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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患相思     且以情深共白首txt下载     且以情深共白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请你离开

    凌晨三点,城市大多数人已经在酣睡。但是对于西区的酒吧来说,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绚烂的霓虹灯下,是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喧闹的音乐声中,是纵情声色,贪欢做梦。无数肮脏的交易,不堪的场景,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一个身穿牛仔短裙的女孩子,紧张地靠在昏暗的走廊上,颤抖着声音,一再肯定地保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酒是我亲自灌下去的,喝了酒之后,她就和喝了*一样,我也混了这么多年了,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觉得这事儿挺奇怪的,就拍了照片。”

    对面的人头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同色口罩把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骇人的眼睛。

    “我可以相信你,”嘶哑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把你拍的照片发给我,二十万今天就会汇到你的账户。”

    她连连点头,往周围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把手里一直攥着的u盘塞到男人粗糙的手里,说了一句“希望你遵守承诺”,就匆匆离开了。

    她匆匆跑出了酒吧,一路上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得到二十万,心里一阵窃喜。

    谁知刚一抬头,就看见迎面走来七八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手插在裤兜里,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

    “你们、你们是谁?”

    “当然是你得罪了的人。”

    话音刚落,她右肩膀便遭到重重的击打,眼前一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

    凌晨时分,镇定剂药效渐渐过去。床上的张念曦渐渐苏醒,半梦半醒之间,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恍惚看见,窗子那边,站着一个身影无比熟悉的人。

    她精神不济,原本想要看清是谁,不知怎么的,闭上眼,又沉沉睡去,直到中午,才总算恢复了精神,醒了过来。

    发过“病”的身体显得尤为疲倦,张念曦浑身上下好像被塞满了棉絮,无论如何都起不来。正当她开口准备叫人的时候,耳边传来江寒的声音:“既然醒了,就起来做事,江氏从来不养闲人。”

    江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床边。应当是要去上班的时间,江寒身着一身蓝色暗纹的西装,搭配纯色领带,衬得他英俊非凡。

    张念曦的脑海里,闪过一抹极为真实的画面——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过她的房间?

    等到张念曦回过神的时候,江寒已经离开了房间。

    一定是自己的梦吧?张念曦自嘲道:他连一刻钟都不想再看到她,又怎么会在半夜的时候出现在她的房间?

    而且,那天晚上,小影强迫地灌给她红酒,不也是他的授意吗?刚刚出现在房间,也和那天晚上一样,就是为了欣赏她的丑态吧?

    张念曦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残象忘得一干二净。你要是到现在还觉得,江寒要是对你还有半分怜悯之情,那就是愚不可及。

    休息了好几日,当身体稍稍复原的时候,张念曦下了床,忍着不适换好了衣服,准备去公司——毕竟,她要是不再做事,就真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闲人了。

    张妈一再拦着她,不让她出门,可是张念曦怎么也不听劝。

    “小姐,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全,怎么能一个人去外面呢?万一——”

    “张妈?”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温迪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两个人皆是一愣。

    温迪一身明艳的黄色套裙,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英气。

    “张妈,你刚刚叫张念曦什么?”温迪走到二人面前,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小姐?呵,你告诉我,现在张家在哪里?”

    “我……”张妈回答不上来,又不敢顶嘴,只能低着头挨骂。

    张念曦心里一阵刺痛,看不过从小长到大的张妈被人这么说,正准备开口,温迪又已经把炮火对准了她:“张念曦,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还能够心安理得地站在阿寒的身边?你给他造成的麻烦难道还不够多吗?”

    “温迪小姐,我知道你和江寒一直都是好朋友,可是我和江寒之间——”

    “你和江寒之间,只有仇恨,没有其他,”温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张念曦的解释:“江寒对你,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只是想借着你的手,搞垮张家——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伤人,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怎么粉饰,都不会改变它的性质。”

    “我知道。”张念曦垂下头,听着温迪的教训,眼眶一阵酸涩。

    尽管她知道,温迪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是,没有人会喜欢把*裸的残忍现实放到台面上。

    可是她,除了听着,还能怎么样?

    温迪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里的话,总算是舒服了许多。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念曦,她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不像一开始那么激进。

    “我知道,你人不算坏,但是你和江寒,是永远都不会有可能的,与其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一直受着他的气,不如早点离开,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不是吗?你之前说,不是想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可以让你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温迪软硬兼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今天背着江寒过来,就是为了让张念曦尽快离开他们的生活。要不然,有些事情的发展,只会越来越不受控制,到最后,每一个人都受伤。

    “谢谢你,温迪小姐,”张念曦点点头:“您说的话,我已经记住了。我会尽快和江寒说的。至于钱,我是不会要的。希望您明白。”

    温迪没有停留太久,得到了张念曦的应允以后,就匆匆离开了。张妈看着温迪走后,这才担心地拉住张念曦的手:“小姐,你真的要走?”

    张念曦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了。父亲久病在床,她去过很多次,都被张念慈的人挡在外面,鑫悦也改头换面,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就连这所可以栖身的房子,也姓江不姓张。

第三十二章 新的开始

    既然如此的话,她在此地,或是在她乡,又有什么区别?

    张念曦转过身,一步步走回房间,每走一步,心里便是一阵剧痛。

    温迪走得那么急,一定是要回去帮江寒处理事情。看来,正如江寒所说,她真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闲人”。

    是因为江寒的仇恨和愤怒,才得以苟活在这里的闲人。

    张念曦进了房间,关上门,靠着房门,缓缓地坐下去,下巴低着膝盖,呆呆地看着前方,脑海里重复的,全是温迪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一直震动的手机唤回神智。

    “喂,你好,是哪位?”屏幕上显示的一串陌生号码。

    “念曦,是我。”听筒里传来周景言的声音。

    “周先生?”张念曦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她和周景言上次见面以后,便没有再联系过。再加上当中有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她就把其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周景言却丝毫不介意,还在电话里问张念曦,要不要出来走走。

    张念曦正准备开口谢绝,周景言像是站在她面前,猜透了她的想法:“先别急着拒绝我,张叔叔住院,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看他,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你、你要带我去看我爸爸?”张念曦一下子紧张起来:“可是爸爸的病房外面一直有人守着,是进不去的。”

    “这当然就交给我了,”周景言笑道:“你只要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当张念曦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门口时,周景言早已经等候了多时。张念曦姗姗来迟,他连半分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反而体贴地掏出手帕,让张念曦擦擦汗。

    张念曦不好意思地道了谢,攥着手帕跟在周景言身边。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门口三四个保镖的病房,今天一个人也没有。

    “快进去吧,”周景言帮张念曦打开病房的门:“我在外面等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谢谢你,周先生。”张念曦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念曦是红着眼睛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不仅仅是眼睛,就连鼻头也是哭得通红。

    这些日子里,她受到的所有委屈,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只能默默地憋心里。可是,当她看到浑身插满了管子的父亲时,便再也忍不住,哽咽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以前父亲康健的时候,她心里对他,总是有一丝憎恨。可是现在,看到他那个样子,只希望所有的坏事赶快结束,父亲能够尽快好起来,在用浑厚的声音叫她一声“念曦”,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周先生,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张念曦一边走,一边对周景言道:“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才能见到我的父亲。”

    “不用谢我,”周景言道:“只是一桩小事而已。你要是再对我有说不完的谢谢,我下次可就不敢在帮你了。”

    张念曦不由得一笑。笑完了以后,才发现周景言一直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张念曦不自然地摸了摸脸,疑惑道:“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应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很好看,”周景言说,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敷衍,但是我是真心的。”

    面对如此坦诚的赞美,张念曦的脸不由得一红。

    在她面前的周景言,从来都不像一个叱咤商界的传奇,夕阳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周景言摘下眼镜,没有去看张念曦:“我虽然知道的不全,但是七八分还是有的。你现在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张念曦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目光触碰到周景言依旧温和的脸,才稍稍放下心:“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后悔。要是当初,早一点离开江寒身边,有些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是我当时考虑不周,不应该让你留在他的身边,还让你收到了那么多的伤害,”周景言戴上眼镜,面对着张念曦,认真地对她说道:“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没事,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张念曦摇摇头。

    当初,答应了周景言的人是她,让周景言在她肚子来了一刀的人,也是她,周景言没有对不起她。

    只是现在,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冷静下来回想,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对江寒实施报复。

    江寒害的江家一蹶不振是真,把她父亲逼到医院是真,可是,他在她濒死的时候,救了她的性命也不是假的。

    说她无能也好,懦弱也好,她真的没有办法,再让江寒承受一遍自己受过的苦楚。

    可是,又正如温迪所说,她和江寒之间,有的只是仇恨。要是连仇恨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断地一干二净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江寒不用再对着她这张脸,每天都有发不完的火了。

    “周先生,”张念曦权衡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想,最近我可能要搬出来了。我想要我的人生,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江寒这个名字,将会像一块伤疤一样,从我的生活中脱落。所以,有些事情,我可能没有精力,也没有办法帮助您了。”

    时间隔得并不长,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周景言当初是怎么亲眼看着自己的手下,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腹部的。

    那样的目光太冷,太漠然。因此,后来的每一次,周景言对她说话时,她都能想起当初令人毛骨悚然的那一幕。

    她不想再和这这些事情掺和在一起,也不想为一场虚与委蛇的暧昧装模作样,与其如此,还不如把话都说清,这样大家都不用那么疲惫。

    “我支持你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周景言点点头,道:“可是念曦,难道到现在为止,你都一直觉得,我接近你,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工具,在江寒的身上寻找漏洞?”

第三十三章 放过彼此

    “自从张家败了以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张念曦的目光有有几分轻笑:“不,我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您能明白我说的吗?”

    周景言目光有些复杂,最终他只是说,先送张念曦回家,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张念曦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点点头,上了周景言的车。

    原本,她应该避嫌,以免让江寒见到,又对她误会。可是,她现在既然已经不想留在江寒的身边,也就无所谓江寒的态度了。

    夕阳渐渐下沉,张念曦坐在车里,看着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在地平线,黑夜就来临了。

    到了张家大宅,周景言下车,绅士地帮张念曦拉开车门。张念曦觉得有些:像周景言这样的人,一抬手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伺候,现在竟然要纡尊降贵地给她开车门。

    她何德何能呢?

    “周先生,谢谢您送我回来,”张念曦看着眼前的优秀男人:“有机会再见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断了联系的委婉说法了。

    周景言如此聪明的人,不会听不出张念曦的言外之意,但是她却依然如常,礼貌地和张念曦道别,而后上了车,最后摇下车窗让张念曦赶快进去。

    看着周景言的车消失在黑夜之中时,张念曦拍了拍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颊,拢了拢衣领,低着头,一步一步往亮着温暖灯光的“家里”走去。

    只是,她的步伐,却不像一个晚归的人一样,迈着轻盈而喜悦的步伐。因为她知道,那房间里面,只会比外面更冷。

    张妈早已经等着她,刚走到门口,张妈便迎上来,接过她刚刚脱下来的外套。有些紧张地望了望客厅的沙发,担忧地看了看张念曦。

    沙发上,正坐着面若冰霜的张念曦,眉眼之中的怒火,不用点燃便足以燎原。

    张念曦看到那样的目光,就不由得觉得惶恐,回过头说自己吃过饭了,让张妈先回房间,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开始酝酿着准备要说给江寒的话。

    当她坐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度。

    “去哪里了?”

    江寒开口,声音犹如修罗。

    “去、去看我爸爸了。”

    在江寒看不到的地方,张念曦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话音刚落,江寒便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他刚刚站在客厅的落地窗,秦亲眼看到张念曦从周景言的车上下来,两个人卿卿我我,好不甜蜜。要不是他今天破天荒回来得早,还不知道她会隐瞒到什么时候!

    而更令他生气的是,她以为他江寒是还在上幼稚园的三岁小孩,编起谎话来,都是随口就来。

    张念曦立刻就明白了江寒笑声中夹杂的嘲讽。既然如此,有些话不如现在就说出口。

    张念曦紧紧握着手心,指甲都要陷进肉里面,穿心的刺痛让她恢复了有了几分勇气。

    “江寒,从明天起,我会自己找房子,搬开这里的。”张念曦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尽量不去惹怒江寒,选择用最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接着说。”

    客厅明亮的吊灯下,江寒靠在沙发背上,简短的三个字已就让张念曦喘不过气。

    “是我求着你,让我留在你身边的,这一点,是我太过幼稚,没有考虑好。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很恨张家的人,也很恨我。把一个仇人放在家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在的。”

    张念曦越说,心里的那根弦绷得越紧:“这么多天里,你给我的惩罚已经够多了。张家也在你掌控之下,只要你愿意,所剩无几的产业也会在顷刻间化为粉末。一切的一切,都在顺着你的心意发展。你能不能,让我离开?”

    江寒额前的青筋直跳,冰冷地扯了扯嘴角:“你想走?和那个周景言双宿双飞?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着急,原来是早已经找好了下家,张念曦,我是不是还应该跟你说声恭喜啊?”

    “和周景言没有关系!”张念曦的脸色惨白了一分,站起身来,胆怯地看着江寒。

    “没关系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江寒的呼吸都夹杂着浓郁的*味:“没关系他会大晚上送你回来!你他妈装什么清高啊,表面上跟我信誓旦旦,背地里连床都上过了吧!”

    江寒朝着张念曦吼完以后,太阳穴一阵疼痛,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他真是没想到,自己偶然一次发了善心,想要回来看看张念曦怎么样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她和别的男人不三不四的亲密场面,没找她算账,她竟然还装模作样地说出了这些话?

    “我真的没有……”张念曦无力地辩解道。

    可是怒发冲冠的江寒,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张念曦不知廉耻,背叛了她,还在她面前装腔作势!

    “那个姓周的,给你多少钱啊?一千万?两千万?五千万?能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想必他给你的好处也不少吧?”江寒的眼睛一片血红。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管周景言的事情,”张念曦只觉得两条腿像面条一样发软:“你不觉得,我现在跟着你,是既可笑又毫无意义的吗?”

    “毫无意义?”江寒咬着牙,将这四字重复了一片,猛地扬起手,重重地将张念曦推倒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用凶狠的眼神逼视着紧张不已的张念曦,大掌钳住她的脖子,五指收紧,

    毫不怜惜地掠夺她胸腔的空气:“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我,想要去过好日子。张念曦,你真是天真又可笑——我凭什么放了你?你们张家的人,这一辈子都不配过上好日子!”

    “放开……”张念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嘴唇逐渐变为青紫色,双眼翻白,呈现出可怕的死相。

    “江少、江少,您快松手吧,要出人命的!”一直躲在暗处的张妈见此情景,什么也顾不得了,冲出来就抓着江寒的胳膊,想要把他扯开。

第三十四章 休想离开

    江寒这才松了手,此时,沙发上的张念曦已经失去了意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妈连忙过去,把张念曦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掐着张念曦的人中。

    江寒被张妈推出了好几步远,看着面如死灰的张念曦,沉默了许久,才骤然回神,低着头看着自己尚在颤抖的手掌。

    这只手,刚才差点要了张念曦的命。

    “小姐,小姐你醒了?”几分钟之后,张念曦悠悠醒转,咳嗽了半晌,才恢复了神智。

    张妈眼底通红,一边拍打着张念曦的后背,一边忍不住埋怨江寒道:“江少,您就算再不喜欢我们家小姐,也不能就这么要了她的命啊!”

    张念曦抓着张妈的肩膀,因为用力咳嗽,她的脸一片通红,眼里也蓄着雾蒙蒙的水汽。

    “放开她。”江寒上前一步,将张念曦从张妈怀里抓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楼梯口拽。

    “江少!”张妈慌了神,连忙起身跟在他后面。

    “你要是再敢跟过来,我就真的要了她的命。”江寒回过头,一字一句地对张妈加以警告。

    还没缓和过来的张念曦,就这么连拖带拽地拉到了二楼的房间。

    随着大门“嘭”地一声被关起来,张念曦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她还来不及做出抗拒的动作,就直接被江寒摔到大床上,头昏脑涨,半晌都没有动弹。

    即便经过刚才的发泄,怒气已经减少了一大半,可是江寒的脸色依旧无比的吓人。

    张念曦此时勉强回过神,惊恐无比地支撑起身子,看到几步之外的江寒,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体先于意识发出反应,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而这个动作,落在江寒的眼里,无疑又是一根*,点燃了江寒刚刚平息下去的心情。

    房间门已经被江寒反锁,房间里面只剩下张念曦和江寒两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冲出来救她。

    她是无处可躲的兽,而江寒,是气势逼人的王。

    江寒缓步上前,踩在地毯上的每一个脚印,都像是印在张念曦的心上。她避无可避,只能抓着被子挡在身前,做无畏的抵抗。

    但是这样的屏障,对于江寒来说,和纸糊的没有任何区别。

    随着被子从张念曦的手里被抽离,安静的房间里传出衣料撕裂的刺耳声音……

    伴随着一声痛呼,张念曦眼前出现了一片红光,利刃刺入肺腑,又狠狠拔出,带出滚烫的鲜血。

    张念曦想要呼救,可是却无法发声,想要挣脱,可是四肢却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眼前似真非真地

    死亡的触角一点点触及她,而后将她紧紧包裹,不留给她一丝余地,将残留的意识吞噬得一干二净。

    最后,张念曦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是,一片朦胧中,江寒的脸。

    ……这样也好。

    张念曦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之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这一场情事,伤人伤己。张念曦因此昏厥,江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潦草地套上衬衫,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

    热水淋到他身上,才捡回几分神智。江寒一动不动,隔着磨砂玻璃,看着大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是形容不出的复杂。

    “疼……”睡梦里的张念曦也很不安稳,愁眉紧锁,不时地发出疼痛的呢喃。这种疼痛,不仅仅是来自身体,更是来自于内心、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把她抱起来。渐渐地,她的身体好像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海洋,热度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冰冷的内心终于又恢复了一些温度。

    等到张念曦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一片昏黄,她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往旁边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侧,床单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床头的台灯温温柔柔地亮着,为这间房平添了几分暖意。空气中还流动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之前充斥鼻腔的血腥味,全部都荡然无存了。

    而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可是,真的是噩梦吗?

    张念曦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痕迹,或青或紫。像这样的伤痕,在她的身上还有很多,每一个,都是来自于江寒。

    那些疼痛又可耻的记忆,张念曦无数次想要忘却,可是江寒永远会用尽各种手段,强迫她记住每一次尊严尽失,毫无底线的样子。

    “我永远不会放过你!”耳边响起在意识马上就要崩溃的时候,江寒在她的耳边发出的警告。

    虽然不知道江寒去了哪里,可是他,却像影子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出现在张念曦的眼前。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摆脱他。

    思及此,张念曦再无睡衣,呆呆地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床上,灯光将她的身体投影到墙壁上,形成的影子犹如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第二天一早,张念曦把自己用厚厚的毛衣裹得严严实实,再三确认不会有人可以看到自己的伤痕,这才开门下楼。

    刚一打开门,一直守在门外的张妈看到她,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张妈,哭什么,我好好的呢。”张念曦鼻子一酸,低着头帮张妈擦眼泪。可是越擦,张妈的眼泪都跑到她的眼睛里面了,眼睛一眨,手背上便两颗水滴。

    她上次因为小影灌酒之后的反应,一直对情爱之事十分忌惮。她大病初愈,还没有歇上三天,江寒便好像担心她的伤口会很快愈合,便迫不及待地又补了她一刀。她的所有卑微的哀求和哭诉,喊着说她“怕”,求着江寒放她一条生路,可是江寒却只是置若罔闻,根本不会去在乎她的感受。

    “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张妈看到她这个样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她从小看着张念曦长大,二十多年了,哪一天不是被泡在蜜罐里?哪里收到过这样的委屈?

    从打开门出来到现在,已经十几分钟了,张念曦站在原地,跟一个精致的木偶似的,一动也不动。

第三十五章 迷局重重

    有一瞬间,张念曦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即便这里是她从小到大都生活的地方,可是她依旧觉得,自己肮脏污秽,已经没有地方能容得下她。

    要是什么都不管,现在离开呢?

    张念曦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又马上被自己否定——不要试图去挑战江寒的底线。

    这是她最近,唯一学会的东西。

    既然江寒那么恨她,打定了主意不让她重新开始生活,那么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江寒带回来,接受更可怕的惩罚。

    “张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有些累了,再回去睡一会儿。”这些天里,张念曦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就是“我没事”。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可是她的肠胃像是一个坏掉的零部件一样,没有任何食欲。

    好不容易跟张妈解释清楚,张念曦关上了门,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嗅着房间里的玫瑰花香,走到阳台坐下来往下看。

    暮秋已至,花园里自然而然地呈现出落魄之像。可是她记得,父亲还康健的时候,每年秋天,都会让花匠种下许多名贵的菊花抵御冷空气。

    那样的秋天,再也不会也有了。

    张念曦没想到,自己落魄到了这种天地,第一个惦记着她的人,竟然是张念慈。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张念曦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张念慈倒是一如既往的高傲,语气犹如不可一世的女王。

    “我知道你在江寒那里过得不好,不过也奇怪,新鲜感过了,江寒对你自然是对你提不起兴趣了,不过,我可是你的亲妹妹,看着你落难,我不能不帮。你——”

    黄鼠狼給鸡拜年,没安好心。张念曦冷冷一笑:要是她这个妹妹真心想要帮助自己,那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没有等到张念慈把话说完,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张念慈被挂了电话,毫不在意,反而眉梢都沾上了喜悦,随即,张念慈又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接通后,语气娇媚,像是沾了水的粉嫩花瓣。

    把事情都交代妥当后,张念慈放下手机,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限量版的项链,冰冷的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

    从前的张家,所有珍贵的东西,父母的宠爱,堆积如山的礼物,下人的尊敬,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张念曦的,而她,只能像一个小丑一样,远远地看着。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只要一通电话,就可以将张念曦狠狠地踩在脚下,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张念曦,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要怎么翻身!

    江寒自那天走后,每天都很晚回来,早上又很早离开。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张念曦也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看到江寒了。

    搬出去的事情因为江寒的反对,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但是张念曦心里,这个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坚定。

    她酝酿了好几天,准备再和江寒商谈一次,可是江寒却没有给她机会。

    她守在楼梯口等了两三个小时,才看到晚归的江寒。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空气都带着浓重的疏离感。江寒一如既往的冷漠,看到她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张念曦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开口,江寒却先她一步:“明天跟我出去。”

    说完,江寒便从她身边经过,推门进了房间,连一句疑问,张念曦都没有问出口。

    但是恐怕问出口,江寒也懒得跟她解释吧。

    第二天,张念曦跟在江寒的身后上了车。下了车,她才知道,今天,江寒原本是约了几位公司的老总来打高尔夫的,可惜天公不作美,走到一半便下起了小雨。这样的天气实在是不适合运动,所以便改成了去吃饭。

    其实,无论去什么地方消遣,最终的话题都会落到生意与合作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张念曦不明白,这样的场合,江寒为什么不带温迪,而是带她来?

    黑色的宾利很快平稳地停了下来,张念曦怀着满腔的疑惑,跟在江寒的身后。

    吃饭的餐厅临水而建,以素食与养生为理念,所有的食材原料都是由餐厅亲自准备,坚持原生态,因此受到了不少上流社会的喜爱。

    张念曦心里稍稍放下心:吃饭的时候,少不了喝酒。但是这家餐厅,却不会给客人上半滴酒水,这对于不能碰酒的她,简直是侥幸至极。

    走进包厢,其他人已经到了,三四个个中年男人坐在位子上,见江寒来了,都纷纷站起来向他示好。江寒面对这众星拱月的热情,依旧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坐下来。

    张念曦安静地跟着江寒坐下来,不想引起一点注意:可是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张家从前的挚交,对张念曦自然也是十分熟悉的。

    当初他们忌惮江寒,张念曦上门寻求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帮忙,现在,他们为了谋取利益,眼巴巴地求着盼着和江寒合作。可是对张念曦的印象,却是急转直下,觉得她现在就是一个为了钱,可以依附仇人的、毫无尊严的小蜜而已,根本就不配和他们坐在一起。

    此情此景,张念曦恨不得变成一个透明人,但是,偏偏就有人硬要站出来。

    江寒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让张念曦站起来,挨个向座上的人问好。

    张念曦脸色变了变:这间包厢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一个好脸色。江寒此举,无非就是在用尽心机地羞辱她罢了。

    张念曦僵硬地站起身来,低着头,挨个叫过去:“张叔叔好,宋叔叔好……”

    挨个问过去,座上的人无一不是冷淡地冲她点了点头,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好了,坐下吧。”江寒的眼底划过一丝嘲讽的笑容,把谈话的中心转移到公司的发展上,不再理会张念曦。

    张念曦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一点异样,在众人交谈的时候,自己就举起筷子,低着头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即便每一口,都是又苦又涩。

第三十六章 无故失踪

    饭局进行到一半,气氛也热络起来。坐在江寒旁边的宋庆福打了个响指,道:“我这里有一瓶上好的白兰地,刚好可以给我们助助兴。江总,我现在就让人给打开吧。”

    酒?

    张念曦顿时犹如芒刺在背,紧张地看着江寒。

    “盛情难却,让人去拿吧。”江寒看都没看张念曦一眼,专注地和宋庆福说话。

    张念曦绝望至极,看着外面连天的雨,恨不得下一刻就夺门而出。

    “今天天冷,喝喝酒,就当驱寒了嘛!”

    冰凉的液体顺着杯壁缓缓流入高脚杯,那原本应但是令人觉得舒心的场景,张念曦却只觉得恐慌。

    蚀骨的痛苦,意识的崩溃,身体的不由自述……那天晚上,小影灌入她喉咙的红酒,到现在还让她觉得发烫。

    “来来,江总,我们一同举杯,”宋庆福站起来,举着高脚杯,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

    江寒竟然也没有拒绝,站起身来,端起了面前的酒。这么一来,张念曦便根本没有理由不喝。

    她颤颤巍巍地端起眼前那杯酒,在一声清脆的碰杯声中,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轰”地一声,张念曦的身体里燃烧起了足以将她吞噬的火焰,差点都站不住了。

    坐下来的宋庆福见张念曦神色异常,便问道:“念曦,你怎么了,不舒服?”

    原本没人注意张念曦的变化,但是被宋庆福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江寒也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幽深,辨不明神情。

    张念曦本来就不舒服,被这么多人一看,更是脸色大变,连基本的伪装都做不下去了,颤抖着双腿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就拉开门出去,好像再迟一点,就会出大事一样。

    出了包厢门,酒精在身体里作祟的感觉更加的明显。张念曦慌乱手脚,凭借着最后一丝神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她越走,就越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已经出现了可耻的变化。

    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所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

    张念曦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牙根发寒,恨不得下一刻就消失。

    她支撑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好不容易走到拐角处,双腿已经像秋天的叶子,一直打着寒颤。

    欲念一点点蚕食理性,张念曦的大脑渐渐地陷入混沌之中,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

    正在张念曦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时,一边的包厢门忽然打开,一只穿着黑色西装的手伸出来抓住张念曦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进了包厢。

    “江总?”宋庆福笑道:“您吃菜,他们这里的松茸,做的是最地道的,您尝尝看?”

    江寒盯着眼前的佳肴,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动筷子。

    张念曦出去,已经有十分钟了,一直没回来。

    “您不喜欢?”宋庆福见江寒好像没什么食欲,又道:“您要是不喜欢,那我再让人给您换新的?”

    两三秒钟之后,江寒直接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丢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江寒大步走在走廊里,四处看,可是根本没有看到张念曦的人。

    他对张念曦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喝了酒,就等于发了情,根本走不远,可是整个餐厅,竟然都看不见她的人,这也太奇怪了。

    他彻底沉下了脸,揪住了路过的餐厅经理,让他马上找人。

    黑暗的包厢里,张念曦被人压在墙上,不容她反抗,那天晚上的记忆又不断地在她脑海浮现。

    张念曦害怕极了,正要不管不顾地尖叫喊人,“啪”地一声灯亮了,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张念曦的眼眸。

    “周景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念曦说话都结巴了。

    “我来和朋友吃饭,刚刚送走他。准备走的时候,就遇到了你。”周景言简短的解释了两句后,才发现张念曦十分不对劲。

    明明是深秋,张念曦的鼻尖上却冒出了汗珠,脸上也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晕。

    “我能帮你做什么?”周景言什么都没问。

    “带我走,离开这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别人看到她此时此刻的丑态。

    张念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乞求周景言,便直接晕了过去。

    “念曦!”周景言拍了拍张念曦的的后背,如他所料。怀里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景言先把张念曦放在椅子上,把门拉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果不其然,走廊里多了不少保安,拿着对讲机,明显是在找人。

    他掏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停在后门。然后直接将张念曦抱起来,打开了包厢的后门。

    张念曦出现的地方,江寒一定在场。那些保安在找的人,必定是张念曦。

    不过,江寒,你恐怕要失望了。

    周景言扫视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的张念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江总,我们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张小姐的下落,”餐厅经理站在江寒面前,双腿抖得像筛子似的:“我们已经又安排了人手去找,一定会找到的。”

    经理心里直发虚。

    “没有找到?”江寒咬着牙道:“一群废物。”

    “江总江总,您先消消气,”宋庆福连忙上前,陪笑道:“这餐厅找来找去,也就这么大点地方,要不是念曦没有在餐厅,那人也早就被经理带回来了。会不会是念曦喝多了酒,觉得不舒服,提前离开了,不过,这里三面都是水,她能去哪儿呢?”

    水?!江寒的目光猛地变得锐利:宋庆福的话提醒了江寒,要是张念曦意识不清醒,而且还想要离开的话,难保不会失足落水,今天的雨又大,落水的声音,如果不注意听,是很容易就被忽略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派人下水去救人!”宋庆福悄悄地打量了江寒一眼,连忙催促经理赶快去找人。

    “江总,您别着急,念曦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宋庆福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江寒的脸色。

第三十七章 下落不明

    “出去。”江寒此时此刻,人如其名,犹如千年寒冰,让宋庆福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冷战。

    刚刚还在席间把酒言欢的几个人,看到江寒这个样子,也都吓得不轻,和宋庆福一起,纷纷脚底抹油开溜了。

    宋庆福一直上了车,才忐忑不安地打了一个电话,刚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道:“怎么样?你已经把人带走了吧?我可是花了不小的力气,才打消江总的顾虑,你可别给我搞砸了啊。”

    “人?什么人?”张念慈无语至极:“我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办的事情,我到现在了,都还没看到张念曦。她到底去哪里了?”

    “什么?你没看到张念曦?”宋庆福吓了一跳:“你可别吓我,张念曦现在的的确确是不见了啊。”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你不用管了。”张念慈快要被宋庆福气死了,这点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还得她自己出马。

    张念慈皱眉带上墨镜,悄无声息地从餐厅附近离开了。

    包厢里面,只剩下江寒一个人。他阴沉着脸,目光落到了张念曦刚刚喝过的酒杯,下一刻,“嘭”地一声,酒杯被他砸到门上,碎片到处都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寒坐在包厢里,脸色难看无比。正预发作,包厢的门被打开,他刚要开口质问,却看到进来的人不是餐厅经理,而是温迪。

    “阿寒,”温迪站在门口,看着满室的狼藉,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受,她小心避开那些碎渣,走到江寒面前,把特意带过啦的风衣披到江寒的身上:“天气太冷了,出门也要多穿点。”

    “谢谢。”江寒道。

    “我刚刚去搜救队问过了,根本没有找到张念曦的半根头发。这本来就是人工湖,如果到现在都没找到,说明张念曦根本就没有掉到湖里面。我也问过了餐厅的经理要过监控,可是他说,他们第一时间就去调查了监控,可是偏偏,走廊的监控坏掉了,什么都查不出来。”温迪事无巨细地给江寒汇报了一边,语气又软了下来:“阿寒,那么大的一个活人,不会消失不见的。比起她,你的身体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你值得因为仇人的女儿,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样子吗?

    这句话,一直堵在温迪的胸口,见到江寒的第一秒,张念曦就像说出来,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否则,她和江寒的关系,毕竟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先回去,”江寒站起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香烟的味道让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明天我会照常去上班,帮我准备好咖啡。”

    “阿寒!”温迪简直觉得江寒就是疯了:“你回去好不好?跟我回去,好不好?”

    自始至终,温迪都没有等江寒的回应。

    夜色浓稠,身处二十八层的周景言,却可以悠闲地俯瞰整个城市的温暖灯火。只不过,这么多灯火里面,没有一盏是属于江寒的。根据手下禀报,江寒现在像个傻子似的,在水里捞张念曦。

    他是真的没想到,为了张念曦,江寒竟然还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难道她的身体,也是江寒动的手脚?周景言想起刚才医生对张念曦的检查结果。

    要真的是这样,江寒真是足够心狠手辣。

    床上的张念曦对于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却是一无所知的。她刚刚被迟迟赶到的医生打了一针麻醉剂,已经安静无比地睡了过去,所有的暗流涌动,现在都与她毫无关系,

    周景言回过身,将手上的红酒杯放在一边,进了浴室洗澡——他讨厌身上沾染任何人的味道。

    那半杯白兰地的药效太强,再加上镇定剂的作用,张念曦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醒过来。

    因为昏睡太久,张念曦整个人肌肉都处于酸软无力的状态,稍微一动,就十分难受。

    “好疼……”张念曦悠悠醒转,晕晕乎乎地坐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对面的周景言。

    她这时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你终于醒了,”周景言放下手里的线装书,走上前抬起手,碰了碰张念曦的额头。

    “没有再发烧了,”周景言收回手,笑道:“厨房里面有粥,一早就熬好了,但是你一直没醒,我去热一热。”

    “谢谢你,周先生。”张念曦拢了拢被子。

    周景言很快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走了进来,因为担心张念曦刚醒来,身上没有力气,还打算亲自喂她。

    “不用了,周先生,”张念曦连忙接过来,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从我认识你,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周景言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纵容一个孩子。

    张念曦也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跟周景言说什么,只好扯了扯嘴角,低下头安静喝粥。

    这粥应该是熬了很久,很浓稠,入口是米粒的馥郁的香气。张念曦很久没有吃东西,现在喝一碗,是最合适不过的。

    喝到一半,张念曦放下勺子,有些忐忑地看向周景言:“周先生,我今天被你带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张念曦紧张地攥着手里的碗。

    她今天的反应,但凡是稍微懂点事的男人,都会知道她是怎么了。更不要说是周景言。

    周景言失笑:“念曦,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这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啊?”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还有,”周景言敛了笑容,正色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我也希望你可以忘掉,好吗?”

    张念曦心里一阵发酸:她拐弯抹角试探的,周景言一下子都明白了。不仅如此,他还体谅她的自尊和感受,没有多问一句,更是在字里行间安慰她。

    这一份如春水般的温暖,让张念曦感动极了。

    她刚想开口说谢谢,又想起周景言刚刚的话,于是吸了吸鼻子,继续喝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了。

第三十八章 暧昧照片

    等到一碗粥全部进了肚子,张念曦也恢复了一些体力,周景言一边把空碗接过来放到桌上,一边状似无意地提醒她:“你被我带走以后,江寒找不到你,急的快发疯,几乎出动了全部的人手,在全程寻找你的下落。”

    “什么?那。那他会找过来吗?”

    “放心,”周景言笑了笑,眼底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你们吃饭的那间餐厅,是我名下的企业,不过外人一直不知道罢了。”

    周景言虽然这么说,可是张念曦还是不放心:江寒和周景言的实力不相上下,如果江寒真的下定决心要找到她的人,那么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到那个时候,不仅仅是她会受到江寒的惩罚,就连周景言,也会因为帮助了自己而遭受牵连。

    “你害怕了?”周景言叹了一口气,把毛毯披到张念曦的身上,淡定从容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若是想要保住一个人,就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上夺走。念曦,你要是相信我,就安心地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好吗?”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周景言温柔地打断张念曦,让她重新躺下来:“我很高兴,能够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一把。”

    周景言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张念曦要是再拒绝,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公司有点事情,我得出去一趟,不能一直陪着你。这里是我家,除了我,没有人进的来,你可以安心休息,手机放在床头,要是有任何事情,你就给我打电话。厨房里有饭菜,你要是饿了,就可以热了吃。”周景言事无巨细地给张念曦叮嘱了一遍,这才起身离开。

    面对这样的周景言,张念曦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周景言走了的时候,体贴的帮张念曦关了灯。张念曦像一个婴儿一样蜷缩在两米的大床上,黑暗中闪过的,是宋庆福让她喝酒时,江寒冷漠无比的脸。

    那他为什么还要不遗余力地全城寻找她?任由她自生自灭,难道不是更好吗?

    张念曦躺在大床上,思绪混乱,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她马上就要睡着时,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撞开,她猛然惊醒,第一眼就看到不知从哪里找到她的江寒,正站在床边。

    “我来找你了,念曦,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江寒的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记得,你最喜欢看枫叶,现在刚好是秋天,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张念曦呆呆地看着江寒。眼前的江寒,和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虽然不怎么爱笑,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却是说不尽的温柔。

    “我喜欢你。”江寒又道。

    张念曦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

    几经波折与辗转,她的江寒终于回来了。

    “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张念曦不住地抽噎着…….

    “江寒……”甜蜜的梦境总是转瞬即逝,张念曦捂着胸口,哽咽着醒过来,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身处在黑暗之中,没有温柔的江寒,也没有破镜重圆的欣喜。

    张念曦摸了摸枕头,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

    梦醒了,可是心却疼得不像话。张念曦捂着胸口,任由那些过往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她。

    此时的张念曦夜不成寐,在办公室的江寒更是怒气冲天。

    就在刚才,温迪送来了一个棕色的文件袋,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里面,全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而照片的主人公,不是别人,就是张念曦。

    张念曦衣衫不整,满面潮红的躺在洁白的大床上……江寒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情景被别人看到,他就恨不得要杀人!

    “去给我放出消息,说张正东病重!”江寒把牙齿咬得咯嘣响:他就不相信,张念曦什么都不在乎,还能不在乎她的父亲!

    “阿寒,你冷静一点,”温迪叹了一口气,想要说服江寒:“她就算不回来,也不会影响你什么,再说,她是一个大活人,要是想回来,早就——”

    “我让你马上去。”江寒冷了脸。

    这么多年,他没有跟温迪说过一句重话。

    温迪愣了愣,下一刻,带着委屈和恼怒离开了办公室。

    周景言回来的时候,张念曦已经收拾好了房间,还做了午餐。做饭的时候,张念曦的神思还有片刻的恍惚:她记得和江寒在一起的时候,她担心外面吃的东西不干净,总是自己做了便当送给江寒。

    她这辈子第一次恋爱,认真到几近虔诚。只可惜,她爱的人,只是把她当成一枚可笑的棋子。

    自从张家出事以后,张念曦这是第一次下厨。

    四菜一汤摆上了桌子,花花绿绿的,衬托地着看着冰冷的房间,也多添了几分烟火气。

    周景言看到桌子上的菜,倒是有几分诧异:“我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张念曦帮周景言舀了一碗白莹莹的米饭:“以前,我爸爸最喜欢吃我做的饭了。”说完后,她才回过神:父亲已经在医院里躺了那么久,现在就算把饭端到他的面前,也是不会有反应的。

    周景言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张念曦问道。

    周景言把碗筷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对张念曦道:“今天,江寒派人传出消息,说你父亲病情加重——当然,你父亲还好好的躺在医院里,但是,他现在放出消息,摆明了是用你父亲的性命要挟你。”

    从周景言开始提到将江寒的名字时,张念曦便觉得不安,等周景言把话说完了,她忽然觉得十分荒唐:她真是如同江寒所说,幼稚又天真。她最为重视的家人都在他的手上,她还想要走到哪里去?

    “我会尽快把张先生从医院接出来,你——”

    “周先生,”张念曦的眼睛里带着凉薄的笑容:“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真的不想在麻烦你了。该我承担的,我就自己去承担,一直让你替我阻挡伤害,也太不像话了。”

    经过这一次,张念曦觉得,周景言真的是个好人,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再去麻烦他。

    “你想清楚,江寒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回去,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妒火滔天

    镜片后,周景言的脸色已经带上了怒气。

    张念曦拿起筷子,帮周景言夹了一只虾:“周先生,尝尝看吧。”

    她终于明白了,有些人,是她惹不起的。或走或留,一切都在于那个人的心情。至于她?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想法。

    她既然无法挣脱命运的网,那么用自己换来家人的安宁,也不失为一个划算的买卖。

    周景言看着眼前的饭菜,终究是没有再出声。

    张念曦临走的时候,还是和周景言抱了一下。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张念曦眯着眼睛笑了笑,仿佛那些伤痛从来没发生在她的身上:“如果以后,我们没有机会见面了,我也希望你能够一生平安顺遂。”

    “再见了,周先生。”

    张念曦冲着周景言挥了挥手,一个人走进了电梯。

    周景言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张念曦的笑容终于在他眼前消失。

    在某一瞬间,周景言几乎以为时光倒流到五年前,那个时常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又回来了。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哪怕心痛与恍惚,也只是在一刹那,经不起半分波澜。

    下一刻,周景言便回过神,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刚刚走出大楼,张念曦的面前便围上来几个黑衣男子,倒是没有动粗,礼貌地请她上车,说是江总已经等了很久。

    张念曦抬起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秋日天空,顺从地上了车。

    见张念曦上了车,那些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要是张念曦真的不愿意上车,那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公司的人早已经下班,灯火通明但空无一人。

    起码,等会儿不用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张念曦被带着来到江寒的办公室时,温迪正抱着双臂站在紧闭的门口,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悲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和温迪打了一个招呼。

    “你不是都打算离开了吗?又回来干什么?”温迪的眼圈红彤彤的,眼线也花了,连衣裙上沾了一些水,很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可是她性格要强,即便心碎成了一块块的,还是要捡起来当做匕首,插在她认为的仇人身上。

    张念曦不知道如何解释:如果允许的话,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回来。

    “他在里面。”

    温迪死死地看着张念曦,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她这么多年的陪伴,在江寒的眼里,竟然比不上一个认识了一两年的女人!

    而现在还要让开,请这个女人进去,她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尊严过!

    她还想在说什么,张念曦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将她隔绝在外。

    “江寒,我回来了。”张念曦关上门以后,就不再往前迈出一步。

    “爽够了,所以回来了?”江寒冷嗤一声:“要不是我拿张正东的一条贱命威胁你,恐怕你现在还在周景言床上吧?”

    张念曦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地接受了江寒这些恶毒的话语。

    “怎么,不跟我可怜巴巴的解释?”江寒一想到那些照片,心里就一阵恶心。

    “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会相信的,我又为什么要解释。”张念曦原本想笑着说的,可是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不会再为江寒的任何一句话难过,可是她错了,由始至终,江寒都能轻易地牵动她的情绪。

    一脸淡然的张念曦更加让江寒恼火!在没进来之前,江寒就在想,应该怎么好好惩罚这个女人,可是直到张念曦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说,那天为什么跟那个姓周的走!”

    江寒的声音简直撑得上是暴怒。

    张念曦抬起手,胡乱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倔强地扬起下巴,笑道:“我当时发病了,别说是周景言,就算是一个乞丐,一个垃圾,我都会跟他走!我清醒的时候都不会将什么礼义廉耻,发情的时候更不会有!”

    “你还敢说!”江寒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他疾步走到张念曦的面前,直接把她压在办公室的墙上,眼底一片血红。

    “不仅仅这样,正如你所说,周景言还答应给我一个家,会好好的爱我,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张念曦像一个刺猬,毫不犹豫地用身上的刺攻击想要伤害她的人:“你不能给我的,不代表别人不给我。我想要的,也不仅仅只有从你这里才能得到!”

    “所以,你跟他上床了,是不是!”江寒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张念曦的双肩,骨头都要被他捏

    碎。

    张念曦看着盛怒之下的江寒,想要从中找到最初那个江寒的影子,可惜,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在问你话!”江寒的话语像惊雷一样在耳边响起。

    张念曦的后脑勺撞到了墙壁,疼得她说不出话。缓和了片刻,她抬起毫无波澜的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江寒,轻轻开口:“是。”

    多么简短的一个字,却足以扯断了江寒的所有理智。

    拳头扬起来的一瞬间,张念曦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秒就要承受的疼痛,可是“砰”地一声响起过后,张念曦的身上没有半分痛处。

    她连忙睁开眼睛,转过脸一看,只见江寒的拳头正好砸在墙壁上,因为用力过猛,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几秒钟的时间,江寒的白色衬衫便染上了鲜血。

    张念曦怎么也没想到,江寒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她被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要去查看他的伤口。

    可是江寒冷着脸,用还完好的右手,直接把她扯向一边。

    “你受伤了,我去帮你找药。”张念曦正要起身去拿急救箱,江寒冷冷道:“滚,你多呆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这句话的伤害程度太大,张念曦坐在地上,原本已经波澜不惊的眼神,又添了几道伤心的波纹。

    温迪一直守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刻推门而入。

第四十章 困兽之争

    看到江寒还在淌血的伤口,温迪自然而然把罪责归咎到张念曦的头上,她狠狠地瞪了张念曦一眼,然后取来办公室的急救箱帮江寒消毒包扎。

    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张念曦站起身来,被江寒的保镖带回到了张家。

    “你这是干什么?”温迪看到那些鲜血,就觉得触目惊心,她一边帮江寒包扎,一边心疼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没有心的人,不会因为谁为了她流了血,就会觉得心疼。到头来,受伤的只有自己。

    碘酒涂到伤口的感觉,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江寒咬紧了牙关,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背,没有和温迪说一句话。

    事到如今,温迪也知道,自己就算说什么,江寒也不会听。所以帮江寒处理好伤口以后,她收拾好急救箱,温柔道:“你手受了伤,日常生活太不方便了,不如就先住在我那里,有什么事情,也有我在,好吗?”

    尽管温迪现在不知道江寒现在对张念曦到底是不是情根深种,但是她敏锐地感觉到,要是再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那个陪在江寒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是她。

    而且,张念曦除了带给江寒伤害以外,还做过什么事?

    “先下去。”江寒没有理会温迪刚才的建议。

    “你现在都这样了,怎么还是对那个张念曦念念不忘?”温迪积压了许久的怨气被江寒无所谓的态度顷刻间点燃:“江寒,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忘了吗?她可是姓张,就算你们两个人相爱,都不会在一起,更不要说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出去!”江寒猛然提高声音,握紧的拳头又沁出了鲜血,染红了纱布。

    向来坚强的温迪,被江寒的一嗓子吼得愣了半天,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把温迪吼走以后,江寒重新坐下来,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刚才张念曦说出肯定答案的时候,江寒毫不怀疑,自己会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但是真正出手的时候,他的拳头还是堪堪擦过了张念曦的脸颊,直接砸向了墙壁。

    和江寒一样愤怒的,还有在化妆间的张念慈。

    她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知道张念曦不知道怎么的,阴差阳错被周景言带走。她便抓住这个绝妙的机会,把上次从小影那里拿来的照片动了一些手脚,让人送到了江寒的公司。

    像江寒这样的人,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爬上别的男人的床。她原本以为,江寒会直接要了张念曦的命,结果,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张念曦到现在竟然还好好地待在江寒的身边,她忙活了大半天,连张念曦的一根毫毛都都没有碰到,怎么能不让她觉得恼怒?

    “念慈,到你上场啦!”门外响起助理的声音,她连忙笑着应道:“好的,我马上过来。”

    这一次,就算她张念曦命大,下一次,她就没这么走运了!张念慈重重地关上了门。

    张念曦回到家里的时候,只有张妈对她的归来欣喜不已,可是张念曦连和张妈寒暄的力气都没有,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进了厨房。

    整整一个下午,张念曦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来,江寒流着鲜血的右手,便会见缝插针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直到傍晚,张念曦忙无可忙,颓唐地坐在房间里,不断地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江寒的那一拳,没有打到她的身上?

    正在冥思苦想的她,没有注意,江寒的车已经悄无声息地进了宅子。

    不到半分钟,张念曦关着的房门便被暴力地打开。她犹如惊弓之鸟,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江寒冷着脸,反锁了门,一步步地走过来。

    “江寒,你要干什么?”张念曦慌了神,瑟缩地看着江寒。

    犹如撒旦的江寒,直接用动作代替了语言的回答。

    “你不是爱上他了吗?”江寒狠狠地咬上张念曦的耳垂,声音滚烫似铁:“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如愿!”

    窗外冷风呼啸,昭示着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临。房间里的空气却无比炙热,每每动一下,就足以让人流下滚烫的汗水。

    即便内心再抗拒,张念曦的身体却是不会说谎的。无论江寒多么有意侮辱,到最后,两个人都会沉溺进爱河。

    整整一晚,江寒都没有停止动作,张念曦昏过去,又被江寒唤醒。时而如生云端,时而如坠地狱。

    最后一次,江寒紧紧地按着张念曦的身体,在她耳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出嘲讽的话语:“你说,你的周景言,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你还有几分兴趣?”

    江寒说完以后,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张念曦倒在床上,连指尖都在颤抖。

    已经是凌晨,寒意透过窗户侵入房间。张念曦重重地打了一个冷战。

    可是身体再冷,又怎么会有心冷?

    自此以后,江寒每天晚上都回到张念曦的房间,逼迫她做很多她不愿意的事情,又在凌晨的时候离开。

    每每张念曦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时,都清楚的明白,江寒现在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羞辱她,践踏她。

    张念曦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只要她敢挣扎半分,江寒就会张正东的性命说事。几次之后,张念曦再也不敢胡来。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一眨眼,冬天就来了。

    张念曦已经很少见人,每一天,也只是和张妈说说话而已。期间,周景言打了几次电话,想要知道张念曦的近况,可是张念曦每一次都说自己很好,也告诉他不要打过来,以免给两个人都造成烦恼。

    温迪也来找过她几次,说话极其恶毒,可是张念曦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等着温迪骂完离开。

    同时,张念曦渐渐开始厌食,每天吃饭,只吃小半碗,脸瘦了一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第四十一章 谁的孩子

    张妈实在是心疼她,提议熬了鲫鱼汤给她补一补,可是那汤还没有端到面前,张念曦一闻到那味道,就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那天晚上,张念曦一口饭都没吃,早早地上床去睡了。一直到中午才醒过来。

    最近这些天,她总是这样,觉得浑身无力,觉怎么也睡不够。

    这些问题,张念曦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张妈,毕竟是过来人,看着张念曦最近的变化,自己还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小姐,你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张念曦被张妈这个问题问住了。

    她的生理期一向不准时,迟上个一个礼拜半个月也是常事,所以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经过张妈这么郑重地一问,她才觉察出有几分不对劲。

    她的生理期,好像已经迟了很久。而且,从周景言那里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们好像确实是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的……

    “小姐,我们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张妈的脸皱成了一张苦瓜:“你、你是不是怀孕了啊?”

    张念曦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怎么可能呢?”张念曦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会怀孕,张妈你不要瞎说了。”

    可是,张念曦嘴上反驳,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张妈说的,可能就是真的。

    她不敢去医院,央告了张妈为她买来了验孕棒。

    冰冷的马桶上,张念曦紧紧地攥着验孕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的变化,但是,事实往往是不遂人意的。

    张念曦看着那两条刺眼的红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一下子松开了手。她不敢相信,又试了几次,可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会这样呢?

    张念曦无助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完全不敢相信,这里面竟然会在不知不觉中,生长着一个小生命…..

    正在张念曦彷徨不安的时候,房间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张念曦手里的验孕棒刚好掉到了江寒的脚边。

    完蛋了。

    张念曦浑身僵硬,仿佛已经到了死期。

    江寒俯下身,将验孕棒捡起来,紧紧地盯着张念曦的脸:“你怀孕了?”

    刚刚在楼下,张妈已经悄悄拉着她跟他说了,乞求他看在张念曦怀孕的份上,能够对她好一些。

    证据已经被我在手里,张念曦咬着下唇,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怀孕了。”

    江寒刚要说话,张念曦却先他一步开口:“但是,我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毕竟,和我上过床的,也不止你一个人。”

    张念曦忍着对江寒目光的惧怕,状似无意地说出了这段话。

    她深深明白,江寒对她已经是恨之入骨,更不要说对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他碰自己,只不过是为了羞辱,要是知道她不知死活地怀了江家的骨肉,恐怕还不等到孩子出生,就要被江寒“处置”掉。

    所以,她不得不铤而走险,说这个孩子也许不是江寒的。

    “明天去医院,”江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犹如利剑一般残忍:“查清以后,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这个孩子。”

    江寒说完以后,便摔门而出。

    张念曦跌坐在黑暗里,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它还太小,张念曦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张念曦却因为它,莫名增添乐许多勇气。

    “宝贝,放心,爸爸不愿意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妈妈愿意,妈妈愿意用一切,换来你平安长大。”

    张念曦低下头,无比温柔地抚摸着那个温暖的生命,露出了一个苦涩而坚定地额微笑。

    第二天一大早,张念曦便被江带到了医院里,前前后后做了许多检查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张念曦怀孕刚刚两个月,至于妊娠反应,每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所以也有差异。

    两个月,正是张念曦被周景言带走的那一天。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孩子不可能是你的,”张念曦靠在医院的走廊上,强装镇定:“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背着光,张念曦看不清江寒的表情,但是感觉上,江寒好像没有她预料的那么生气。

    果然,只要江寒不认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就不会那么在乎。就算江寒再恨她,也不会拿一个无辜的孩子威胁她。

    张念曦暗暗放了心。

    可是,张念曦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高她一个头的江寒的说道:“打掉。”

    是命令式的语气。

    “什么?”张念曦怕了,她下意识想要躲开,才发现自己被江寒圈禁,逃无可逃。

    “我说,打掉。”每一个字,都是不容置疑。

    “江寒,它只是一个孩子,”张念曦彻底慌了神:“它还那么小,还没有长成人形,你不能、你不能就这么剥夺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力!”

    “我为什么不可以?”江寒冷冷道:“今天就做手术,这个孩子,不可能在你肚子里活下来。”

    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那个未知人事的孩子的命运,就被终结。

    “江寒,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做,”张念曦抓住江寒的胳膊:“你有什么恨意,就冲着我来,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惩罚,但是我求求你,不要动我的孩子,我求你了!”

    可是江寒根本没有被这些话打动,他冷漠地抽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在江寒转身的下一秒,旁边的保镖便上前抓住了张念曦的胳膊,不让她追上去,无论张念曦如何哭喊,那一道凉薄的背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走廊的拐弯处。

    “不可以,不可以拿走我的孩子……”张念曦最后喊道嗓子都哑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帮她。

    被押到手术室的时候,张念曦还在挣扎——她怎么甘心躺在病床上,让那些冰冷的仪器夺走她孩子的生命?

    两三个护士按住了张念曦的肩膀,当医生举着针管来到她面前是,张念曦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起身,挣脱开了两个护士的束缚,不管不顾地跑向了门口。

第四十二章 意外流产

    谁也没有想到,都被押到手术室的张念曦竟然还能跑出来。那些保镖反应过来,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张念曦已经到了医院的楼下。

    她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奔跑,找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她的地方藏起来,不让肚子里面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但是张念曦还是太天真了,她一开始都没有摆脱江寒,更不要说现在这么没有规划地逃跑,不出两个小时,张念曦便被围在一个街角。

    随之而来的江寒很快从宾利车上下来,如虎的眼神逼视着她:“马上,跟我回医院。”

    “不要,不要,”张念曦拼命地摇头,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无助地在空中挥着:“江寒,他还没来得及到这个世界来看一看,我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不可能,”江寒轻易地斩断了张念曦微薄的希望:“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回医院,要么,我就让人把你绑回医院!”

    张念曦根本不可能接受江寒的建议。

    她握紧了手里的木棍,虎视眈眈的看着把她包围的保镖们,生出了一种可全世界对抗的决心。

    看着如此狼狈,还不愿意认输的张念曦,江寒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冷冷地用眼神示意他们上,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张念曦浑身颤抖,但是保护孩子的意念还是占了上风,她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手里的木棍,想要把这些人彻底逼退。一时之间,那些保镖竟然也不敢近身。

    趁着这个空档,张念曦拔腿就跑,刚跑出去几十米,她的小腹忽然一阵发痛,眼前闪出一片白光,等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疼!

    她脑海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字!

    宾利的车门突然打开,江寒越过紧张的众人,直接将张念曦搂在怀里。抱着她起来的时候,江寒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出现了一滩血,猩红无比。

    “马上去医院。”江寒顿了一下,立刻将张念曦抱得更紧。

    一路上,张念曦意识不明,只是抓着江寒的衣领,一遍遍地呢喃:“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

    而后,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直紧紧抓着她的双手,也无力地垂到一边!

    “张念曦!”

    江寒的声音很大,但是却有掩饰不住的紧张感。这个时候,他来不及回忆,一直开车的司机却想起来:上一次张念曦出事的时候,他们的江总好像也是这样的。

    一路上,江寒不断开快一点,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早已经有医生和护士守在门口。

    手忙脚乱地把张念曦送到急救室后,江寒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满手的鲜血,分明是冬天,他的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

    两三个小时以后,张念曦终于被推出了急救室。

    医生摘了口罩,给江寒汇报:“您放心,张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孩子没保住。”

    “行了,知道了。”江寒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站在病房外,停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张念曦已经醒了过来,听见门响,看都没看,双手放在小腹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

    看这样的情形,想必早已经知道孩子没有了的事情。

    “等你修养一段时间然后出院,我会让张妈来伺候你。”江寒站在张念曦面前。

    可是张念曦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

    江寒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他最受不了张念曦现在这个样子。

    “我告诉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他今天就算逃过一劫,以后也不会安稳!”江寒简直是不知道张念曦到底想怎么样,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他连他一根汗毛都没有动她,只不过让她打了那个孽障而已,她也值得现在这样?

    “他还那么小…..”张念曦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孩子还那么小她还来不及看他在所有人的祝福之下呱呱坠地,在她温暖的怀抱里面牙牙学语,跌跌撞撞地蹒跚学步,奶声奶气地叫他声妈妈。她甚至、甚至知道他的存在不到三天,他就那么残忍地被剥夺了生命…..

    江寒觉得张念曦简直冥顽不灵。他原本还想再说一些难听的话,但是看到张念曦面如菜色的样子,他就什么都懒得说,直接摔门而出。

    江寒没想到,冤家路窄,自己会在医院遇到周景言。

    “江总,好久不见,”周景言依旧是一袭儒雅的西装,只是脸色却不如平常好看。

    江寒同样抱之以冷漠的问好。

    “念曦在里面?”周景言看着病房上面的名字,半晌之后,突然一笑:“江寒,你的心,可是真够狠的。”

    江寒不悦地点燃了一只香烟,猛吸了一口,才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那又怎么样?”

    周景言看着江寒的样子,想了想,就知道张念曦对江寒说了什么。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帮江寒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露出了一个由衷的微笑:“当然是不怎么样——鄙人只是惊讶,江总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你说什么?”江寒愣住,手上的香烟抖了抖,滚烫的烟灰落到手背上,滚烫无比。

    周景言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他故意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道:“你不会不知道,你逼着张念曦打掉的那个哈子,实际上就是你的骨肉吧?”

    江寒深吸一口气,冷静道:“那不是我的孩子。”

    张念曦亲口承认,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的。

    “想必她还告诉你,孩子是我的吧?”周景言眉眼的笑意愈发加深,仿佛眼前的江寒,就是一个十足的笑话:“我根本都没有碰过张念曦一根手指头,那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江总,你总是觉得别人愚蠢,现在被人骗到的滋味觉得如何?”

    什么?这怎么可能?

    周景言根本就没有碰过张念曦?那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他的?

第四十三章 心生愧疚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江寒厌恶地甩开了周景言的手:“像她那样的女人,怀了我的孩子,会选择隐瞒?周景言,你太不了解她了。”

    江寒懒得再和周景言废话,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周景言的声音:“江寒,真正不了解她的人,是你。”

    江寒转过身,以往坚毅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

    病房门被推开,周景言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束洁白的桔梗花。病房里是清一色的白,添乐这一束花,更显得清冷。

    刚刚小产的张念曦躺在床上,眼底身处尽是悲痛与绝望。见了周景言,她第一个反应不是问好,而是紧张地看着病房门,问道:“你看到江寒了吗?”

    “你到现在还在害怕他?”

    周景言闻言,把花放在桌子上,看着她的眼神,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张念曦双手紧紧抓着被角,生出了难看的褶皱。沉默了一会儿,张念曦望向窗外,眼底倒映着只剩下枝丫的法国梧桐,眼睛像一潭死水。

    “他见到你,一定会再对我提到孩子的事情,我不想听到。”

    张念曦的语气苦而涩,像一枚未成熟的青果。

    “为什么不告诉他,孩子是他的?”周景言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病房门口,又很快收回目光,继续问张念曦:“他就算再心狠,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不,”张念曦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伤害自己孩子的前提,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不是我——周先生,你或许不知道他有多恨我。”

    每一个相亲相近的晚上,她都怀疑,江寒会在下一刻掐上她的脖子,直接要了她的命。又或者,她这一辈子,都会像一个小兽一样,被江寒圈养在笼子里与无尽的羞辱与折磨为伴。

    总而言之,江寒恨她,这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也许是谈到的话题太过悲伤,张念曦转过了头,不想让周景言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这个孩子,我知道他存在的时间,不到三天。”张念曦的声音空洞无比,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但是听来,却是不由得让人觉得心酸。

    周景言看着穿着蓝白条纹的张念曦,大概是因为没有人在的时候,已经偷偷哭过了,所以眼睛总是肿起来的,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周身都是冰冷的绝望。

    周景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道别,临走的时候,还是把一句说了很多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只是张念曦恍若不觉,只是看着窗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甚至连周景言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周景言以为她还在为孩子的事情难过,但是实际上,张念曦看着窗外的落叶在想:原来,又是一年冬天。

    去年冬天的时候,她还依偎在江寒的怀里,一遍一遍计划着新的一年要做什么,甚至还提到了她期待已久的婚礼。

    她记得,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可是只要在江寒身边,她就从来不觉得寒冷。

    而她现在,才终于知道,可以让她如坠冰窖的,只有江寒一个人。

    江寒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看着里面的张念曦,这一年来,她瘦了很多,现在躺在病床上,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江寒胸口的某个地方,突然一阵疼痛。

    刚才周景言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关上房门。他和张念曦之间的谈话,被江寒一字不漏的听到。

    周景言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在江寒的胸口插上一刀:“你今天有多想杀了那个孩子,张念曦就有多想留住那个孩子,可惜,她到最后,都没能敌过你的心狠手辣。”

    江寒没有像平常那样,针锋相对地回敬一句,实际上,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他想起看到张念曦流产的那一刻,内心划过的一丝庆幸,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那是他的孩子,那是他和张念曦的孩子!

    她拼尽了全力,想要留住这个孩子一条性命,可是他呢?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直接将张念曦推入深不见底的绝境。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不,这还不够,他还当着刚刚失去孩子的张念曦,说了那么多伤人肺腑的话!

    江寒耳边嗡嗡作响,右手抓住了病房的把手,但是在商界向来从不畏惧的他,此时此刻,竟然生出了胆怯之情。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张念曦得知孩子没有时的表情。

    仅仅一门之隔,两个人却仿佛隔着天涯海角。

    天空一片阴霾,寒风瑟瑟,渐渐地,有洁白无瑕的东西从天空中飘落,寂寞又哀伤。

    下雪了。

    这一年的冬天,比任何一年都要寒冷。

    温迪赶到的时候,江寒就站在雪地里,手里点着一根烟,抬头看着某一间还亮着灯的病房。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衫,自然是抵御不了这严寒的天气,可是江寒好像一点也未察觉到寒冷似的。

    温迪看到了江寒,正准备喊他一声,可是,她忽然觉得,现在的江寒,好像和她一直认识的江寒  有些不一样。

    从她认识江寒的那一天起,就下意识地认为,江寒从来不会有任何悲伤和难过等等的消极情绪,他永远冷漠,永远理智,所有的人和事,都不会伤害到他。就好像,他天生有铜墙铁壁,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情绪。

    可是现在,温迪觉得她错了。

    尽管她连江寒的正脸都没有看到,可是落在他发梢肩膀的雪花,还有他挺直的脊背,无一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阿寒,我们回去吧,司机已经在等了。”最终,温迪还是上前一步,像往常一样提醒他。她甚至都不敢问江寒原因。

    江寒没有答话,转身向医院门口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江寒转过来的那一瞬间,温迪看见,江寒的眼睛一片通红。

    回到车里后,温迪还是不放心,可是,车灯下的江寒紧抿着薄唇,问她最近公司几个重大项目的进展,行为举止和平常一模一样。

第四十四章 天各一方

    温迪愣了一下,立刻开始向江寒一条条地汇报,可是心里,却在一直犯嘀咕:难道刚才是自己感觉错了?

    就算再多的工作,也不是永远说不完的,温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后,车里便恢复了安静,一路上,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有好几次,温迪都大着胆子,透过后视镜去看江寒的脸色,可是,陷在黑暗之中的江寒,犹如深海,没有人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司机很快将江寒送到了住处,匆忙下车,为江寒拉开车门,温迪见状,也连忙跟着江寒下车,忍不住问道:“阿寒,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因为张念曦流产?不,怎么可能?江寒明明也不想要那个孩子,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绪低落?

    又或者,是因为张念曦,怀了别人的孩子?

    温迪定了定心神,走到江寒的面前,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乞求:“阿寒,你到底怎么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以前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度过的吗?”

    一边的司机见状,早已经把车开进了车库,现在大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寒从温迪开始询问他时,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现在更是没有半分耐心听她说下去。

    因为温迪每每问一次,都好像在提醒,他到底对张念曦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工作,这是你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插手。”江寒冷漠地推开泫然欲泣的温迪,径直进了大门,没有再看温迪一眼。

    雪越下越大,温迪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关上的大门,心几乎成了碎片:她紧紧地抱住自己裸露的胳膊——她刚刚代替江寒参加了一场晚宴,身上穿的还是单薄的晚礼服。可是见面那么久,江寒始终都没有注意到,更没有体贴地问她一句“冷不冷”。

    温迪一步步地走出这个根本不欢迎她的院子,恍然间,她想起第一次看到张念曦和江寒在一起的时候。张念曦撒着娇说冷,要江寒抱一抱。她原本以为,江寒会拒绝,但是没想到,下一刻,江寒便拥抱住了她,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

    温迪一直告诉自己,江寒只是粗心,不会照顾别人,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她再明白不过:江寒把所有的温柔与体贴,都给了一个人。

    他明明应该恨之入骨的一个人。

    已经是深夜,下人们等了很久,见江寒一直没回来,早已经熟睡了,空落落的别墅,江寒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没有回到自己常住的房间,而是打开了张念曦卧室的门。

    虽然同住在一起,但是实际上,江寒对于张念曦的卧室布置基本上是陌生的布置,他在门口停了片刻,才走到床头的柜子前。

    在他们离开以后,张妈应该已经打扫过了房间,那一根验孕棒,张妈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处置,就放到了柜子里面。

    江寒拉开抽屉,看着柜子里的东西,很久很久,都没有下一个动作。

    当天晚上,江寒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张念曦房间的地板上坐了一整晚。陪伴他的,除了呼啸的风雪以外,就是几瓶浓度极高的伏特加。

    人人都说“借酒浇愁”,可是谁都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

    江寒的酒量很好,在各种宴会上喝酒时,从来都没有醉过——他时时刻刻,都是得体而理智的。

    可是今天晚上,江寒没有控制住自己。在看到那个象征着生命的验孕棒后,他便烦躁地扯开了领带,扔到一边。从酒柜上取下来好几支珍品,苦酒入口的那一瞬间,江寒想起了地上那一滩肮脏的血迹。

    冰冷的液体一杯接着一杯,顺着喉咙流入胃部,灼热感刺激得大脑发疼。可是越是难受,越是不适,江寒就越觉得畅快。

    二十多年了,他从未这样过。

    喝完的空瓶子撞到一起,丁零当啷作响,滚得好远。江寒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睛都在发红。

    他期盼着一场醉酒,能够让他暂时从这样折磨人的额情绪中抽离,可是他却越喝越清醒,所有想要忘记的事情,都蜂拥而至。

    他想起很多和张念曦在一起的片段。

    刚刚认识的时候,张念曦第一次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露出来和春天一样好看的笑容;两个人闹矛盾,张念曦赌气不理他是崛起的嘴;两个人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谈论好像就攥在掌心的未来时,张念曦眼里闪着的亮光……

    那几年的过往,曾经被他毫不留情地摔成了碎片,可是现在他才发现,每一个碎片上,都有着张念曦的身影。

    “为什么……”

    江寒歪歪斜斜地靠在墙壁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手上端着慢慢的一杯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他是在问什么。

    ……

    尽管喝了很多酒,可是严格的生物钟还是让江寒在清晨醒来。宿醉后的后遗症十分明显,镜子里的江寒衣衫不整,满脸胡渣,头发像鸟窝一样乱,和往日里的江寒,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眼里的。

    当温迪亲自开车来接江寒的时候,那个整夜买醉的江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江总。

    “去医院吗?”温迪握着方向盘,像没事人一样询问江寒的意见。

    要是在从前,温迪会问也不问,直接去公司,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很多次,温迪凑猜错了江寒的想法。

    江寒“嗯”了一声,就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好。”温迪的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是又很快恢复如常。

    昨天整整一晚,雪都没有停。今天,整个城市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极低,再加上雪天路况不好,到医院的时间比平时慢了二十多分钟。

    “我先上去,你去买两份早餐,等会儿送到病房。”江寒整理了一下领带,很快下了车。

第四十五章 陈年往事

    温迪目送江寒进了电梯,自己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忍住没有跟上去。

    就算她跟上去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会被江寒支开。

    时间还早,江寒推门而入之前,还以为张念曦还未曾醒过来。谁知道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张念曦的双眼,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尴尬,像被人发现打碎玻璃的小孩。

    张念曦见到江寒的第一眼,脸色便不大好,藏在被子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床单,似乎是想要汲取一些和江寒面对面的勇气和力量。

    两个人之间,仿佛生出了一道无形的壁垒。江寒斟酌再三,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张念曦也没有说话,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江寒,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事情。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几分钟之后,最终还是江寒打破了僵局,干巴巴地问出了这么一个不算好的问题。

    张念曦的眼神黯了黯,回答道:“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

    到时候回到张家,江寒又会怎么对待他?他现在没有对自己动手,完全是看在她还在住院的份上吧。

    僵硬又别扭的一问一答结束之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良久,江寒看着张念曦消瘦的脸颊,道:“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在有孩子的?不,不可能了,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要再怀孕。因为她根本不想,把两代人的恩怨继续延续下去。

    见张念曦一直没有反应,江寒也沉默了下来——可是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独自一人支撑着江氏企业,无论在任何时间地点,都能冷静而理智地攻击对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张念曦不是他在商场的敌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从张念曦身上得到什么。

    报复与承受,这明明应该是他和张念曦之间嘴纯粹的关系,可是,现在,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张念曦对于江寒的态度,始终带着疏离感,从进病房的第一眼之后,张念曦就没有正眼看过他。

    被忽视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但是更不好受的,是江寒看着张念曦,就会想起那个刚刚死去的孩子。

    “你好好休息。”

    十几分钟后,江寒终于丢下了一句话,便走出了病房。走廊的消毒水味让他觉得不适,走到花园,江寒才吐出了胸口的浊气。

    其实,江寒今天来,是带着几分和好的意思,可是张念曦根本不在乎。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没有像平常那样充斥着*与硝烟,甚至比平时的语气要平和很多。可是偏偏就是这一份“平和”,让江寒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由始至终,张念曦都是默默承受着失子的痛苦,面对江寒,她没有一句谩骂与指责。可就是这样,让江寒根本找不出出口和解。

    温迪拎着汤包和牛奶来到病房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江寒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早餐打开,让张念曦趁热吃。

    毕竟,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同样身为女人,温迪不免心生同情。

    可是那同情也只是暂时的。温迪最担心的,还是江寒。

    “他已经走了,”张念曦靠在枕头上:“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难得来一次,我想和你说说话。”温迪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来,帮张念曦剥橘子。

    “你知不知道,江寒为什么这么恨你,恨张家?”温迪看着张念曦的眼睛:“你知道事情的始末吗?”

    张念曦的睫毛颤了颤:她从来不清楚这件事,只是从江寒的言语之间,得知她的父亲,曾经害过江家。

    “也难怪你不知道,”温迪意料之中地笑了笑:“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随意地把伤疤给别人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寒在十八岁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温迪低着头,橙色的橘瓣在她的手下逐渐显露,就像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在她的叙述下,再一次为人所知。

    江寒的父母没出事之前,江家在c市也是有头有脸的。江家父母又只有江寒一个孩子, 所以十分宠爱。原本应当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偏偏就发生了变故。

    张成恩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江寒的母亲陈巧碧,两个人聊来聊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珠胎暗结。

    彼时两个人都尚年轻,自己的婚姻又都不幸福,一来二去,便将对方当做了此生的知己,并且还打算离婚,重新组合家庭。

    可是世上哪有什么不通风的墙,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就被江寒的父亲江峰发现了端倪。江峰为人,和江寒一模一样。面对背叛,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让两个人付出代价。

    可是,张念曦的母亲苏眉,却怎么也不忍心自己的丈夫受人欺凌,因此,抱着张念曦在江家跪了一天一夜。

    江峰最终还是软下了心肠,勒令两个人以后从此不再见面。

    可是张成恩哪里那么容易甘心:风平浪静后,他又再一次约见陈巧碧,让她搜集了江氏企业的漏洞,之后又在暗中设计江峰,让他陷入了一场官司之中,在狱中的时候,江峰便一命呜呼,张成恩还趁机收购了江氏不少的股份。

    “江家出事的时候,江寒才八岁,”温迪手上的动作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八岁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别的男人苟合,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可是他,却毫无反击的能力。江寒的父亲去世以后,陈巧碧也不知所踪,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当时张成恩不知道怎么处置江寒,便直接把他送去孤儿院,眼不见为净——这些事情,都是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一点点打听出来的,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么多年了,温迪的心里,一直都忘不掉当初听到这些事情时候的心悸。

    陈年往事,往往带着经年的伤痛,张念曦苍白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之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在都迎刃而解了。

    他是该恨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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