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停电了
中年妇女推门而入，她把装有资料的文件袋递给张厂长，刚准备转身离开，方东平就站了起来：“张厂长，您公务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要是技术革新的事情有了进展，我会给您打电话的，小强，咱们走吧。”
张厂长赶忙起身挽留，当然了，所谓的挽留也只是客气一下。一看方东平态度坚决，张厂长这才把文件袋递给他，转头对中年女人吩咐道：“陈主任，麻烦你把两位客人带到库区去，周秘书就在那边，你把人交给周秘书就可以了。”
陈主任微笑着点点头，带着两人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三人走进库区后，看到的全都是码放着整整齐齐的大木头箱子，箱子外面用黑色的墨水印刻着零配件的批号和规格。周秘书手拿张厂长的批条，正在跟一个穿着工作装的男人说着什么。
“周秘书，张厂长让我把两位客人带到这里来，说是由你接待。”
周秘书赶忙抬头，看见方东平和牛小强后他笑盈盈道：“麻烦陈主任了，两位贵客请稍等片刻，我这边马上就安排好了。”
方东平和牛小强微微点头站在一旁，过了没多久，周秘书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走到方东平跟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方老，厂长批的货已经装到车上去了，搬运工我也帮您安排好了，不知您需要我们帮您运到什么地方去？”
三百根轴承可不是小数目，即便一根轴承重五十斤，三百根加在一块儿也有一万五千斤。方东平觉得光靠自己和牛小强这两个老弱是很难在天黑之前搬到防空洞里去的，既然这次打的是张厂长的大牌子，不如把这个大牌子打到底好了。
只见他不好意思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们帮我把货物运到我的厂子里去，不过路途有点远，我估摸着工人师傅今天晚上是回不来了，住宿和晚饭就由我来安排吧。”
周秘书赶忙摇头：“这可是厂长亲自交代过的事情，怎么能给您添麻烦呢？我按照出差的待遇来安排他们的食宿吧，就不劳您费心了。”
方东平也就是客气一下，他跟牛小强现在的活动资金很有限，能节约自然是节约一点比较好。反正清江石化机富得流油，也不差这三瓜两枣的，自己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他呵呵一笑：“那就多谢周秘书了，这是一点小意思，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方东平说话间悄悄塞给周秘书一包红塔山。红塔山对于大多数人来讲绝对算是好烟了，但对于周秘书却算不得什么。这种小恩小惠更多的是在表示一种犒劳的态度，可以让人感觉很舒服。
周秘书前年就已经跟方东平打过交道，知道方东平的性格，也就没有推辞。他非常隐蔽的把红塔山塞进口袋，要是不仔细看，你根本看不出他刚才做了什么。
牛小强心说：周秘书不仅干活爽利，收好处的动作也很麻利，领导的秘书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啊。
周秘书跟领头的工人师傅交代了几句，随后指了指两辆装着轴承的大卡车：“方老，您两位坐在前面那辆车里指路，我已经跟他们交代清楚了，到时候他们会按照您的要求做事的。”
方东平感谢一番，这才带着牛小强坐进了卡车的副驾驶室。
“司机师傅，麻烦把车开去码头吧。”
“好嘞。”
两辆卡车驶出厂区后径直朝着码头行去，刚好赶上了点。从市区开往凹山镇的轮船属于混装客轮，前面的甲板上可以存放车辆和货物，后面的船舱里可以坐人。
司机直接把卡车开上了甲板，随后锁好车门，跟着搬运工一同坐进了客舱。
一路无话，轮船抵达凹山镇的简易码头后，司机把两辆大卡车开了下来，随后在方东平的指引下，把车子开到了防空洞的下面。搬运工们一番忙活，花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把装有轴承的木头箱子全部搬进防空洞。
搬运完货物后，方东平掏出香烟散了一圈。工人师傅早就得到了周秘书的指示，大家笑哈哈的开着车去镇上的招待所吃喝去了。这趟活可是按照出差的待遇计算加班费的，这笔钱足够大家胡吃海喝一顿了，因此大家没有任何的不满。
一直等到卡车卷起的烟尘消失在山脚，两人这才转身走进防空洞。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方东平对准备帮他生火做饭的牛小强笑道：“小强，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咱们正式开工。”
牛小强本来是想搬来防空洞跟方东平住在一起，除了可以照料方东平的饮食起居外，还能顺便看管厂里的设备。这间山洞工厂毕竟是他个人的，方东平只是个打工的，平时有很多事情都要麻烦方东平出面，要是还让人家兼任保安的工作，未免有些过分。
后来方东平笑骂他顾虑太多，说是师徒之间没必要讲究那些客套，牛小强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的师父，明天早上我早点过来干活。”
牛小强哼着愉快的小曲回到家，爸妈知道他今天是去拉订单的，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起了此事。
牛小强没有透露实情，只说拉到了一个小订单，省得爸妈老是惦记着工厂的利润，这会影响后续的扩张计划。
吃过晚饭后，牛小强一如既往的看书学习，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虽然他已经自学完了大学的课程，但俗话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牛小强觉得多多复习功课可以巩固自己的知识，并且还能带给自己更多的启发，于是就把这个好习惯坚持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牛小强胡乱吃了点开水泡饭就赶到了山洞工厂。他见防空洞里点着煤油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不开电灯呢？煤油灯多暗啊。”
方东平正蹲在炉子前煮面条，他苦笑道：“我倒是想点电灯，可昨天大半夜就停电了，到现在都还没来电呢，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顺利开工。”
牛小强家里虽然通了电，但为了节约一毛多一度的电费，一直都使用廉价的煤油灯照明，因此他并不知道停电的事情。
闻听此言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师父，你说停电的事情是不是陈天厚干的？”
第166章 攻关两个项目
方东平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幻几次后微微摇头：“应该不可能吧？我现在都已经脱离311厂了，他犯得着对我使这种缺德的招数吗？我估摸着可能是水电站采取了限电措施造成的。”
凹山镇上游三十几公里处修建了一座中型水电站，整个凹山镇的电全都是这家水电站提供的。牛家村由于距离镇子比较近，也跟着沾了光，成为了十里八乡第一个通上电的山村。
不过牛家村的电是从311厂接的，然后又接到了山洞工厂，一旦311厂那边掐断电源，不仅牛家村停电，山洞工厂也会跟着停电。
这个年代国内缺电的现象还是很严重的，为了保障生产工作的正常进行，发电厂的电一般都会首先供应那些重点单位，然后是次一级的或者是给了好处的单位，最后才会考虑供应居民用电。
311厂效益比较好的时候，上游的水电站自然是全力供电。可随着效益越来越差，311厂就慢慢淡出了重点企业的名单，后来连次一级的单位都没混上。到了现在，更是沦落到姥姥不疼问舅舅不理的尴尬境地，停电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听了方东平的话，牛小强也有点不确定起来。他想了一下，这才开口：“要不咱们等等看吧，如果是水电站那边停的电，估摸着时间不会太长久，最多十个小时就会来电，如果是陈天厚使的坏，那……”
牛小强说到这里有些卡壳，说句实话，如果真是陈天厚作祟，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方东平嗯了一声：“那就等等看吧，希望不是你想的那样，否则的话就不太好办了。”
方东平说完话看了看堆放在防空洞里的木头箱子，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张厂长的批条上明确规定交货的日期为三个月，这已经算是大大的宽限时间了。如果按照正常的交货时间来看，应该不能超过一个月，因为大型企业每个月的月底都是要清算账目的，时间拖得太久了人家那边不好做账。
“算了，咱们先不要胡思乱想，还是把能做的事情先做好吧，小强，你先去看看技术革新的资料，我吃了早饭再跟你一块儿合计合计，看看攻关哪项技术比较合适。”
“好的师父。”
文件袋就放在煤油灯旁边，牛小强打开袋子，坐在灯下查看资料。
石油行业涉及到的面非常宽泛，从采油设备到成品油的提炼，单是大的技术类别就有几百项，小的技术类别多达数万。张厂长知道方东平对于机械工程颇有研究，于是提供的资料大多跟这个方面有关。
牛小强跟着方东平学了不少东西，他在机械制造方面的造诣要比大部分的研究员还强，缺乏的只是实际的操作经验和实验环节。可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张厂长提供的资料后，也不免生出了浩如烟海的繁杂感。
根据方东平的意思，两人只需要挑出一项比较在行的技术进行攻关就可以交差了，因此牛小强首先需要对这些资料进行筛选。他甩了甩头，让自己的心彻底平静下来，开始了筛选工作。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方东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挑好了没有？”
牛小强看的太入迷，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扭回头道：“师父，您吃完早饭了吗？”
方东平点点头，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这些资料我昨天晚上粗略的看过，就连我都觉得太过繁杂，想必你也不会感到轻松吧？”
牛小强苦笑着点点头：“您说的没错，看了这么半天，我只了解了一个大概，至于说到底该选择哪一项，那还得进行深入的分析才行。”
方东平点燃一根香烟，抽了一口后从资料堆里翻找出四页文件递给牛小强：“反正你今后的发展方向不在这里，咱们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这是我昨天晚上粗略挑选出来的几个项目，你仔细看看，咱们就从这里面挑一个吧。”
牛小强嗯了一声，仔细的研究起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他把其中的一页纸递给方东平：“师父，我觉得这个项目相对容易一些。”
方东平低头一看，只见这页纸的最上面写着《炼油工序的效率提升与成本节约》的标题。他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想到你会选择这个项目。”
炼油工序的效率提升与成本节约涉及到的更多的是统筹学的知识范畴，跟机械工程的关联不是那么紧密。牛小强之所以挑选这个项目，主要是因为这个项目比较容易上手，不像机械设备的改进那么复杂，这可以大大的节约时间。
他好奇道：“师父，您原本比较中意的是哪个项目啊？”
方东平指了指另一页纸：“我看中的是这个。”
牛小强定睛一看，发现这页纸上写的标题是《采油机故障修复技术的革新》。
采油机俗称“磕头机”，工作的时候机头不停的上下起伏，跟磕头的动作很像。由于采油机的外形看起来很像是驴头，所以也被称为“驴头机”。
其构造看似简单，但对机械加工工艺的要求却相对较高，特别是耐用性和耐腐蚀性这两个方面，是衡量驴头机品质好坏的关键之处。
由于驴头机对加工工艺的要求相对较高，因此一旦出现故障就不是那么好维修的。采油队为了确保采油作业的效率，一般采取的是整体更换故障零配件的方式进行修复，这样一来难免会造成资源的浪费。在方东平看来，这个方面是大有可为的。
牛小强微微点头：“您虽然没有涉足石化机领域，但许多机械设备的工作原理都是相通的，只要您深入的研究一下，想要鼓捣出改进方案应该不难。”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自己挑选的方案，笑道：“我选择的项目相对简单一些，个人觉得想搞出成果不是太困难，师父，要不咱们各自攻关自己选择的项目，要是弄出了两个成果，到时候张厂长肯定会更加满意，咱们跟他之间的关系也会更进一步，您说对吧？”
第167章 很有钱景的故障修复技术
方东平哈哈一笑：“你小子的心挺大的嘛，好，就依你，咱们各自研究各自的项目吧。”
牛小强跟着笑了两声，随后拿起纸笔，开始对炼油工序进行逐项分析，企图找到可以进行简化的地方。
他虽然不太了解炼油设备，但各项工序之间的关联性他还是能看懂的，因此并不妨碍他进行统筹。
统筹学是数学的一个分支，属于数学的实际应用范畴。牛小强可以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解答出《哥尼斯堡七桥问题》，他的数学造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在他的仔细琢磨下，各项改进方案也随之出炉。虽然他只改动了部分的小细节，但这些小细节加在一起就很可观了。
师徒两人都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一直忙活到肚子咕咕叫，这才停了下来。
牛小强的面前放着几页草稿纸，上面写满了他的各种构想。由于他并未把这些构想整理出来，因此别人看起来只会觉得很凌乱，毫无章程可言。
方东平就更不用说了，他面前的草稿纸上全都是各种简易的设备结构图。这些图都是他根据自己的理解画出来的，即便是专门研究驴头机的专家，在没有他亲自解说的情况下，也不容易看懂。
牛小强拍了拍咕咕叫的肚皮，笑道：“师父，咱们忙活了一个上午，也该休息一下了，您先歇着，我去做饭。”
牛小强觉得自己已经占了师父太多的便宜，心里颇觉过意不去，于是就主动承担了方东平的伙食费。不过他现在没什么钱，只能先把钱欠着，等挣了钱再一并交给方东平。
牛小强给方东平定的伙食标准跟311厂的干部相同，都是三毛六一餐。这样算下来，他每天需要支付给方东平一共一块零八分钱的伙食费。方东平抹去了零头，牛小强实际需要支付的伙食费为每天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
这年头白花花的大米才八分钱一斤，绝大部分蔬菜的单价也没有超过一毛，只有肉类比较贵。三十块钱一个月的伙食费算是非常高了，毕竟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才二十几块呢。
牛小强首先把大白菜清洗干净，切好之后放在篮子里，又转头去切挂在洞壁上的腊肉。
牛家村的村民每到过年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腌制一些腊鱼腊肉，方东平的腊肉就是牛小强家送的。他们家养了年猪，屠宰之后能得到不少的生肉，每年都会拿出一大半腌制腊肉。
牛大壮感念于方东平培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于是就把腊肉当成谢礼，每年都会送给方东平十来斤。
今天看起来应该是不会开工了，牛小强知道方东平比较爱喝酒，于是把火锅支了起来，用大白菜和腊肉丝当成配料，炖了满满一大锅下酒菜。
白菜腊肉火锅煮好后，牛小强笑呵呵的对正在抽烟的方东平道：“师父，开饭了。”
方东平答应一声，拿起酒瓶和酒盅坐在了简陋的餐桌前，师徒两其乐融融的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们聊的内容跟技术革新相关。
通过互相之间的交流，双方都得到了一些新的启发。聊到开心处，他们还会跑过去拿起自己的草稿纸，跟对方详细的讲解自己的改进理念，颇有些工作狂的模样。
由于方东平攻关的项目涉及到的技术含量更高，因此他们主要聊的都是方东平的项目，只见方东平唾沫横飞道：“这种轴套连接的故障修复技术我觉得非常具有操作性，修改起来非常简单，即便拿到石油部去进行评比，得奖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牛小强颇为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师父，还是您厉害，一个上午的时间就鼓捣出了如此具有可行性的革新技术，石油部的那些专家们要是知道了，绝对会甘拜下风的。”
由于喝了不少酒，加上牛小强又不是外人，因此方东平流露出了自己以前的本性。只见他狂傲的哈哈大笑道：“也就是我对石油机械设备不感兴趣，要是感兴趣的话，哪里有那些专家的事？”
这话虽然狂傲，但也并不属于自吹自擂，牛小强对此还是很认同的。
他跟着方东平学了这么多年的技术，以前是因为脑袋蠢笨，不知道方东平的厉害。后来随着脑袋变得豁然开朗，牛小强越学就越对方东平知识的厚度感到吃惊。
毫不夸张地说，方东平在机械制造领域的造诣是非常恐怖的，达到了普通的专家们只能仰望的地步，只要给他一个发挥的平台，他必将能干出一番惊人的业绩。
可惜的是经历过争斗年代的方东平已经心如死灰，对于名利没有半点兴趣。他现在更像是在混吃等死，要不是为了照顾几个老朋友的家属，可能他都懒得外出干私活。
好在他在余生中遇到了牛小强，对于牛小强这个关门弟子，方东平是非常满意的。除了把自己的知识倾囊相授，他还教牛小强为人处世的道理，免得这个得意门生将来吃自己以前吃过的那些亏。
牛小强现在满脑门子想的都是钱，他觉得方东平开发出的这项故障修复技术很有“钱景”，忍不住动起了心思：“师父，要不咱们把您开发出的这项技术拿去换钱吧，这么具有价值的技术，我觉得可以卖不少钱，要是白白送给张厂长，那多可惜啊。”
方东平收敛了笑容，摇头道：“咱们不能这么干。”
牛小强诧异道：“为什么啊？”
“首先石油部是一个整体，虽然各个大油田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一家人，咱们在石油体系之内没有半点名头，那些拍板做决定的领导谁会把咱们当回事啊？到时候估计连石油部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把技术拿去换钱了。”
牛小强哦了一声，觉得方东平说的很有道理。
在官本位国家，官僚主义十分盛行，那些大领导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没有对等的身份，确实是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第168章 宇阳机械厂
方东平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二来嘛，这项技术也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我所说的诱惑力是指具有颠覆性的、能够产生让人无法拒绝的庞大利润，说到底这也就是一项修修补补的技术，每年最多可以为石油部节约大约一千万的资金，人家家大业大，可瞧不上这么点碎骨头。”
一千万对于普通人来讲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了，目前放眼全国，千万富翁的数量比野生的大熊猫还要稀少，可要是放在石油部这样的巨无霸单位，那确实不算个啥。
人家一年出口创汇的金额就高达几十亿美元，按照官方牌价换算成人民币也有一百多个亿。要是按照黑市的兑换比例，那就相当于数百亿元。跟这个数额相比，一千万要摆在哪里才合适？
有人也许会觉得很奇怪：能节约一千万难道不好吗？
这个当然是好事，但对于那些大佬们来说，这笔钱节约下来也是国家的，他们只能得到勤俭持家的好名声，这么点好名声对他们可是无关痛痒的事情，还不足以让他们心动，也只有张厂长这个级别的人才会眼热。
昨天下午回家的轮船上，牛小强向方东平打听过石油行业的情况，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垂头丧气的点点头：“这话在理。”
方东平吃了一口菜，接着说道：“最后嘛，就需要考虑到张厂长的因素了，你是见过他的，对这个人今后的发展有什么看法没有？”
牛小强点头道：“他这个人非常不错，很会做人，只要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外加他自己的钻营，今后更进一步的可能性非常大。”
方东平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张厂长待人接物很有分寸，这种人很能讨领导的欢心，咱们现在一穷二白，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得罪了他再想拿到如此优越的订单就不容易了，咱们要想获得长足的发展，最好还是跟他搞好关系，这次的技术革新就是一个契机，不管他升不升官，咱们今后都不愁没有钱可赚，小强，你要记住一点，有舍才有得，不要总想着把什么好处都占了，这是要不得的，特别是在没有实力和底气的创业时期，更需要舍得付出，这样才能发展起来啊。”
牛小强彻底打消了之前的念头，他自嘲的笑了笑：“是我钻进钱眼里去了，您说得对，张厂长这条线咱们必须抓牢，等到发展起来以后，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比较好。”
方东平对牛小强最满意的地方就是他比较懂事，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稍稍跟他说一下，他就能想清楚利弊。
“师父对你还是比较放心的，只要你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前进，将来必定会出人头地。”
得到师父的夸奖后，牛小强显得很谨慎：“说起来还是您教得好，您不仅教我知识和技术，还教我做人的道理，这可是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方东平咧嘴一笑，开心之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牛小强已经吃完了饭，他放下碗筷，站起身道：“师父，我去镇上看看情况，您先喝着。”
“恩，你去吧。”
牛小强顺着山路快步前行，来到镇上后直接向坐在路口晒太阳的一个老大爷问道：“老大爷，镇上今天停电了没有？”
老大爷把嘴里的旱烟袋放在鞋面上磕了几下，笑呵呵道：“我刚看完电视出来，没发现停电啊。”
牛小强心里一紧：难不成真是陈天厚搞的鬼？
他道了声谢，调转方向朝311厂走去。
311厂的大门前聚满了人，厂门前的大树上还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宇阳机械厂正式成立”几个大字。
牛小强早就听说311厂要转产了，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改了厂名。
宇阳是本地的县名，是前几年才改过来的，原本的县名叫做夹山。311厂既然把厂名改成县名，由此可见他们已经决定扎根本地发展。至于兵工厂的名头，多半已经被他们给摒弃了。
聚集过来的人群基本都是厂里的职工，大家正在热烈议论着工厂转产的事情：
“你觉得咱们厂这么改能行吗？”
“不改是绝对撑不下去的，改了总会有希望吧。”
“要我说还是原来的老厂子好，再怎么说也是国防工业体系里的一员，现在改成地方性质的企业，说出去名头都弱了好几个档次呢。”
“名头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我看这么改挺好的，瞅瞅人家宇阳农机厂，这几年搞得风生水起，人家也是地方性质的集体企业，比咱们这个挂着国防工业体系名头的厂子不好得多？”
“人家扎根当地已经好多年了，咱们虽然在这里干了好些年，但一直都跟当地政府和企业没有交集，如此一来上那里去找活儿干？”
“咱们以前是搞军工的，无论是产品质量还是技术水平，都比宇阳机械厂这样的民用企业强得多，只要肯弯下腰求人，就不怕没有订单。”
“希望如此吧……”
从职工们的对话不难听出，许多人对于工厂的前景都感到忐忑不安。企业改革在当今还属于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改革成功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更多的却是改革失败。
仔细的分析一下，就会发现那些改革成功的企业进行的基本都是具有颠覆性的转产。比如说山城那边一家专门制造军用飞机的工厂，人家现在正在生产电冰箱，效益很是红火。
再去看那些改革失败的工厂，基本都属于动作幅度较小的类型，以前是干什么的比如说加工轴承，转产后仍旧鼓捣轴承。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充分的利用工厂的设备，只需要改个厂名就能立马投产，所需的改造资金几乎没有。
但这么改的弊端也是很明显的，他们对原来的行业虽然很熟悉，但市场的容量毕竟有限，在蛋糕就这么大的情况下，大家要是一窝蜂的涌入进来，就难免会发生激烈的市场竞争。
第169章 二道贩子
在竞争当中，深耕市场很久的那些企业具备着很大的优势。他们很熟悉市场行情，社会资源要比类似于311厂这样的工厂好得多，因此，像311厂这样的工厂要是跑去抢别人的饭碗，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人家还活得好好的，自己却彻底步入死亡。
牛小强原本以为311厂会转产目前比较火热的家电行业，比如说生产电视机或者洗衣机之类的产品，没想到酝酿了好几个月之后，最终却只是换个厂名继续搞重工业加工。反正他对于以前的311厂、现在的宇阳机械厂的前景不是那么看好。
陈天厚当然不是不想投产比较火热的家电行业，之所以酝酿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却只弄出这种结果，主要是因为两个条件的制约。首先是资金极度短缺。
最困难的时期，311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面对着几千号职工，只能靠变卖设备维持局面，又哪里有钱搞大动作？
其次，即便陈天厚从上级部门搞到了大笔资金改造车间，他也很难买得到生产所需的原材料。由于现在家电行业非常火爆，因此转产家电行业的工厂太多，各种原材料处于严重短缺的状态。
这些原材料的分配权全都掌握在省轻工厅的手里，311厂属于军工体系的一员，跟省轻工厅没有半点交集，人家又怎么可能把原材料分配给他们？
当然了，要是陈天厚像山城那边的飞机制造厂那样，能够具有广泛的人脉资源的话，他还是可以搞到原材料的。但可惜的是陈天厚以前只想着在311厂当土皇帝，自我感觉良好的他根本就没有去结交当地官员，因此，他现在遇到困难想求人都没有门路。
牛小强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打探311厂转产的消息，而是来查看用电问题的。他很快就收起心思，悄悄溜到了厂子侧面的变压器跟前。
由于条件有限，从311厂接到牛家村的电线采取的是直接搭线的方式，也就是把电线一头的绝缘体撕掉，然后挂在变压器上面。这种方式是很不安全的，为了避免出现伤人事故，牛家村特地在搭线的地方挂了一块注意安全的牌子。
牛小强走到跟前一看，发现原本搭在变压器上的电线已经被人给剪断了，他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是谁干的，用脚丫都能想到跟陈天厚脱不开关系。
山洞工厂是以方东平的名义开的，要说整个凹山镇谁跟方东平不对付，陈天厚绝对排名第一。
以前陈天厚是担心被方东平这个很有威望的技术牛人抢走了自己的厂长宝座，因此他总是故意给方东平使绊子，这才是两人交恶的主要原因。
去年包头一机主动过来洽谈坦克发动机的联合研发事宜，这对于311厂来说是一个打翻身仗的绝佳机会，陈天厚特地让牛小刚出面邀请方东平帮忙，结果被方东平当面拒绝。
方东平以前非常单纯，属于那种书呆子的类型。经历了动荡岁月中的各种事情后，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对于被人打压这种事，方东平是非常敏感的，这相当于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逆鳞和痛处。
陈天厚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方东平，方东平要是还能不计前嫌的帮他，那就太扯淡了。
牛小强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最终无奈的冷哼一声，转身朝山洞工厂走去。
即便明知道这是陈天厚干的好事，但牛小强却对此没有丝毫办法。主动权掌握在陈天厚的手里，人家想断电就可以断电，根本不需要理由。
至于去向爸爸求助，牛小强觉得这条路行不通。
牛大壮要是真的闹起来，陈天厚也要给他个面子，毕竟老牛家在凹山镇这片地方根深蒂固，就连镇领导都惹不起，陈天厚自然也是惹不起的，只要牛大壮强力要求陈天厚恢复通电，陈天厚只能照做。
可惜的是这其中还存在着牛小刚的因素，即便牛小强在爸爸眼中的形象已经大为改观，但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跟自己的哥哥相比，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份量依旧很轻。
这是很无奈的事情，如果想要彻底扭转过来，只能通过更加优异的表现来实现了。如果牛小强创业成功，获得了远超牛小刚的成绩，那么牛大壮自然就会更加器重他，可现在牛小强还并未达到这种程度，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啊。
“看你这幅表情，难不成真的是陈天厚使的坏？”
牛小强回到防空洞后还没来得及说话，方东平就先一步开口了：“这个人渣，还真是坏得脚底流脓呢！”
牛小强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讲完之后他提议道：“师父，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目前想到了两条可行的解决办法。”
方东平又骂了陈天厚一句，这才问道：“什么解决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去镇上找供电所的人，让他们把电线迁到镇上居民使用的那台变压器上去。”
方东平听到这话询问道：“咱们这相当于工业用电，请他们帮忙肯定要给一笔不小的好处，还要安装电表，这些花费加起来没有几百块想都别想，你手里有这么多的钱吗？”
牛小强摇摇头：“我的手里只剩下五十多块钱了，其他的钱全都用来搞建设了。”
方东平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的钱恰好在前不久转给了那几位老朋友的家属，原本以为厂子开工后很快就能挣到钱，因此我只留下了几十块的生活费，唉，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多留下一些备用资金啊。”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第一个办法行不通，不知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第二个办法很简单，咱们可以把手里的订单交给别人去做，比如说交给陈建国和江荣华，然后从他们手里抽头。”
“这不跟二道贩子一样吗？”
“不错，就是二道贩子的做法，当然了，这只是临时的应对措施，等我们挣到钱了就可以找供电所的人接电，不用再这么干了。”
第170章 罚款罚到关门
方东平惋惜道：“可惜了，这么高的利润却要被别人赚去大半，咱们只能挣点抽成的小钱，说实话，我不甘心啊。”
牛小强心中一动：“或许……还有第三种办法。”
“哦？”
“咱们只拿出一部分订单，比如说一百根的量，即便每根轴承只收取二十块的抽头费用，加起来也有两千块，有了这笔钱之后，咱们既可以转接电线，也可以自己去购买柴油发电机，这样一来就可以最大程度的解决用电问题了。”
由于发电量严重不足，因此凹山镇经常停电，要是把电线接到居民用电的线路上去，也很难保证以后的正常生产秩序。要是按照牛小强所说，去购买柴油发电机的话，确实是可以最大限度的解决这个隐患。
方东平一听就明白了牛小强的意思，他开心道：“好，就这么办！我这就去给他们两个打电话！”
方东平是个急性子，他说完话立马站起身，跟牛小强一同朝镇上走去。
距离他以前居住的那个小院子的不远处有一家商店，去年的时候这家商店曾因为风头太紧关闭过一段时间，后来看到风声过去，商店又重新开张了。
方东平跟商店的老板很熟，他直接掏出四毛钱放在木制的柜台上：“老丁，我要打两个电话。”
电话在大城市不算是太稀罕的事物，但是在凹山镇这种小地方却属于非常金贵的存在。这位丁老板平时是把话机锁在柜子里的，当成宝贝一样看管着。听了方东平的话，他笑呵呵的掏出钥匙打开柜门，把话机拿出来接上线。
方东平打电话的速度很快，简单的说明情况后就会立即挂断。不快不行，因为电话费非常贵。大城市的公用电话几分钱一次，有的地方还不限制时间。但这里是凹山镇，想在这里装一部电话所需的成本是非常高的，除了要钱，还要有路子才行，否则信息局的人根本就不会搭理你。
因为成本较高，所以花费自然就会更贵，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嘛。这家商店的话费是按时间和次数收费的。一个电话不超过一分钟的话，那就是两毛钱，超过一分钟后，每多出一分钟就收取一毛钱。这个费用要比大城市贵出好几倍呢。
方东平打完电话后跟老丁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牛小强一同返回山洞工厂。
走到没人的地方时，方东平这才主动说明情况：“他们都表示会尽快赶过来当面洽谈。”
牛小强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两人回到防空洞后把自己鼓捣出来的关于技术革新的资料整理了出来，工工整整的誊写在了本子上。
做完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快到五点半钟了。牛小强跟方东平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不料他刚走出洞口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在山脚下面大声的呼喊着方东平的名字。
牛小强扭头一看，只见陈建国和江荣华正扛着自行车在山坡下面四处张望。方东平只在电话中简单的跟他们说自己住在防空洞里，两人对这边的情况不熟悉，山上的防空洞那么多，他们来了之后自然是很难找到地方的。
牛小强赶忙大声回应，冲着两人用力挥手。两人发现之后才松了口气，一同扛着自行车朝这边走来。
“小牛师傅，可真有你们的啊，居然把厂子开在了这种地方，害得我们两个一阵好找。”
还没走到跟前，陈建国就苦笑不已的说道。
牛小强很有礼貌的跟两人打招呼：“陈叔叔好，江叔叔好，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不节约一下的话根本不可能把厂子开起来啊。”
江荣华笑了笑，好奇道：“听方工说你们要转给我们一批轴承是吧？”
牛小强敏锐地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急切之意，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仍旧如实的回答：“是这么回事，我师父在里面做饭，咱们进去说吧。”
两人答应一声，把各自的自行车放在了洞口，跟随牛小强走进了防空洞。
方东平正在炒菜，他没想到两人来得这么快，微微错愕了一下之后才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会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喝一杯吧，稍等一会儿，我再准备两个下酒菜。”
两人赶忙从背包里掏出各自带来的礼品，除了罐头和白砂糖之外，他们还都带了花生米和猪耳朵之类的下酒菜。
方东平笑得更加开心了：“这感情好，小强，把火锅支起来。”
牛小强点点头，很熟练的把火锅支了起来，顺便把碗筷也给摆放好。没过多久，方东平就把烧好的一大锅腊肉白菜倒进了火锅里，三个人围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开始吃喝起来。
牛小强打消了立刻回家的念头，他准备确认一下抽头的数量，于是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一旁，听三人交流信息。
喝了没几口酒，江荣华就深深地叹息了一下：“方工，跟你说句实话吧，要是你今天没有给我打这个电话，我明天就会收拾东西回乡下去了。”
方东平诧异道：“你不是干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要回乡下去啊？”
在方东平的印象里，江荣华可是很会钻营的，挣的钱比陈建国多多了，身家少说也有一万以上，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江荣华苦涩的笑了笑：“说起来都怪我，总想着钻空子多挣一点钱，没想到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
陈建国摇摇头，在一旁补充道：“老江没有办理任何生产许可证，营业执照啥的通通没有，去年风声一紧，他就成为了首批打击的对象，人家虽然没有把他抓进去，但是罚的款却很是不少，直接就把他罚到几乎关门的地步了。”
方东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江老板，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从改革开放到现在为止，大体的局势一直都不是那么明朗，在这种情况下就更要注意，千万不可违法违规，你倒好，直接来了个无证经营，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第171章 新的抽头比例
方东平对于大体的社会局势一直都很关注，这是他过往的经历造成的结果，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按照我的看法，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情况可能还会出现反复，只有等到局势彻底明朗，咱们国家的经济才能走上正常轨道。”
江荣华非常认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已经补办了各种证照，可是……唉……”
陈建国就像是在跟江荣华唱双簧一样，他再次补充道：“可是去年的事情已经对经济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这种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过来的，在这种情况下，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许多大厂都没活可干，咱们这种依附于大厂存活的加工作坊自然也跟着倒霉，接到您老的电话后，我们两个高兴死了，这才急急地赶了过来，方老，您跟咱两交个底吧，这次准备分给咱们多少活啊？”
方东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瞥了牛小强一眼。牛小强立刻会意，开口道：“我师父从清江石化机接到了一批单子，货都已经运到了，一共是三百根轴承，他准备分给你们一百根的量，完工时限为三个月，当然了，我们是要抽头的，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现在的生意很不好做，为了接这笔单子，我师父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呢。”
两人身处机械加工行业，对于清江石化机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知道这批轴承的加工利润大概有多少。他们现在可不敢挑肥拣瘦，只要有钱赚，能够把厂子维持下来就行了，等到市场行情逐渐好转，他们就能重新焕发生机了。
江荣华赶忙追问：“不知方老的抽头比例是多少？”
牛小强对着方东平微微点头，方东平心下了然，按照之前商议好的结果回答道：“每根轴承我们抽取二十块钱的辛苦费，剩下的利润大概还有八十块，这个比例应该不算高吧？”
每根轴承的总体利润大概在一百块左右，二十块相当于抽头五分之一，在两人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厚道了。两人连连点头，一个劲的对方东平表示感谢。
对于牛小强来说，这相当于一下子送出去了八千块钱，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把大笔的钱白手送人。目前两人已经没有了提前支付抽头的能力，这意味着他接下来的转接电线和购买柴油发电机的打算都要落空，同时也意味着山洞工厂无法开工。
在这种情况下，牛小强只得改变原来的主意，他快速的思考一番，很快就想到了新的方案：“两位叔叔，我师父其实是很想跟你们展开长期合作的，但如此一来抽头的比例就会提高，他担心两位不愿意，所以只拿出了一百根的量，如果你们可以接受新的抽头比例，我师父今后会持续的给你们单子做，就看你们是怎么想的了。”
不要小看抽头比例对于利润的影响。就拿方东平刚才提出的抽头比例来说，一根轴承抽头五分之一看似不多，但如果把不良品率的损失计算在内的话，这个比例就不是那么低了。
人家工厂把货物交给你加工的时候，同时交给你的还有对不良品率的管控，如果你在加工的过程中做出了不良的产品，是要给对方赔偿损失的。
一般来说，只要不良品率不是太高，比如说控制在百分之五以内，就算是正常的比率，你还是可以赚到大头的。但如果不良品率达到了百分之十的话，你可能只能维持不赔不赚的局面，要是超过这个比率，你就有极大的概率会赔钱。
工业轴承的生产成本可是很高的，即便抛开工业附加值的因素，一根轴承原坯的造价也要七八百块钱。你把人家的原坯弄坏了，就要按照这个价格赔偿。
一根是八百块，五根就是四千块，按照两人每人五十跟的量来计算，这正好是百分之十的不良品率，把他们原本可以获得的四千块的利润给抵冲掉了。
当然了，清江石化机的这笔单子不会跟方东平计较不良品率的。这是张厂长亲自批的单子，属于人情的范畴。既然是做人情，人家自然不会跟方东平计较不良品率的问题了。
身为厂里的一把手，张厂长要是连这么点人情都要计较的话，那未免也太小气了，按照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来看，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除此之外，方东平还开发出了极具操作性和推广性的技术革新方案，这对于张厂长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不会不考虑这个因素。
牛小强也想借助这个技术革新方案从张厂长那里弄到更多的订单，到时候凭借他手里的一台机床肯定是做不完的，想要得到更多的利润，他只能提出最符合他利益的抽头方案。
陈建国和江荣华对于抽头的比例是非常重视的，但对于接到更多的单子更加重视。面对着无活可干的困局，两人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厂子活下来，想要做到这点，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活可干。
基于这种考量，陈建国和江荣华都没能抵受住牛小强抛出的橄榄枝，陈建国首先开口：“不知方老原本是怎么规划的？”
牛小强是方东平的关门弟子，在两人的眼中，他是可以代表方东平说话的，因此牛小强也就没有了什么避讳，直接回答道：“我师父原本想按照每个月一百根的量交给你们做，请注意，这里的一百指的是每人一百根，不是两人加起来一百根，至于抽头比例，将会提升到百分之四十，只要你们有信心能按时完工，并且愿意接受这个抽头比例，这件事基本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两人听到这话全都沉吟起来，他们在心中暗自计算着自己的产能和技术水平，看看在这种抽头比例之下自己会不会亏本。
过了片刻，江荣华抬起头来：“在做出决定之前，你能不能先让我们看看这批轴承的具体规格？”
第172章 加快积累资金的速度
“当然没有问题了。”牛小强点点头，站起身道：“轴承全都堆放在里面的仓库里，请两位跟我去仓库实地查看吧。”
两人赶忙站起身，跟在了牛小强的身后。
防空洞里面很暗，牛小强点燃了一盏煤油灯，直接领着两人来到了堆放轴承的简易仓库。两人看到堆放得高高的木头箱子后，全都两眼放光。在他们看来，这些装着轴承的木头箱子就跟钞票差不多。
陈建国忍不住感叹道：“还是方工厉害，在如此不景气的情况下，居然也能搞到这么大的一笔单子。”
江荣华点头附和：“方工那么厉害的技术，求他的人多了去了，他的人脉肯定要比咱们广。”
牛小强亲手搬过一个木头箱子，用墙壁上挂着的撬棍把箱子小心翼翼的撬开，随后对两人微微一笑：“这就是清江石化机交给我师父的轴承原坯，箱子上面有批号和规格，你们自己看吧。”
两人蹲下来仔细的查看一番，期间还小声地交流着自己的看法。过了足足五分多钟，他们才做出了决定：“如果今后加工的都是这种规格的轴承，我们还是有信心控制不良品率的，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接受方老提出的抽头比例。”
牛小强闻听此言心中大定，笑着问道：“不知两位对于自己的产能有没有更大的信心？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可以加工更多的量，我师父就能给与你们更多的订单。”
两人的厂子里目前都只有两台机床，他们快速的估算了一下产能，然后给出了各自的答案：
“这种轴承的加工难度不是很高，我估摸着每个月可以加工两百根。”
“我也是一样，两百根应该没有问题。”
牛小强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这个数量进行分配吧，这里只有三百根的量，你们可以先拿回去做，后续的货我师父会去张罗的，这一次的货由你们自己负责运输，做完了就联系我师父，至于下一批的货，到时候会直接送到你们厂里去的。”
两人满口答应下来，由于他们急着开工，接下来并没有喝多少酒，晚上七点他们就一同告辞离开了。
防空洞里剩下师徒两人后，方东平也就没有了任何顾忌，他询问道：“小强，你是真的想做二道贩子吗？”
牛小强微微一笑：“师父，做二道贩子有什么不好的呢？”
方东平知道牛小强有了新的主意，于是摆摆手：“得，你就别跟师父卖关子了，有什么打算直接说出来吧。”
牛小强搬了张凳子坐在了方东平的对面，很认真的问道：“师父，咱们原来的计划是慢慢积累资金，等到有了钱，就把制造柴油发动机的事情提上日程，是这样子的吧？”
方东平夹起一块腊肉塞进嘴巴，一边吃一边点头：“确实是这么计划的。”
牛小强立马接口：“在这个计划当中，最关键的就是资金积累，只要有了足够多的资金，咱们就能大干一场了，如果按照咱们自己的计划逐步发展，估计最少也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积累到充足的原始资金，可要是做二道贩子的话，咱们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件事了，您说对吧？”
方东平先是点点头，然后皱起了眉头：“可要是这样做的话，你还怎么磨练加工技术？当然了，你的手工技术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但距离师父的水平还差得老远，万一师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凭借你的加工技术，以后又怎么可能鼓捣出柴油发动机呢？”
牛小强哈哈一笑：“师父，你以为我在这段时间内什么都不干吗？这就大错特错了，在此期间，厂子通电后咱们立刻展开生产工作，这可以加快积累资金的速度，此外还能磨炼我的加工技术，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方东平这才放下心来，“这样我就放心了。”
牛小强话锋一转：“目前看来，咱们暂时是没有电可用了，最快也要等到一个月之后才能开工，咱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再深入的研究一下技术革新的方案，只要咱们手里掌握的成果足够多，就不愁张厂长不给订单咱们做。”
方东平对此表示了认同：“就这么办吧。”
谈完了事情后，牛小强起身回家。
由于他回来的太晚，家里人已经吃过饭了，牛小强只能开水泡饭将就一下。
吃过晚饭后，牛小强又一如既往的坐在桌子前学习。没过多久，牛鲜花的小脑袋从窗户外冒了出来：“小强哥，你现在有空吗？”
牛小强好奇道：“小花，你找我有啥事？”
牛鲜花侧着脑袋看了看屋内，发现屋内没有其他人，她这才小声道：“李老师今天回学校了。”
听到李老师这三个字，牛小强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时髦女郎的形象，他下意识的问道：“李老师回学校来继续教书吗？”
牛鲜花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不是，她是来看望我们的。”
牛小强暗觉遗憾，“哦，她还待在学校里吗？我这里有她的书，想给她还回去，顺便见她一面，当面对她的培养表示感谢。”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李老师见你不在，于是就向我们询问你的情况，听说你辍学的事情后，她显得很是失望，小强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去看望李老师一下吧，她好像很关心你哦。”
牛小强心说：我明天还要招呼运货的事情，肯定是没有时间的，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她的书还回去吧。
“我明天没空，现在就过去吧。”
“你一个人走夜路不怕吗？要不要我们几个跟着你一起去啊？”
牛小强想了想，最终摇摇头：“不用了，去学校走的是大路，我不怕。”
“那好，你自己注意着点，我去看电视了。”
牛鲜花离开后，牛小强把李老师的书收拾了一下，然后跟家人打了声招呼，扛着装着书的蛇皮袋出门了。
初春的山里还是很寒冷的，好在牛小强扛着东西，走了没多远他就感觉浑身发热，一点也不冷了。
第173章 门缝里看人
当牛小强扛着蛇皮袋转过山脚的时候，远远看见学校二楼的办公室的亮着灯。那盏灯对于牛小强来说就像是催化剂，他顾不上累，赶忙加快脚步前行。
十分钟之后，牛小强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一楼台阶上。他把蛇皮袋放在了地上，准备休息好了之后再上楼跟李老师见面。
二楼隐约传来了收录机播放的歌声，这首歌牛小强十分熟悉，是《童年》。李老师以前就很喜欢听这首歌，经常在办公室播放，牛小强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擦了擦汗，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准备以最佳的形象去见李老师，随后他扛起蛇皮袋准备上楼。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办公室的窗户忽然打开，牛小强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还没等他看清楚是什么情况，一大盆温热的水忽然从天而降，把牛小强淋了个透湿。
“啊这、这是……？”
牛小强惊呼出声，随即一股清香的味道钻入了他的鼻孔，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感情这是李老师泼下来的洗澡水啊。
山里的条件有限，所谓的淋浴间只是想象中的东西，这里的人洗澡一般都用澡盆。
由于办公室内还在播放音乐，因此李老师并未听见牛小强的惊呼声，她把澡盆收了回去，随即关上了窗户。
牛小强摸了摸脸上的水渍，心说：李老师应该用了香皂吧，不然不可能这么香，这个味道真好闻呢。
他甩了甩头，把脑袋中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开，继续扛着蛇皮袋上楼，很快就来到办公室的门外。当他伸出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看到门板上有一条缝隙，明亮的光线透过这道缝隙照射出来。
牛小强鬼使神差的凑到跟前往里面瞅了瞅，随即他的身体全部僵住，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过了好一会儿，牛小强这才反应过来，他像是犯下了滔天罪恶的犯人一样，惊慌失措的扭头就跑。
“哎哟扑通”
楼道里很黑，牛小强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这次的动静有点大，终于盖过了办公室里的音乐声。李老师被吓了一跳，她赶忙关掉收录机，隔着门板大声质问道：“谁？！”
牛小强原本想逃走，但由于被摔得太狠，他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爬起来。一看自己躲不过去了，牛小强只能惴惴不安道：“是……是我……牛、牛、牛小强……”
李老师哦了一声，伸手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牛小强，你怎么大晚上跑过来了？”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牛小强那猪肝色的脸庞显得有些诡异。他很不自然的干笑道：“我……我是来还书的……”
李老师用手电筒照了照，这才发现办公室的门边放着一个蛇皮袋。牛小强刚才光顾着逃跑，慌乱之下把蛇皮袋遗留在了门边。
李老师见此情景有些疑惑的看着牛小强，这么仔细一看，她才发现牛小强浑身湿漉漉的，这更让李老师感到疑惑：“牛小强，你身上的水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我来的时候正好被老师泼的水淋到了……”
李老师啊了一声，赶忙伸手把牛小强扶了起来，嘴里一个劲的道歉：“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楼下有人，现在天气有点冷，你赶紧去办公室呆着吧。”
在李老师的搀扶下，牛小强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一角已经铺好了床铺，李老师以前就是这么休息的。办公室既是她工作的地方，同时也是她居住的地方。
凳子上面摆放着李老师换下来的衣服，牛小强不敢去看，神色显得很不自然。
李老师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把衣服顺手拿到了澡盆里，在上面洒了一些洗衣粉，然后倒进了烧好的开水，轻轻的用手揉着。
“小强同学，我听说你辍学了，能告诉老师这是因为什么吗？”
牛小强低下脑袋，结巴道：“我、我姐考上大学了，为了供她读大学，我、我才辍学的……”
李老师很是意外的瞪大了双眼，追问道：“你姐姐考上哪所大学了？”
“清、清华。”
“啊？！你、你说什么？？考上清华大学了？！！”
李老师的震撼之色溢于言表，此刻的她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下去一个鸭蛋了。
牛小强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低着脑袋道：“恩……”
呆了半晌之后，李老师这才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感叹道：“真是想不到，你姐居然这么厉害，我比她差远了，当初只考上了师范中专，距离清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不，老师也挺厉害的……”
“你不用安慰我，这是事实。”
李老师说到这里伸手拿起一床毛毯：“你把这个披上吧，小心别感冒了。”
牛小强赶忙摆手：“不用，我要是把毛毯弄湿了，你晚上盖什么？”
李老师坚持道：“老师还有棉絮可以将就一下，没有关系的。”
牛小强伸手挡住毛毯，就是不答应。他的力气比李老师大，李老师争了一会儿后无奈的笑道：“你是个大人了，力气比我还大呢。”
牛小强偷眼瞅了瞅李老师棉质睡衣包裹下的青春**，随即快速的收回目光，面红耳赤道：“我经常帮家里干农活，力气被磨练出来了。”
李老师看着牛小强略显稚嫩的脸颊，叹息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像你们山里的孩子，一个个都这么懂事。”
牛小强知道李老师的家境比较好，一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都会娇惯一些，他不想跟李老师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道：“李老师，你为什么不在我们这里教书了？”
李老师的神色变的落寞起来：“我原本打算在这里好好教书育人，最少干个四五年，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自打见面以后，牛小强就没敢去看李老师的脸，他害怕跟李老师对视。此刻趁着李老师感叹的功夫，牛小强这才敢偷偷打量对方。
第174章 陈天厚，陈脸厚
跟几个月之前相比，李老师看起来消瘦了很多，原本的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她的眉宇之间带着浓浓的忧郁之色，一看就知道她有很多的心事。
牛小强不由自主地开口道：“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李老师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老师没有事，反倒是你，听牛鲜花他们说你辍学之后去工厂当学徒工去了，你能适应吗？”
“我能适应，说到这个还要感谢老师，要不是老师那么用心的教导我，可能我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呢。”
“这都是老师应该做的，身为一名老师，这可是我的本职工作，对了”
李老师说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弯腰从下面拖出来一个包包：“这是老师特地给你带的书，虽然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但我仍然希望你能继续朝着好的方向成长下去，这些书就当是老师送给你的礼物吧，如果你今后有出息了，可别忘了老师哦。”
李老师明显是在开玩笑，牛小强却很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老师放心，如果我今后有出息的话，我一定会记得老师的，老师，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家庭住址吗？我想等到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去看望你。”
李老师嫣然一笑，犹如一朵绽放的鲜花一样散发出了迷人的气息：“老师刚才在跟你开玩笑呢，你居然还当真了。”
牛小强坚持道：“老师，你就告诉我吧。”
李老师笑着摇摇头：“好好好，老师告诉你就是，我住在……”
牛小强把李老师的家庭住址牢记于心，随后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咱们有缘再见。”
李老师娇笑道：“你真的变了好多，居然知道使用成语了，傻小子，咱们早就有缘分了，不然的话我们怎么会认识？”
牛小强脸上一红，拿起装着书的包包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老师好奇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对老师说吗？”
牛小强原本想坦承自己刚才犯下的错误，他觉得欺骗如此善良纯洁的李老师简直就是罪无可恕。但是仔细一琢磨，他又觉得这样可能会造成很不好的后果，话到嘴边立马改口：“我……我祝老师永远年轻，永远都快乐。”
李老师颇为感动的点点头：“谢谢你的祝福，老师一定会快乐的。”
“那么……再见了。”
“恩，再见。”
李老师一直把牛小强送到了楼下，一直等到牛小强的背影融入到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她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多么好的学生啊，可惜，我再也当不了你的老师了……”
此刻的牛小强也在低声自语：“我是不是个坏人啊？是的？或者不是的？”
牛小强回到家后无心学习，他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始终都睡不着，嘴里喃喃念叨着诸如“阿诗玛”、“李老师”之类的词汇。
“小弟，你咋了这是？大晚上在念什么经啊？”隔壁屋的牛春香被牛小强吵醒，她干脆披上外套走了过来。
牛小强有些慌乱的哦了一声：“我刚才可能是在说梦话吧。”
牛春香不疑有他，她帮着把棉被整理严实：“快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恩，我知道了。”
牛春香返回隔壁屋后，牛小强又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牛小强吃过早饭赶到了山洞工厂。陈建国和江荣华已经到了，他们花钱雇来了三辆大卡车，正在往卡车上搬运轴承。
牛小强不好意思干站着，赶忙上前帮忙。
等到两人把货物运走，牛小强都累得站不起来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牛小强跟方东平苦心研究技术革新，顺利的鼓捣出了新的三项成果。
这天中午，牛小强吃过午饭正坐在洞口晒太阳的时候，远远看见牛小刚跟一个中年男子一同走了过来。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陈天厚，牛小强看到两人之后脸色一沉，扭头对坐在洞口处抽烟的方东平说道：“师父，陈天厚和牛小刚来了。”
方东平站起身走到洞外，不等两人走到跟前他就冷笑道：“陈大厂长，你如果是来寻求帮助的话，就请免开尊口，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吧！”
陈天厚的卖相很是不错，看起来颇有些儒雅的风度，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他真实的面目甭提多恶心了。
陈天厚面带笑容，很和善的说道：“老方，你可不要误会，我是来帮助你的。”
方东平用看待白痴的眼神看着陈天厚：“帮助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陈天厚的脸色一点也没变，仍旧笑呵呵道：“咱们不吵行吗？今天来这里，是想帮你解决用电的问题，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立马帮你通上电。”
方东平还没说话，牛小强就忍不住讥讽道：“先给咱们断电，然后又跑来施以恩惠，这岂不是相当于先打你一巴掌，然后跑来帮你治伤？陈天厚，你应该改个名字叫陈脸厚，这样才配得上你的厚脸皮。”
牛小刚立马呵斥道：“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给我闭嘴！”
牛小强算是彻底看透了这两个人的真面目，即便牛小刚是他亲哥，他也没有任何顾忌，当场反击道：“牛小刚，你还不是陈脸厚的乘龙快婿就这么维护他，话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当新郎官吗？我听说陈脸厚的闺女长得可不咋地，你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陈天厚的闺女长的一点也不丑，牛小强这纯属是在故意恶心牛小刚。反正双方之间早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讲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牛小强都必须帮着方东平。
“你牛小强，你给我等着！”
“哟哟哟，是不是想跑回家向爸爸告状啊？赶紧去吧，你这个没种的家伙！”
第175章 你想承包311厂？
牛小刚气得七窍生烟，他刚准备上前动手，陈天厚却一把拉住他，笑呵呵道：“小刚，不要这么冲动嘛，你是要干大事的人，心胸要放开阔一些。”
别人说这样的话还行，陈天厚这么说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在心胸开阔方面绝对没有发言权，心胸狭隘才是他的本性。
方东平哈哈一笑：“真是可笑，这种话是你这种玩意有脸说的么？”
陈天厚也不生气，他很有风度的摆摆手：“老方，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今天过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这样吧，我只说几句话，说完了就走，你看行吗？”
牛小强早就看透了陈天厚的伎俩，这家伙明显是来拉好感度的，企图以这种方式再次利用方东平。至于原因，这个也很简单：因为陈天厚现在拉不到订单，他只能从方东平这里想办法，比如说把方东平手里的技术搞到手，只要有了技术，他就可以获得利益，无论是自己投产还是跟别人合作，都是可以的。
牛小强自然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虽然他知道方东平是不太可能答应的，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牛小强再一次抢先开口了：“陈脸厚，你的那些小伎俩骗骗小屁孩还可以，想骗我师父，你还嫩得很呢！不要痴心妄想了，就算你把嘴皮子说破，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方东平附和道：“我徒弟说的话就是我的意见，陈天厚，我现在已经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免得自取其辱！”
陈天厚没想到方东平对自己的积怨这么深，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干脆撕下了伪装，面色一沉道：“老方，你真的要彻底跟我撕破脸么？”
方东平有些厌恶的撇撇嘴：“瞧你说的，好像我们没有撕破脸一样，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离开311厂？”
陈天厚脸上的阴郁之色越发的浓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厂子现在不行了，也不是你这个小作坊可以比拟的，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我敢保证你这个小作坊永远都开不起来！”
方东平有些恶心的挥了挥手，表情和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赶苍蝇一样：“赶紧滚吧，不要再留在这里恶心人了，你有什么阴招尽管使出来，看咱们谁先死！”
“好！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走着瞧！”
“快滚吧！嗦什么！”
陈天厚气呼呼的带着牛小刚一起离开了，牛小强不屑的冷哼一声：“这个陈天厚还真是厚颜无耻，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玩意？”
方东平淡淡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现在倒是很好奇，陈天厚究竟会把我怎么样？”
牛小强忍不住笑了起来：“按照我的估计，他会动用一切手段让咱们的厂子处于断电状态，可能他还会去找我爸，把咱们这片地方的承包权弄到手，除此之外，他就对咱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这两个方面都有解决的办法，停电很好办，无非就是买柴油发电机，或者花费比陈天厚还要多的力气，去说服供电所的人帮忙接电。至于第二个，基本不用考虑。合同都已经签了，并且签了七十年，先不说牛大壮愿不愿意出面，即便愿意，他也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改变合同。
方东平对此也是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轻松，一点也没有把这么点事放在心上，他摇摇头：“看来这家伙已经没有路可走了，311厂是真正的陷入绝境，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垮掉啊。”
牛小强知道方东平对311厂还是有感情的，他再怎么厌恶陈天厚，但是厂里的那些职工却跟他处得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待不下去了，他也不会选择辞工。
牛小强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反复的思考了一下这个念头，然后询问道：“师父，你觉得咱们有没有可能承包311厂？”
方东平微微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你说啥？承包311厂？”
“不错，就是承包311厂。”
方东平瞪大双眼，震撼道：“你可真敢想啊！311厂的在职员工就有四五千人，加上职工家属总人数都超过两万了，这么大的厂，你拿什么去承包？”
牛小强呵呵一笑：“311厂现在已经陷入了绝境，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当然了，这需要一定的技巧。”
方东平好奇道：“什么技巧？”
“说白了就是抓住机会主动出手，由您出面去跟上面谈，311厂确实很大，但正是因为它很大，所以在上头看来，陷入破产境地的它就是一个更大、更沉重的包袱，光是如何安置这些数量庞大的职工和家属就是一个很让他们头疼的问题了，这个时候只要您出面，主动请求帮上头分担压力，想必上头应该会点头的。”
方东平有些好笑道：“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你知道311厂现在负债多少吗？实话跟你说吧，在我还没辞工之前，陈天厚就把整个厂子的地皮和设备全都抵押了出去，从银行贷了四百多万的巨款，你要是承包了厂子，不仅要安置职工和家属，这笔钱也是要帮忙还的，小强，这可是十百万啊！不是四百块！你从哪里弄钱还债啊？”
方东平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他说到这里稍稍喘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此外，承包之后肯定要转产，转产的改造资金从哪里弄？就凭你手里的这么点家当，负担得起吗？小强，我知道你志向远大，但无论多么远大的志向，都必须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来，你可不能好高骛远，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要不得的。”
牛小强没想到311厂居然还欠着银行的贷款，四百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是一个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别说是他了，就算放眼全国，也找不出几个人能够拿出这笔钱。
第176章 蚂蚁吞大象的戏码
即便有这个意料之外的因素出现，牛小强也没有立刻放弃这个念头。
有些时候某些念头一旦产生，就不是那么好拔除掉的。牛小强快速的转动大脑思考着对策，很快的，一个庞大而又周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逐步成型了。
“师父，我想到了一个可行的计划，先说给你听听行吗？”
“这……好吧，我先听听看。”
牛小强坐直了身体，开始述说起来：“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不让311厂接到任何订单，把他们彻底逼死”
方东平刚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打断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这像话吗？”
牛小强苦笑道：“您先听我说嘛，俗话说破而后立，现在的311厂还遗留着陈天厚这样的毒瘤，想要把这样的毒瘤彻底清除出去，咱们必须要使用非常手段，让311厂破产就是最好的办法，到了那个时候，陈天厚这样的人只怕会忙不迭的赶紧脱离厂子，等到这些毒瘤离开之后，咱们才有可能让厂子重新焕发生机，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陈天厚在311厂当了将近二十年的领导，可谓根深蒂固，只要他还在厂里一天，厂子就脱离不了他的影响。方东平对此十分清楚，他微微点头：“恩，确实是这么个理。”
牛小强接着说道：“清除掉了毒瘤之后，咱们需要面对的最大困难有两个，首先是银行的那笔四百万的巨额贷款，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在方东平看来，这笔贷款才是最大的障碍，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见他惊愕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牛小强呵呵一笑，胸有成足道：“我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张厂长出面，让他帮我们去跟银行那边交涉，凭借他的名头，想让银行推迟还款期限应该不是难事，只要获得了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咱们就能大力开展工作，直接投产柴油发动机，凭借着技术上的优越性，想要赚到大钱应该不难吧？”
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必须解决的地方，只听方东平迟疑道：“311厂只能生产柴油发动机的气缸，并不具备完整的柴油发动机生产能力，如果想要投产柴油发动机的话，咱们必须花费大笔资金对厂里的设备进行改造和完善，这笔钱从哪里来？”
牛小强笑道：“这笔钱的出处也在张厂长身上，咱们目前已经鼓捣出了五项技术革新方案，特别是师父您弄出来的那个方案，非常具有经济价值，只要咱们把这些方案交给张厂长，想要从他手里扩大订单的数额不会有任何问题，按照我的想法，最好每个月能搞到五千根的量，这么计算下来，咱们一个月光是抽头就能挣到二十万，不要一年的功夫，改造费用就到手了。”
方东平没想到牛小强的心居然这么大，想要搞到每月五千根的轴承加工量，他被震撼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清江石化机说到底还是国有企业，不是张厂长私人的，就算他想给这么多的订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存在着许多的障碍，比如说厂里其他领导的意见，张厂长也是要考虑一下的，再者说了，即便是清江石化机这样的大厂，估计一个月也不可能有五千根轴承的加工订单，这意味着五千套采油设备啊，如果没有发现新的大型油田，上哪里消化这么大的产能？”
牛小强笑了笑：“师父，订单数量咱们可以尽量争取最大化，清江石化机有多少量，咱们就吃下来多少，其他方面的事情倒不用太过担心，张厂长现在正处心积虑的想往上爬，你不要小看了这点，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他是敢于冒风险的，更何况这只是正常的加工合同，交给谁做都是可以的，即便厂里可能会有人对此有意见，咱们也可以换个方式规避掉嘛。”
“什么方式？”
“比如说咱们可以借用陈建国和江荣华的名头，尽量把订单分散开来，让清江石化机跟许多不同的小厂签订单，如此一来，目标就不会那么明显了，这可以最大程度的杜绝某些人的注意，您觉得呢？”
方东平被牛小强的话说得呆在了当场，他没想到牛小强居然计划得如此周密，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并且还想到了这么具有可靠性的解决办法。
呆立了好一会儿后，方东平忽然敲了敲着牛小强的脑门，似笑非笑道：“你小子简直就是个小狐狸，脑袋瓜也太活泛了。”
牛小强挠了挠头，憨憨的笑道：“师父，您这是在夸奖我么？”
方东平连连摇头，感叹道：“你是真的长大了，今后想必是不会吃亏的，师父也就放心了，说吧，第二个困难是什么？”
“第二个困难就是人员安置的问题了，311厂的规模摆在那里，人口数量众多，其中的许多人都是蛀虫，他们要技术没技术，要干劲没干劲，除了白拿厂里的工资吃闲饭，根本就不为厂子创造任何价值，对于这种人，咱们可不能惯着，该开除的就必须开除掉。”
方东平闻听此言立马摇头：“小强，你曾跟我去过三阳拖拉机厂，应该知道国企改革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吧？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心思，只要你触动了职工的根本利益，他们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来跟你闹，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三阳拖拉机厂要不是有政府在背后撑着，人员改革方案根本就执行不了，人家是重点企业，又是改革的试点，因此政府会给他们撑腰，但咱们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拿什么去应对后续的麻烦？”
牛小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师父，您别忘了我爸可是村支书，他这个村支书比镇高官还牛，有他出面的话，谁敢闹事？”
方东平愣了一下，然后依然摇头：“这不行，采取强力压迫手段只会激起更大的反弹，如果弄出人命怎么办？”
第177章 热衷于权力的陈厂长
牛小强点点头：“这个方面我早就考虑到了，我自然不会蠢到直接采取高压政策，在此之前，咱们先用事实来说话。”
方东平好奇道：“什么事实？”
“很简单，就是技术考核，一旦承包了311厂，就由您出面组织一个由最公正的人组成的技术考核小组，当着众人的面对所有的职工进行考察，谁的技术不行就会被大家一目了然，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开除他们又有什么不对？”
“很多人都在厂子里待了十几年时间，他们的工龄摆在那里，这个不能不考虑吧？”
“工龄会按照一定的计算方式折现，支付给他们一笔安置费就行了，这是国企改革中的通用做法，就算官司打到省委去，咱们也站得住脚，不用怕他们闹。”
“可要是有人坚决不想走呢？”
“这个也很好办，真正不想走的人应该还对厂子存有很深的感情，对于这种人，咱们还是可以区别对待的，比如说开辟新的产业，让他们从事新的工作。”
“开辟什么新产业？”
牛小强对此颇有想法，他侃侃而谈道：“新的产业有很多，我记得311厂有自己的冰棍生产车间吧？咱们可以把这个车间剥离出来，组建成一个新的冰棍制造厂，以前311厂生产的冰棍绝大多数都只供应本厂职工，只有极少数才会拿出来销售，销售的区域基本固定在凹山镇，这么小的市场自然不够，咱们可以把冰棍推销到宇阳县或者清江市去，还可以推销到省城，只要能扩大销路，冰棍厂就不愁没有效益，如此一来，自然就能安置很多新员工了。”
方东平点了点头：“恩，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
“除此之外，咱们还可以创建零售部，这是一种类似于连锁商店的经营模式，目前供销社仍然是零售行业的主流，但他们的服务意识太差，只要咱们提升服务态度，即便咱们的商品跟他们的价格一样，咱们也能迅速吸引到大批顾客。”
供销社的服务态度确实很成问题，就连方东平也对此颇有意见，他用力点头：“这个确实可以考虑一下，供销社的那帮娘们简直就是欠抽的玩意，当然了，也不乏服务态度好的，但大多数都不太好。”
牛小强呵呵一笑，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东平挥手打断了：“行了行了，我赞同你的计划还不行吗？你小子的鬼点子太多，估计没有一两个钟头说不完，我可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么久，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需要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牛小强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师父，咱们明天是不是应该去市里走一趟？首先要把营业执照拿到手，然后就是去清江石化机，跟张厂长好好地谈一谈合作事宜。”
方东平点点头：“成，就这么办吧，这些天一直都在忙活，我有点撑不住，下午就放半天假休息一下吧。”
牛小强嗯了一声，站起身道：“那您早点休息，我回家去了。”
牛小强回家的路上，牛小刚正一脸担忧的看着陈天厚：“厂长，这条路明显走不通，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天厚皱着眉头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来回走动，许久都没开口说话。
这大半年以来，311厂可谓是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以前生产的东西已经没有了订单，原本跟包头一机合作的柴油发动机项目也没了下文，要不是陈天厚通过老同学的关系从银行贷到了款子，只怕311厂去年就已经垮掉了。
四百万的贷款看起来好像很多，但是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厂来说就不算什么了。数千职工每个月的工资就不是小数目，此外还要供应他们的伙食，年节期间的福利品也不能少，否则职工们要是闹起来，陈天厚都压不下去。
思来想去好一阵都没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陈天厚最终把怒气撒在了方东平的头上：“这个老顽固，真是油盐不进！眼看着厂子都快垮了，他居然都不肯搭把手，亏得我以前还好心接纳他，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一脚把他踢走！”
方东平刚刚平反的那段时间，日子过得非常艰苦，要不是牛大壮帮忙，他连吃饭都成问题。后来他就近去311厂应聘，在露了一手之后，陈天厚接纳了他。
可是没过多久，陈天厚就开始后悔了，原因在于方东平的技术太厉害了，很快就把厂里的技术骨干全都笼络到了自己身边，威望越来越高，在厂里的话语权很快就几乎与陈天厚持平了。
这个年代的国有企业，技术骨干的地位都很高，工厂一般都把技术骨干当成宝贝一样供着，生怕惹得他们不高兴，从而影响生产工作。特别是那些最厉害的技术人员，他们的地位有的时候比厂领导还高，说的话比厂领导还管用。
陈天厚在体制中干了这么多年，对此一清二楚，他这个人对于权力比较热衷，喜欢由自己来掌控一切的感觉，为此，他不停地搞小动作，对那些技术骨干挑拨离间，没有让这帮人聚拢到一块。
可是方东平的出现打破了他苦心经营出的局面，面对着更加厉害的技术高手，厂里的技术骨干们放弃了成见，全都眼巴巴的凑到方东平身边，想要从他这里学点本事。
陈天厚无法容忍这个隐患的存在，任何可能挑战他在311厂权威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于是乎他开始刻意排挤方东平，甚至还故意羞辱对方，企图让对方知难而退，主动离开311厂。
方东平早已熟悉了在凹山镇的生活，他觉得这里的人很淳朴，因此对于陈天厚的刁难他一直都采取容忍的态度。
陈天厚还以为方东平这是在跟自己叫板，于是继续采取打压方东平的策略。他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成效，方东平最终辞工，陈天厚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这个时候的311厂已经不比从前了，在大环境的影响之下，311厂一天不如一天，到了现在，终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第178章 小人的思维模式
陈天厚知道方东平手里掌握着全新的柴油发动机技术，只要把这项技术搞到手，他就有办法拉到合作项目，从而让厂子脱离困境。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陈天厚不惜亲自出面。在他看来，这已经很给方东平面子了。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方东平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至于所谓的面子，更是没有被方东平放在眼里，最终让陈天厚自取其辱。
第178章小人的思维模式
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思维模式，对于陈天厚这种人来说，他的思维模式是这样子的：我可以对不起你，但你不能对不起我，你要是对不起我，那么很不好意思，那我只能拉着你一起去死了。
这其实就是最纯正的小人心态，陈天厚是个小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骂完方东平后开动他的脑筋，思考着如何报复方东平的方法。
陈天厚当厂长可能不怎么行，但要说到搞小动作，他绝对是经验丰富，如果在这个领域有奖项的话，陈天厚绝对可以被评选上。
没多大功夫，他就想到了好几个主意，只见他转头对牛小刚吩咐道：“小刚，你回家一趟，去跟你爸爸谈谈土地承包的事情，方东平的厂子不是开在山洞里么，咱们要是把山都承包了，看他怎么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牛小刚跟陈天厚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天性凉薄。牛小刚总觉得只要自己攀住了陈天厚这棵大树，自己的将来必定会一片光明。即便311厂垮了也不算什么，陈天厚可是有级别待遇的人，厂子垮了他也能调到别的地方继续当官。
因此，听了陈天厚的吩咐后牛小刚没有表现出任何迟疑，立马站起身道：“好的，我这就回家去跟我爸爸说一下。”
陈天厚很满意的点点头，他很享受这种其他人对他言听计从的感觉。
牛小刚走出办公室没多久，陈天厚就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是田局长么？我是老陈啊，对，是我是我，您最近有没有空啊，我想邀请您来咱们厂指导一下工作，哦，好好好，那我等着您的大驾，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一顿。”
田局长是工商局的，陈天厚邀请他来指导工作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让田局长检查方东平的山洞工厂。
不管是什么企业，只要想找问题，那就一定能找出问题，陈天厚想以这种方式给方东平使绊子，要是能把方东平搞到关门大吉，那就更好了。
给县工商局的田局长打完电话后，陈天厚披上了自己的呢子大衣，迈着颇有气度的步伐来到了镇供电所。
镇供电所是整个凹山镇最好的两家单位之一，另外的一家是镇卫生院。
电老虎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特别是在这个电力严重短缺的年代，许多企业为了保证电力供应，都把电力部门的人当大爷一样供着。即便凹山镇是个小地方，这里的供电所也是肥得流油。
陈天厚走进供电所的大门后，笑呵呵的对里面坐着的一个年轻女人询问道：“小刘，你大伯在吗？”
小刘是所长的侄女，她仗着这层身份，平时对来供电所办事的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口碑非常不好。但是在陈天厚面前，小刘却表现得非常得体。人家毕竟是一个大型企业的一把手，即便这个大型企业快不行了，那也不是她能够摆脸色的。
小刘立马站起身露出笑脸：“陈叔叔好，我大伯正在楼上开会，要不要我帮您叫一下他？”
陈天厚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知道会议室在哪儿，自己过去就行，你忙你的吧。”
“好的。”
刘所长根本就没开会，而是在跟一帮职工打麻将。
如今这个年代，凹山镇不存在任何娱乐设施，因此这里的娱乐活动非常匮乏，大家闲暇的时候不是打麻将就是在打扑克。不仅供电所是这样，就连陈天厚平时也是这么消遣的。
由于供电所的规模并不大，所长加上职工也只有不到二十号人，因此会议室的规格也不大，说是会议室，充其量也就是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
陈天厚推开门之后，一股犹如仙气一般的烟雾立马涌了出来，他侧头往里一看，发现桌子前的四个人全都在吞云吐雾，整个屋子里烟雾的浓度估计都能灭杀蚊蝇了。
“六万。”
“吃，二饼。”
“碰！幺鸡。”
“你是不是傻啊？幺鸡是赖子，你怎么把赖子打出去了啊？”
“你才傻呢，看不出人家这是想胡硬牌吗？”
“小李，你的心可真大啊，不过不好意思，我手里刚好有二三条，哈哈，这把你点炮了！清一色，我胡了！”
陈天厚开门的举动没有引起屋内四个人的任何关注，刚刚胡牌的这位把面前的牌全部推到，展示给其他人查看。
坐在东面的中年男子看清楚后，没好气的把自己的牌往前一扔，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都打了四圈了，老子居然一把都没胡！不打了不打了！”
这人就是刘所长，其他人一看领导发脾气，赶忙开口安慰，至于这把胡牌的钱该怎么算既然领导都发脾气了，谁还敢提钱的事情啊？
陈天厚趁机插口：“哟呵，大家在玩牌啊。”
四个人这才扭头看了过来，看清来人后，大家纷纷站起身跟陈天厚打招呼。
即便311厂要垮掉了，但是陈天厚的个人生活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优越，他笑盈盈的从口袋里掏出红塔山散了一圈，然后拉着刘所长走了出来。
刘所长对陈天厚还是很客气的，丝毫都没有在手下人面前那么张扬。他把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笑呵呵的问道：“陈厂长，您找我有事啊？”
陈天厚故意拉下脸：“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刘所长连连摆手：“那倒不是，没事咱们也能叙叙旧嘛，那什么，您今天正好来了，有件事我可得跟你汇报一下，你们厂欠了十多万的电费钱，您看是不是可以把款子给咱们汇过来啊？您别误会，我可没有跟您过不去的意思，主要是上头催的太急，我也是吃公家饭的，很是为难啊。”
第179章 打起来了
陈天厚心里骂了一句催债鬼，表面上却笑盈盈道：“十几万块钱算得了什么？过几天我就让我的秘书把款子汇给你，不过嘛……”
刘所长听到前半句很是开心，可是听到最后的三个字，他又变得忐忑起来：“不过什么？”
陈天厚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老方在山洞里鼓捣的那些事你听说了吧？”
由于山洞工厂的事情很是新奇，因此凹山镇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刘所长立马点头：“听说了啊，您提这个干什么？”
陈天厚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把自己对方东平的所有不满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唉，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啊，当初厂子效益不好，我为了节约开支，就降低了职工的工资标准，其他人倒也能理解我的难处，但老方却不同，他对我的做法很有意见，几次三番的跟我闹，甚至闹到了要辞工的地步，我当时正在气头上，于是就大手一挥，在他的辞职申请书上签了字。”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连连叹息着，看起来好像真的很自责一样。
刘所长赶忙安慰：“陈厂长，您可别往心里去，311厂的困难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怪不得你，说句实话，换作是我当厂长的话，估计厂子早就垮了，哪能坚持到现在啊？要我说还是老方不懂事，他这个人就是太计较了，为了个人的利益连厂子都不顾，这种人我最瞧不起了！”
陈天厚连连摇头：“老方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人家的技术还是很过硬的，一般有技术的人都有那么点怪脾气，反倒是我，当初没能及时的考虑到这点，如果我能忍让一下，把他挽留下来的话，咱们厂的局面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不得不说，陈天厚的演技确实十分高超，卖相也很是不错，就连刘所长这个圆滑世故的人也被他蒙蔽了。刘所长继续安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老方这样的人要是继续留在厂里，肯定会跟你闹下去，我觉得他走了反而更好，不然要是让他乱了军心，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在刘所长一而再的安慰下，陈天厚心里舒畅了很多，他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主要是没有技术，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了。”
刘所长立马一拍胸脯，很仗义的说道：“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量去办。”
陈天厚点点头：“我想让老方回到厂子里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得不使用点非常手段，他不是在开山洞工厂么？我偏偏就不让他把厂子开起来，等到他四处碰壁的时候，我再亲自出面去请他，这样一来事情就能办成了，咱们厂也算是有了希望，刘所长，这么点小事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虽然陈天厚并未明着要求刘所长帮什么忙，但刘所长还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表面上看陈天厚的这个主意有些阴损，但在他的伪装之下，这一切看起来又是那么的用心良苦。
刘所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给老方接电的。”
陈天厚嗯了一声：“那就多谢刘所长仗义相助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一顿。”
刘所长还惦记着十几万的电费钱，他点点头：“成，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不过那十几万的电费，您看……？”
陈天厚故作不满的板起了脸：“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说会给你打款子，那就一定会给你打款子的。”
刘所长再无顾虑，开心道：“好嘞，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离开供电所后，陈天厚冷哼一声：“没有电我看你怎么开工！再加上小刚那边，双管齐下之下你死定了！”
牛家村，牛小强正坐在自家门口帮妈妈掰玉米棒子的时候，一脸阴沉之色的牛小刚出现在了村口。牛小强一看就知道牛小刚为何回家，他冷笑一声，继续埋头干活，根本就懒得搭理牛小刚。
孙梅一看过年都没回家的大儿子回来了，脸上立马露出惊喜之色，还没等牛小刚开口打招呼，她就站起身小跑了过去，一脸关爱的询问道：“刚子，你最近过得还好吧？娘怎么觉得你瘦了啊？是不是厂里的伙食下降了？要不要娘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牛小刚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别总是娘啊娘的，听着太土气了。”
孙梅原本满脸堆笑的表情瞬间凝固住，很是尴尬的愣在了原地。她还没从尴尬中回过神来，就听牛小强怒喝道：“牛小刚！你怎么跟妈说话呢？！有种再说一次？！”
牛小刚对牛小强早就怨念深重，一看这个傻弟弟居然敢当面训斥自己，他的怒火也瞬间迸发了出来。只见他一蹦老高，指着牛小强的鼻梁骨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我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回答牛小刚的不是牛小强的怒骂，而是他手里拿着的玉米棒子。
“砰！”牛小刚把剥了一半的玉米棒子狠狠砸在了牛小刚的脑门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玉米棒子是去年秋天收的，用绳子绑着吊在房梁上。存放了一整个冬天的玉米棒子十分干枯坚硬，牛小强在盛怒之下可没有留手的念头，这一下几乎就是他的全力。
闷响声过后的是一阵诡异的寂静，不管是两个发生冲突的当事人还是孙梅，抑或是在远处观望的村民，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大家全都呆立当场，表情显得很是诧异。
过了片刻功夫，听到动静的牛春香从柴房里跑了出来。她刚才在柴房里劈柴，虽然听到了孙梅跟牛小刚说话的声音，她也没有出来。
牛春香对牛小刚很是失望，觉得这个大弟弟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要不是有血缘关系，她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想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