马上就要转正了，到时候工资会翻番，你四姐上学的经济压力可以缓解一下了。”
牛家人很团结友爱，只要是家里遇到困难，大家都有种责无旁贷的感觉，会尽量想办法帮家里解决困难。因此一家人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太富裕，但家庭的凝聚力还是很强的。
当然了，这其中牛小刚是个例外。他只顾着自己，至于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牛小刚从来都不过问，仿佛他不是家里人一样。
牛小强从口袋里掏出马大爷送的水果糖：“姐，为了祝贺你转正，这包水果糖你拿去做人情吧。”
从学徒工转为正式工确实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情，一般厂里的转职人员都会买点瓜子糖果向同事们表示一下。牛夏香为了省钱并未推辞，她一脸好奇的接过水果糖：“小弟，你从哪里弄来的水果糖啊？”
牛小强可不敢说实话，他遮掩道：“是拖拉机厂送的，当然了，人家也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才送给我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厂门，牛小强刚准备跟自己的二姐道别，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笑道：“周哥，你还真是有够刻苦的啊，居然又跑来看我二姐。”
厂门口的花坛边，周凯正一脸尴尬的冲着牛小强傻笑。
牛夏香瞥了周凯一眼，眼神中没有了以往的那种不屑，但也没有太多的重视，她跟牛小强打了声招呼，转身朝职工宿舍走去。
周凯这才敢凑到跟前，他的眼睛盯着牛夏香的背影，嘴里小声问道：“小强，你怎么跑到棉纺厂去了？”
牛小强觉得周凯此刻的模样很是有趣，忍不住笑道：“周哥，你就别看了，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也不管用，想要追到我二姐，你必须得努力才行。”
周凯闻听此言想起什么似地扭头看向牛小强，一脸紧张的表情问道：“我听人说老秦想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你二姐，这是真的吗？”
牛小强嗯了一声，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邀功道：“周哥，我刚才可帮你说了不少的好话，你今后可不能掉链子，要努力挣钱才行，想打动我二姐，光靠勤劳和老实是不行的，必须要做出成绩才行。”
周凯道了声谢，随即叹息连连：“不只是你二姐，现在的许多女孩子都变了，她们不再喜欢那些勤劳肯干的老实人，找对象第一个看的是家境，只要有钱，人品差点她们也能接受。”
牛小强对此深表认同，虽然周凯所说的情况目前还不是太泛滥，但这种趋势却已经显现了出来。估计再过一些年，女孩子找对象都会找有钱有势的，至于性格和人品，则处于次要的考虑范畴，仿佛她们不是在跟人过日子，而是在跟钱过日子似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牛小强主动透露了自己的二姐明天要跟工友出去游玩的事情，并且还叮嘱周凯，一定要抓住机会死皮赖脸的跟着，最起码也要混得比以前熟，能跟自己的二姐说上话才行。
周凯大喜过望，对牛小强连声道谢，然后一溜烟的往家里跑去。据他所说，这是想提前回家做好相关准备工作。
牛小强苦笑着摇摇头，心说：我将来可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搞对象，不仅没尊严，并且也太辛苦了。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牛小强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女孩子的面容，他转念又想：如果是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牛小强去食堂的隔间里瞅了瞅，发现方东平还在跟厂领导们喝酒闲扯，无聊之下他回到招待所，独自在房间里看书学习。
由于白天睡了一天，牛小强到了晚上一点也不困，他一直学习到转钟都没合眼。期间他服侍着方东平休息，然后在方东平的鼾声中继续看书。
凌晨一点十分，招待所后面的大街上忽然冒出来两个人影。由于天上的月光被几片云彩遮住，这两个人的具体样貌看不清楚，但从隐约的轮廓来看，他们走路的姿势显得有些奇怪，像极了正准备行窃的小偷。
“老王，你确定那小子住在这里？”
“我早就打听清楚了，牛小强确实住在拖拉机厂的招待所，就是不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
听声音，说话的两人一个是纺织厂的王主任，还有一个是那位中年维修工。
王主任说完话看了看拖拉机厂招待所的三层楼房，发现其中的一扇窗户里透着亮光，其他的房间都是漆黑一片，他不由犯起难来：“老邢，咱们接下来该咋办？总不能一户挨着一户去敲门吧？”
老邢也有些抓瞎：“这么干肯定会走漏风声，要是咱们被举报了，谁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唉，早知如此，之前就应该跟他偷偷约好时间，省得现在这么被动。”
两人是来找牛小强维修设备的，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前来找人，主要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消息就有走漏的风险，到时候跟rb人那边就没法交代，出了问题谁都扛不住。
老邢是被王主任拉过来的，王主任对于生产上的事情十分上心，除了因为按时完成任务可以拿到绩效和奖金之外，对于他今后的升迁也很有帮助。
分厂的厂长年岁大了，据说今年过完年就会退休，如此一来，他的位置就会空出来。
王主任身为总厂主管生产工作的主任，无论是经验还是资历都够了，是呼声最高的继任人选。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这个分厂长的位置就轮不到他来坐了。
第120章 不知你师父尊姓大名？
牛小强离开车间后，王主任越想越觉得牛小强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如果他真能把设备修好，生产任务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他的前途也将一片光明。
思来想去之后，王主任觉得这件事必须拉上老邢才行。人家是维修部的副部长，这件事根本就瞒不过他，如果不把他拉进来，事后该如何跟人家解释？
两人在一块儿共事多年，关系比较铁，加上王主任私自许诺：只要他能够当上分厂的厂长，就一定会带着老邢过去上任，到时候把老邢提拔为分厂的维修部长还不是手到擒来么？正因为如此，老邢才最终同意跟着王主任一起行动。
两人正在苦恼的时候，那间唯一亮着灯的窗户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影，看那人的动作，似乎是想透透气。
王主任没把这人当回事，老邢却咦了一声：“那家伙好像是牛小强。”
老邢的眼神比较好，他说话间定睛细看，随即一拍巴掌，惊喜道：“果然是他！没想到他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当真是凑巧啊！”
王主任闻言大喜，这就想扯着嗓子跟牛小强打招呼。老邢赶忙拦住他：“你要是闹出太大的动静，拖拉机厂的人肯定会听见。”
“那你说该咋办？”
“这个……”老邢转动眼珠思考了一下，然后拍了拍王主任的肩膀：“瞧我的吧。”
他说完话走到墙根下，学了好几声猫叫。正站在窗户边透气的牛小强果然被吸引到了，他把脑袋探出窗口，往下面瞅了瞅。
刚看了一眼牛小强就傻了，只见墙根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冲着自己手舞足蹈，看那架势，明显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你……你是谁啊？”
“嘘不要大声说话，你能不能下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牛小强总觉得对方的嗓音听着有点熟悉，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对方是谁。人家既然在这个时间找上门来，肯定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至于对方会不会心怀叵测，牛小强对此倒没怎么担心。他来到拖拉机厂后没有的罪过任何人，自然也就不怕被人打击报复了。
想清楚之后，牛小强关上灯走下楼来。
王主任已经跟老邢汇合在了一起，牛小强刚从走出招待所的后门，他就快步迎了上来，客客气气道：“小强同志，大半夜的过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还请你不要介意。”
牛小强下楼的时候一直都在琢磨跟自己说话的人究竟是谁，此刻听到王主任的声音，他不由恍然大悟，当下微微一笑：“原来是王主任啊，还有这位维修师傅，不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王主任可不敢摆架子，赶忙把原委说了一遍，最后苦哈哈道：“我们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这么偷偷摸摸的行事，否则出了纰漏谁都承担不起，小强同志，你现在应该有空吧？不知能不能帮我一把？”
牛小强早就惦记着这笔单子了，哪里会不同意？他也没有矫情，点头道：“帮忙当然是可以的，但工钱方面……？”
大半夜的外出干活，不给钱怎么行？牛小强可不讲究无私奉献那一套。
王主任连连点头：“给报酬是理所应当的，但这笔钱是我个人来出，数目不会太多，还请小强同志多多担待。”
牛小强哦了一声：“王主任，不知你能给多少报酬？”
王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是我今天刚发的加班费，此外还有高温补助金，一共是四十六块，钱有些少，还请你不要嫌弃。”
四十多块钱已经不算少了，相当于中级技工一个月的工资，但如果放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不够看的。
进口设备的价格是非常昂贵的，维修费用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随随便便修一下都要好几百块，王主任只给四十六块钱，明摆着是占了牛小强的大便宜。说句实话，王主任的心里是很没底的。
牛小强当然知道钱有些少，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更何况四十六块钱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他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难得两位大半夜的跑来找我，再者我二姐在你们厂工作，我要是不帮忙的话未免说不过去，走，带我过去吧。”
王主任闻听此言立马大喜，把信封塞给牛小强，嘴里连声称谢。
牛小强故作矜持道：“王主任，事情都还没办成呢，现在就收你的钱好像不太合适，还是等我解决了问题你再给钱吧。”
王主任一想也是，也就没有再坚持。
一旁的老邢对于牛小强之前的表现仍然感到不可思议，他忍不住问道：“小牛师傅，关于设备发生故障时的具体症状，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没整明白呢。”
牛小强呵呵一笑：“其实这都是我师父传授给我的经验，他是维修方面的大行家，能够从一些其他人不太注重的细节发现问题的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学习维修技术了，耳读目染之下也算是学到了一些皮毛吧。”
老邢嘀咕道：“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师父学技术，怎么就没学到你这样的本事呢？”
王主任笑着插口：“老邢，人家不是说了吗，他的师父是维修方面的大行家，至于你的师父，估计跟人家的师父差得老远，也难怪你没能学到他这样的本事。”
老邢摇摇头：“老王，我师父的维修技术在咱们厂可是一流的，即便放在咱们整个省来讲，那也是排得上号的，可没有你说得那么差。”
老邢说到这里扭头问道：“小牛师傅，不知你师父尊姓大名啊？”
方东平给拖拉机厂做技术指导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老邢，即便他现在不说，人家转头一打听也能打听出来，因此牛小强并未隐瞒：“我师父名叫方东平。”
老邢就是一愣：“这个名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不应该啊，棉纺行业里的维修工我也算是知之甚祥，还从没听说有个大师傅姓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