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80 退一步吧
贝妮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昏昏沉沉一直陷在里面，现在终于从梦境中挣脱。
四肢传来疼痛，她赶忙睁大眼睛去看，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纱布，只能从细小的孔隙中感受到外面微弱的亮光。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但只能从臂膀处感受到一阵阵麻木。
“别动，你刚刚回复人形，伤口还没长好，必须躺着休息。”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身边说道，一只温柔的手将她按回到地上，她感觉自己身下铺着毛毯。“你已经安全了，恶魔的血液不会再影响你，放心吧。”
“谢……谢。”贝妮开口说道。她的嗓子火辣辣的疼，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但她的声音中蛇信的嘶嘶声已经消失，这也令她一阵惊喜。“发生了什么？”
“费奇让我治疗你，让你变回普通人类，但是我只能完成一半，这一点很抱歉。”荣光接过厄丝递过来的手绢，擦去头上的汗水。“你的血脉中有龙的遗留，占据了一半以上，剩下的则是人类和恶魔。我只能净化邪恶的部分，所以你渐渐会显露出龙血脉的特征，目前来看是会在四肢长出部分鳞片再加上瞳孔变色。我麻痹了你的手脚，遮住你的眼睛，至少要等三天之后稳定下来，你再揭开。”
“谢谢你，请问你是谁？”
“荣光，真理雷霆女神的女儿，正义旗帜的执掌者。”荣光将手放在贝妮的额头上，手掌发出乳白色的光芒，很快贝妮便沉沉睡去，发出平稳的呼吸。“睡吧，多多休息，早日恢复。”
女神碎片站起身来，向地下通道深处走了两步，但出人意料的停下来。“迪德莉特，给我些精灵淡果酒。对，就是你放在水囊里的那种。只要不酗酒，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别紧张。”
厄丝没有像迪德莉特那样脸红，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荣光拿起酒囊，仰头将里面的液体一口气全都喝掉了。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师喝酒，她也是首次发现自己的老师也有紧张的时候。那些酒精应该影响不了女神碎片的身体状态，但那微微发红的脸色，难道是专门用来掩盖紧张的吗？
“神灵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灵更不是天下无敌的。里面那个人完全可以杀死神，你们没有冒然攻击他，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荣光将酒囊递还给迪德莉特，然后说道：“你们在这里照顾一下这个女人，我去和他谈一谈。如果能搞清楚他要做什么，应该可以达成合作协议。”
“但是老师，他不是一个魔鬼吗？找到他是魔鬼的证据不是你给我们的考验吗？”
“成为圣骑士不代表会永远善良，因此需要时刻警醒；成为魔鬼也不代表终生邪恶，因此可以心怀希望。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认为能够永恒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虚假。”荣光用指节敲了下厄丝的额头，然后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地下室深处。
马瑞利斯已经没有形状了，他被费奇折磨成一团肉酱。符文阵早就关了，费奇用强大的魔法将这里所有的符文全都摧毁，绝不留给其他人学习并再重新它的机会。当荣光进来的时候，费奇正用召唤出来的水洗手，一份长长的卷轴漂浮在他身侧，上面不断产生新的文字。
“毁灭重生教派的据点我都问出来了，不敢保证是全部的，但足够让它们再也没有能力兴风作浪。”费奇洗干净手上马瑞利斯的残骸，然后用手巾擦了擦。“你是不是想学习真理雷霆女神，通过自己的努力走成神的那条路？”
荣光点了点头：“我成神不全是为了自己……”
“这一点不用说了。”费奇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永黎大陆都快要被第二世界撞碎了，你还选择在这里成神，显然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所以你为了谁都不重要，这个勇气足够我钦佩。但是从理性上来说，你现在不能成神，至少在我解决世界毁灭的问题前。我会用所有可行的方法阻止永黎大陆出现任何真神，包括直接杀掉。”
“难道神不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吗？”
“不行。”费奇非常坚定地摇摇头。“任何真神都是对我的阻碍。”
“成为真神，我可以继承真理雷霆女神的神国，让那里的天使重振旗鼓，让世界的边界变得更加坚固。如果你有什么计划，完全可以协商进行，在不违背基本……”
“不行就是不行。”费奇说道：“神国现在的情况已经转好，我会继续给它提供神性水晶。但是任何想要管理这个世界的神，甚至只是有这种潜力的神，我都会亲手杀掉，绝不留情。不管是善良、邪恶或者秩序、混乱，谁想上去，谁死。”
“那你杀了我吧。”荣光捏了捏拳头：“反正早晚必有一战。”
“可以。”费奇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抓住了悬浮在身边的卷轴。上面已经不再产生新的文字，那是一个足有两千多个名字的长单据，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位阶和位置。
费奇一甩手将这个名单扔给荣光，哼了一声并对她说道：“你现在是迪德莉特和厄丝的老师，但现在我要给你上一课。这份名单包括了毁灭重生教派的成员，坚定支持毁灭世界的造物故主信徒，各个贵族领地中暗中操纵的第二世界探子，再加上女神教会中潜伏下来的假牧师。现在这个名单给你了，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查清楚，确定了之后就清理掉。”
“很好。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查清并处理掉之后，我就会去杀你。如果在那之前你试图成为真神，我也会去杀你，因此你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但是你会发现自己无法停止这个倒计时：你不可能对潜在的邪恶视而不见，你也无法抑制想要更多神力、想获得完全神格的贪婪。也许，你还会有最后一点理性，发现自己灵魂存在的这个问题。如果你能想通，那我就没有白给你上这堂课。”
荣光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长长的名单卷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费奇沉默地等着她，既不催促，也没有再追加说什么。片刻之后，荣光将长卷轴收拢，放进随身的包里，她显然已经有了些犹豫。
“闪烁是想成为真神，所以你杀了她，这我已经知道你的决心和能力了。那耀光是怎么回事？她是收集了一些神力水晶，但都是用来预言未来的，并没有成为神，为什么也死了？”
“她看到了一个永黎大陆获救的未来，那里面没有我，所以她想要杀我。”费奇实话实说：“可惜她能力不足，功败垂成，所以就死了。”
“她没有看到任何你活下来，同时永黎大陆得救的未来吗？”
“准确地说，她在所有未来中都看不到我，不管成功失败。别信预言，那种东西我都能成批制造，你想要获得什么样的结果都行。”费奇一直在观察荣光的表情，发现她现在有了放弃早早成神的可能，于是说道：“关于神力有一点你必须考虑进去：永黎大陆和第二世界的神力，本质上都是造物故主创造出来的。真理雷霆女神也是在他的首肯下才成为管理神，所以拥有这样的神力，或许对造物故主的帮助比对凡人要更多。”
“我会将这一条考虑进去的。现阶段我还是要继续积攒力量，来观察和防备你倒向邪恶，因此还不能立刻用在登神上。”
“那很好，只要你能做到这点，我就没必要消灭你。”费奇脸色轻松了一些，然后说道：“刚刚给你的那个名单，其中有一些人数比较多的聚集地，我会派遣地狱骑士团直接围剿，若是有强者，我也会亲自出手。但是还有几个潜伏在教会，我具备杀他们的能力，但不方便出手——你是否可以优先处理他们？”
荣光点了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会优先处理他们的。女神的教会中容不下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我会用神力逼出他们的原型，让他们暴露在净化的光芒之下！”
“从雷霆变成圣光，说明你还是有不少自己的东西。我预祝你在世界安全后，能成为一个善良、宽容和懂得变通的神。”
费奇伸出手和荣光轻轻一握，然后迅速松开。他挥动老魔杖，将成滩的马瑞利斯收集起来，装进一个玻璃瓶中。他再挥动老魔杖，昏睡中的贝妮快速飘过来。他第三次挥动老魔杖，打开一条传送通道，便带着瓶子以及贝妮走了。留下来的荣光等了一会儿，突然一甩胳膊，在房间中洒下数百道淡金色的光芒。
有光便有影，淡金色的光芒照出了往昔的影子，将费奇之前在房间中做的一切映照出来。荣光在意的是地上的法阵，毕竟这是目前已知唯一能够困住费奇的东西。它不能封锁星界投影——也没多少法阵可以——但星界投影可以补充其他手段来应对，也不能奢望一个法阵十全十美。
她用不稳定的神力将法阵牢牢记住，里面的恶魔符文让她恶心，里面的造物故主符文让她一阵阵反胃，这些在以后都必须得到修正，现在她只能强忍下来。不过在观看符文阵时，淡金色的回溯之光并不能将费奇的身影显现出来，本该是他的地方只有一团灰色的云雾，连人物的轮廓都看不到。
“费奇还能不断抹去自己在时光中的痕迹？”荣光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团灰色云雾，正想用更集中的金光穿透它。突然间，云雾中出现了费奇的脸，并用清晰的语言说道：“你想学习这符文，没什么问题。我也学了，它下次就困不住我了。但不要将神力探进来，你会遭受反击的，可能因此而受到重创，甚至殒命。”
“你在过去同我说话吗？你预见到我会这样做？不对，你不可能提前知道我的能力。”
“我不想对你解释这个问题。”云雾费奇做出了思考的表情，在消失前最后说道：“你可以去找雷霆白，向她学学。”
到底学什么，是法术用符文的转译，还是和不接触神力有关的事情，或者是时间、云雾以及更深奥的知识？费奇故意没有明确。在他的计划中，如果能避免与女神碎片发生冲突，最好能少杀几个真理智慧女神的后继者，那可以大大节省他的力气。这份节省下来的力气就可以用在其他方面，比如鉴定夏妮的父母。
“最近有头皮屑吗？”费奇闯进夏妮的房间，开口便问，然后立刻被夏妮的蛇发死死盯住，那些小眼睛里面完全没有友善的意思。由于最近时间比较空闲，夏妮说自己早就将那些东西全都烧掉了，所以费奇只好从她身上抽了一些血，装进一个小瓶中。
“你这是要干什么？”夏妮吸吮着手指，确定基本止血之后问道。
“贝妮在外面，我刚把她带回来。她受了重伤，不过已经得到医治并稳定下来，没有大碍了。别急着去照顾她，听我说完。”费奇拿出一个已经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的瓶子，说道：“我也找到了马瑞利斯，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我要你的血，来证明马瑞利斯并不是你的父亲。”
“我从心里没有那种感觉，而且我也不想那种人是我的父亲。”夏妮从那瓶子上收回目光，站起身来，看着费奇。“你做验证吧，我完全相信你的判断。相比于这个结果，我更想尽快知道贝妮的情况。”
“那好，贝妮就在外面，我也得换回本体。”费奇将血瓶、血肉瓶以及老魔杖放在地上，然后化作一团星光完全消失。过了一会儿，他便在皇帝近卫的保护下走了回来。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皇后有什么命令，你们先完成吧。至少将地上这个病号送到皇后指定的地方去。”费奇将卫兵都打发掉，在经过夏妮身边时，轻轻吻了她的脸颊。随后，他关上门，从地上捡起老魔杖，打开两个瓶子。
法术并不复杂，他在牧师时期就用过，简单的亲子鉴定法术。但这个法术非常重要，肯定不能让旁人知道。
章节481 血脉之连
法术施放完毕后，费奇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然后才起身去找夏妮。
穿过连绵的走廊，远离他和夏妮生活和工作的核心区域，贝妮的病房和起居室位于城堡的另一端。这里是属于客人的区域，有时候来汇报情况的工作组会被安排在这里，这样就不用他们摸黑下山然后再进城去寻找住处。
看来对贝妮，夏妮也不是十分放心，所以才没有将她留在核心区就近照料。
费奇将夏妮叫了出来，两个人屏退仆人，一起走向不远处的瞭望平台。
“你和马瑞利斯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是你的父亲。”
夏妮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胸口：“那贝妮和马瑞利斯呢？”
“他们应该有关系，但这已经无法用法术来证明。马瑞利斯的残骸已经被我完全烧掉了，而贝妮血脉中的六臂蛇魔部分也被荣光清除掉。哦，忘了给你说，我碰到了迪德莉特和厄丝，她们现在是荣光的学生。荣光是女神的碎片之一，你还记得吧？”
“我怎么会忘？”夏妮拍了费奇一下，然后问道：“贝妮接下来会没事吧？她的血脉丢了一部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会比常人虚弱一些，容易生病，但通过锻炼以及一些法术辅助，她完全可以恢复到常人水平。她现在的主要血脉是龙族，而龙都以强韧著称，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精灵告诉我们的都是假的？”
费奇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不论本意是什么，一个人只能在自己得到的信息基础上进行发挥。在精灵的故事版本中，你和贝妮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目前看来，你们同母异父，这才是正确的版本。”
夏妮稍微歪着头，眨眨眼睛，说道：“你确定我们是姐妹吗？”
“通过刚才对你血液样本的试验，我有大概九成以上的把握吧。”费奇说道：“你的身体内有一半的龙类特质，两成的人类，然后剩下的是美杜莎。美杜莎是人身蛇发，而有法力的蛇发部分又将龙血脉向外呈现的部分特征——鳞片、牙齿、尾巴、翅膀——吸收进来。所以你的肤色、瞳色、唇色和发色与人类大不相同，但总体非常协调，有种异样的美。总之，你是非常幸运的。”
“啊？刚才在说正事，你是在趁机夸我吗？”
“你错了，我只是趁机说点正事。”费奇看起来心情不错，很罕见的露出了一点微笑和放松的神情，但很快就重新掩盖起来。“我用法术从马瑞利斯的脑子里挖出了一个故事的版本，你想听一下吗？”
“会不会很悲伤，很恐怖？”
费奇摇摇头，慢慢给夏妮讲述起来。
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造物故主和变异骑士，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增加第二世界的物种丰富程度。造物故主以一种近乎偏执和强迫症的状态从其他世界捕获强悍的生物，在毁坏和重铸的过程中，收集它们的血脉，从而为自己“创造最完美世界”做准备。在第二世界存在的许多变异生物，包括八目族在内，都是通过这一途径产生的。而永黎大陆则是他用来保存未变异物种的地方，交给真理雷霆女神——这个他认为非常有用的守护者——进行管理。
“后来造物故主就渐渐退出了这个工作，只是将相关的符文法术交给变异，让她继续进行下去。”费奇说道：“我猜测造物故主发现他这条路不对，灵魂和物种的多样性不能提高世界的完美程度。估计也是这个时候，他开始计划推倒一切，重新再来。他进行灭世的试验，发现自己的神力用来强行摧毁，只能把世界炸碎，变成第二世界现在的苹果核样子……”
夏妮问道：“我不太明白，造物故主没能力直接摧毁吗？”
“这两个世界就是他能力的体现，他也没发觉自己剩下的力量不足以直接摧毁自己的造物。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也不是创世神。但按照我的理论来解释：更高层次的多元宇宙不喜欢将灵魂和世界进行摧毁的事情发生。”费奇说道：“造物故主只能伪造一次‘失误’，让两个世界相撞，借助世界之间的排斥力量进行摧毁。哦，说的有点远了，变异接手了造物故主的工作。”
变异需要混沌的力量来制造突变，而这种人为的改造，而且是充满自私目的的行为，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引来了恶魔。双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制造了许多古怪的变异生物，在第二世界也造成了很多麻烦。战争骑士正在准备对永黎大陆的恐怖战略，先是拿走了一些生物，当做血色流星的炮弹储备，后来又要求制造一些可以当做探子的具有特殊能力变异生物。
“你们被当做闲棋放在精灵岛，只有在战争骑士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激活。别为此难过，这其实给了你们实际上的自由。”费奇说道：“可能战争骑士也没想到精灵会那么一蹶不振，没能在永黎大陆上产生重大的影响……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无底深渊恶魔的混乱力量是控制这些棋子的关键，其中的毁灭和破坏倾向于战争骑士整体的战略非常契合，但缺点是这种血脉非常容易暴露。于是，变异找来了血脉表现更强的龙类，再加上一些容易被腐化的人类，将其他血脉深深埋藏起来。
“马瑞利斯为贝妮提供了六臂蛇魔血统，加上变异找来的其他血统，影响了某条龙，或者完全新生龙蛋。根据我所知道的龙族理论，你现在身上并不显示龙类特征，极有可能一生下来就没有受到龙的哺育。龙会给刚生下来的蛋吐火，或者酸、冰、闪电之类的，让饱含能量体的蛋获得……”
“我先作为蛋，一生下来就被从母亲身边带走，然后被注入其他血统，对吧？”
“对，抱歉……”费奇说道：“你和贝妮，或者还有更多的孤儿渡过婴儿期，在产生记忆之前，就被送往各个地点，比如精灵岛。马瑞利斯如何欺骗或者说服精灵，这我不知道。但他这个恶魔的混乱本质也因此体现出来：他将你和贝妮父母血脉的情况说反了。”
夏妮听完后，缓缓点了点头。她在瞭望平台沉默地凝视着远方的地平线，慢慢留下泪来。“我的母亲没有为我喷一口火，我的父亲没有养育过我。贝妮还是由她的父亲马瑞利斯送到精灵岛的，而我则完全被抛弃……不，费奇，我的母亲是否还活着？”
“不知道，可能性非常渺茫。嗯……”费奇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如果她还在第二世界，那也许我有办法可以找到。我需要你的血，然后施展神瞰·大预言术。别急着放血，需要的量很大，差不多得有一升，你得慢慢放。而且是要健康的，你要多吃多锻炼才行。血脉激发的越好，寻找的成功率就越大。”
夏妮一边用力擦着眼泪，一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多吃多锻炼然后放血？这完全不是正常的办法好吗？”
“相对来说最正常的办法。一寸一寸搜索第二世界是不可能的，大预言术还有那么点希望。不过，若第二世界找不到的话，我建议就别找了。多元宇宙太大，没有法术能够覆盖，你也没有那么多血可以用。”
“如果找不到，请你骗骗我，就说找到了，但是她已经死了。”夏妮又开始掉眼泪，声音重新哽噎起来：“我只是不想让最接近母亲角色的人是变异，而父亲是那个马瑞利斯……”
费奇伸出食指，点了点夏妮的脑袋，这一次蛇发居然没咬他，估计是太过悲伤所致。“别胡思乱想，你和变异、马瑞利斯没有血缘和家庭上的关系，不然我算什么？将自己岳父母全都亲手杀死，然后还碎尸……别闹了，就算是孤儿，固然可怜，但不代表就不能当正常人了。我的情况不比你更糟？按照灵魂算，我来自哪里？魔鬼？另一个自己？另外两个自己？你还有情况类似的同胞，至少还有妹妹和希望，我在这个多元宇宙就只有一个。”
“别这么说，你还有霍尔家族，他们都是你的亲族。”
“他们对我很不错，所以我也会好好回报他们，事情就这么简单，也必须这么简单。”费奇变出手巾为夏妮拭去眼泪，然后说道：“好了，别在这里吹风，天已经开始凉了。”
“好，我也要回去看看贝妮，她或许是除了你之外，我剩下的唯一亲人了。”夏妮与费奇并肩而行，然后说道：“对了，我听说这一次你家的兰登和希拉表现得很不错，有许多贵族愿意改变身份加入帝国，可以省去不少兵灾战乱。你一定要好好奖赏他们，这样也可以激励更多的旧贵族成为帝国的一份子。”
“是的，他们是做的不错，完全超过我之前的预期。不过地狱骑士团的那些小伙子们有些不满意，他们想要战斗，估计特隆给他们的训练压力太大，一个个快受不了了。”
“能不打仗还是别打的好，尤其是还有第二世界这个威胁呢。”夏妮挽着费奇的胳膊，问道：“合并仪式还有三个星期就要举行了，已经有旧贵族来到塔巫港城了，这你知道吗？”
“你都知道了，若我不知道，那我岂不是非常不合格？”费奇皱了皱眉，说道：“这些家伙不能相信，我让麦瑟斯盯着他们，避免出问题。这件事太顺利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那要不要提醒一下兰登和希拉，让他们去试探一下？”
“看来他们来找过你，对吧？是不是想打听一下我准备给他们什么样的奖励？”费奇哼了一声，说道：“你见到他们之后就说我不满意，让他们把工作做扎实一些。最近酒会、舞会参与的不少，美丽的小姐和帅气的男士也见了不少，都快被吹上天了吧？吹得越高，摔得越狠，你给我最后告诫他们一下。”
“行，我也觉得他们在塔巫港城这样频繁露面不是好现象。”夏妮说道。他们两个进入室内，秋季乍起的冷风被大门隔绝在外。沿着铺着地毯的长廊向安置贝妮的房间走去，墙壁上一副巨大的挂画让费奇停住了脚步。
那是安德鲁·霍尔的画，自从他失踪之后，这副原计划要挂在王座间的画就被转移到城堡的这一侧，远离费奇的统治核心。他仍处于失踪状态，欧丽安娜推测他被带到了第二世界，但费奇的魔鬼在第二世界并没有发现他。费奇很想找回他，这样可以完善他的计划，给他省去很多麻烦，而且安德鲁是他真心承认的哥哥，与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
“要不，我再劝劝卡洛尔？上次你提出来的时候吓坏她了，你也得理解一下一个独自照顾孩子的母亲的想法。”
“如果没有戴尔蒙德的血，我怎么寻找安德鲁？又不是让她把戴尔蒙德杀了，只要慢慢收集血液，装在空间袋里保存就行。”费奇捏了捏拳头，说道：“那天我一提出来她就嚷嚷着不同意，还不等我解释就离席，然后带着她那群侍卫如同……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跑了！”
夏妮赶紧拍拍费奇的手臂，让他从愤怒中平静下来。这个时候给他说情没什么用处，只能让他尽可能思考，所以她问道：“我有一点不懂，如果是寻找亲族的话，用安德鲁弟弟妹妹的，或者他父母的血不行吗？”
“我的血不行，什么结果也不会出来的。”费奇说道：“兰登是从家族远亲那里收养的，关系太远也没法用。希拉以及我父母也可以是备选方案，但从法术效果上说，远不如戴尔蒙德，效率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如果用戴尔蒙德的血，找不到的话那就真找不到。用其他人的，找到了还好说，找不到的话难道要放弃？我不甘心。”
“那我再给她说说。我现在也在用自己的血来寻找亲人，也许能用这个说服她。”
“她现在躲在灯塔领里面如同惊弓之鸟，总觉得我要害她。你最好与她书信联系，找可以信得过而且机灵勇猛的信使。麦瑟斯向我汇报说，卡洛尔身边聚集了一群别有用心的人，可能想要利用戴尔蒙德来给帝国找一些麻烦。”
“这可不行！这是自寻死路啊！”夏妮立刻说道。
“如果她这样做，她就失去了照顾霍尔家血脉的资格，将再也见不到戴尔蒙德。”费奇脸色阴沉，头缓缓低下来，似乎脖子上多压了几千斤重担。“我累了，我要去冥想一会儿，就不陪你去看贝妮了。”
章节482 要求
帝国越来越强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帝国内部也存在许多涌动的暗流，这更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所有暗流中最危险的一股在近期迎来了灭顶之灾。
地狱骑士团在费奇的命令下出动了，他们的目标是毁灭重生教派。按照费奇从马瑞利斯脑子里挖出来的情报，毁灭重生教派在帝国境内的据点都遭受了沉重打击。他们没法逃跑，因为费奇要求魔法学校和伏藏女族配合行动，学校的魔法师们封锁空间传送，伏藏女族使用破咒武器，让绝大多数法术都无法产生应有的作用。
发现走投无路的邪教徒们变得气急败坏，他们所信奉的“毁灭”以及“重生”在这个时候只会催生出一个选择：狗急跳墙。绝大多数情况下，地狱骑士团不需要出示任何证据，那些运用邪术或者变身成为怪物的人已经自认了罪行。
费奇不需要审判，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被地狱骑士团盯上的目标只有两个选择：与魔枪的精金子弹争辩，或者束手就擒，接受侦测法术的检验。没能通过法术检验的，还是一颗精金子弹，通过检验的也会被关押起来，隔绝他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是皇帝的权力。”费奇对任何一个想要为最后一种情况求情的人说道。“让他们向女神祈祷吧。直到神迹降临之前，他们都将被关起来。”
一番大肆搜捕，三百颗人——或者怪物的——头，两百被关押者，令整个帝国为之震动。对于诚实清白经营自己生活的人来说，这只是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什么震不震的。吓坏了的人其实是另外的那些“暗流”。他们中有其他王国和贵族的探子，有他们的代言人或中间人，有一些雇佣来的刺客、掮客、破坏分子。他们发现地狱骑士团的抓捕准确率高得吓人，而且抓捕的能力也远超他们的预计，当然会害怕。‘如果皇帝也掌握了自己的信息，该怎么办？’
这些人如果见识过地狱骑士团在战场上的表现，兴许就不会害怕，而是改为认命了。费奇的这次突然打击起到了打蛇惊虫的效果，许多“虫子”抓紧时间离开了塔巫港城、离开了帝国边境。他们让出了空间，正好准备投诚的旧贵族们到达了。这些人，有的坦然，有的战战兢兢，他们也拿不准皇帝陛下的意图，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这次行动只是为了打击“毁灭重生教派”。
费奇可以管很多事情，唯一不能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不能大规模地管，他不具备这种能力。若是有这种能力，他早就能扭转所有人的灵魂信仰，产生强大的法术效应，避免这个世界被摧毁了——就连造物故主也要通过一系列渗透、破坏和威吓来改变灵魂的状态。
有些事情管不了，有些事情能管，但并不代表它就能按照预期进行。费奇正在为一件事头疼：情报总管麦瑟斯在“合并仪式”前一个星期跑来报告，说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坏消息。
“陛下，我安排的计划无法执行了，因为地狱骑士团对毁灭重生教派的打击让一些刺客选择提前离开塔巫港城，而且不管出多少钱、给什么样的好处，也没人敢在合并仪式上进行破坏工作。”
“没人惹事，就没法陷害马尔塞家族？你说给多少钱都不行，难道那些刺客或者佣兵们都已经非常富裕了？”
“他们害怕被追查。现在在佣兵中有一种广为认可的说法：毁灭重生教派这样的组织都藏不了、顶不住，那没有谁能。给皇帝捣乱，尤其是直接捣乱，绝对活不过三天。”麦瑟斯挠了挠头：“陛下，如果能有一年时间，我还有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你怎么扭转？”
“制造……不，伪造一些成功的活动，让那些人逍遥法外，并将成功的消息传播出去。在佣兵和刺客之中，流言比真实的情况有更广阔的的生存空间和更大的影响力。”麦瑟斯说道：“您之前的统治者——其中不包括安德鲁——都需要刺客来为自己做一些不好摆上台面的事情，这需要他们一直保持影响力，所以一些有声望的刺客协会都是建立在统治者允许的流言之上，由统治者的金钱进行操控的。”
“其中包括亚里亚大公时期对我的刺杀吗？”费奇突然问到了这件事，麦瑟斯突然打了个寒战。“那个精灵的刺客，是亚里亚直接找的精灵，还是通过你？”
“陛下，是通过我。”
“我觉得也是如此。亚里亚喜欢让别人的手脏掉，来替自己完成工作，这是他失败的原因——我也几乎因为同样的原因失败。麦瑟斯，我对你很失望。”
麦瑟斯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陛下，请原谅我。我对自己的失望同样无以复加，我……”
“停下吧，别说什么‘也’无以复加，我的情绪还没那么快被调动到极限。我只是知道了你的上限，仅此而已。好吧，从地上起来吧，若你具备完成一切任务的能力，我就命令你去拯救世界了，对不对？”
麦瑟斯有些不知所措，他按照要求站起来，但双腿依然止不住地发抖。“陛下，我还能为您服务吗？”
“你有许多事情去做，我完全可以容忍你工作中的瑕疵。我也不是十全十美，我不也在容忍这一点吗？”费奇面无表情地说着这番话，麦瑟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其中的意思。“马尔塞家族的人到塔巫港城了吗？”
“到了，蒙塔·马尔塞伯爵就在塔巫港城，他们是今天早上到来的。”
“我要见他，立刻。让他到皇宫里来。”费奇摆摆手，示意麦瑟斯可以退下了。
麦瑟斯擦了擦头上的汗。如果这件事他还办不好，那么他以后就没有头可以给手用来擦汗了。情报总管一路小跑离开了皇宫，换上最快的马，在仆人一路疯狂的追赶下前往驿站。马尔塞家族刚刚安顿下来，希拉和兰登按照礼仪和官职正在替皇帝陛下欢迎他们的到来。蒙塔那张黝黑的圆脸一直挂着欢笑的表情，如同刺猬一样白色的胡须和短头发微微抖动。他们还没走，麦瑟斯就急匆匆冲了进来。
“伯爵，非常冒昧，皇帝陛下要见你。”麦瑟斯气都没喘匀，带着粗重的呼吸说道：“请这就前往皇宫，陛下正等着呢。”
“我非常荣幸能有机会提前见到陛下，但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蒙塔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睛中有疑惑，但更多地是紧张。
“我也不知道。陛下是这样要求我的，我便必须百分百传达。”
麦瑟斯没有回答问题，但也算用另外一种方式回答了问题：皇帝要求的需要百分百做到。在面对费奇那样的皇帝时，理由经常不重要、内容也不重要，情绪才是重要的。麦瑟斯不敢怠慢，蒙塔·马尔塞伯爵就更不敢怠慢。
“我这就出发。麻烦领一下路，我第一次来塔巫港城，皇宫更是没去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走。”蒙塔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尘土和污迹，但在“紧急会见”的情况下已经不能更得体了。
“我们可以带您过去，还可以让麦瑟斯大人缓缓，休息一下。”
麦瑟斯望着兰登，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真的以为这个霍尔家的少爷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肯学习、能工作，可以扛起一些担子，但此时此刻他显然非常缺乏经验。不用说别的，看看蒙塔·马尔塞伯爵脸上露出的欢喜表情，那种找到垫背或者安全保障的欣喜，就能证明兰登错了。
“是啊，我也正好非常想见见哥哥。”希拉说道：“自从上次的晚餐，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能看到他了，平时只靠信件联系。这段时间我看了好多东西，见了好多人，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精彩！麦瑟斯心中暗暗叫好，他便说道：“皇帝陛下非常繁忙，即便你有很多话要说，也得等他有时间并传唤时才能过去。陛下现在只能将时间先给尊贵的客人、未来帝国的一份子，蒙塔·马尔塞伯爵大人。请不要担心我的身体，能在皇帝陛下面前通过疲劳显示我的努力，这种机会可不常有。伯爵大人，请。”
马尔塞伯爵微微皱眉，想要开口，但他注意到希拉在她哥哥的脚后跟上轻轻踢了一下，就知道没什么办法可想了。“那麻烦总管大人带路了。”伯爵只好说道。
马尔塞伯爵只带了两名护卫，兼职侍从，其他的都留了下来。麦瑟斯注意到他在离开前对自己妻子使了个眼色，但情报总管决定视而不见。如果交换一下身份，他也会使眼色的，但什么眼色都解决不了问题，就像那两名护卫一样。如果皇帝陛下想做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女神亲临才能阻挡他。
嗯，或许夏妮也有这个能力。
费奇为蒙塔·马尔塞准备了饮料、点心和烟斗，这些最近常被他看作是浪费时间的繁文缛节。麦瑟斯看到后，心里越发不安。皇帝陛下越重视，说明这件事影响越大。
“我能直接叫你蒙塔吗？帝国是没有贵族阶级的，所以我不想说伯爵这两个字。”
“皇帝陛下，当然可以。加入帝国之后，伯爵什么的就是过往的云烟，完全不值一提。请你理解，我加入的心情非常迫切，所以尽管按照您喜欢的方式来称呼我。”
费奇邀请蒙塔·马尔塞和他面对面坐下，然后摆摆手屏退仆人。蒙塔也点点头，于是他的两名护卫跟着麦瑟斯也离开了房间。费奇抓了抓下巴，示意蒙塔随意取用面前的食物或饮料，然后直接说道：“我要桥渡城，完全控制那里，你为自己和你的家人选个其他地方吧。”
“陛下，您真直接。”蒙塔抓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滚烫的茶水。这水也没法喝，他也没想喝，只是他非常需要动起来。“陛下是对已经达成的协议不满吗？”
“对，我非常不满意。那两个家伙自作聪明，并没有给我办好事情。桥渡城很重要，但他们还是将你的家族留在那里。所以，搬走，换个地方！”
“陛下，在桥渡城，消息已经公布出去，马尔塞家族仍会留下来，这是让当地人能够保持稳定的最主要原因。他们是一些非常守旧、保守的人，只有熟悉的面孔可以让他们不惹是非。”
“如果我的工作组需要你的家族出面才能维持秩序，那么他们是失败的。工作组的失败就等于我的失败，而我不容许失败。”费奇说道：“除了失败之外，我也不容许有人觉得可以威胁我。我不认为凡间存在无法完成的琐事，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方法和另一种方法的比较。”
“陛下，你能让死人复活吗？”蒙塔突然问道：“你能让石头长出粮食来吗？”
“你引用的这两个问题是真理雷霆女神教典里的故事。女神神使对此的回答是：要自己思考并努力。而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费奇紧接着问道：“你们什么搬离桥渡城？”
“陛下，那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家族的每个人都是在那里出生并成长的，拥有丰富的回忆。而且，我们不像其他家族在别的地方还有产业。离开了桥渡城，我们家族什么也不是。”
“工作组可以为你们分配一处比较好的位置。”费奇说道。
“陛下，这不够。”蒙塔说道：“我们之前有过协议，那是由您授权的官员签署的，这份协议已经以布告的形式张贴在桥渡城，我确保那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其中的内容。您是不准备执行这份神圣的协议了吗？您要毁约吗？”
“这样的指责令我心痛，”费奇依旧面无表情：“弟弟和妹妹犯下的错误需要我来弥补，心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之前说了，只有一条路和另一条路的区别，终点都是一样的。想想，为什么是麦瑟斯去通知你过来的？”
章节483 必须完成
蒙塔·马尔塞看着皇帝，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自从贵族们想要组成新联盟来对抗雷维魔法帝国的尝试失败后，尤其是圣三城堡开始逐步将那些没能通过牧师、圣骑士考核的贵族子弟礼送出境之后，他就打算为自己的家族寻找一个可以接受的合同。
两个年轻人，希拉和兰登，带着霍尔家族的光环，背后站着强大的皇帝陛下，却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很容易受到影响。利用他们想要建立功业的想法，蒙塔·马尔塞略施小计。他聚拢了一批被皇帝吓坏了的小贵族，成为这些人的领头者，然后以出卖小贵族的利益，让自己获得了更优势的谈判地位。
他留下了家族的城堡，于是可以继续控制跨河的唯一陆地通道。这是一条稳定的财源，也是未来政治地位的保障。他的这番心思和动作并不算高明，但希拉和兰登已经签署了协议，那他便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在贵族中，高明与否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只是，他没想到皇帝的反应会这么大、会这么快。
“我要统一整个永黎大陆，形式上的统一最迟在两年之内完成。”费奇拿出魔杖，在空中一点，一副整个永黎大陆的地形图展现出来。“从面积上说，桥渡城不过是三分之一多一点的距离，不过从人口上说，加上周边辐射地区，这里差不多有四成多，接近一半。任何东西当超过一半时，它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明年，我将开始这样进攻。”费奇挥动魔杖，在空中的幻像地图里画了几条线。“桥渡城将成为一个物资的中转点，也是伤员治疗的后方。同时，那里也将必然成为所有反对者进攻的重要目标。你想留在那里，那我保证如果战斗发生，你们整个家族没有一个能离开桥渡城。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你留在那里。很简单的理由：我信不过你。”
“只是对一个贵族最大的侮辱。而且我们马尔塞家族历史上从没有发生过背信弃义之类不荣誉的事情！我们与霍尔家族也没有过节。”
费奇点点头，承认蒙塔说得很对：“但我就是不信任你，这一点无需再谈。马尔塞家族因为桥渡城的重要地理位置而蓬勃繁茂，在附近地区保持了强权和独立，这已经绵延了三百年，足够了。现在，你当然有权力为了捍卫过去的荣光而死，也可以从我的计划里滚出去，免去我一番口舌。”
蒙塔·马尔塞用力一拍桌子，然后顺势掀翻，杯盘水果饮料撒了满地。他怒不可遏地看着费奇，如果手边有剑的话，此时肯定已经抽出来了。但在进入皇宫之后，他的随身武器就交由侍卫保管，不能带入皇帝的房间。屋里面的异响这么大，却没有人进来。蒙塔发现不止是他的护卫，皇帝陛下的护卫也没有进来，这说明什么？
“释放你的愤怒吧，那边的墙上就有武器，那两柄巨大的斧头经常保养，它们的锋利程度可以信赖，完全可以从中间劈开一匹马。”费奇眼睛中流露出的藐视清晰可辨，更加深深刺痛了蒙塔。“如果你没有胆量的话，我可以再帮帮你，比如……”
“停！”蒙塔突然说道：“你将拥有桥渡城，那座城堡和那座大桥，但你绝不会拥有桥渡城的人心。你将不会得到贵族们的信任，也不会得到爱戴，你是一个混蛋！”
费奇轻轻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懦夫。”
“噢，那个词用不到我身上，你只是想激怒我。作为皇帝，你丢失了风度、自尊和自律，你才是懦夫。雷维魔法帝国本质上只是一个建立在强权上的沙子城堡。你很强，但你不可能永远是最强的。”
“你说的很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你将会获得桥渡城堡，因为现实情况没有变化，马尔塞家族无法抵挡地狱骑士团，也无法抵挡你的威胁。但我并没有失败，因为我用一座城堡的代价扯下了你的假脸皮。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公理和正义的，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必然会反噬与你。”蒙塔冷哼一声，然后问道：“皇帝陛下，我可以告退了吗？”
“走吧。”费奇摆摆手，脸上看不出喜乐。
蒙塔摔门而去，情报总管麦瑟斯赶紧进来。他快步走到费奇面前，深深地弯下腰，等待来自皇帝陛下的暴风骤雨。
“蒙塔这次到塔巫港城都带了谁？”费奇问道。
麦瑟斯心里一惊，一些非常不好的可能突然浮现心头，这些可能里大多夹杂着谋杀的血腥。“他带了自己四个儿子中的三个，全部的两个女儿。蒙塔的两个弟弟也来了，都是马尔塞家族中的实权派。根据我的情报，他这次来也是打着与其他旧贵族互相联络的主意，特别是商业上的事情。”
“那么在桥渡城呢，还有谁？”
是要抓人质，还是要让地狱骑士团传送突袭并屠城？麦瑟斯不敢多想，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和语气，说道：“马尔塞家族还有比较近的亲属大约二十人，再加上二十名左右的家族骑士还留在桥渡城。那里的常驻兵力在一百二十左右，加上扈从、见习骑士以及可以武装起来的家仆，最多有四百人。”
费奇想了想，然后道：“你去找古德，就说我的命令，让他调集一批铺路修桥和救灾的物资，运到地狱骑士团营地去，今晚完成。我会让特隆给你调配一些守卫。等你听到消息后就会明白要干什么。跟着地狱骑士团去救灾，然后控制住当地的局势，直到我叫你回来为止。这次任务算是对你的惩罚，之后不要再失败了。”
麦瑟斯用力点头，“陛下，我一定尽心尽力办事。”
将他打发走之后，费奇在会客厅中静静站了一会儿，闭目养神、思考问题。之后，他习惯性地将手伸向逗猫棒，可到了一半突然收了回来，就像是触电一般。逗猫棒做出一个困惑不解的表情，可费奇并没有为它解答，而是转动老魔杖，化作一道红色的火线冲上天空。
逗猫棒只能留在原地，看着红色的细线远离。这道红线是费奇在空间缝隙中滑行的痕迹，每个人都能看得到，但没人能够触摸。细线在天上飞行、延伸了许久，但费奇只用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在他面前是一道水流湍急的大河，被云层遮蔽的月光和星光只能勉强让河面反射出微弱的光亮，静谧的夜空倒让河水的咆哮更显喧闹。
费奇缓缓降低高度，最终停到距离河面只有几米的位置。这是一段充满危险漩涡的河道，没有渡船、没有渔夫，两岸也没有村庄，因此也不会有目击者。他用老魔杖指着河水，然后张开魔法矩阵，将关于水元素控制以及空间传送的咒语输入进去。
一道紫色的光束从老魔杖顶端射出，猛地撞向河面，发出如同雷鸣的巨响。刹那间河流被击断，如同一记重拳，从河面一直贯穿到接近水底的位置。沿着河水流向，断层位置的前方——只有前方——水面突然涨高，如同两倍的河水叠加在一起。
这个古怪的大浪向前推进，也向后跌倒，想要填充断层，可第二次雷鸣出现了。费奇用水元素控制和空间咒语改变了河流波浪的状态，将相对平稳的缓波变成了高山峡谷一样的陡波。他向河水施加压力，就像打桩机不断猛砸，这股带有特定频率的压力会沿着水流的方向移动，并在遇到障碍物的时候释放出来。
人工制造的冲击浪，势不可挡。对于桥渡城堡来说，上游方向一声一声的雷鸣遥远而听不真切，但连绵的浪涛声却越来越清晰。
河岸两侧的码头全都被摧毁，就连拴在岸上的船也被古怪的浪头直接拽断绳索，猛地拖了下去。所有的建筑和船只都被撕碎，变成或大或小的木头残骸，被浪头推动着向下游冲去。
洪流中不乏落水者，他们想要呼喊，但一个浪头下去就会变得悄无声息。水性再好的人也无法与这种洪水搏斗，一点生还的希望也没有——除非他们被费奇用法术移动到岸上去。
费奇以隐身的状态跟随自己制造出来的洪流前进，他的飞行速度比河水的移动速度快多了。他让幻蛇科克塔尔钻入水下，因此很容易就能看到那些溺水的人。他等到落水者晕死过去之后就会营救，控制水流将他们抛上河岸，尽量甩到有人群聚集的地方。第一波洪峰最危险，因为到来之时很多人没有准备。之后的那些波，除非是有人主动跳下去，否则很少再能将人卷下去。
夜晚中的桥渡城是一条横跨在河面上的灯火线，火把和油灯勾勒出大桥和城堡的轮廓。费奇看了眼河水，最前面的部分已经通过了桥渡城之前最后一个渡河码头，之后应该就是一马平川。于是他加速飞行，提前来到桥渡城堡。这里的卫兵已经听到了异常的水生，但他们根本看不到黑暗中的河面。
费奇在一个士兵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那个年轻的士兵便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狂奔向城头的警钟，扯下安全罩，抓住摆绳，使出全身的力气摇响它。还没等其他人去阻止，另外一个士兵也打了个激灵，抱着号角用力吹响，传递出最紧急警报的信号。
整个城堡突然活了起来，但就像是刚刚惊醒的梦中人，还有一些睡眠遗留下来的茫然。他们按照敌袭做出准备，越来越多的士兵、骑士和仆人离开房间、拿起武器、冲上城墙。不能战斗的人也都被拽起来，身上胡乱裹着大号的镶嵌皮甲，然后被带往安全的房间。
“看！看河面！那些白的是什么？”
白色的是浪花，之后幽深黑色的东西是之前被拖入水中的建筑、船只残骸。它们是强大的攻城部队，是撞车和攻城锤，是敢死队。所有人都在惊呼，刚刚卷起的城门又被要求放下去。桥渡城的人就生活在河边，谁不懂点水性，谁不明白河流发怒时的模样和威力？
“快，离开城堡，去岸上！去岸上！”
没有马，仅凭双腿是来不及跑完大桥全程的。第一道洪流冲过来了，狠狠撞在桥基上，也没放过中心岛的城堡。所有人都感觉身体偏了一下，然后就是从脚底传向头顶的一阵酥麻。
水是柔的，根据环境的不同而自我改变，它们过去了；残骸是硬的、刚的，被卡在桥上和岸上，然后又迎来了第二层浪。有什么东西断裂了，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明明谁也没听到声音，但就是有这种感觉。人们疯狂地喊叫着，让冲上桥面的人撤回来。他们突然觉得，中心岛上的城堡要比两座大桥安全得多。
第三次撞击，城堡面向上游那一侧的所有窗户都碎了，巨大的裂缝从窗棂向外延伸，在墙壁上形成丑陋的蛛网。原本摆在窗户上的花盆跌落下去，它们撞击墙壁、地面并落入浪涛时似乎是静静无声的——因为第四次撞击的声音太大了。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桥面断裂，上游的木头残骸将石头的大桥吃了下去，硬生生啃出无法逾越的缺口，却一个个生出“这是理所当然”的念头。这洪水处处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感觉，因为自然在发怒时是没有明确目标的，而这些可怕的浪却不是。
两条大桥被摧毁了，只剩下岸上的引桥以及在洪水中时隐时现的几根桥柱。几乎所有桥面都已经去了下游，说不定在枯水期还能重新露出河面。现在已经没人顾得上大桥，城堡成了洪水的下一个目标。
墙壁已经开始倒塌，每次有砖石落下，便会有尖叫声响起。众人向女神祈祷，不要将他们最后的落脚之处夺去。
城堡不断倒塌，尤其是靠近水面的高度，洪水如同挖掘机一样不断前进，而城堡在用掉落的砖石进行反击。桥渡城的所有人都面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次灾难中毫无用处。留在城堡中的施法者也在努力，可他们的法术碰到洪水后，便如同台风中的蜡烛，瞬间就熄灭了。
“女神啊！救救我们吧！”他们声嘶力竭地喊道，然后这声音就被洪水压下去。就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洪水终于开始渐弱，希望出现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水流越来越缓。城堡虽然还在因为自重而倒塌，但终于停止了这个过程。几个小时后，河面完全恢复了平静，马尔塞家族的城堡还在，但谁都看得出来，它已经无法再使用了。费奇暗中控制着法术，精妙地达到了这个效果。
而且城堡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中心岛上，最近的渡船是成为碎片飘远的那些。
章节484 简单的选择
一匹健马狂奔，四蹄砸出一排烟柱，在坚硬的路面上留下浅坑。马背上只有最简单的鞍座，换言之是一块柔软的皮子加上两个马镫。一个矮小的骑士轻装站在马镫上，只背着一个布包，没有缰绳在手中。
“快！快！”他一边流泪一边呼喝。他心中清楚，经过这一次不计马力的长途奔袭，这匹桥渡城最好的马恐怕无法再次闪耀。无论多么轻装上阵，无论怎样给它降低负担，一匹马想要在长距离上比鸟儿还快，那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桥渡城没有向塔巫港城的信鸽和渡鸦，传送法阵也是遥远的事情，困在中心岛的那些人，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身下的这匹马。骑手很清楚这一点，健马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它们并肩前进，为以后不能再见到对方而哭泣。
“快！塔巫港城！向东，继续向东！”
得益于从不间断大力修建道路的决心和意志，雷维魔法帝国拥有比永黎大陆上任何国家都完善的主干交通体系，尤其是从塔巫港城到灯塔领这一条线上，路面的情况最好。坚硬的细沙平整铺在极碎石子上行成的道路对马蹄和车轮来说都非常舒适，路两侧每隔两百米便会有一对有魔法符文的路桩，控制着周围的元素环境。它们吸收周围的游离元素，让土元素压住沙石，让雨水和冰雪离开路面，让风带不走这里的硬沙，让路面基本具备了自我养护和维修的能力。
除去安排路监人员补充沙土石子，清扫断肢落叶之外，以后皇室都会让魔法学校检车并补充路桩中的元素宝石，费用就出自传送阵的收益。帝国的土地都属于皇帝陛下，道路的面貌就是皇帝陛下的实力展现，而且是公平地呈现到每个人面前。桥渡城虽然还没有并入帝国，但骑士已经开始在心中感谢这一位皇帝陛下。他的马朋友能在生命最后一段奔跑中享受到这世界上最好的路面，也不枉它一生都在为奔跑而进行的锻炼。
“要击毙他们吗？”
地狱骑士团在塔巫港的旧城墙上设有狙击位，最好的枪手在这里执勤，配备有接近两米长的重型狙击炮。这种介于魔枪和魔贯光杀炮之间的武器足以将巨龙击落，也可以穿透费奇日常的魔法护盾将他的身体打穿。唯一能够抵挡这种武器的方法就是不要抵挡，在它的威力到达可能造成伤害的位置之前避开。费奇用自己做实验，已经掌握了这种魔法技巧，但那个骑士没有，那匹马也没有。
“不要开枪，不要击毙，让他进城。”情报总管麦瑟斯说道：“皇帝陛下已经知晓，同意他进城。至于之前他闯过的那些哨岗，皇帝陛下已经原谅了他们。这个骑士和这匹马正燃烧自己生命来完成他们的任务，而皇帝陛下从未要求帝国的普通士兵这样做，所以骑士的胜利和士兵的失败是理所应当的。”
“地狱骑士团不会失败，因为我们是准备时刻为皇帝陛下牺牲生命的。”特隆不太满意麦瑟斯的话，但也能理解他，毕竟他们属于不同的团体，敢于牺牲的战士和投机的情报贩子。“让他通过。给城门发信号，清理出空间来，让他入城。”
地狱骑士团是一支绝对遵守命令和纪律的队伍，正因为如此，没有敌人能强行通过城门，之前没有，这一次也没有。门口的士兵不动声色将人群分开，让出一条足够马匹疾驰的通道。今天是皇帝陛下与所有旧贵族完成缔约的日子，他们都在城市北面河边猎场的一处空地上，最快到达那里的方式是从城市中直接穿过去。这一条路线上，或者说每一条路线都在地狱骑士团的监控之下，若没有特隆的命令，谁也过不去。
骑士并不知道这一信息，但他也不需要知道。麦瑟斯在城市各个主要路口安排了人手，他们是商贩、游客、干活儿工人或者玩耍的孩童。他们会用倾倒的木箱木桶，正在运输的货车或者自己的身躯形成阻碍，并用各种谈论的声音指导骑士走上正确的方向。而适时出现的城市卫兵也会驱赶他向城北奔跑，确保他能够“直接冲入会场之中”。
骑士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功冲入城内的，他只知道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支持自己不断向前，他觉得那是真理雷霆女神天使的指引。以他的双眼是不可能看到幻蛇科克塔尔的，更不可能知道帝国皇帝的目光正聚集在他的后背上。
就算给他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皇帝陛下正在会场等着他，因为费奇相信骑士的到来会结束眼前这场无聊的宴会。他面前是来自三十三个领地的旧贵族，大致上可以分为六种习俗，因此要用六种不同的方式来举行仪式，来确保“盟约的神圣不可侵犯性”。在费奇看来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因为不管这些人的习俗是什么，真理雷霆女神也不会做担保人，而且所有仪式加起来也不如一份魔鬼契约更有效力，偏偏他们不会选择魔鬼契约。
夏妮对各地的仪式饶有兴致，她有一段游吟诗人的生活，因此喜欢上了各地的音乐、绘画和服饰等艺术形式。不过游吟诗人的身份让她无法接触这些贵族之间才会使用的仪式，所以她表现出来的兴趣是发自内心的。她代表皇家提供了今天所需的笑容和掌声，而费奇负责提供一张冷酷而严肃的表情，以及紧闭的双眼。
“陛下，您睡着了吗？”
有幸坐在皇帝身边的是来自蛇岩城的纳吉尔前公爵，一个特别喜欢笑的胖老头。他是所有旧贵族中旧爵位最高的，特别人畜无害，所以被推举坐在费奇身边。他对盟约不盟约的无所谓，反正皇帝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投降换命本来就是一门好生意。他一直很好奇被称为世界最强者的皇帝陛下是什么样的，于是一直在给他讲笑话，试图活跃气氛。费奇一直紧闭双目，一句话都没回过。直到现在。
“不，我没有睡，我在为你祈祷。”费奇说道：“一个热情的人很容易受到欢迎，如果他同时也很诚实的话，那他很快就能收获一些朋友。保持友谊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收获友谊从来也不那么容易，对吗？”
“啊，陛下，您是一个睿智的人，我很希望有您这样的朋友。”
“那么，未来的朋友，诚实地告诉我你觉得这次盟约会议怎么样？”
纳吉尔前公爵用拳头挡住嘴咳嗽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陛下，我认为能够做出改变来适应新时期的人将可以活得很好，这些属于旧时代的舞蹈和仪式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我从来都相信人的力量——别误会，我也相信神的力量，只不过我觉得我太无足轻重，神大概不想管我。神的力量是存在的，但这些跳舞的人绝对不是。”
“你说的这些都很对，但全都源于你对我的研究吧？很荣幸你能这样重视我，但我很清楚自己说过什么，在别人的书里又是怎样描述的。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抱歉皇帝陛下，万分抱歉。我……那我只能说，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对这样的结局满意，尤其是蒙塔·马尔塞。最近这段时间，他在私下里说了许多坏话，破坏您的名誉。”
“原来还是没有什么新鲜的。”费奇再次闭上双眼，开始“祈祷”。纳吉尔前公爵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如坐针毡，赶紧从杯子里喝一点东西压压惊，也不用管它里面装的是什么。
就在第六段仪式开始的时候，南面传来一阵噪杂，密集的马蹄声和起此彼伏的惊呼声传入耳中。紧接着，就看到堆放衣服的帐篷被掀翻了，一匹马冲破厚厚的帆布，杀入了会场。众人全都离开了座位，或者进行躲避，或者想要上前拦截。纳吉尔前公爵想要拉着皇帝陛下躲避，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费奇，便被一阵电流打了回去。夏妮瞥了一眼费奇，然后将两只手轻轻放在肩膀上，指尖距离反麻痹太阳镜没有多远。
“嘶嘶嘶呀……”那匹马前腿一软，向前摔倒。它已经精疲力尽，在生命最后一刻选择用自己的胸部和头颈着地，宁可折断它们，也没有将骑手压到。那名骑士得以从马背上翻滚向前，以一个笨拙的姿势勉强刹住自己。他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冲向蒙塔·马尔塞，并从背包中抽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陆行者’卢克？你怎么？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蒙塔愣了一下，才透过满满的油污看出骑手是谁。他迎上前去，接过那封信。
费奇抬起手来轻轻一摆，其他人明白这不是一次刺杀，于是略带失望地回到座位上去。不过他们立刻注意到一直没什么动作的皇帝陛下离开了座位，并没有一同带着皇后，完全一个人来到场地中央，来到那匹已经死亡的马前面。
“这个我要了。”费奇自顾自地宣布道。众人听到后露出了微笑，他们都看得出这匹马经过了非常残酷的长途奔袭，尽忠职守，陛下一定是被其感动，所以愿意安葬它的尸体。
“是你做的！”蒙塔·马尔塞突然怒吼一声，从身边护卫的腰带上抽出剑来，一把推开信使便冲向费奇。众人看到后惊呆了，惨叫声冲破天际。他们不约而同纷纷看向皇帝陛下的护卫，不由得开始担心这些护卫会不会在反击中将他们一并清除掉。
“我做了什么？”费奇看着蒙塔，转过身面对他，然后走上前去。蒙塔咬紧牙关，冲上前来，从上到下斜劈一剑。费奇并没有闪避也没有阻挡，但这一剑毫无阻滞的感觉，导致蒙塔踉跄一步，差点没控制好重心。他抬起手来，剑刃只剩下底部三寸左右的长度。
剩下的剑刃就在费奇面前漂浮着，距离他的身体还有三指左右的距离，好像被某种看不到的屏障挡住了。皇帝陛下用两根手指夹住断裂的剑刃，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
“这种武器没什么用，永黎大陆只有一把剑能够威胁到我。”
剑刃在他手中融化，变成一小团铁水。蒙塔看着手中连水果刀都不如的断剑，正咬牙切齿地积蓄力量，想要徒劳地再刺过来。这时，他那个疲惫不堪的信使骑士喊道：“大人，城堡里的人没事！他们只是被困住了，没有被洪水冲走！”
“什么？！”蒙塔·马尔塞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他回过头，大喊着问道：“你确定吗？那封信……”
“大人你还没看完。”信使骑士突然捂住了嘴巴，在场所有人——除了蒙塔之外——都吸了一口冷气。费奇从空气中抽出一把阴森恐怖的大斧头，在蒙塔的后脑勺上比划了几下。这个来自于桥渡城的领主并没有察觉自己处于生死边缘，他的亲人和部下根本不敢示警，怕真的惹恼了皇帝，他们的领主脑袋就搬家了。
好在费奇只是虚晃了三下，那柄斧头便幻化成了一堆彩色的气泡，飘飘荡荡升上天空。“你需要帮助吗？”费奇对蒙塔说道：“对皇帝挥动武器，可不是请求帮助的正确方法。”
蒙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的耳朵里满是血液鼓动发出的轰隆轰隆声音。他看了信，注意到时间，他知道这件事会是费奇·霍尔做的。马尔塞家族的桥渡城已经屹立了三百多年，什么样的洪水没有见过？这场发生在秋末冬初的洪水根本就不自然，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魔法！
传说中费奇·霍尔皇帝陛下的魔法能够做很多事情，知道他很强，但谁也说不上来到底能做到怎样的事情，是不是存在上限？远隔千里之外的一场可怕的洪水，这会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吗？蒙塔有所怀疑，所以他转过身来直视费奇的眼睛。那双魔法师的眼睛中完全没有感情流露的痕迹，没有得意、没有疑惑也没有怜悯。是他做的！蒙塔的直觉已经喊出了答案。
但是为什么？他不是需要桥渡城吗？为什么要摧毁关键的大桥，为什么要让城堡倒塌？蒙塔脸色阴晴不定，一阵青一阵红，正如他摇摆不定的内心。如果是为了发泄怒火，为什么没有将城堡卷入洪流之中？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蒙塔清楚得很：修建桥梁的材料和结构远比经过多次扩建的城堡要稳固多了。
就在他凝视费奇的时候，地上的马尸抖了一下，然后从它的鼻子、嘴巴和张开的毛孔中升腾起黑色的烟雾，凝结在空中不肯散去，呈现出一只黑色的马匹模样。虽然是黑色烟雾，但并没有给人可怕或者邪恶的感觉，它的眼睛充满灵性，动作轻柔飘逸，让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词：魅影。
“很可惜，你失去了控制。是什么让你对皇帝陛下挥动武器呢？”费奇仿佛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抬起手，魅影驹便将马头放在他的手掌心里，用下巴轻轻摩擦。“蒙塔·马尔塞，你这样失礼，是不是并没有将协约放在心上？我对你很失望，也对这件事很失望。”
“你不是我的朋友，而你显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同意你这就离开，回去你自己的领地。很显然，你并不想将它交给帝国，你没有决心跪在我的面前。”
“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我的魔法能做什么，而且还不相信我所说的。”费奇拍了拍黑色的魅影驹马头，说道：“我说过我能将死去的复活，现在你也看到了……”
费奇还没说完，蒙塔就面对他跪了下来。这个领主咬着牙、捏着拳，他很明白这是唯一的选择。
章节485 能力
“在雷维魔法帝国，人们只需要向真理雷霆女神下跪。起来，蒙塔·马尔塞！”
“请皇帝陛下帮助我的家人和骑士，他们现在还被洪水困在岛屿的城堡里，那里已经摇摇欲坠。”蒙塔心中发苦，“请皇帝陛下看在贵族们交出权力……”
“嗯？”费奇从鼻孔中发出一个字的疑问。
“陛下，看在真理雷霆女神的善良和慈悲上，请帮助我，让我的家人活下来吧！”
“这个请求我可以答应，但你一直没有完成我的要求，这是在羞辱我吗？起来，蒙塔·马尔塞！”
马尔塞站了起来，如此一来他便无法用低下的头颅来掩藏表情，所以那些愤懑和仇恨必须被强行压制下去，他必须做好一个失败者该做的事情：认输。
费奇看着马尔塞，对他灵魂上的变化一清二楚。“怎样成为一个统治者？蒙塔·马塞尔大人，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别着急，我已经用魔法传讯告诉地狱骑士团进行准备，他们会备好救灾的物资，咱们过一会儿就可以出发，不需多久就能到达桥渡城。在这短短的一点时间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究竟什么才是一个统治者最重要的能力？”
“当然是强大的力量，皇帝陛下，您正具备这样的力量。”
“具体点，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我很能吃吗？我很能忍吗？这些也是力量，但它们并不重要，对不对？所以，究竟什么最重要呢？”
“惩罚任何敢反抗的力量，将恐怖的结局仍在他们头上。”
费奇点点头，抬起食指晃了晃，然后说道：“这的确是一种力量，但还不是最重要的。任何统治者都有可能犯错，皇帝也不例外。惩罚并不难做到，一群没有受过战斗训练的村民也有能力吊死小偷，但他们很可能无法反抗小偷背后那些强盗的反击和报复。”
“你曾经指出来说我犯下了错误。我承认我不是十全十美的，我也会犯错，但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可以承受错误。不像一些瘦弱的小草，真正的统治者能够对抗狂风暴雨，甚至可以掀起狂风暴雨来清理自己周围的环境。他错了吗？或许是错了，但他能够承受住，他就胜利了。”
“你觉得有些事情对一个皇帝很重要，比如名声、信用、舆论等等。你觉得这些是统治者的弱点，能够加以利用。这些都是好东西，有用的东西，但真正的统治者不是以它们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我有能力做事情，不管是对是错，我有能力承担这些事情——是这样的能力让我成为统治者。我想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做出改变，那是你可以为之欣喜的幸运；如果我不想改变，你就得承受、适应或者被消灭。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别，是统治者与其他人的差别！”
他靠近蒙塔·马尔塞，伸出双臂将他抱住，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现在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答案很简单：我是皇帝。”
费奇在蒙塔后背上拍了拍，看起来像是在安慰他，实际上将一种恐惧植入了他的灵魂中。之后，他放开蒙塔，将逗猫棒召唤到手中，然后在地上敲了敲，用法术放大声音：“旧领主们，今天是你们加入雷维魔法帝国的重要日子，激动的心情很容易理解。不过你们每个人，每一个人的心里面都有疑问：雷维魔法帝国强吗？强在哪儿？到底传闻和真实的情况是不是相符？”
“你们马上就明白了。”费奇用逗猫棒在地上敲了敲，一道光芒从敲击的位置向前方延伸。在这个法术逐渐成型的过程中，他对旁边的蒙塔·马尔塞低声说道：“明白之后能少点来捣乱的就行。并不是我承受不了，而是会觉得枯燥无味、没有挑战性。记得之前统治者最重要的能力吗？承受失败。”
魔法的能量在费奇面前升腾、聚集，变作一道光圈，形成一个门径。从费奇这一侧看过去，对面是地狱骑士团的营地，特隆指挥官正在另一侧等待命令。“准备传送法阵，我会给你们提供坐标引导，使用这个符文阵列就可以。”
皇帝抛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它里面的内容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但他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纸条飞过传送门径，落到特隆手中。“现在可以去桥渡城了。虽然对千里马来说，那里也是足以致命的距离，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咫尺之隔。”
费奇展开左手的魔法矩阵，然后对着光环构成的门径一指。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变幻之后，门径中的景象也变化了。最明显的就是清晰可闻的水流声，这声音伴随了马尔塞家族的历史，每一个马尔塞都是枕着这个声音入睡、伴着这个声音成长的。“想看看的就跟过来，这个传送门不用管它时可以自己维持五分钟。”
皇帝走向传送门，而蒙塔·马尔塞狂奔起来，第一个冲了过去。跨越传送门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跨过了门槛一样，但立刻就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沉浸在充满水流气息的空气里。传送通道就开在桥渡城上游的岸边，与岌岌可危的城堡遥遥相对。几天前的洪水将这里的建筑物全都卷了下去，然后洗刷得干干净净，形成一片难得的空地。
“你的城堡确实建立在一个非常显要的位置上，这里水流湍急，难得有那么一块河心岛，就被你们家族的先祖利用起来。我依稀可以看到那座城堡全盛时期的样子，只需要用弓箭就可以控制整个桥面与河面了吧？除非有非常强大的工程投石器，否则根本不可能攻破城堡。蒙塔，告诉我，你们家族是有能力截断大桥的吧？”
蒙塔放佛没听到，或者他故意不想听到。那个领主狂奔着冲向原本是引桥的位置，但是残缺的桥桩和湍急的水流挡住了他。这个时候，其他“会盟”的旧贵族陆陆续续走过来，除了少数几个在传送通道两边来回跳——如同傻瓜——其他的都聚拢在皇帝周围。
“很奇怪的一件事。”费奇嘀咕道：“蒙塔·马尔塞的几个儿子和女儿不都在塔巫港城吗？包括他的指定继承人。他现在是在担心谁？”
“很显然，他带到塔巫港城的孩子有可能是假的，那些与他结亲或者有这个意图的大人们要小心了，别被人坑了还沾沾自喜。”一名贵族说道：“在新的时代，皇帝陛下才是能够决定一切的人物。”
“说得很对。”费奇点了点头。他拄着逗猫棒走向河边，并不是蒙塔·马尔塞的方向，而是稍偏向上游。在这里，河流还没有被中间隆起的城堡岛一分为二，所以比较狭窄，水流最急。他来到河边，将逗猫棒指向水面上空，然后开始施法。
“皇帝陛下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截断河流？”旧贵族们窃窃私语，各种说法都有。冰封河面、召唤天使、隆起土地形成堤坝……
费奇制造了一个传送通道，然后慢慢将它浸没在河水中。他用法术技巧调整这个传送通道的形状，用它截断了整条河流。传送通道的出口位于倒塌城堡的下游，河水以及里面的鱼虾生物被完整排了出去，继续向更远处流淌移动。而河心岛的水位迅速下降，不一会儿便露出了湿润的河床。除了那些没能来得及逃走而在浅水坑中挣扎的鱼虾有些可怜外，这段河床已经完全具备了通行的能力。
“告诉蒙塔，他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城堡里的人撤出来。”费奇摇了摇头，一边走向夏妮，一边对其他那些贵族说道：“如果你们好心帮忙，可以维持一下秩序，让那些村民远离这个广场。地狱骑士团会将这里作为落脚点，他们一会儿就会带着各种物资到来。”
这几个法术颇费法力，只不过费奇恢复得也很快，因此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旧贵族们惊叹于截断了河流的空间法术，这在他们眼中是无可置疑的实力。很显然，这种法术可以让帝国的攻击作用于任何位置，城墙、城堡、天险已经变成无稽之谈。
同样，传送术还跨越了距离造成的时间障碍，在帝国的传送术面前，攻击是可以随时发生的。特别是那些控制面积比较大的国家，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战略纵深，现在成了实打实的缺点，只能放大他们与帝国之间的实力差距。雷维魔法帝国，或者说费奇·霍尔，已经不存在能不能统一世界的问题了，只剩下时间问题，而时间完全取决于皇帝的计划和兴致，与被统一的那一方没什么关联。
其实不需要费奇以及那些旧贵族去通知，中心岛倒塌城堡中的人已经看到了断流的河水，开始尝试离开那里。他们要踏着泥泞湿滑的河床走过来，许多地方一脚踩下去，黑色的淤泥能够吞没小腿。这注定是一次没有体面的旅程，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摔上那么一两次。后来在岸边局面的帮助下，扯出了三条长绳，用来辅助岛上的人撤离，摔倒的次数才得以降低。
城堡里的人不少，又多了好几个对着蒙塔·马尔塞叫嚷“父亲大人”的年轻男女。费奇当做没听到，他一直和夏妮并肩站在一起，注视着河床，似乎在计划着什么。地狱骑士团的传送开始了，四个十人队迅速将场地控制起来，也把皇帝与皇后陛下与其他人隔离开。他们手中的魔枪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而一杆重型反巨龙狙击枪也在高地的三脚架上安装完毕，狰狞地扫视周围，透出可怕杀气。
蒙塔·马尔塞想对皇帝陛下表示感谢——即便他知道这场洪水必然是费奇引起的，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感谢。他很想对皇帝表明一个态度，马尔塞家族绝对忠心，永远不会尝试反叛——但是他被地狱骑士团挡住了，不能靠近皇帝。费奇已经将马尔塞家族这件事掀了过去，他们的态度无关紧要。
更多的物资被运输过来，压缩的饼干、散发着寒气的冻肉、脱水的蔬菜。胡萝卜、土豆这些东西，曾经因为教会的宣传成为魔鬼的毒物，没人吃。现在已经没人再相信那些。这一部分东西是用来安抚当地居民的情绪，同时也是为即将在这里建设永久营地的地狱骑士团准备的。
砖石、木头以及大量符文板也通过战略传送法阵运过来，那些堆成小山一样的标准集装箱让所有贵族们开了眼。他们目测衡量了一下，短短半个小时，这里就汇聚了可以让几千人坚守半年的物资，甚至可以保证伤员后撤和新兵补充。从这一个简单的算术就可以知道，塔巫港城是无法被攻破的，再强大的贵族联军也不可能。他们这些旧领主，除了贴身侍卫之外，已经没必要保留骑士和军队。既不能成功攻击，也不能成功防守，只会消耗金币的骑士和军队，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拆开箱子，把符文板按照功能分类堆叠，就摆在那边。”费奇给地狱骑士团下达命令，这些命令得到了立刻执行。“解开砖石木板上的绳子，虽然可能用不到，但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
等到这些命令执行完毕，费奇轻轻拍了拍夏妮的手背，然后离开她并飞上天空。他悬停在倒塌城堡的上空，然后开始念诵咒语。
他用的语言极少人能听得懂，那是魔法符文语以及元素语的结合。随着愈发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河面上回荡，之前用来阻断河流的传送搬运堤坝消解了，大量河水冲刷而下，重新填满河谷。
从河水中站立起三个庞大的水巨人，它们由河水构成，鱼虾水草在它们体内荡漾，无头无脸的身躯足有几十米高，投下的斑驳光影让岸边的人都以为自己身处水底。“去，建筑！”费奇用元素语下达命令。这些超巨型的水元素便开始工作。
它们一拳捣毁了摇摇欲坠的城堡，如同发怒的孩子一把推倒积木一样。然后，它们将这些积木搬向上游，就在最窄的地方重新用力扔下去。它们在水中不断堆放石头、木头、铁器，这些东西并没有互相连接，扔到湍流的河水中就像在撒沙子，但这些水元素有着控制水流的能力，就算是海啸也得乖乖低头，从旁边绕着走，更何况一条河流。没有河水能够冲走它们，所以它们就那么不可思议的堆叠起来。
费奇挥动老魔杖，从岸边取了些“建筑加固”效果的符文板，投入这些“沙堆”之中，然后开始施法。在魔法的作用下，水元素搬过来的东西不断向核心的符文板聚集，紧密地压合在一起，互相融合。很快，三十八根说不上什么材质构成的巨大桥柱从河水里长起来，它们不需要水元素的帮助，已经能自行抵御水流冲击。
于是，这些水元素被允许在向皇帝陛下鞠躬后，自行消散离开。
章节486 打洞
三十八根桥桩矗立在河水中，像一把梳子将水流分开。但是只有桥桩是不具备通行条件的，费奇明明可以让水元素完成整个工程，他没有选择这样做。
“地狱骑士团将保护一支施工队来这里完成桥面，进驻的工作组会协调他们与本地民众的关系。施工队会尽可能使用本地的劳动力，并以金币支付报酬。我计划在明年春季到夏季，这座桥可以完成建设。”
很显然，这是要把控制力直接空降到桥渡城，彻底将马尔塞家族的影响力清理出去。费奇刚刚宣布完这个决定，一阵巨大的轰响传来：被洪水挖空了底部的城堡终于倒塌。它一生俯视着这条给马尔塞家族带来无数财富的河流，最终还是一头栽了进去，然后被肢解、被带走、被抹去痕迹。
旧贵族们看着城堡，若有所思。其中一个灵机一动，高高举起手向费奇喊道：“皇帝陛下，这里遇到的天灾令人同情，我愿意为桥梁的建设和修复工程出一部分钱。以后我们都是帝国的一部分，帝国好我们就好啊！”
费奇难得笑了笑，虽然这笑容转瞬即逝，但确实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这个皇帝也有办法可以讨好。贵族们正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还有其他什么有效的手段，费奇招招手，让他们靠近过来。
“魔法可以用在战争中，在这个大陆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家可以挡住我的进攻，但这远非魔法的全部用途。魔法是改变世界的力量，而建设从来都是对世界最大的改变，是历史上比战争还要一以贯之的人类活动。你们选择加入帝国，不能想着是为了躲避地狱骑士团的枪火，或者等这座帝国倒下时还有机会从尸体上分一块肉。为了你们自己的利益，维持这个来之不易的稳定环境，你们才有建设和发展的机会。”
“只要我没有倒下，那帝国境内最大的威胁是小股的盗匪，卫队就能对付他们，地狱骑士团都不屑去管这种小鬼。以前你们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让自己境内达到这种效果？同时你们还要担心自己的商队到了邻地，那边会不会不好？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让你们可以读书认字能够计算的孩子去学魔法吧，或者加入第二世界征讨军，学习新的战斗方法，这些才是未来。那些沉浸在过去的陈旧想法，在新时代的洪流冲击下，总会有不堪一击的时候。”
话音刚落，城堡再次发生了倒塌，彻底宣告它已经没有任何修复的价值。或许马尔塞家族还能从残存的废墟中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最有价值的部分已经彻底消失。
桥渡城重要吗？是挺重要的，但这种重要性仅仅体现在地理位置上。费奇的空间法术让他可以最大程度无视地利，而蒙塔·马尔塞还在用旧时代的眼光来看这件事，一如既往过高地估计了地利给他们的优势。
这里已经聚集起来的人口是无法用空间法术衡量的，在这里建设的营地天然具备充足的人力资源和物资补给，当然会比在一片荒漠中建立的集结场更好。但这仍旧不是费奇在桥渡城大费周折的理由。理由其实和桥渡城没什么关系，它只和两个人有关。
在返回塔巫港城并最终完成冗长的仪式后，希拉和兰登被费奇叫到了书房。“交给你们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你们谈判大使的职务也同时消失了。对于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该奖的奖，该罚的罚。”
兰登皱皱眉，看了看希拉，而这个姑娘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费奇没理会这些表情，直接说道：“那些旧贵族愿意投降的根本原因是打不过我，要么被征服，要么早点投降留下体面和未来，所以本就不存在他们继续维持下去的可能，所以你们的功劳并没有那么大，这仍是我的胜利。”
“但你们居然没发现蒙塔·马尔塞带来的儿子、女儿是假的。你们在他家那么长时间都在干什么？你们就没搞清楚他下一代的情况吗？是不是那些旧贵族派出来的俊男靓女迷了眼？那个蒙塔，敢在投降的大会上向我挥剑。为什么？还不是那些假儿子假女儿束缚不了他的手脚？这场谈判就是我强行要他们并入，不然就死，你们安排成了什么？要他们如沐春风、嘻嘻哈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你们两个，维护你们‘得来不易的成绩’，他当场就该被轰成碎渣！杀个鸡给那帮猴子看看。”
费奇站了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他背后升起，覆盖了墙壁和天花板，吸收了壁炉和吊灯的光线，让整个屋子沉浸在恐怖的氛围之中。而他的声音如同爆发的火山，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直接拍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
“滚！滚回家去，帝国的政治和你们无关。你们不知道分寸，不明白帝国刀剑的威力。再靠过来，你们也可能会撞在帝国战车前进的道路上，然后粉身碎骨！滚，这就给我滚！”
希拉被吓哭了，低声啜泣起来，兰登用颤抖的手拉起她，两个人踉跄着离开了房间。他们略显狼狈的可怜样子被许多人看到了，然后被迅速传播。于是，即便返回了家族之中，即便仍是费奇的弟弟和妹妹，但他们也无法再重新踏入帝国的管理圈子。
各种各样的传闻在塔巫港城中扩散，其中有一部分是费奇授意下的推波助澜。到了春天，霍尔家族目前的族长，也就是费奇的父亲坎特·霍尔宣布要去更温暖的地方养老，于是整个家族开始搬离。他们将塔巫港城的住所直接丢给费奇，也没回曾经的领地，更没去灯塔领，而是向南到了海边，盘下当地的一座不大的旧庄园，开始过着自我隔离的生活。
霍尔家族并不缺钱，至少不缺生活的钱。所以他们的深居简出被认为是与皇帝陛下分割，不再参与帝国事务的一种宣言。由于费奇的家人在帝国政治圈原本就没有实职，那些原属于伯爵麾下的骑士早就为费奇服务了许久，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大家发现帝国依旧非常稳定。
不满意肯定是有的，坎特·霍尔“伯爵”非常明确地表态不想再看见费奇，原话是：“让他和他的王座过吧！”皇帝陛下也很决绝，果真就不再与家族联系，对想要辞去职务的旧臣也没有挽留，只要能交接完工作，愿走就走。结果呢，几个霍尔家族伯爵的旧臣回去后也吃了闭门羹，坎特·霍尔完全不想掺和政治上的事情，便把这些人又赶走了。费奇不计前嫌，又将他们请回来，还是原来的职务。
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算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了霍尔家族的分裂已经是板上钉钉。只是结果明确了，可原因呢？难道只是为了两个年轻人在处理马尔塞家族这件事上的失误吗？不光是他们，其他好多贵族都被骗了，与蒙塔推出来的几个年轻人规划婚约。当然，不管在塔巫港城看到的是谁，他们相信最终能够联姻的肯定是真人，蒙塔·马尔塞还不至于敢伪造自己家人欺骗一辈子，大家也能理解他害怕皇帝，不敢带真正家人前来的缘由。这件事原本只要不暴露出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它暴露了。涉及这件事的人，谁还能脸上有光？
那砍在皇帝肩膀上的一剑也是个大问题。即便一根皇帝的毫毛也没伤到，可按照习俗来讲，这种事至少应该一剑还一剑。让费奇·霍尔砍蒙塔·马尔塞一剑？没人相信蒙塔还能活下来。
于是他死了，以郁郁而终的方式自尽了。很多人说他是被吓的，但费奇很清楚，蒙塔是看到地狱骑士团、工作组和施工队在桥渡城没费多少力气，只用了不到一个冬天就完成了控制，替代了他们家族三百年的地位，这才是心情郁结而死的主要原因。
不管怎么说，帝国扩张的脚步完全没有受到阻碍，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时期内，也不存在能够影响扩张的力量。虽说帝国在经济、建设、教育等各个方面都还存在问题，但是政治和军事上极端稳定，无可撼动，再加上足够重视粮食生产且没有穷兵黩武，所以也就乱不起来。
这个冬天宣告了帝国必将在短时间内统一永黎大陆。一个通过空间传送可以将疆土距离变为零的皇帝，有资格统治所有的土地。很显然帝国需要大量的管理人才，理应产生一个强大的官僚阶层。但皇帝并没有向那些旧贵族张开怀抱，所有地方仍采用工作组模式，只有通过魔法学校学习，至少掌握基本法术能力的人，才能进入工作组并成为核心。
雷维魔法帝国肯定将会是一个法师帝国，下一任统治者也将从法师中产生，这已经是一个共识。正如所有的帝国一样，继承人问题是统治和管理阶层最关心的问题，谁都希望能够稳定现在的地位。但是皇帝陛下完全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从未在任何场合提起过，甚至从未参与过相关的话题讨论。帝国现在的强盛全系于皇帝强大的自身能力，下一任皇帝，哪怕是费奇的儿子，如果能力不够强也无法保证帝国的延续。
于是在春天还没有到来时，帝国境内就开始有了一种声音：下一任魔法帝国皇帝可能会出自魔法学校。最强大并最有威望的法师将会是帝国的继承人。这种声音让更多人想要进入魔法学校，从而让这里的生员质量前所未有的好。
费奇不关心继承人，因为继承人和他的计划是背道而驰的。任何与自己计划不相符合的东西都必须被摒弃——除非是与夏妮相关。用了三个月时间，夏妮收集了足够数量和质量的血，她的蛇发也被强行脱皮，生平第一次改了短发的发型。
带着这些东西，费奇来到第二世界漂浮大陆的魔鬼要塞，这里已经聚集了三只深狱炼魔和八只角魔，正准备在雅卡的指挥下进行第二次冲击——对第二个神性水晶储存点的攻击。
经过详细的侦查，第二个储存点并没有类神级别的敌人，但是却布满了死灵，同样是难缠的对手。造物故主和变异做了那么多创造生物的试验，制造了大量尸体，聚集起来成了一座亡灵的乐园。由于最后两处储藏点的情况还没有摸透，让其他深狱炼魔长期滞留并不是好事，所以雅卡决定推动第二次冲击。
“你去做就好了，我看好你这次行动。”费奇以契约魔的外形出现在魔鬼要塞中，他并不想久留或者再次指挥，而一心想尝试寻找夏妮的亲族。“你忙你的事情，不用管我。遇到问题就用传送宝石回来，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机会，这没什么的。”
听到这话，雅卡有些伤心，但她除了以自己的胜利来恢复名誉与信任外，也没有其他选择。费奇朝她摆摆手，头也不回轻飘飘地前往魔鬼要塞的核心。在那里，魔瞰·大预言术法阵正等着他呢。
法阵是设计用来监控和寻找神性水晶的，一般魔鬼无法对其修改，但难不倒费奇。他以夏妮的血液以及身体组织为基准，在整个第二世界寻找同源与相似的东西，进行了整整十二小时的连续施法。经过不断地挖掘，他在一座没有空气、水和生物的漂浮大路上捕捉到了最明确的信号。
那是一个船型的漂浮大陆，整体被岩石覆盖，如同从大地深处拽出来的一块硬骨头。它的表面并没有裂缝、缺口或者类似进入内部的通道，因此魔鬼们一直认为那东西就没有内部结构。它表面没有空气，这也限制了魔鬼在上面活动的时间。总之，这是块连魔鬼都不起贪婪之念的大石头。
探索它如同探索太空，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便拥有魔法。费奇可以用空间法术锁住一块区域，在这里面保存空气，形成氧气罩，延长他的活动时间。但是考虑到大预言术确定的信号位置在岩石内部，他便还有另外一种方法：直接向岩石内部传送。
他打开传送通道，用置换的方法在岩石内部挖出一个空洞，然后保持两侧的持续连接，再用造风的法术持续向内鼓风。于是，船型漂浮大陆的内部便有了一个充满可呼吸空气的空洞，费奇走进去便可以如常向下继续挖掘前进。
又硬又厚的岩石层非常坚固，岩石的缝隙中还掺杂了一些稀薄的精金矿，掘地虫也啃不动这样的严惩。唯有施展咒语将它们变成泥浆，然后搬运到空间通道另一侧，费奇才能继续前进。就这样掘进了两百米，岩石中突然出现了混合的泥土，然后泥土越来越多岩石越来越少，还有大量腐殖质堆积。这样的情况没过多久，就在费奇看到植物根系的同时，他将泥土层挖透，如同鼹鼠一样钻了出来。
里面生机勃勃，还有一只漂亮的银色龙，趴在巨大的坟茔上。
章节487 最坚定的记忆
这是一座封闭的洞穴，同时是一座坟茔，腐败且有毒的空气弥漫了每一寸空间，并一个劲地向费奇的鼻孔钻。好在魔鬼能够过滤大部分空气中的毒性，而魔法可以解决剩下的那些。费奇抖掉身上的泥土，仰头望向不远处的银色巨龙。
尽管有七八十米长，那也是一只瘦弱的巨龙。黯淡无光的鳞片粘在皮肤上，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就好像没有肌肉与身体器官，只有嶙峋。突出的眼睛是它身上唯一“饱满”的组织，在这里“饱满”只不过是“球形”的另一个说法。传说中的银龙是优雅高贵以及健美的代名词，在这个洞穴中它只能代表奄奄一息和苟延残喘。那只龙的嘴唇上挂满了泥土和菌类的碎屑，而菌类是这里唯一的食物来源。它从尸体上长出来，或许曾经也有着勃勃生机，但现在也剩不了多少了。
尸体是这里唯一的养料，就像是河滩上的鹅卵石或者海滩上的沙子一样多，铺满并挂满了洞穴的所有表面。尸骨很少有相同的，完整的也不多，大部分地方都是零散的碎骨，踩上去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还会倒塌，就像是走在积雪与流沙的混合物上一样。
费奇走动的声音惊醒了银龙，那双突出的眼睛一下子转过来，然后龙头开始抬高，双翼也张开。任何一只吃饱了的蝙蝠都比现在的银龙更漂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银龙仍然因为体型的关系而更具气势。它向费奇放出龙威，然后张开嘴，用残缺不齐的牙齿咬过来。
那不是敌意——费奇看到了银龙的灵魂，它毫无掩饰——驱使它发动攻击的是饥饿，更加原始和狂暴的本能。费奇有的是办法将这条龙打趴下，但它极有可能就是夏妮血缘上的母亲，实在不好下手。于是费奇掏出老魔杖，顶住喉咙，然后用魔法发出龙吼！
巨龙有自己一套确定力量阶层的办法，龙威和龙吼就是。为求延续的黄金龙将老底都交代出来，知晓这一切费奇便可以用魔法来模拟龙吼。可怕的吼声在魔法的加持下造成狂风，如同冲击波一样掀起尸骨的暴风，铺天盖地向银龙拍下去。银龙双眼中爆发出恐惧，连忙刹住身子。它的四只脚在地上用力蹬踏减速，拉出四条清晰的刹车痕迹；它的双翼张开，努力制造向前的减速气流。当尸骨的“海浪”拍下去的时候，它努力背转身，用相对更加坚硬的后背迎接冲击。
与费奇设想的不同，银龙并没有蜷缩身子，反而张开翅膀，制造了更大的冲击面积。它在保护什么？费奇愣了一下，凝神一看，然后便睁大了眼睛。“时间暂停！”
费奇体内爆发出强大的法力波动，这能量浓郁的近乎物质，将他周围的一切都“粘”住了。如同恒星爆发的光芒铺满了整个房间，只是一个刹那的功夫，不管是那一只巨大的银龙，还是数之不尽构成冲击波的骨头，全都被凝固在时空中，变成一幅静止的三维画卷。
这个静止空间的亮度正在迅速下降，当亮度归零的时候便是费奇法力的极限，时间将会再次运行。他不会等到那个时候才解除时空的封锁，因为那样相当于耗光身体内的所有法力，之后什么也做不了。静止的时空给人一种“粘稠”的感觉，费奇只有顺着自己释放这个咒语形成的法力方向行动，如同冲浪的动作一样，离开海水、滑行于凝固时空的表面，然后再选择“入水”的位置。
他如同幽灵一样穿过碎骨风暴和银龙的翅膀，来到那生物所保护的巢穴中，恢复了人类的样貌。就在坟茔的顶端，之前位于银龙翅膀和尾巴盘卷的核心区域，那里有三枚龙蛋和一个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的人。泥垢铺满了脸面、蘑菇和苔藓的碎屑挂满了头发与胡须，虽然看不出相貌，但那个灵魂波动的模式却可以辨认。他是安德鲁·霍尔。
光亮逐渐暗淡，费奇站在安德鲁面前，越来越看不清楚，于是他允许时间再次流动。
银龙倒了下来，它闭上眼准备用身体迎接冲击，因此没能注意到身下的费奇。不过，碎骨的浪头并没有到来，龙威也迅速消失：费奇向天上举起老魔杖，用力场盾挡住了他自己造成的冲击。
安德鲁的样子，如同流落荒岛好多年的可怜人，不仅身体非常虚弱，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难道他一直都被扔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吃的，只有尸体上长出来的蘑菇，吃这东西精神不乱才怪！费奇向他伸出手，安德鲁微微歪头，似乎有些反应，但更多地是疑惑。他深深吸一口气，肺部发出如同破风箱的声音，并抬起一根手指，悬在费奇的手前：“女神祝福你。”
这是最简单的祝福神术，能提升信心并带来微弱的放松感。如果愿意的话，费奇可以一整天不断释放这个法术，也不会对法力有多少影响。安德鲁的法术非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一样，根本无法穿透费奇的法术防护屏障抵达身体，但是银龙却非常不满意，吼叫着，好像被剥夺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懂了。费奇咬紧牙，留下了一滴泪水。安德鲁被设计伏击，然后就被抓到了这里。他原本应该成为银龙的一顿饭，但他给银龙提供了比一顿肉食更宝贵的东西：善良神术的气息。龙将他留了下来，喂他吃这里的蘑菇，让他活着。
这里的蘑菇没多少是安全的，天天吃、顿顿吃，吃多了之后不管是圣骑士还是龙，脑子都会有问题。安德鲁每天就浑浑噩噩地提供祝福神术，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银龙野也糊里糊涂，因为安德鲁“不能吃”便将他提升到“龙蛋”的地位，一起呵护起来。
龙还在吼叫，听得令人心烦。费奇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块神性水晶，用手捏碎，并将它转换成纯粹的元素能量。龙类，本质上还是以能量为食，这些精纯的元素能量能让它忘记蘑菇，也不会再有功夫来打扰他。
银龙嗅了一下元素能量，果然立刻被吸引了，追逐着被费奇抛远的能量球，将自己的龙蛋以及安德鲁抛在脑后。费奇深吸一口气，走进安德鲁，还没给他治疗，就看到安德鲁再次抬起手，坚定地按在自己身上。
一个令人可怜的祝福神术，什么作用也没有，但仿佛是安德鲁唯一的凭依。费奇轻轻拨开他的手，而他的手又倔强地返回来。
“定身！”费奇吐出一个词，用咒语锁死了安德鲁的所有行动，然后将大拇指按在他的眉心。侦测的法力从眉心进入安德鲁的身体，反馈出令人心疼的状态：一个强壮的圣骑士，被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毒素消耗到奄奄一息。
“放心，我能救你。”安德鲁的情况再差，也比当年烧伤的坎特·霍尔伯爵要好。费奇完全可以用神性水晶强化的地狱治疗来恢复他的身体状况，但那也意味着安德鲁无法做回圣骑士。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收回手。
“先喝点丰收号角的饮料，然后我带你去治疗。”费奇掰开安德鲁的嘴，将带有丰富影响物质和轻微治疗效果的饮料灌进去。看到他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神采，费奇便解开了定身法术。“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我是谁？”
“你……”安德鲁的声音非常沙哑，口舌笨拙，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是费奇？”
“对，是我，我找到你了。”费奇又给安德鲁灌了一口丰收号角的饮料，但这东西的效果有限，它更多地是食物而不是药物。多吃一些，只会让虚弱的身体在得到足够营养补充前，因为将最后的体力用在消化吸收上而提前死亡。“安德鲁，你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天堂山，让那里的正能量治疗你。”
“不懂你在说什么，”安德鲁的眼神还是非常凌乱，看得出来他皱着眉毛，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不行，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妻子都在这儿。”
“你的孩子是戴尔蒙德，妻子是卡洛尔，他们在永黎大陆等着你。我先带你去治疗，然后再回家找他们。”
“没听过那两个名字。”安德鲁指了指地上的蛋，然后又指了指正在吸收元素能量的银龙：“那是孩子，那是妻子。”
费奇捂着额头，看来安德鲁的基本记忆被毒蘑菇伤得不轻，已经有些错乱了。为了不让他产生强烈的抵触，费奇说道：“我带来了吃的，可以让他们都吃饱，恢复健康。我要一个一个来，你愿意为他们冒险，先试验一下治疗方案是否可行吗？”
“牺牲是我的责任，”安德鲁努力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的腿如同麻杆一样，长期不行走造成的萎缩影响明显。费奇伸手搀扶住他，生怕自己的力量不经意间造成伤害，专门垫了一层缓冲的咒语。
银龙扭过头来，眨眨眼睛，目光中全都是依依不舍。进食能量之后，她的状态好了一些，神智恢复得比人类要快，但距离正常龙的智慧还有很大距离。在她看来，费奇是用一些珍贵的能量“换”走了她最重要的“丈夫”。从长期来说，这似乎很亏。很明显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一场，将“丈夫”救下来。
费奇挠挠头，用法术在地上炸出一个坑，打通水元素位面灌满它，然后在里面扔下丰收号角。很快，那些水就散发出食物的芳香，完全吸引了银龙的注意力。
以此作为交换，银龙就不再盯着安德鲁，而是趴在水池边一点一点喝里面的水。从她的动作来看，节省食物已经成了本能，所以也不用担心这坑水会被很快喝完。费奇这次可以放心地扶住安德鲁，用防护法术包裹他，然后开始传送。
天堂山，充满正能量的地方，对亡灵来说是地狱，对善良的活物来说是最好的医院。这里充斥的正能量可以从内到外同时修复伤势，包括移除疾病、毒素等对人有害的各种状态，其效果比任何治疗法术都好，而且更加温和。在这方面，费奇的治疗法术就太过“暴烈”，而且地狱气息的侵蚀还会影响灵魂。
费奇将安德鲁带到这里来，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更认可和重视这个哥哥，而是他比过去更强了，可以应对天堂山的危险。对，这里对安德鲁来说没什么危险，但对一个魔鬼来说，这里到处都是危险。天堂山对邪恶的容忍程度完全不如地狱对善良的容忍，毕竟魔鬼对于让天使堕落成自己的同类很感兴趣，反过来就没有了。
对天使隐身，这个咒语有效，但费奇没法对整个位面隐身。与地狱类似，天堂山的守序和善良倾向也有类似“意志”的表现形式，它的强大程度足以看穿费奇的隐身法术。一只契约魔，就像是趴在牛奶冰激凌上的苍蝇一样令人厌恶，很快便有天使向这里聚集。
“你坐在这里，慢慢恢复，呕吐和腹泻都是正常现象，哭泣和流涕时别忍着，全部释放出来，这都是治疗和恢复的过程。”他稍微远离一些，一手逗猫棒，一手老魔杖，眯着眼睛看着开始聚集的天使。“让魔鬼的渔网满足一些，也可以算是治疗的过程吧……”
安德鲁瘫坐在地上，虽然看着费奇施展法术，也看着天使们展开围攻，但他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基本常识并没有恢复，魔鬼、天使、天堂山对他来说都是没听说过的东西。他能记住“费奇”，是因为自从被诱捕之后，他一直坚信费奇有能力找到并将他救出去，这种信念与对真理雷霆女神的信任相当，将会是他最后时刻才会遗忘的东西。至于其他，在天堂山的正能量完成治疗后才有可能慢慢恢复。
这里的治疗温和而迅速，他体内的疾病、衰弱和毒素被正能量裹挟着逼出来，身体的缺失又被正能量填充。正如费奇预料的那样，他出汗、流泪并呕吐，排出来各种污物。附近的天使看到洁白光明的天堂山出现了污秽，心情不悦，但也发现安德鲁是一个重病号，也就原谅了他。再说，还有个强大的魔鬼正等着净化，打扫卫生的事情可以稍微放放。
这个“契约魔”非常难缠，天使使用了各种方法，完全无法击败它，然后还会莫名其妙“被击败”。从天使的视角来看，它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攻击是如何失效的，同伴们又是如何失败的。它们只知道所有攻击都从契约魔体表“滑”了出去，而靠近他的天使同伴会突然失去体力，然后带着满身的伤口坠落。
天使都是被它们自己击败的，费奇唯一做的就是控制自己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世界规则，震荡出自己需要的结果。进入这个范围的天使会遭遇自己的镜像死敌，但这个信息不会传递到所控制范围的外面去。在这个范围内，费奇能够创造“结果”，而无限零点符文负责解决“原因”和“过程”。
只有神力和其他能够控制因果的能力可以抵消费奇的无限零点，这可瞒不过天堂山。在这个守序善良的位面看来，一个魔鬼将自己的“神国”搬了过来，虽然这神国只有几百米直径，但已经是最大的侮辱。很快，不光是天使和本地的天界生物，在天堂山安家的神灵也被惊动了。
魔鬼在结束血战之后，准备开始杀天使、抢天堂了吗？
章节488 认亲戚
正能量持续治疗安德鲁，与此同时费奇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天使们，不管高阶低阶，不管有多少翅膀，费奇都可以用无限零点符文震荡平行空间，制造它们的镜像死敌来应对。但是越来越多的神力开始关注战场，立刻就被费奇敏锐地捕捉到了。
神灵的关注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地降临到战场，毕竟善良神祇在天堂山要看魔鬼，还需要遮遮掩掩吗？需要遮遮掩掩的是费奇，无限零点符文阻断了善良神祇的目光，然后反馈回一些虚假的消息，比如天使已经逐渐获得优势，这次战斗是对善良生物一次很好的训练与提升。
这种假消息维持不了多久，善良的神祇们先是觉得不太对劲，然后便陷入被欺骗后的愤怒中，从而给费奇带来越来越重的压力。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一个人对抗整个天堂山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他毫不犹豫脱离战团，借着暂停的时间冲到安德鲁身旁，在天使和神灵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抓起他就跳进了空间传送通道内。
安德鲁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最难以治疗的部分——让身体的基本素质得到补充——已经完成。为了避免被天使或善神跟踪追杀，费奇拽着他穿过好几个外层位面，经过地狱作为中转站，最终落脚于第二世界的魔鬼要塞。
这里是他的地盘，受到自己领地军队的保护，而且谁也不敢过问他在这里做的事情，就算带一个天使来遛弯也见怪不能怪，更别说只是带一个虚弱的普通人类了。
连续的传送让安德鲁非常难受，他的脸色铁青，好不容易才忍过来。他无法用自己的双脚稳定站立，直接抓着费奇的袖子坐在了地上。在用力喘息了好多次之后，安德鲁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别再传送了，我受不了。”
“暂时就停在这里，这里安全。”费奇整了整法师袍，然后坐在他身边：“安德鲁，你还活着真好。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你指的什么？”安德鲁的眉头几乎拧成死结，可用力思考的结果仍不理想。“费奇，我感觉自己少了很多经历的记忆，一些名字能够引发情绪，但我想不出它到底……”
“别心急，你还没有完全恢复，这需要时间。慢慢你就好了，放心吧。”费奇对安德鲁说道：“你是一个国王，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有爱你的父母和许多家人，他们都很好，等着你安然返回。哦，除了国王的部分不怎么好，其他都没问题。在你之后，我成了皇帝。”
费奇说完后，带着忐忑的心情看着安德鲁。
“我……这些我都记不起来，除了妻子和孩子。费奇，我的爱丽莎和三个孩子，她们还在洞穴里呢。你能将她们就出来吗？”
“爱丽莎是谁？”费奇挠着头琢磨，“等等，你说的不会是那条瘦成肉干的银龙以及三个龙蛋吧？”
“对！但又是哪里不对……不，我想过了，是对的。安丽莎是银龙，的确是这个名字。那三个龙蛋是我还未出生的孩子。”
“那你还记得卡洛尔以及戴尔蒙德吗？”
“这两个名字好熟悉，我有种心痛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安德鲁双手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之中。他的精神又开始接近崩溃，费奇只得用法术让他冷静下来，也就是让他睡着。
很显然，安德鲁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或者是毒蘑菇，或者是这一段惨痛的经历，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天界的治疗能量给了他恢复的趋势，只是趋势需要时间才能变成结果。费奇想了想，“爱丽莎”的事情也需要解决，没必要一直拖下去。
于是，他为安德鲁施展一个过滤毒素的法术，便带着他回到了毒蘑菇洞穴之中。瘦骨嶙峋的银龙依旧趴在尸骨堆中，小心翼翼喝着坑里的营养冲剂。她见到费奇和安德鲁返回，抬起头来，发出愉快地叫声。在这叫声中惨杂着龙语的音节，却无法形成连贯的句子。很显然，这里的毒蘑菇绝对不缺乏伤害大脑中记忆和技能的效果。
“我有大量食物、水和安全的住处，爱丽莎，我会将你们安置在一起，为你们以及你们的龙蛋提供庇护。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费奇用龙语一遍又一遍地解释，银龙不断重复听着，一遍比一遍懂得更多。到最后，她留下了一滴眼泪，然后低下头从水坑里叼出丰收号角，放回费奇手上，然后安静地匍匐在地上。
银龙还是没有恢复说话的能力，但她完全懂了，并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费奇用魔法将三颗龙蛋移动过来，放在银龙的两支爪子上，然后张开六芒星空间法阵，将这个庞然大物的“一家子”全部带离。
能够作为目的地承接六芒星法阵传送的只有另一个六芒星法阵或者战略传送阵，而前者设在地狱，对银龙和安德鲁的身体恢复不利，后者便只在永黎大陆有，地狱骑士团驻地有最大的一个。
银龙发现自己一下子被许多全副武装的人类包围，立刻紧张起来，好在费奇飞到空中隔开双方，并让地狱骑士团退下。“将训练场封闭，我们先去那里。现在几号仓库最容易搬空？”
之前，费奇给各个工作组配备了两种魔杖，驯养家畜以及修整马路疏通河道的。那根施展化石为泥和化泥为石的魔杖有完全版，专门给地狱骑士团使用，作为战斗前构筑阵地的快捷手段。平时，这些魔杖也用来挖掘山体制造仓库，在里面储存食物、被服、武器弹药等战争物资。
“七号仓库基本是空的，之前里面被改造成保险冷库，为帝国仓库分忧，装了一部分土豆面包。”一名士兵对费奇说道：“陛下，那里剩余的空间足够安置这条龙。它太瘦了，现在就能住进去。等它吃胖了，土豆也都搬出来了。”
“是她不是它。不过这无所谓了，别盯着龙腿之间看，不怕死也不用表现在这个方面。”费奇让骑士团的士兵找几个医师和牧师过来，再去皇宫通知皇后陛下。“你们直接去一个战斗小组，保护她过来。让她调整一下心情，来的时候别太激动。哦，别忘了告诉她我是带着龙回来的。”
费奇安排好地狱骑士团这边，然后就带着银龙爱丽莎和完全没有引起注意的安德鲁加三龙蛋来到七号仓库。这处斜着钻入丘陵下方的地下坑道让银龙感到非常舒适，而四个标准游泳池大小的土豆面包储藏让她喜出望外。
食物的味道，真正食物的味道，不是死尸蘑菇那种骗人的东西。银龙用四条腿在地上猛蹬，轰隆隆冲了上去，先大吃了一口，然后一边咀嚼，一边将脑袋枕在土豆面包上，一副准备死在这里的表情。
噪音令安德鲁醒了过来，他迷惑的看看周围，问这里又是哪儿，显然之前令他头疼的问题暂时被抛之脑后。费奇当着他的面将三颗龙蛋摆放好，又给他介绍池子里的土豆面包以及银龙爱丽莎的情况，好让他完全放心。
“土豆面包……这个我也有点印象，似乎是好东西。”安德鲁的常识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从他不经意抓挠胃部的动作来看，那些常识并没有消失，只是还没有完全露出来。等毒蘑菇的“淤泥”被时间冲走，它们肯定还会占据智力的高地。
“在这里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安全，我全都负责。最近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监督你的恢复过程。安德鲁，一旦你想起什么，千万别激动。你的完全恢复需要很长时间，一些念头和记忆出现时，它可能只是孤立的、情绪化的、不全面的。你现在唯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担心。有关你的事情，一切都很好，这是我给你的保证。牢牢记住这个保证，牢牢记住！”
安德鲁点点头，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敲敲自己的脑袋：“很抱歉它不太管用，但我会努力牢牢记住你的告诫——我感觉它是对的。”
“感觉对了，一切就会好了。”费奇笑了起来。他用手使劲捏着自己脸部的肌肉，这才将笑容压下去，恢复那个冷酷严肃的皇帝形象。“来，安德鲁，我给你做点东西吃，真正的食物！”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醇香的肉沫土豆泥加上爽口的甜果酒更能恢复精神的了，也没有什么比一个温暖的火堆和一杯淡淡药香的热茶更能放松吃饱喝足的幸福人们。在火焰的温度范围内，安德鲁仿佛恢复了许多。
“我想起一些事情，进入洞穴之后的事。我似乎还有些同伴，他们要保护我，但都被爱丽莎吃掉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他们认为爱丽莎是威胁，爱丽莎认为他们是食物……”
费奇点点头：“一方是为了生存，另一方也是。这其中没有善恶，所以不要纠结对错。如果心情不好，就为所有人哀悼吧。另外，我已经杀掉了变异，也就是将爱丽莎关在洞穴里的罪魁祸首，以及把你扔进去的凶手。仇已经报了。”
“不是变异。”龙突然用永黎大陆的语言说道，把费奇和安德鲁都吓了一跳。
“你恢复了？好强的龙……”费奇转过头去，赞叹道。
“没有完全恢复，和他一样，记忆零散。”银龙开始说话，她的词汇混乱，永黎大陆的语言、龙语、造物故主的符文语言、元素语言……想到什么就用什么。好在费奇跟着阿老头早就练出了强大的“胡言乱语”解析能力，否则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变异是个残酷的混蛋，但她早就将我和那些试验品送给了战争。那个洞，以及里面的蘑菇，都是战争搞的鬼。他会扔一些废料垃圾，我只知道吃。这一次，我以为他扔过来的是食物……”
“从龙的角度讲，人的确可以是食物。”遇到这种情况，费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如果是战争骑士的话，那仇还没报，这是个好消息。之前我抓住变异时，她没用你的性命求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的。”
“我还没想起更早的事情。”安德鲁说：“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也没有找那个叫战争的混蛋报仇。我现在只想让爱丽莎和我的三个孩子安全就行。”
“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坚定地想从我的哥哥变成我的岳父……”费奇用力抓着头发，非常无奈地面对眼前的情况。“爱丽莎，你还记得这三颗龙蛋的事情吗？”
“对，它们是我和安德鲁的结晶，是我唯一的孩子。”爱丽莎说这句话时声音颤抖。“其他的都是变异那混蛋的……”
“唉，头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神灵有让自己的话变成现实的能力，费奇的无限零点符文也差不多能做到类似的事情。这一次，他虽然没用这个能力，但很不幸，“头疼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夏妮在得到地狱骑士团的消息后急匆匆赶来，她看到银龙的一瞬间，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亲切和依恋就产生了。这是生物寻找母亲的本能，是基于嗅觉、听觉、触觉等感官，同时高于这些感官的灵魂联系。
银龙也有类似的感觉，只是她非常排斥，而且直接表现在脸上。
夏妮双眼含泪看着银龙，手捂着嘴，声音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向费奇，目光完美地无视了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安德鲁。
“对，从血缘法术上讲，这是你体内龙血统的来源，而且她的经历也能吻合。你的其他血统，包括美杜莎和人类血脉，我找不到对应的目标，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或者缺乏辨识度。”费奇对夏妮说道：“我建议你先别着急认母亲，因为创造你的试验是变异强迫她进行的。”
“居然还有活下来的？”银龙瞪大眼睛看着夏妮，伸过头用鼻子嗅了嗅。“该死，鼻孔里还是一股蘑菇味！小姑娘，你想干什么是你的事，我只认自己喷过火的龙蛋是我的后代，而我只对这三颗喷过。”
“我只要知道自己的出处就好了，贝妮也会这样想的。”夏妮一边哭一边说。
“等等，难道不止一个？”银龙看着费奇。“我不想要这么麻烦的事情。”
费奇搂着夏妮，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大声哭，同时看着银龙。他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和善，或者直说“威胁”也未尝不可。“你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这我可以理解。我认为你最好仔细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一定要仔细想想，不要有任何急躁。”
章节489 受伤的心
安德鲁和他的银龙妻子爱丽莎携蛋归来，被费奇安置在地狱骑士团七号仓库中。经过牧师和医师的检查，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健康，但体内已经充满生机，休息和疗养是他们需要的全部治疗方案。
深狱炼魔雅卡展开了非常重要的攻势，但费奇并没有投入任何关注，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这个仓库中，与夏妮一起照顾安德鲁……以及银龙。按照爱丽莎的本意，她是不想与除眼前三颗蛋之外的“子女”有什么联系的，但一点联系也不给，眼前的三颗蛋说不定也保不住。
龙的恢复能力惊人，所以她比安德鲁更快恢复了神智以及思考的能力，还有情商。经过观察，她发现安德鲁对自己的痴迷让费奇非常不悦，并不只是“哥哥变岳父”这个理由，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费奇具有强大的力量，龙类天生的嗅觉不断就此发出警告。“别惹他，别惹他，会死……”几乎每时每刻，这句噩梦般的话回荡在银龙脑中。经过慎重的考虑，她决定和费奇好好谈一谈，私下里。
费奇并不感到意外。他拍两下手，安德鲁便陷入沉睡，因为做着美梦而露出笑容。爱丽莎用爪子轻轻抓他起来，放在床上，还细心地盖上被子。
“我不会和他分开，我会永远照顾他。他给我带来了希望的光芒，并将我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我们一同在那个洞穴里，知道彼此的存在让我们不会真正绝望。即使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攻击和伤害对方。只有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费奇看着银龙，她说的这些他都懂，但是：“他有妻子和孩子。他已经开始恢复这方面的记忆了，你难道看不出他的纠结吗？”
“我看出来了，所以我要和你谈谈。”银龙说道：“我要你帮我，让他不要纠结，让他和我在一起。”
“他是我哥哥，我不会用法术修改他的记忆和情感。但是对你下手我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费奇盯着银龙，目光冰冷。“爱丽莎，龙的能力和魔法在这里行不通，在我面前更行不通。”
“我不会那样做，我也不会要求你那样做！我不是卑鄙无耻的黑龙绿龙之类，我要你去和他谈谈，排除他内心的纠结——在必要的时候。在安德鲁的思想中，你是他最关心的人，你对他的影响力最大，或许和我不相上下，这是我需要你的原因。”银龙说道：“如果你愿意为我做这件事情，我会给你报酬。”
“我大概有点明白了，但具体要我做什么？报酬又是什么？”
“安德鲁要幸福的和我在一起，我们共通哺育孩子。我不喜欢安德鲁之前的妻子和孩子，我认为那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解决那些麻烦。至于我的报酬……”银龙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将复仇的快乐与荣誉给你。怕你不懂什么意思，我直说：我将战争的情况告诉你，让你独享消灭他的快乐和荣誉。”
“你的提议很有趣。狂妄，但仍存在可以操作的空间。”费奇回答道：“好，你将战争骑士的情况告诉我，我便为你解决那些问题。我也不喜欢卡洛尔和戴尔蒙德，所以现在也没通知他们过来。”
“没必要伤害他们，他们只要作为附属就可以了。”银龙压低身子，放轻声音，开始对费奇讲述。
在造物故主的四个骑士中，战争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信任的那个。很多事情，造物故主都是让战争去做，战争再去协调其他三个骑士，这让他成为事实上四骑士的统领。
战争相信，所有的手段都可以体现在战争中、作用于战争本身，所以他非常善于学习，将身边的一切用于组织、发动和推动战争的手段。
“他在第二世界有一个巨大的战争仓库，里面装满了长年以来建造的各种武器。最可怕的变异生物、最残忍的战场毒剂、最势不可挡的钢铁魔像洪流、最强大的战争魔法……”
费奇打断了银龙的话，问道：“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的一些蛋也被放在里面，被改造成怪物的种子，还有些变成装载毒剂的容器。我的蛋会告诉我它们看到了什么，直到它们体内龙族血脉降低到一半以下。我是永黎大陆和第二世界最后的真龙，我便是所有龙的女王，所以那些龙蛋要向我汇报。”爱丽莎说道：“战争并不知道这点。”
“难道造物故主也不知道这点吗？”
“造物故主只知道第一世界的全部情况，在那里他是全知的，一定程度上全能的。他创造第二世界时就从外面带进来许多东西，比如我们龙族。对于龙族的了解，他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就算在龙族内，一个世界也只会有一只龙知道这条信息。”爱丽莎对费奇说道：“你是想继续探寻龙族的秘密，还是想听战争的事情？”
当然是战争的事情。费奇对银龙微微点头，然后耐心聆听下去。
战争骑士深得造物故主信任，但他并非对造物故主绝对忠心。战争，是智慧生物有组织的杀戮，完全不同于动物之间为了食物、配偶和地盘进行的搏斗，只有在文明建立后，战争才会诞生。造物故主要毁灭并重塑世界，那意味着在新世界漫长的鸿蒙时期，战争并不存在。
战争骑士因此对造物故主的计划心有芥蒂，但他隐藏的很好，只在认为自己独处时才会表达出来。“他有许多战争的阴谋，他需要自己与自己对弈来谋划事情，所以他在独处时会有多个自己，互相交谈——那是获取秘密的最好时机。很多时候，他的身边就放着我的蛋。”
无意间，银龙成了最大的间谍，从战争骑士那里得到了最隐秘的消息。“战争想要好好打一架，一场足够他回味上万年的战斗，他为此做好了准备。只要战斗能打起来了，他甚至可以支援自己的敌人。他通过平衡骑士没少做这样的事情，我怀疑你也可能是他资助起来的一份子，在尝试阻止世界毁灭的过程中，带给他足够的阻碍和乐趣。”
费奇摇摇头，让银龙说些重要的事情，现在这些全都是花边新闻。爱丽莎眨眨眼睛，说道：“战争骑士有许多分身，他的灵魂可以从一个身体转移到另一个，击碎那些身体并不能杀死他。他的灵魂放在十六块牙齿化石里，分散藏在第二世界的各处。夏妮说你用她的血定位了我，那只要有一块灵魂化石，你就能找到其他的，对不对？”
“只要化石不是神器，那我的法术就能寻找它相似的东西。”
“我知道其中一块化石的位置，就在那个关押我们的洞穴之中。你去那里寻找一块独眼的头骨，眼眶的四周有六等分的裂缝，它的门牙就是其中一个灵魂化石。你只有将它拿到手，才能明白那东西多么与众不同。真正杀死战争骑士的方法就和灵魂化石有关，我认为将它们全都毁掉，你才能达到目的。”
将灵魂切割储存，用意识投影活着，地狱魔鬼对外输出的技术之一。魔鬼自己并不使用这种技术，因为切割灵魂后就不能进阶，这比死亡还要命，而且魔鬼自然寿命近乎无限。不过这种技术在其他世界的非永久寿命种族中很受欢迎，特别是经过研究死灵的法师改进后，变成更加成熟的“巫妖命匣”，就流传得更广了。
战争骑士的确有死灵的那一面，他将转心魔尸体都亡灵化，便说明他距离拥有灵魂分隔储存技术不远了。只要确定它使用了灵魂分割技术，那么就可以用一块灵魂化石找到剩下的那些，而且这个技术有个根深蒂固的缺点：无法与其他永生技术共用。
“战争骑士将我扔在那个洞穴中，用他的蘑菇毒害我的意志，就是为了让我饥饿而不死，便可以杀死所有入侵者，看守那颗灵魂化石。我的洞穴就是个垃圾处理厂，战争骑士将我的作用和蛆虫相当。”银龙说道：“费奇，你只要去洞穴里找一找。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够立刻发现灵魂化石的不凡之处。我没必要骗你，也骗不了你。”
费奇点点头，这一点银龙说的不错，她没法用灵魂化石来欺骗自己。“只有这个还不够。灵魂分割技术是死后复活使用的，战争骑士若不死，我毁掉这些灵魂化石只能逼它的灵魂回归身体，它还可以再造化石，或者改用其他方法。我得杀了他才行。”
“当然，当然。”银龙说道：“我没法替你杀了战争，我打不过它，但我知道它的仓库在什么地方。来，费奇，我给你一颗伪蛋，它与留在战争骑士老巢中的那颗一模一样，你精通定位，不是吗？”
银龙一抬尾巴，便有一颗龙蛋落了下来。刚产生的龙蛋是软的，掉在地上还会弹跳，费奇用法术将它拽到手中。
这颗“伪蛋”中只有龙族的能量团，并没有来自父母的火焰喷吐，因此无法孵化成真正的龙。“造物故主和变异用来改造的龙蛋就是这种，将龙的特征添加到其他生物之中，创造混种。”银龙说道：“我不知道战争为什么收藏了三颗伪龙蛋，或许是为了某一天进行更多的研究吧。他收藏了很多类似的东西，那里就是他的老巢。你应该可以在那里找到他的真身。杀了他！然后毁掉那些化石灵魂！”
费奇用空间袋将龙蛋收起来，然后再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你说的这些都很有价值，我认可你完成了交易的一部分，现在该我了。”
“是的，该你行动了。”银龙眨眨眼睛，向后蜷缩着身子，然后说道：“费奇，你准备怎么办？”
“我将改变你的意识，让你不再计较卡洛尔和戴尔蒙德。在卡洛尔和戴尔蒙德过完一生，或者安德鲁过完这一生之后，我对你的精神改造就会解开，你会完全恢复现在的高傲。对于巨龙来说，人的寿命很短暂，几十年对你来说就像是睡了一觉而已。”
“什么？！你的办法是对我施法？”银龙瞪大了眼睛：“我刚刚告诉你那么多重要的消息，你反过头来就对我下手？”
“我不会对安德鲁施展类似法术，而比较你和卡洛尔、戴尔蒙德之后，我必须承认，如果有所取舍，那么龙的骄傲是最值得抛弃的东西。”费奇对银龙说道：“我有能力压制你的骄傲，然后你就不会对安德鲁造成任何压力。你全部的注意力会放在继续喜爱安德鲁，以及与他一起抚养你们的龙蛋上，卡洛尔和戴尔蒙德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精神上的压力。不产生压力，压力也就不可能到达安德鲁身上。”
费奇一抬手，一个六芒星法阵出现在7号洞穴上空，将周围的空间封锁，银龙便无处可逃。“安德鲁是个善良的人，他会维护你，这毋庸置疑。卡洛尔或许会伤害你，但她无法伤到你的肉体，而你会从精神上无视她，她因此无法给你造成坏心情，更不要说是伤害了。人的生命非常短暂，将记忆和感情集中到安德鲁身上，别被他之前的人生结果给毁了。”
银龙看着费奇，用力长叹一声，然后伏低身子，将头贴在地上。“费奇，你是一个魔鬼，我这双龙眼看的真真切切。但如果向下挖掘，去掉你散发着恶臭的骨头和肉，最内部你并不是一个魔鬼。我也想到过这个方法，但我无法对我自己使用这种法术，只有你可以。”
“等等，你本来就想让我使用这个方法？”
“我想看看你会提出什么样的办法。如果是邪恶的，我会带着安德鲁以及龙蛋离开，躲一天是一天。如果只是敷衍的，我会用这个办法点醒你，但我不会安心让你对我施法。‘去影响卡洛尔和戴尔蒙德吧！’我会对你这么说。但是现在，我可以让你施法。”
费奇微微鞠躬，然后开始组织符文，对银龙使用灵魂震荡法术。无数符文线穿过龙的法术抵抗防护，钻进她的身体之中。
“别告诉安德鲁这次施法，你就说已经做通了我的工作，我也想通了。人类寿命就像小虫子一样，高贵的龙可以做出让步。嘿嘿，安德鲁……”银龙看看费奇，说道：“还有两件事，费奇。你如果尝试杀死战争，小心平衡，我对它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另外一件事：你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聪明，你的智力不过与我相当，因为你想到的办法我早就想到了。”
“这和智力没关系，这件事的解决方案是有限的，因此证明不了什么。”费奇说道：“而且，我可以趁机对你的意识动动手，顺便解决夏妮那边的问题，让她开心一下。放心吧，这个会是永久效果，你永远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你！”银龙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被强大的空间力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是个魔鬼，皮里肉里血里都是。灵魂上不是魔鬼的只是一小部分，你怎么能完全相信我呢？”费奇将咒语按入银龙的灵魂，同时说道：“我得让你放松警惕，允许这个魔法进入，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章节490 信使死了
银龙爱丽莎放松了心灵防线，费奇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用灵魂震荡咒语修改了龙对于安德鲁家人以及夏妮的想法。这些修改都是有时效的，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减弱，几十年后就会消失。费奇将这个咒语隐藏在记忆之中，让它变得难以辨识。银龙自己也会法术，但她几乎不可能自行解除这个咒语效果。
安德鲁对此事一无所知，但银龙爱丽莎随后与他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表示自己已经想通了，在安德鲁有限的人生时光内，不给他添额外的负担。对于卡洛尔和戴尔蒙德，银龙表示他们母子二人就像是“安德鲁自己的宠物、自己的爱好”，完全不会影响到龙与圣骑士的关系。那母子要是喜欢自己，那就是好事；如果不喜欢，那也不关她的事儿。
能从骄傲变傲娇，这已然是很大的进步，安德鲁不再整天皱着眉头。他已经在计划带着银龙以及自己的三个“蛋孩子”回家的事情，初步定在身体恢复健康，体重回到一百二十斤以上的那个时候。
而另一边，银龙爱丽莎也对夏妮表示，自己的确是她的母亲，但之前从未想过进抚养照料的责任——同时也的确没这种机会——所以只有以“缺乏感情基础的母女”来定义目前的关系。不过，以后她会努力培养与夏妮的感情，将她视作与众不同的龙孩子，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抚慰和保护，在她不需要的时候进行叨扰……反正眼下是高于路人，家人未满。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
夏妮感动得哭了好几次，两次是在费奇的怀里，一次是在贝妮的肩膀上。能够找到血脉上的母亲，这让夏妮有了更多的归属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安德鲁和夏妮都完全没察觉费奇对银龙做了手脚，银龙在几十年之内也不会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这全归功于费奇的精妙控制。
他完全可以用咒语直接扭转龙的思想，让她去毫无怨言地当安德鲁小妾，以及完全沉浸在夏妮母亲的角色中。但是完美这个概念等同于不自然，一个稍有改进的基础加上向好的趋势，已经完全满足要求。再多，就是画蛇添足了。
费奇用咒语创造了银龙虚假的改变，但他从夏妮和安德鲁真实的满足中收获快乐。夏妮一有空就来找爱丽莎玩儿，很快就获得了后者完全的好感和信任，连龙蛋都可以放心的让夏妮照顾。之前，除了银龙自己，只有安德鲁能够碰那些蛋。现在夏妮也可以为蛋做做清洁，趴在上面聆听蛋壳下生命的脉动。
安德鲁的身体逐渐好转，已经开始重拾武技训练，让器官和肌肉恢复状态。夏妮从皇宫中找来理发师为安德鲁修剪，他选择保留了几乎垂到胸前的浓密络腮胡须，头发也选择直接卷垂下来，与过去干净清爽的造型完全不同。
“我的王国已经消失，现在是帝国时期，这个样子会更少些麻烦。”安德鲁主动来找费奇，兄弟二人单独聊聊。“皇宫里那个理发师很有意思，他只给我说你当皇帝后发生的事情，从来不说对你的看法。我看他有些怕你，是怎么回事？”
“他怕我是正常的，因为我从不找他理发。”费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些胡须和发型全都是变形术做出来的，我甚至不需要清洁，更不要说修剪了。夏妮脑袋上都是蛇，她自己打理，也不需要理发师。所以，尽管那的确是皇家理发师，但他平时只是给皇宫里的人整理发型，目前唯一接触到的皇家脑袋就是你的。”
“皇家脑袋……这个词听起来太滑稽了。”安德鲁忍不住低笑几声，然后说道：“费奇，我回去之后，你会担心原来的国王党卷土重来吗？”
“突然变成这么严肃的话题？早点说清楚也好，也减少你的心里负担。”费奇揉了揉鼻子，说道：“我完全不担心什么国王党。你的国王党也就是那些不甘心失去特权的贵族和骑士，最多再加上有野心的教会成员。哪怕再多一些，加上第二世界的势力，我也不怕。因为最终是要有人站出来尝试推翻我，而推翻还只是一个美化后的词，真实的情况是要杀了我。”
“你不会杀我，但是戴尔蒙德和卡洛尔或许会有这个想法，现在已经有这个苗头。他们身边已经有了你所谓的国王党，口号都流传出来了，叫做：让国王再次伟大。不过呢，这些人无法得逞，所以我并不在意。”
费奇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拳头，仿佛那些人尽在掌握。“你回去之后，小心那些人。现在不敢冒头的家伙都是鼠辈，没危险的时候会蛀空你的船，而在遇到真正的危险前会提早下船，让被他们寄生的人独自死亡。如果他们弄得你烦了，你也可以合作，他们不出头你也不出头，这样始终是他们求着你。如果你在前面领头，他们就在后面摇旗呐喊、坐享其成。”
安德鲁点了点头，他承认费奇说得十分形象。作为圣骑士，平时最常见到的这类“鼠辈”就是品性恶劣的佣兵了。圣骑士冲锋在前，佣兵做享受在后——这个“后”不是时间上的，而是空间上的。
“出现这种国王党是必然的，我将所有贵族的特权地位全部取消，然后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连父亲都不满意，更不要说其他的了。戴尔蒙德有理由不喜欢我这个叔叔，不过他没那份能力来反对我，就千万别冲在前面。安德鲁，魔法是毁天灭地的，战争是肉弱强食的，戴尔蒙德必须懂得这个。”
安德鲁闻言，突然懂了点什么：“你是不是一直监视着他们，所有的动向都被你掌握甚至在你的推动和调控之下？”
“不，我对戴尔蒙德只有保护，国王党那边是有些监视，都是麦瑟斯在管，我不在意。”费奇伸手指了指天空的方向：“我的关注点在第二世界，我的敌人是造物故主。国王党，哪怕再厉害一千倍，也没资格做我的敌人。如果他们能给我来点惊喜，我也许会稍稍改变主意。”
“你还真是自信呢！”安德鲁伸手拍拍费奇的肩膀：“作为一个失去了王国的国王，我用这不多的失败经验给你点规劝：别失败。”
“人不可能事事都成功。只要最重要的是成功了，用其他方面进行献祭也在所不惜。在这个过程中人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少献祭一些，尽可能多成功一些。”费奇看着安德鲁，嘴巴微微张开，一些话已经顺势滑到嘴边，但还是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你回去后别有什么顾虑，尤其别和卡洛尔吵架。我不会哄女人，只会吓唬人，她害怕我是正常的。对了，千万别给她重复我说过的这些话，你只要坚决地站在她那边就好了。”
“她要是不对，我肯定不会站在她那边！是非不分还行吗！”
“是是非非在二十年之内是说不清楚的。”费奇闭着眼说了一句，睁开眼后就改了话题：“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就说我救了你，你不好意思和我敌对，卡洛尔不能这样要求你。不过你可以培养戴尔蒙德，让他成长起来，下一代时再决胜负。女人，都是爱孩子比爱丈夫更多一些的，后者还有可能是负的。”
“负的？好吧，我大概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安德鲁揉揉眉心，然后是眼睛。“现在有个难题。我想在回去之前先给她写封信。你说我在信里要不要提爱丽莎和三个龙蛋的事情？”
“哥，亲哥，你问我这个有用吗？你指望我能告诉你啥？我不像你，我就夏妮一个，而且也没三个龙蛋啊。再说了，换成我，反正谁也打不过我，我也可以完全没有道德底线，当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我的建议，你能听吗？”
安德鲁抬脚在费奇小腿上踢了一下，结果连魔法防护屏障都没起涟漪。“说正事儿呢！有什么建议吗？”
“我觉得直接回去就好，带上爱丽莎全都回去。如果她问为什么不提前写信，你就说写过信了，信使可能死在路上了。反正我和夏妮给卡洛尔和戴尔蒙德的信就没回音，信使真的可能死在路上了。我可以预见到卡洛尔肯定会情绪崩溃一段时间，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带着她去真理雷霆女神面前祈祷、冥想，她要不去你就自己去。你要是实在很担心，觉得受不了了，你就给我说一声。多元宇宙那个犄角旮旯都行，我可以把卡洛尔传送过去——你可以这样吓唬她。”
“我要按你说的这样做，我立刻就堕落了！你怎么全都是些不上台面的阴险手段？”
“做了皇帝，我得显示有比任何人都阴险的台面下手段，那就没人想在这个领域和我玩儿，同时还要对我公正讲理的做法感恩戴德。”费奇说道：“你把爱丽莎带回去，她是条强大的银龙，有她看着，家里的安全我就更放心了。但还是那句话，尽可能别出来掺和，真正的坏人很聪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机会推翻我，都只想着惹点事，看霍尔家族内部乱起来最好。”
“这帮小人！”安德鲁气愤地说道。
“这帮小人就是鱼饵，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将威胁都提前暴露出来，就像磁铁吸引钢针一样。你是前国王，你做好事或者做坏事，只要你参加与政治可能有关的事情，都会被扭曲成对我这个皇帝不满。”
“那我就是个圣骑士、丈夫和父亲。他们要还是惹上来，我就让爱丽莎咬他们。”
“说到这里，我得给你说清楚：不管爱丽莎和夏妮最后是不是完成母女相认，你不是我岳父，懂吗？”
“呃……我没这方面的想法。不对，你把我弄糊涂了，你并没有娶我和爱丽莎的孩子，就不可能成为……算了，不掰扯这些，我又开始头疼了。那三个龙蛋，我估计没法看护他们长大成人，更不要说看着他们结婚了。”
“你是怎么和龙……你懂的。”费奇扬了扬眉毛，问道：“爱丽莎当时神智不清，应该不能变形成人吧？而且那三个蛋……”
没想到安德鲁完全没脸红，也没避讳这个话题，直接说道：“你会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爱丽莎说，夏妮正跟她学习呢。”安德鲁反过来扬了扬眉毛，虽然在一脸络腮胡子和卷发的包裹中，眉毛变得不那么明显，但肯定是动了。“夏妮一多半的血统是龙，她和你一直也没孩子，你以为她不发愁吗？龙有很多神奇的能力，而爱丽莎是众龙之首，见多识广，肯定会教会夏妮的。”
安德鲁看起来很开心，这似乎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在知识上压过费奇的事情，他要享受这个过程，所以才不会轻易将答案告诉自己的弟弟。特别是现在还有额外的收获，那就是看到费奇被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反噬自身，脸上的那种尴尬特别值得一看。
不过费奇还是不太确定，夏妮真的去问了吗？他们现在没有孩子，主要是费奇在控制，他暂时不想要孩子。他的纯人类分身被阿老头的神力占据，要是生个半神，就感觉和阿老头有什么关系，太别扭了。而各个魔鬼分身中只有欲魔有真正的生育能力，其他魔鬼都只有让血脉“腐化、堕落”的本领。欲魔的后代还是欲魔，就算用龙血脉来“对冲”，也会是个半龙魔裔……想想就很麻烦。
特别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而费奇可以让自己与夏妮的青春和寿命都极其漫长，因此时间上并不着急。如果夏妮不在乎怀孕的过程，费奇可以用死灵、变形和咒法等法术直接完成血脉嫁接，甚至可以自己完成……等等，现在想这些干什么，难道很闲了吗？
费奇用力敲敲脑袋，让自己回过神来，并用喉咙深处的愤怒低音来应对安德鲁的偷笑。除了夏妮之外，没有事情能让费奇如此关注并分神，更不会如此浮想联翩与失态。他警惕这点，但是也在享受这点。
章节491 战略平衡
与安德鲁一番谈心之后，费奇确信他回归所造成的影响全都可控，便立刻派遣信使——不是可能死在路上那种——向家里汇报这个好消息。
费奇先收到了父亲的回信，然后便用传送法术带着安德鲁以及银龙（与蛋）去了南方。大家见到失踪已久的家人重新安全回归，又是哭又是笑，激动得难以自持。爱丽莎变成人形，在几乎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美丽端庄温和骄傲的少妇，特别是夏妮一个劲地夸母亲很漂亮。只有费奇能看破变形和幻术，人类面容下的龙相貌清晰可见。但是为了赞同夏妮，他硬装看不见。作为安德鲁的父母，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失踪并失忆时认识的女子”，充分发扬了“我家不亏”的光荣传统。
费奇和安德鲁在那里只待了一整天，然后就再用传送法术长途跋涉，来到灯塔领。卡洛尔和戴尔蒙德在这里，安德鲁自己的家也在这里。
本来想接到卡洛尔的信再来的，费奇真没想到居然还是没有回信，而这次信使的确没死在路上。他在心里对卡洛尔的不负责任吐槽了一百万遍，虽然非常不想来，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来一趟。
“灯塔领还是原来的样子，相比之下塔巫港城已经认不出来了。”安德鲁要求费奇不要直接传送进城堡，而是从城市外围走进去，这样可以一路上看看郊外和城内。
“塔巫港城被血色流星袭击了那么多次，每次都有不少地方推倒重建，当然变化会更大。”费奇强行解释道：“你这里没挨揍，还保持着原来的风光特色，这不也挺好的吗？”
“关键是没什么进步，人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安德鲁现在一脸毛发，如果再戴上帽子，熟人也很难认出来。而且为了满足他逛自己领地的爱好，费奇用幻术改变了周围人对他们相貌的观察结果，因此一路上都不会有人将他们任何一个认出来。
“你有的是时间改变这里。”
安德鲁想了很多东西，但他没想到要见卡洛尔一面那么难。来到城堡并自报身份后，他们所有人吃了一个闭门羹，差点被当成骗子扔进牢房里去。安德鲁难得动怒了，费奇倒是安慰他说：“这说明卡洛尔警惕性很高，对戴尔蒙德保护有加。”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放出幻蛇科克塔尔确定了卡洛尔和戴尔蒙德的位置，然后直接传送过去。目前来说能把传送术使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也就费奇一个，所以这也算是自证身份。卡洛尔正在花园里看戴尔蒙德跌跌撞撞地用木剑砍稻草靶子，被突如其来的传送吓了一跳，但她瞬间就将惊吓藏了起来。
“你试图躲开我，虽然是徒劳，但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要尝试躲开安德鲁？你认为我会找个假的安德鲁来骗你吗？你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这么看低我的智力和手段？我很想……”
费奇还没说完，安德鲁已经将卡洛尔抱在怀里，用熟悉的气息、动作与吻让她认清现实。好吧，银龙爱丽莎还在旁边，为了避免她一口吐息将这里全都冻上，费奇打了个响指，将她的注意力强行扭转过来。
“你干什么啊！这多好看！”银龙很不满，埋怨费奇道：“我不太熟悉人类身体，正要多观摩和学习呢！”
“那你看吧，但别看入迷了。安德鲁刚刚回来，你要注意他的安全。”
“不用你说。”爱丽莎盯着费奇：“你还准备留在这里吃完饭吗？”
得，这里是安德鲁家，而且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一些不太适宜费奇观看的事情，比如岳母和嫂子的直接交锋。费奇想到那个场面就打了个冷战，然后拽着夏妮的手干净用传送溜了。
安德鲁回到灯塔领，信使总不会再空手而归了吧？
于是，夏妮又多了一项活动：用还不太熟练的龙语给爱丽莎写信。她只关心与母亲的关系以及与龙蛋相关的事情，并不关心安德鲁回归在旧贵族中引起的轩然大波。
不喜欢现在帝国的旧贵族大有人在，毕竟认清现实和接受现实之间还存在着一定差别，而抹平这种差别的时间还没有流逝得足够长。各种各样的消息漫天飞舞，情报大臣麦瑟斯忙得焦头烂额，只有费奇稳坐钓鱼台，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大臣。
“没必要这样，就算放他们勾连又能做出什么？安德鲁不会反我，而且霍亚贵族联合王国的贵族在联军与我的那一战中都死光了，有资格能对联合王国说三道四的人就那么几个，他们都聪明的很，谁都不愿当出头鸟。这事儿会很快降温的。”
事情果然和费奇想的一样，流言和喧嚣迅速平息，被安德鲁重新掌控的灯塔领与帝国之间的关系明显改善，大量投机的老鼠嗅到沉船的味道，纷纷离开那片领地，然后被张开捕网的麦瑟斯逮个正着。大部分人经过一番教育后很快被放了，几个曾在卡洛尔身边挑拨离间的家伙又被费奇送回灯塔领，交到安德鲁手中。
安德鲁怎么处理他们，费奇就不关心了，他从大部分凡俗的事情上脱离开是要专心处理第二世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深狱炼魔雅卡已经成功完成了“第二次冲击”，整体夺取了四座神性水晶储藏库的第二座。
防守这座储藏仓库的是一群非常古怪的变异怪物，拥有难以预估的特异能力，完全不能从常理推断。有翅膀的不会飞，没有眼睛的却可以发出石化凝视，各种反常规的东西会让任何进攻者焦头烂额，但其中恰恰不包括魔鬼。
在漫长的血战中，魔鬼拥与恶魔战斗的经验非常充分，并由地狱刻在了不同阶层魔鬼的记忆和能力中。恶魔虽然也有明确的种类，但是混乱的本质让它们总是存在变异，因此时不时就会冒出意想不到的能力和威胁来。
用极端的纪律和秩序组织进攻，层层推进、稳扎稳打、不求无损但求有功……魔鬼们在雅卡的指挥下，缓慢但有力地推平了整个仓库，将里面所有非魔鬼生物杀的干干净净。魔鬼的大部分损失发生于战斗快结束的时候，绝境下的变异生物强行吞下神性水晶，然后短时间内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让深狱炼魔都很难对抗。雅卡雇佣的深狱炼魔在与神性变异生物的战斗中，非常“巧妙地”死掉了两只，剩下的那只也身受重伤，在几乎完好的雅卡的亲切关注下，没能活到带着报酬回到浮空大陆魔鬼要塞的时候。
活下来的少数魔鬼都得到了晋升，使用的是神性水晶里的力量。通过晋升，这些魔鬼已经与费奇领地密不可分，成了他的下属。而尝到了甜头之后，就算费奇不催促，它们也会在贪婪欲望的蛊惑下，试图再现这一次的成功，获取下一次进阶。
魔鬼们的成功肯定会让战争、平衡两骑士以及第二世界其他强者感受到切实的威胁，它们不可能再坐下去了。费奇预计到漂浮大陆的魔鬼要塞将会遇到袭击，雅卡也有同样的看法，所以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加强这里的防御。更强的魔鬼、更多的魔贯光杀炮、更加坚固和紧密的防线。很快，魔鬼要塞已经被打造成即便在血战中也会很有效率的强大堡垒，如果如同海浪一样的恶魔冲不过来，那么被距离所困的第二世界士兵，充其量只能如同河流一样成股出现，那也冲不过来。
加固要塞这件事情费奇放心地交给了雅卡，他并没有插手，只是在魔鬼要塞外布置一些魔法阵，显得很忙的样子。从内心里，他并不看好雅卡的防守计划，因为她对面是一个叫做“战争”的骑士，具有神力并占据主场，以战争的手段对抗“战争骑士”，天然处于下风。
战争的神力会是什么样子？想想贪婪就大概能明白了。贪婪的神力特征是吞噬，这种能力来源于它灵魂最深处，是一种充分地自我表达。战争骑士的神力脱不出和战争有关的东西，或许是让某一方的战士更强，或许是凭空制造士兵，还有可能是直接操控战争。
费奇对战争骑士的能力做出了充分的想象，他觉得可能性最大以及最危险的情况就是“操控战争”，也就是修改结果，但或许不同于无限零点符文的修改结果特性。费奇的性格是摆脱别人控制、自己做主，从而完成工作，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因此无限零点符文最终要落在“产生结果上。”
战争骑士或有不同。从银龙爱丽莎的描述来看，战争骑士最主要的特点是喜欢战争，而战争是一个过程，结束了的战争只能叫做和平或者对峙。因此费奇有理由怀疑战争骑士的能力是保持战争的状态，让双方不得不继续战斗，无法脱身。
这并不一定是真的，但并非没有先例。血战在很长时间内不就被认为是没有终结的永恒状态吗？目前虽然是休战了，但恶魔对魔鬼的仇恨并没有消除，血战的起因和原动力还在，是阿斯莫蒂尔斯用自己的强大法术能力取得了暂时的优势而已。
费奇发现自己也遇到了与阿斯莫蒂尔斯类似的问题：如何终结战争。“让魔鬼终结战争”，虽说听起来完全不够“正确”，但仔细想想，这件事凭什么魔鬼不能做？
终结战争的一定不能是战争手段。谈判或许是其中之一，但费奇不认为自己和战争骑士有什么可谈的。就算战争一反常态深处橄榄枝，费奇也不会接受，这与他的个人情感，甚至有悖于他拯救永黎大陆的计划。战争必须败，不然第二世界和永黎大陆永远处于战争的威胁之下，这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更是谁掌握主动权的问题。费奇要想让拯救世界的工作达到“无限零点”，那就必须排除一切干扰，特别是战争。
长久以来他都在思考如何终结战争，好在他面对的战争只是第二世界的，集中于苹果核星球以及漂浮大陆，这个难度要比阿斯莫蒂尔斯低得多。在有了爱丽莎的情报后，费奇迅速决定了要怎么做。明面上他在魔鬼要塞外面制作魔法阵，但他秘密地在银龙洞**布置了真正的终结手段。
他也找到了灵魂化石，正如银龙所说，它被安装在一颗独眼巨人的头骨上，伪装成这个独眼巨人的牙齿。为避免让战争骑士警觉，费奇没有去动它，直接在它周围布置了强大的幻术，伪造成银龙还在洞穴里的样子。由于安德鲁回归的事情在永黎大陆掀起了波澜，战争骑士迟早知道，所以费奇心里清楚得很，银龙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与战争骑士的最终摊牌已经迫在眉睫。
但他没想到平衡会先找上门来。
平衡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蓝色赤裸人形，全身无毛，散发微光，没有性别特征，五官像是画上去的，看起来就没有真实性，似乎只是为了表现器官的基本功能，因此只能用“它”来代表。它的眉心位置有一个寥寥数笔的天平符号，就像是黑色的纹身，全都由直线段和三角形构成，丝毫没有圆润的笔画。它从苹果核主星球慢慢飞到魔鬼要塞来，一来就要求与“费奇·圣·霍尔”交谈。普通魔鬼的攻击和法术全从它身体里穿透过去，仿佛它并不存在一般。雅卡很想试试深狱炼魔加上地狱契约的类神力量能不能伤到它，费奇制止了这种尝试。
“这是个投影，它的真身在另一个维度上，攻击它没有意义。它用自己无法发动攻击，从而让所有对它的攻击落空。所以别紧张，它只是来谈谈的。”
费奇以契约魔的外观站在蓝色平衡面前。它微微鞠躬，不用解释和说明就已经确认眼前的魔鬼是费奇。“现在来见你略有些晚，但相比于可能要发生的事情，稍微早了一些。”平衡一开口，便是让其他魔鬼一头雾水的话。不过费奇听懂了，这个“晚”指的是平衡插手有点晚；而“早”，是相对于费奇先打战争后处理平衡的顺序。
“发展到现在，至少在魔鬼要塞和苹果核主星球之间，事实上已经没什么秘密了。目光关注之下，阴谋没了施展空间，剩下便是硬碰硬的过程。”费奇做了个请的姿势，也漂浮起来，两人离开了要塞，来到外面避开魔鬼的空旷地带。“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是来投降的还是来合作的？”
“都不是。同样我也不是来劝降或者争斗的。”平衡说道：“一直以来我对毁灭和重生之间的平衡看得很重，但一直觉得这个过程是创世神的碾压，没有平衡之道。就连雷霆的抗争，也不足以让整件事恢复平衡。直到你的出现，我欣慰但同时以一种早知如此的感觉，看到平衡必然得到维持的真理再次验证。所以，我便有理由行动，为这个平衡再加点砝码。”
“你的进攻计划不能执行。”平衡说道：“如果你攻击任意第三个神性水晶据点，我就唤醒创世神。这是战略平衡。”
章节492 别唬我
平衡骑士散发着蓝色的微光，仿佛一个全息的光影人像，安安静静站在费奇面前，表情十分恬淡——换种说法叫做“有恃无恐”。它看似是等待费奇的回应，但也是在向费奇施加精神压力。拥有转心魔和契约魔所有技巧知识的费奇对这一点一清二楚。
“在探讨未来的时候，让我们来梳理一下目前的情况吧。”费奇淡淡一笑，化解了平衡骑士态度带来的压力。“你让我立刻给你回答，即便得到答案也不是深思熟虑的，会缺乏保证。遇到这种局面，我都会先看看桌面上有什么样的选项。”
“你可以用一段时间思考。”平衡骑士回答道。它转过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费奇并没有劝阻或拦截它，只是静静地看着它，自己该怎么思考就怎么思考，一点都没耽误功夫。他不认为平衡骑士准备走，就算是走也并没有影响什么，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若是这个蓝色的家伙现在走了，说明它这次现身毫无所求，只是为了传个话——若是这样，费奇反而会因为看不懂这个平衡而头疼起来。
但是蓝色的家伙转了一圈又飘了回来：“你需要多少时间思考？”
“如果有你的帮助，也许很快就能完成。”费奇心里偷笑，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
“你想用这种方法从我这里套取情报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费奇表现出非常礼貌的态度，说道：“不想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和第二世界总体上是敌对关系。如果能顺便在这里把你给宰了，我会更乐意的！”
“你认为我出现在你面前，就不会防着被你宰了？或者说，若没有不怕被杀的信心，我怎么会出现在你面前？”
费奇捏了捏拳头：“你有没有不被杀的信心，那是你的问题，我不可能回答更不会回答。如果你真想要我回答，那我唯一的解答方法是试一试，也就是实践一下。”
“死去的我会产生一个活着的我，这是平衡。”
“那么活着的你以什么来作为平衡？”
“不产生影响，便是活着的平衡对立。”
从“灵魂是让世界产生变化的原动力”这个原理来说，活着与无所事事的确是对立平衡的……“我懂了，你的一生就是‘白给’的一生，这平衡之道太深奥了，我肯定是学不会。”
虽然费奇这样说，但他完全不相信这个理论。平衡就在眼前，消灭他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想法，只有一件事能够阻止费奇这样做。
“既然你的属性是‘白给’，那咱们还是先谈谈战争骑士吧。”费奇对平衡说道：“我的目标就是阻止永黎大陆被毁灭，本来就在造物故主的对立面上，所以你用造物故主来威胁我是没有意义的。我并不怕他，但他提前出现的确会影响我的胜利几率。”
“从已经存在的事实来看，我和你们之间只有互相威胁制约，并不存在信任的基础，因此你向我保证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当真。总体上我会继续进攻，你们可以来协商的内容不过就是挨揍的顺序和姿势。”
“粗俗的话语中蕴含着真理，这也是平衡的一种表现。”蓝人点了点头：“费奇，神性水晶是我非常看重的东西，而你下一次的进攻有一半可能攻击我的仓库——聪明人现在都知道你拥有搜索神性水晶的能力，这个就不要伪装了。平时，我喜欢一半对一半的情况，但这次我想做出改变。我可以撮合你与战争骑士决斗，条件是我保留自己的那一部分神性水晶。”
“我有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你告诉我战争骑士在哪里，哪一个据点是它存放神性水晶的地点，我就可以暂时不针对你了。”费奇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懂你的心思，你不相信我的保证，害怕那1/2变成百分百。而从根本上说，你提出来的条件不够好，与现在的局势本质上没有两样，因此完全没有吸引力和可操作性。”
“战争也想和你交锋。他一直期盼着一场足够热闹和壮观的战斗。在整个第二世界的历史上，考虑到第二世界也将终结，这恐怕是他最后和最好的机会了。为此，他愿意以真身参战，在战场上与你一决胜负。你可以看到，这里面增加了一个不错的条件：真身。我和战争都很难被杀死，特别是与贪婪和异变相比。他们的先天缺陷太大，我们则灵活得多。费奇，只要我们一直在神国里不出来，你还能拿我们怎么办？”
“我可以发动神战，但事实也很明显：神战太消耗时间，永黎大陆没那么多时间。”
平衡骑士点了点头：“对，事情就是这样。战争总有一个选择：在神国里不出来，一直让你如噎在喉，时不时小打小闹，然后静静等待两个世界的毁灭与重生。但他非常希望一场战争，特别是与你这个值得的对手。”
“它想打，说一声就好，我难道还会躲吗？”费奇看看平衡，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的笑声不断回荡，平衡的脸上终于不那么冷淡，而是出现了一丝迷惑的表情。
“我想到了一个好提议。”费奇说道：“你们有神性水晶，我也有。我花掉了一些神性水晶，但剩下的还有一整份，不亚于你们两个任何一人，所以总体上说三方一人一份，对不对？”
平衡点了点头。
“来吧，来一场大赌局。咱们三个真身下场，拿出全力战斗一场。我和我的魔鬼大军，对抗你们能从第二世界找到的所有抵抗力量。赢者通吃，输了的死！”费奇狂妄地笑着，意气风发地对平衡挥动手臂，说道：“就在下面那个巨大的传送阵上，我只要求开一个传送门，将地狱的气息带过来。然后战争就能见识到我全力以赴的样子了。”
平衡侧了侧头：“费奇，你现在还不是完全体。”
“你以为这个是真身吗？”费奇摇了摇头，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对平衡说道：“我现在一切运行的很好，计划按部就班。你们如果想做出改变，那就直接决战，省去我一些功夫。如果不答应，那就继续保持现状。”
“你觉得一打二也能胜利？”
“你能否认这种可能性吗？”费奇哼了一声。“成功和失败总会存在，我说自己必胜，显然是在骗人。但你们认为自己必胜，也是同样的情况。平衡，你和战争应该好好想一想，在整件事中什么才是一定能够发生的。”
“请指教。”平衡看着费奇。
“我可以随时离开第二世界和永黎大陆，我的空间魔法足够强，多元宇宙到处可以落脚。”费奇等着平衡点头赞同，才接着说道：“我完全可以避开永黎大陆的毁灭，以及还说不准能不能实现的重生。如果有重生的话，我将有足够的时间来找你们麻烦。”
“地狱征服过无数世界，唯一能够阻止它们的其实是血战。善良的神祇从没有联合起来过，就算它们能够联合，在纪律和组织上也无法对久经血战的地狱有太多影响，至少不会影响到魔鬼们不能出来征服世界。”费奇盯着平衡，眼神咄咄逼人，似乎有地狱的火焰在瞳孔燃烧。“多元宇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你无法独善其身。想想吧，不管是否会有第四世界，都挡不住我在空间法术上的能力。魔鬼，将会获得血战以来最强的破城锤！我不敢说任何世界，但造物故主的世界肯定挡不住我。”
“我可以离开，然后再回来杀掉你们。只要永黎大陆被毁，你们便会是这种下场。至于造物故主？你把它放出来又如何？我当面也可以告诉他：如果永黎大陆被毁，我会确保它的新世界——不管它创造多少次，创造多少个——都会被地狱的魔鬼毁灭！”
“你们才应该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做。你可以转告战争，它如果想要永恒的战斗，来地狱当个邪神是个好出路。你要想得到平衡，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些中立与平衡的世界，让你从那里向外延伸触角。”
“我就要永黎大陆，简单而明了的答案。你和战争千万别再有那种毁灭不可阻止、重生必然到来的奇怪想法了。相比于你们相信的这种‘必然’性，地狱中守序的魔鬼才是真正的必然。你们该换换角度：我现在不想见到造物故主的唯一原因是会降低我拯救永黎大陆的成功率，而不是我怕他或者怕你们！你没法用造物故主来威胁我，因为提升世界毁灭的几率，就是在走向一条获得永恒敌人的不归路。”
“我可以安排你们离开，不管你们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羁绊，只要放弃神力，我都能斩断，让你们自由。”费奇摊开双手，对平衡说道：“小蓝，我不是你的敌人，我的敌人是要毁灭永黎大陆的造物故主。机会就在你面前。”
平衡骑士那张原本非常虚假的脸开始变得生动起来，真实的情绪反应在五官上，让它们前所未有地“活了”。思考带来的纠结、怀疑带来的紧张、犹豫带来的骤变，虽然各个器官并没有同步变化，让整张脸处于扭曲之中，但这恰恰说明费奇的话有用了。
现在是费奇等着平衡回答，完全逆转了之前的局面。他很有耐心，也不多说，就摆出一副恬淡的表情。远处，魔鬼在要塞那里做着自己的准备工作，顺便将三十多门魔贯光杀炮调转方向，对准了显眼的蓝色标靶。而在更远处，苹果核主星球上的人，也在血色流星传送阵中辛苦工作，他们显然准备修好大阵，用传送展开某种行动——比如进攻魔鬼的要塞。
过了好一会儿，平衡脸上的表情波动停止了，它身体的颜色也转为深蓝——费奇猜不透这代表了什么意思。不过，颜色不重要，平衡的话才重要。
“你的话为我打开了视野，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你是一个拥有智慧的人，我现在生出了一个念头：若你在第一世界便是我的朋友，那该多好。”平衡说道：“我充分地想了一下，觉得你有一点说的非常正确：我无法确认你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唯一的确认方式是实践一下。所以，我认为进行一场决战是有必要的。”
“可以，这也在我的计划之中。”费奇点了点头：“我会看看你们是否用真身。只有确定后，我才会使用真身。如果你们不同意这点，那就一对一。”
“真身的确认大家都会进行，我的建议是你、我用这个身体过去，战争骑士真身。你确认后，使用真身；我确认后，我使用我的真身。这才是平衡之道。”
“好的，那就这样决定了。”费奇绽放着自信的笑容，表现出一种非常轻松的状态。“啊，对了，你既然自诩平衡，那就别在我和战争之间渔利。你最好转告他，我随时可以让它从这个世界获得自由，去多元宇宙享受更多、更持久、更暴烈的战争。它会喜欢的。”
“那我的平衡之道呢？”蓝人双眼闪过一道精光。
“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来找我，我随时欢迎。”费奇弹开双手，耸了耸肩。
“我会派骑着黑色飞马的信使来确认决战的细节。”说完这句话，蓝色的平衡迅速升上高空，然后向着苹果核主星球飞去，但只到一般距离，便如同狂风中的气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是传送，也不是解除某种法术，而是一种回归平衡的规则力量。费奇用侦测魔法看了一会儿，没搞明白，也只好放弃了。
深狱炼魔雅卡见到这边的交谈结束，便迅速飞了过来，毕恭毕敬站在费奇面前。这次交谈，双方都没有用法术屏蔽，因此只要听力足够好或者能够读唇，就可以知道交谈的内容。
“主人，请下命令吧！地狱的大军从不会在战争面前退缩，让这个世界享受魔鬼火蹄的残忍践踏吧！”
“你能找来多少军队？我只要真正能打的。”费奇眯着眼睛，语气淡淡地说道。
“地狱中深狱炼魔难请，但深狱炼魔之下还有燔祭魔、角魔等强大的魔鬼，本身就拥有对抗半神的力量。再加上足够的契约魔，地狱契约可以让所有高阶魔鬼在战斗中发挥出作用，也就是能打。”雅卡说道：“用神性水晶做饵，我能够确保吸引至少一百名高阶魔鬼以及相应的契约魔仆从。如果这个世界的抵抗足够强烈，那么就可以省下大量报酬。怕就怕……”
“一百名以上的高阶魔鬼，这个小小的落后世界根本抵挡不住，你还有害怕的？”
雅卡点了点头：“主人，以上计划都是建立在有这么一场决斗的情况下。那个蓝人可信吗？多元宇宙里搞平衡的无一不是两面派或骗子，它们也没有签署地狱契约……”
“地狱契约对他们无效，对我也无效，我们完全有能力规避。冥河契约才有点用，但他们不提出的话，我不想那么做。”费奇说道：“你能怀疑他们，这很好，说明你可堪大用。去给我组织你所说的魔鬼大军吧！本来就要准备的，只不过改改里面的魔鬼结构，对不对？”
费奇眨了一只眼，雅卡用力点点头。
章节493 蓝色假人
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一个眨眼可以传递很多不同的信息，而在地狱魔鬼的文化中，特别是在上级对下级魔鬼的交流中，眨眼等同于：以魔鬼的方式而不是依照字面意思行事。
所以，在与魔鬼签署契约时，千万不要觉得魔鬼眨眼是一种亲近的表现。恰恰相反，那是魔鬼准备要坑你了。
费奇和雅卡之间并没有严重的利害冲突，他们之间的眨眼是要合作起来坑别人。通过这个眨眼，雅卡知道“魔鬼大军决战”这件事没必要全力以赴，只需要一个做样子的军队就好，费奇主人另有计划。所以她返回地狱之后换了一种方式与高阶魔鬼们展开了谈判。
只付很少的报酬，雇佣高阶魔鬼来充场面。这些高阶魔鬼不能主动开战，吓唬住对面，他们就完成了任务，同时必须离开。如果他们遭到了攻击，或者雅卡要求他们战斗，那么将支付高昂费用，包括所有的战利品在内。
与此同时，雇佣来的魔鬼也可以选择不参战，费奇和雅卡一方不能强迫他们，否则将受到地狱的厌弃。同时，如果雇主没有要求雇佣魔鬼战斗，同时魔鬼们在可以离开的情况下选择战斗，那么它们将作为独立一方，雇主并不需要支付酬劳，也不需为他们负责。
这种雇佣很常见。为避免引起善良一方的过激反应，在凡间活动的魔鬼大多是不起眼的小魔鬼，以及一些负责签署灵魂契约的契约魔。这种水准的魔鬼应付普通人足够了，如果遇到客户——比如国王客户，需要小魔鬼展示一下力量，那它就可以在地狱已非常便宜的价格请一个高阶魔鬼露露脸，配合演出。请演员比买敢死队员便宜多了，也更常见。只是像雅卡这样大规模请演员的，在地狱的历史里也没发生过几次。
毕竟这些“演员”加起来，是足够轻松灭掉一些小世界的。
费奇就没打谱和战争骑士来一场战争，他觉得若是换其它方式，哪怕是猜拳，他的胜率都会比进行战斗高一些。不管是费奇对地球的些许残存记忆，或者是深狱炼魔的丰富知识，他都太了解战争是什么了。战争可以决定胜负，但战争不一定总能决出胜负，甚至发生之后能不能从中脱身，都不一定由战争中的一方决定。费奇的确在他之前的所有战斗中取胜了，战争骑士和平衡骑士认为他会因为胜利而骄傲，费奇也总表现出非常骄傲自信，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对于战争，他很冷静。
费奇不想和战争骑士在战场上决出胜负的道理很简单，完全等同于战争骑士也不想与费奇在魔法领域一较高下。费奇认为最理想的情况是找到战争骑士，直接一对一，将对手拽到自己的空间领域，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杀了它。而战争骑士也很清楚这一点，将神国藏了起来，然后又藏在神国内。
不管是神瞰还是魔瞰·大预言术，都还只是凡间的法术，没法穿透神国的边界窥视里面的情况。费奇的无限零点符文拥有类似神力的功能，但无限零点是收敛型的能力，保护费奇自身的强度极高，但发散出去穿透神国的强度就很差，因此也没法用它来定位。
如同无限零点符文一样，神国同样有利有弊，最大的弊端就是“神力不相容”。第二世界的神性水晶是靠对造物故主的信仰构成的，里面的力量可以被其他神灵吸收，但是水晶本身无法放进非造物故主的神国内。硬要放进去，就相当于两种规则的剧烈碰撞，产生类似神战的效果，其结果只会是神国和神性水晶中的能量互相抵消。
神性水晶的仓库只能搁在神国外面，这就让费奇有了对战争和平衡的牵制手段，也导致了战争骑士通过平衡向费奇求战这一幕。在和平衡蓝人的交谈中，费奇相信战争骑士的求战之心，但是并不相信平衡。
他认为自己见到的平衡不是“平衡骑士”，而是造物故主。
“平衡”讲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理念的思想，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没能解释清楚，那就是他为什么要帮助战争骑士进行约战。在第二世界保持了那么久的神秘感，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样子和能力，现在突然跳出来，直接来到最大的敌人费奇面前，这本身说不过去。
如果是为了“平衡”的利益才这样做，那么利益是什么呢？保住那些神性水晶？保住自己的性命？费奇感觉这其中存在解释不通的地方。
如果是为了性命，更好的办法是继续保持神秘，没有比这更好的掩护了。另外，如果他真是平衡，完全可以像他说的那样让造物故主复活，然后便可以继续躲在大神身后。平衡和费奇并没有血海深仇，两个人甚至没有发生过冲突，所以只要不追求强行保住神性水晶，平衡完全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果是为了神性水晶，那这件事就更解释不通了。神性水晶说白了是造物故主的东西，一部分是造物故主储存（遗留）的神力，另一部分是用收集起来的对造物故主的信仰之力。任何占据这些神性水晶的骑士本质上是在偷造物故主的东西。
造物故主只是被击碎了，并不是被消灭了。永黎大陆和第二世界还在，这两个世界的创世神便可以重生，这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而且从毁灭重生事件的整体布局来说，造物故主必然——也必须——在两个世界相撞前活过来，否则毁灭重生中的“重生”是哪来的？
所以现在有一组非常清晰的逻辑关系。支持“毁灭与重生计划”的骑士，就必须迎接造物故主回归，就不能对神性水晶动太多手脚。不支持“毁灭与重生计划”的骑士，就会担心造物故主回归，便应该会对费奇提出的“脱离第二世界”产生兴趣。
当平衡说出那句“否则我会提前唤醒造物故主”时，费奇就已经察觉到了问题。这个威胁的内容不符合以上两种情况，更像是硬找出来的一句话，并没有深入考虑它所代表的深层次含义。对，造物故主的确是个威胁，但费奇感觉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你要按照我说的办，我就让造物故主来对付你。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这个“平衡”能指挥造物故主，尤其是事实上使用了造物故主的神性水晶，还变相地“拖延”造物故主的苏醒时间。费奇深入思考，发现能让这种逻辑成立的唯一解释是：这个“平衡”真的能够指挥造物故主，它就是造物故主。
之后，费奇便展开了试探。他的笑声、表情和身体动作都是在展现自信，一种超乎常人但有着坚固基础的自信。他讲出了若是没能成功阻止永黎大陆毁灭后自己的报复计划，里面每一步都符合他的实力水平，在感性和理性两方面都有着非常充分的支持，完全无懈可击。它并非是费奇临时想出来的，而是在思考如何拯救世界时出现的副产品。费奇确实想过用这种报复计划来要挟几个骑士，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助力。只是这种做法成功率太不稳定，就被扔进“无用计划”的垃圾堆里。
今天，这个计划变得有用起来，正好可以试探“平衡”。必然报复带来的威胁加上自由离开第二世界的诱惑，这样都不能打动它，那再加上之前的问题，费奇基本可以确定眼前就不是真的平衡，它提出的不是建议而是陷阱。
“与战争骑士来一场战争”，这是费奇一直在刻意避免的情况。在第二世界，他只有两种行动模式：自己一个人像刺客一样行动，或者派出魔鬼军队然后作壁上观。费奇是根据对战争骑士能力的推理来决定了这两种行动模式，刚好做到了“发挥影响但不参与战争”的效果。现在敌人想让他打破这两种模式，恰恰说明他做对了，他的推理也是正确的。
费奇更有理由认为战争骑士有办法将他拖在战争状态中无法离开，这是最符合造物故主利益的做法，而且在费奇宣示了“复仇计划”后，变得更加迫切的一种需求。到了神灵这个力量层次，彻底杀死神灵的方法并不多，但都有一个共通点，便是需要在神国之外锁定神灵的真身。很少有神灵会像贪婪那样懒惰，为了省点力气，平时既不用化身也不展开神国，只是趴在神性水晶边上时不时舔两口。
用战争骑士拖住自己，然后再想办法杀掉。或者一直拖到世界毁灭，顺便清理掉这个心头大患？在这个计划里面，冒着最大风险的并不是费奇，而是战争骑士。而能够让他冒这个风险的，绝对不会是与他平级的平衡骑士，只可能是造物故主。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很有趣了：造物故主为什么要开始插手自己与战争的对抗，又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
新情况会引发新问题，费奇需要好好思量一番。造物故主的登场实际为费奇解开了谜题的一角：毁灭与重生计划的软肋是不是和自己之前的设想一样。他之前为拯救永黎大陆而布置的计划是以最苛刻的条件来应对最困难的局面，实施难度极高，成功率同样也很高——但这都是他的推理。只要造物故主暴露出一些信息，费奇就能用这些信息来进一步完善自己的计划，降低实施难度，保持甚至推高成功率。
他思考着，但又不能思考太多，毕竟漂浮大陆就在第二世界主星球的头顶上，眼神足够好的人就能监视他。他要明明白白地演戏给监视者看，维持住自己给敌人展现出的“人设”：一个因为魔法而自信、因为胜利而骄傲、为了对抗邪恶腐蚀而走上救世主道路的苦行僧、在神人魔三者之间挣扎的强者。
但实际上，魔法只是工具，胜利依靠努力因此没什么可骄傲的。拯救世界时挑战和兴趣，是他想做的事情，也就不会多苦。而人神魔挣扎？费奇才不呢！他觉得魔鬼挺好的，天使也不错，人类虽弱，但却是唯一能用来享受美好生活的选择。只要都占了，就不挣扎了。
“能够被敌人惦记是好事。如果我夺了这么多神性水晶都不能掀起波澜，那就说明我的拯救世界计划有极大问题，接下来便只有穷尽所有魔法手段，将永黎大陆的人转移到其他世界去。这个办法做到极致，也只能拯救一小部分人……”
平衡来的恰到好处，费奇很高兴见到它，然后他将这种高兴融入到笑声中，通过里面散发的真实情绪，继续对敌人进行欺骗。即便是最真实的笑容，也不能保证就基于它之前的情景。引发欢笑的是情绪，情绪可以来自于记忆，而不总是现实——只有用心险恶的魔鬼才有研究这种东西的动机和能力。
现在，他更有动力来执行自己的计划，对前景的信心也得到提高。不过，他就不能在漂浮大陆停留太长时间，这并不符合敌人对他“要发动魔鬼准备战斗”的预期。
回到永黎大陆，回到受到女神神国守护的空间边界背后，费奇便会感觉轻松很多。帝国的控制范围在今年的大扩张后暂时稳定下来，旧贵族在看到费奇的魔法表演后，更加积极主动地配合工作组的行动，特别是暗地捣鬼这种事大大减少，这让帝国的管理压力减了很多。安德鲁回归引起的波澜迅速减退，这次连利用卡洛尔和戴尔蒙德这条绝望之路都被彻底堵死，费奇的统治稳如泰山。
十座魔法塔的主体修建完毕，只剩下外墙粉刷装饰的工作。费奇叫停了这个工作，魔法塔又不会因为丑陋而罢工，装饰装潢只不过是为了延长工期释放的烟雾弹，为可能会有的破坏分子准备的。费奇比预计工期更早地结束了项目，在亲自验收检查后，在里面放入神性水晶，然后启动了魔法塔。
灰白色原石和炼金水泥构造的高塔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它们互相连接，形成一个庞大的魔法墙，沿着落日山脉边缘形成隔离带，创造出一个常人无法进出的内部。任何有生命的物体都会被魔法墙调转方向，想进去的会被送出来，想出来的会被踢回去。临近魔法塔的连线就是不可通过边界，然后向两个方向各延伸一公里就是空间墙的厚度。
没有空间传送密钥根本过不去，费奇用他在地球上的母语做密钥，永黎大陆和第二世界的家伙死都猜不出来。
魔法塔形成的墙是无形的，从两侧都能看到一公里深处的魔法塔，但谁也走不到那里。同时，任何人也都能看到魔法塔身后的景象，但那个景象是虚假的，只是魔法效果，因此魔法塔两侧也无法进行沟通。一些潜伏在其他国家的毁灭重生教派的狂热信徒想来破坏魔法塔，他们反倒成了魔法塔功能效果的最佳试验对象。
造物故主借平衡骑士的躯壳以及战争骑士的性命来给费奇设套，费奇则用魔法给整个第二世界设套。最后就看谁更高明了。
章节494 新的一代
十座魔法塔的竣工和启用并没有举行仪式，因此落日山脉的改变是悄无声息的。这里过去就没有人重视，现在更没有人关注。试图破坏魔法塔的毁灭与重生邪教徒来关注了几波，费奇稍一改变魔法塔的工作模式，就把他们活活困死、渴死、饿死在不断重复的空间中，于是便也将最后的关注扼杀了。
能够进出十塔屏障的人只有费奇自己。就算再来一个聪明的法师，在这些魔塔的设计图中寻找线索，也最多只能找到可以进但不能出的密钥符文。费奇想尽办法、小心翼翼地呵护十塔屏障之内的东西，而他也到了约定的时间，该来这里看看了。
欧丽安娜在黑馍的看管下已经成了一名神，只是用神性水晶催化出来的神都不安稳，力量总会不断流失，只有获得稳定的信仰才能算是真正的神灵。费奇来到屏障之内，深入落日山脉核心，来到中央的巨大盆地，一踏进欧丽安娜的神国区域就被她发现了。代表着不灭的女子用神灵的眼光再次仔细审视费奇，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寻找他的破绽。几秒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换上笑容，带着黑馍，嗖的一声飞到费奇面前，款款蹲下，行了一个淑女的问候礼节。
黑狗扑过来，然后直接被费奇抱住、扛在肩膀上。黑馍变大了许多，现在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普罗特猎犬，能变成这样看来它没少偷吃神性水晶。但它能将里面的能量全部吞噬，完全没有外显任何神力特征，这也是很神奇的能力。它摇晃着尾巴，使劲歪头，试图舔费奇的脸。不过费奇将它固定住，让它无法得逞。就在这时，黑馍一下子碎了，变成一堆拳头大小的黑色奶狗，互相堆叠着往费奇身上爬。它们紧紧抓着费奇的衣服，丝毫不在意被胳膊扫下去的同伴，一门心思来到费奇脖子旁边，然后伸出好多条粉色的舌头，呱唧呱唧舔了起来。
“黑馍送来不懂得放弃，但它总能达到目的。”欧丽安娜没等来搀扶，于是自己站直了。“我知道你事情比较多，所以就长话短说节省时间。我用神力掌握和改造这一片土地的工作基本完成，这里可以耕种、居住以及发展，只是我不能凭空变出种子、牲畜、家禽这些生命体，还需要你来解决这些问题。”
“我会解决的。”费奇点点头，顺便瞪了黑馍一眼，那群小黑狗就立刻从他身上脱落，重新融合成一条大狗，蹲在他身边。起初它还老老实实的，后来它看到费奇的手臂就垂在自己脖子边上，于是低下头拱过去，将费奇的手顶到头顶上，恰巧放在两个大耳朵中间。费奇懂它的意思，时常抓挠两下，以示亲近。“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已经用空间法阵将落日山脉大部分封闭起来。你要是到了边界出不去，别用神力硬轰。”
“我没必要去外面。”欧丽安娜微笑着回答道：“我是不灭，我承受寂寞的能力任何人都无法想象。”
“我的确无法想象。”费奇摸摸狗头，然后问道：“我的龙怎么样了？”
“就在温泉底部安稳地睡着。我上次检查是昨天，它好好的，完全没有要煮熟的样子。”
“带我去。”费奇向前一指，欧丽安娜便在前面带路。他们沿着湿润的山坡地行走，这里的地面温度让落雪迅速融化，因此在冬季总是湿的。如果向上飞行十几米，那又会变成寒风刺骨、雪花飞舞。
这片土地若播撒植物的种子，那定能变成一片郁郁葱葱。“这里最好修一条路，不然让人乱踩，会先得非常混乱。”费奇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让居民尽可能集中起来，这样便于管理。由于这里整体是封闭环境，所以一定要注意卫生。”
“是，我会做到这一点的。皇帝陛下和他的道路，这我早有耳闻。你知道民间是怎么称呼你命令修建的各处道路吗？”
“大概知道，但我很愿意听你说。”
“忠心之路。大意就是说各个地方向你表达臣服和忠心的方式就是修路。不修就是不服，皇帝陛下就会扔出闪电，将这里的乱臣贼子全都杀掉。”
“他们说的不错。”费奇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我用来判断局势的一个方法，而且超远距离施法的时候，闪电比其他元素法术更有效率。”
“天啊，你还真这么想？那我赶紧把路修起来吧，不就是消耗一点神性水晶的小事嘛！”
“让这里的人自己修，你给他们规划就好。”费奇对欧丽安娜说道：“只有自己修起来的东西才会珍惜，我从国库里出钱让那些人修路，你以为他们的施工进度和质量能比得上我直接出手？我可以坐在皇宫里，打开空间通道，远程就把整个帝国的主要道路全部修好，事后只需要休息几天便可。真正重要的东西，必须是自己投入心血在其中的。可能我最重要的遗产就是那些修路的命令。”
“你有这样的热情和雄心真好。我活得久，见了太多沧海桑田的变化，即便是神力的建筑都会倒塌，你的道路最终也不会好多少。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不，我想的比你更远。你活得久，见过太多努力被抹平，这说明世间存在一股永恒的对抗，那就是进步和退步的对抗。不进则退，所以你若投身进步，那你便永远有事可做，永远有新的事情可做。我不像你，我若不死不灭，我绝不会选择承受寂寞，我会杀死寂寞。”
欧丽安娜脚步顿了一下，再迈步时若有所思。她以不灭的身份与状态在三个世界都活了很久，享受过常人难及的美好与奢侈，也承受过最残忍致命的实验与折磨，但这是第一次有一个能力强过她的人给她提及“永恒的进步”。
她活了太久，或许曾经也听到过这种论调，但说话之人若不够强，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欧丽安娜认为能和自己平级的，基本也就是四大骑士、真理雷霆这些，高一些的就是造物故主，现在多半个费奇和一个黑馍（他俩加起来可以算一个半，因此比造物故主更有威胁）。四大骑士不屑和她玩耍，真理雷霆就总劝她向善，而欧丽安娜觉得善良死板而无趣。但是费奇提到的不断进步，不断找新东西来对抗倒退，可能没那么有趣，但的确可以作为永恒的消遣。这对不死不灭的她来说，无异于一件珍宝。
费奇说的这些并非为拉近与欧丽安娜的关系，只是诱惑她更投入于这片领地的管理和建设。这个地方是费奇为第二世界准备的集中营、劳改监狱，用来扭转那些造物故主信徒的极端思想。这里必然需要一个非常负责的管理者，必须有足够的工作热情，欧丽安娜毕竟是最好的人选。不过，即便没有她，费奇还有一个备选。
来到湖边，费奇已经能够感受到“备选”散发出的勃勃生机。金龙蛋呆在湖底，但它感受到了费奇，便向他不断放出亲近的情绪，仿佛见到了亲人。如果从龙蛋的创造过程看，费奇和这颗蛋没什么关系。但若是从能量、灵魂和孵化的过程看，费奇的确是龙蛋之内生灵的父亲。
“过来吧！差不多了。”费奇感受到了亲近的情绪，让它通过自己的法术屏障，然后顺着情绪链接找过去，将注意力笼罩到龙蛋上，然后用魔法将它抬起来，脱离湖底。经过在下面长时间的浸泡，在水与火两种对立元素中成长，龙蛋已经比之前大了两倍，一只手已经很难托住。费奇将它轻轻放在湖边湿润的泥地里，龙蛋的顶端与他的胸口齐平，整体呈现出泛灰的金色。随着费奇轻轻抚摸，龙蛋剧烈颤抖，开始有裂缝在蛋壳上出现。
“我只是说差不多，并没有说到时候了。”费奇轻轻拍拍蛋壳，然后对欧丽安娜说道：“将你的神国收拢，我要爆发力量，有可能产生冲突。”
收拢神国是件麻烦的事情，欧丽安娜花了两个小时才好不容易完成，而费奇此时已经在龙蛋上绘制了复杂的法术符文。那是真理雷霆女神教会的强化法阵，将一种生物的特质融入另一种生物，是费奇最早研究的技术。
费奇将一只手放在龙蛋上，另一只手伸向天空，五指张开，便有五束雷霆同时击落下来，同时并分别停留在他的指尖上。巨大的轰鸣对欧丽安娜来说没什么影响，但是雷霆中蕴含的真理智慧女神气息，却让她胆战心惊。
“不对，女神死了，最多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碎片，怎么会有这么纯正的气息？她是保留了神国，但放放神术是那个神国唯一能做的事情，展现神力是……”欧丽安娜死死抱住自己的神国，一丝一毫都不敢放出去。她看着费奇得心应手地操纵这股充满神力气息的能量，慢慢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费奇不可能是女神转世一类的后手，那他就是用自己的法术能力来模仿神灵！怎么如此逼真？”
神，只是一种灵魂、能量、在多元宇宙拥有权责的特殊状态，大不过世界去，而且想一想的话，神的数量也很庞大，其实也算不上多么特殊。费奇目前的状态比神灵更加特殊，无限零点符文让他召唤出来的神术雷霆产生了他想要的结果，放大了女神神术符文中“女神”的气息，增强了神圣感。他并没有产生神力，只是尽可能接近那个状态。
用这样的雷霆来驱动强化法阵能够起到最好的效果，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费奇身上的魔法矩阵特性剥离。指尖的闪电被引入体内，集中到费奇的左臂上，那里的魔法矩阵被激活，然后就被雷霆扑上去，死死咬住。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如同剥皮一般，还是从灵魂与肉体两个层次同时剥皮。费奇的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的脖子、手臂肌肉突出并绷紧，双腿微微颤抖。不过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过程中，费奇没有因为痛苦而念错咒语中任何一个字，整个剥离也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左臂的魔法矩阵被强行剥离，作为强化法阵的目标物，被送入龙蛋之中。随后，费奇将左手从蛋壳上松开，右手从空中放下，两只胳膊稍微活动放松一下，然后同时放回到龙蛋上。
“你是一条龙，但龙并非是生物的顶点，我希望你最终能以自己的魔法特性而骄傲。”费奇说完，身体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法力，通过双掌直接灌入龙蛋之中。刹那间，整个龙蛋被照亮了，比钢铁更坚固而且熔岩都烧不透的蛋壳居然变得透明，直接显现出里面的龙仔。它有着聪明的大脑袋，短小而强壮的小身子，肉乎乎的翅膀和尾巴。它正在里面翻滚，而逼迫它这样做的正是费奇强大的法力。
欧丽安娜看得心惊胆战，她就在现场，那股法力的强悍之处她一清二楚。别说是幼龙了，就算是第二世界曾经引入的巨龙，也不敢说一定能承受住。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活下来！”费奇吼道：“将魔法矩阵转起来，用它来接受法力！每条龙在诞生的时候都要接受父母的能量喷吐，我不会吐火，但这股法力就是我的喷吐！你已经有了承受它的力量，但你只有将它放在龙的莫名其妙的骄傲之上，才有资格离开蛋壳！”
“嗷嗷！”幼龙咆哮。它撑开四肢，踩住蛋壳固定自己，在混乱的涡流中抓住了魔法矩阵的尾巴，然后将它一口吞下去。随后，它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喷吐，虽然只是舌尖上的一小团金色火苗，或许只有点燃一根蜡烛的强度，但它代表着龙最核心的能量。幼龙将这股能量送给了魔法矩阵，也同时将龙息献祭给了魔法矩阵。
魔法矩阵代替龙息，成了幼龙的核心力量，于是费奇的法力便能通过魔法矩阵与龙的灵魂继续结合，因为魔法矩阵就是从费奇身上剥离的，所以整个过程非常流畅。
费奇持续输入法力，直到法力的光芒让整个龙蛋如图沉浸在金色的胶质之中。
“再多就撑死了。”费奇缓缓说到。他慢慢直起腰，用力捶捶后腰一副七老八十的样子。
“你没事吧？”欧莉安娜上下打量费奇，再用审视，发现还是看不透。“你把手臂上的魔法发射器都给龙了，真舍得啊！你怕这龙会被我欺负吗？”
“你不会的，因为没什么意思。你都活那么久了，这种事应该无法引起你的兴趣吧？”虽然是疑问句，但费奇的语气中透着肯定。“这个叫魔法矩阵，我花个十几天就又能做个新的出来，其实不值钱，只不过有点特殊。”
费奇摸摸龙蛋，得到幼龙一边痛苦一边幸福的心灵情绪。“坚持过去，就可以出来了。你是永黎大陆新的一代，我注定是上一代。旁边那个女的，太老了，没法论辈分，你可以忽略她。”
幼龙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又开始哎呦哎呦。这是费奇版本的强化法阵，从来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