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51 魔鬼与首席顾问
“虽然你说了这是全部，但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白。”费奇手指轻轻敲打着地狱王座，清脆的叮叮声带着令人愉悦的节奏感在耳边回响。她努力让自己舒适起来，这样才能在语言的交锋中再胜一筹。毕竟，琦塔娜也是个运用语言来战胜对手的人，即便成为灵魂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了水晶晶簇的作用，但是却没说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情的。你的庄园是刚好修在水晶之上，还是发现水晶之后才修建的？”
“说得好！”岔路魔在镜子里鼓起掌来：“先得有时间、地点和人物，才能拼凑起正确的线索！看来你已经掌握了魔鬼正确的说话方式，这实在太好了！”
费奇哭笑不得，他刚才一瞬间有种回到小学语文课的感觉。“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这不是记叙文六要素吗？他对岔路魔挥了下手，然后转而继续注视琦塔娜：“说啊！”
“十二年之前，模糊的神谕感召了我，造物故主的伟力令我醒悟，之后我便依循神谕，在这片土地上寻找‘它’。后来两年左右，神谕陆陆续续传达，我渐渐知道是要寻找水晶，它被强大的幻术保护着、隐藏着。因此，要想找到造物故主需要的东西，必须先寻找隐藏水晶的幻术波动。我利用女神教会，到处搜索，在几个可疑的地方购买土地。但是，我始终找不到具体位置，这时我知道必须使用更强的搜索咒语才行。”
“于是，我开始用幻术来给别人灌输灵感，暗中推动神瞰大预言术的计划，因为我自己是无法完成这个法术的。女神的牧师们集合众人之力，居然真的完成了，而我也在其中学到了很重要的知识。随后，我也完成了自己的咒语，暗中进行替换，于是便可以偷偷借着大预言术来寻找目标。”
琦塔娜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看来这件事令她非常得意，哪怕死了也要笑。“终于，我找到了，但是大预言术不知为何脱离了控制，被女神发现和接管。当时我非常担心，好在女神只是有所察觉，知道了有人在找‘它’，但不知道是找什么以及在哪里。我立刻离开圣三城堡，来到这里开始挖掘。可惜只有区区数月的时间，如果你能再慢一些，水晶晶簇成熟，我就不怕你了。”
“还有其他水晶晶簇吗？”费奇问道。
琦塔娜脸上露出了万分痛苦的表情，灵魂之火剧烈扭动起来。也就是两秒左右，地狱房间开始颤抖，如同发生了地震一般。岔路魔慌忙说道：“快别让她回答这个问题！先停下来再说！”
“你不要回答这个问题。”费奇立刻说道。
灵魂之火迅速平稳下来，只是一下子减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地震随之立刻停止，岔路魔见状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道：“呼……好危险。高阶牧师有时候就会这样，她的灵魂和造物故主联系深刻，说不定也有某种契约和保证看来更多水晶晶簇的消息就是如此。你别问了，幸亏这是在地狱七层足够深，不然让造物故主顺着找来也很难受。”
“造物故主还能到地狱这么深的地方来？”费奇表示不敢相信。
“他本人是不可能来的，否则地狱所有的大魔王和领主都会聚集起来，争着抢着要把他当做猎物分享、分配、分食。”岔路魔看看左右，对费奇说道：“不过，他就算不来，目光扫过来也会留下痕迹。其他大魔鬼说不定会因为好奇而过来查看，一下子就发现咱们了。你懂了吗？”
“简直不能更懂了。”费奇点点头，“所以，最好别再问她和水晶晶簇相关的问题了，对吗？”
“所有的神都要灵魂，一个个都是大强盗，只有几个魔鬼领主才能与之对抗，咱们还是算了吧。”岔路魔叹了口气：“唉，就问错一个问题，一半多的收入没有了。你看看那灵魂破的，都不值钱了！”
破损的灵魂意味着破损的记忆，的确价值降低了很多。再说，地狱深处的震动让费奇彻底打消了掺和水晶晶簇这件事的欲望，在问了几个和幻术有关的问题后，他就将琦塔娜投进了灵魂水晶，结束了她在地狱中饱受折磨的过程。
“又一个灵魂被收割了，感觉真好。”岔路魔难得对费奇露出笑脸：“继续下去，地狱需要这些灵魂，你也需要这些灵魂！”
“我已经决定建一条空间通道，从这里直通人间，我也想好了怎么样稳定地获得灵魂以及获得地狱的奖赏。我会用地狱的奖赏来强化自己以及我在人间的力量，但这一切都必须有个终点。”阎瑞看着镜子中的两个灵魂：“最终，咱们三个是要分道扬镳的，那个时侯也是这一切结束，大家重回正轨的时刻。所以，你们到底知道如何从镜子里出来吗？”
“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借用地狱契约的力量。”费奇霍尔少爷说道：“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或许只有支付足够的灵魂，契约魔作为中间人，让我和地狱签订契约，从而实现我脱离封印的愿望。”
“那样会消耗很大，非常不划算，相当于用一顿黄金买了一杯劣质买酒。”岔路魔摇了摇头：“我不会做那样的生意的。”
“如果有更好的你可以说出来，但这个是我想到唯一的解决办法。”费奇霍尔道：“与契约魔签约就已经很危险了，而地狱要比契约魔更加无情，整个契约或许会到处都是陷阱。我不相信对面的那个家伙，而你如果能真正掌握契约魔的力量，或许我可以相信你。”
阎瑞点点头，转而问岔路魔这是否可以实现。
“当然，理论上这是肯定的。魔鬼契约之上是地狱契约，而地狱从来不会同意不够好的交易。人都说魔鬼贪婪，但这绝比不上地狱本身我们都是地狱之子。所以，你需要很多很多灵魂，我说的是要比现在多一百倍，差不多是你将圣三城堡教枢的牧师们杀掉一半，然后将灵魂全都送进地狱的数量吧。”
“只要有办法就行，我不想白忙活。”阎瑞指着空间乱流：“与地狱签约，可不可以将我的身体打捞出来？”
“恐怕不行。你的身体在一个混乱的空间里，你还不如说服恶魔给你干活儿呢！不过地狱倒是可以给你再造一个身体强壮、美丽、充满力量肯定比人类的弱躯好多了啊！”
“也许我会考虑的。”阎瑞点了点头：“既然整个计划已经清楚了，那么你们不要着急，很快我会再回来的。”
阎瑞离开地狱，重新成为费奇。
重新在“实锤”旅店的房间中睁开眼睛，费奇刚好和午夜对视着。黑猫乌亮亮的瞳孔如同镜子一样映照出费奇的身影，一人一猫都显得非常严肃。
“他们有问题，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吧？”费奇一招手，黑猫就从壁炉上面跳下来，撞进他的怀里，然后仰躺着。它用爪子拨弄费奇的手，靠向自己的脖子，然后就开始舒服地享受按摩。“如果你觉得我说得对，那你就叫一下不对就多叫几下。”
“我，岔路魔以及费奇，我们三个是个什么样的关系，这是一直以来很困惑我的问题。我拥有他们两个的记忆，并且处于主导地位，这究竟是为什么？很明显，我在穿越这件事上是被动的，但为什么被动的人却成了最后主动、主导的人呢？”
午夜愣了一下，发现这不是个要它回答的问题，所以忍住一声都没叫。
“目前三个人的状况与地狱王座的情况是一样的。我坐在中间，我处于主导，而他们两个在王座两侧的镜面之中。这又不是在破解游戏软件，而是法术、魔鬼和契约的领域，我不认为自己天生就该有特权，或者超过他们的地位。所以，我必须转换视角，将自己视为与他们平等，或者还要弱的一方来看待整件事，对不对？”
“毛！”午夜抓住机会赶紧抢答。
“我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主导，只有两种可能。一，这完全是运气；二，这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费奇逐渐理清思路，说道：“目前来看，他们两个合谋设计这一幕的可能性比较低，毕竟他们曾经斗得你死我活。但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个开始合谋，或者换一种说法：人类的费奇已经和地狱的岔路魔站到同一边了。”
“毛！”虽然不是问句，但午夜也表示同意。
“他们两个非常默契，从不透露怎么将我牵扯进来的，以及为什么要将我牵扯进来而这个是我解决三魂合一问题的关键！我现在怀疑，他们两个并没有缺失记忆，只是装作那个样子，而我只是获得了他们完整记忆的一部分，绝对不是全部。”
“地狱的契约？哼，怎么以前没有这个东西，现在才想起来？在我握有主导的情况下，费奇霍尔仍旧隐瞒这么重大的信息，他……等等，我突然开始明白了。”
地狱契约，威力要在魔鬼契约之上。不管当初费奇和岔路魔签署的是什么样子的契约，肯定是作为魔鬼一方的岔路魔会更占便宜，而费奇翻盘的希望可能就是地狱契约。让魔鬼来解释契约，人类肯定不占优势，这一点“阎瑞”已经非常清楚地体会过好几次了。能够将拥有领地的中阶魔鬼，从强大的王座上打落并封印起来，或许真的只有地狱契约才能做到。
“现在可以肯定，依靠魔鬼契约是没法将我从原本的世界拽过来的，这完全超出了契约魔的能力，所以地狱契约是个极大概率的事情。嗯……空间乱流在一个守序的地狱中稳定存在，这不太符合逻辑，所以这个乱流本身或许就是提示，在告诉我他们当时都做了什么难道还有恶魔的力量在里面掺和？”
“毛！”午夜表示无条件支持主人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地狱契约只有地狱契约才能推翻，魔鬼契约是没有办法的，这也是为什么岔路魔一直表示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不想在地狱契约中失去控制。但是，它肯定早就知道地狱契约，霍尔少爷也知道，所以……噢！”
“我想起来了，霍尔少爷说只有真正掌握契约魔力量，才能做好地狱契约。如果灵魂足够了，但是他们一直说我没有真正掌握力量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利用我的情绪，让我同意由岔路魔来指导地狱契约的签署？别说，岔路魔不是一直试图在我心中培育对教会的恐惧情绪吗？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计划。”
“毛！”午夜停了几秒钟，又连续说了几声“毛毛毛！”
“嗯，还是你最了解我，刚才有个地方存在问题：霍尔少爷为什么要同意岔路魔插手地狱契约，对不对？”费奇点了一下黑猫的鼻子，同时避开它反击的小爪子，然后说道：“我现在越来越怀疑霍尔少爷和岔路魔是一体的，或者说他们已经融合了。之前他们两个还会争吵，现在呢？一次只有一个人说话，尽管还会互相拆台，但实际上都是在促成一件事情，比如收割更多灵魂，比如建设地狱的领地。”
“在灵魂有关的事情上，我已经没有盟友，只有我自己。”费奇的双眼在不知不觉间变成红色，他非常坚定地对自己说：“如果他们有任何想将地狱契约的主导权交给岔路魔的行动，那就必须抛弃它们，永久的！”
午夜用力打了个呵欠，然后用爪子挠挠脸。主人的眼睛变成什么样子对它来说并不重要，它只要好好地做一只魔宠，然后听主人的话就行了。所以，它没有“毛”或者“毛毛”，只是顺从地将自己柔软的毛送到费奇手指下，让他通过抚摸逐渐放松下来。它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
很可惜，费奇不能像午夜那么悠闲，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看看埃迪的报告，了解领地的情况，然后对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他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各样的思想如同空气中的灰尘一般无孔不入，而连接上互联网之后简直就是在吃土。费奇虽不能保证自己所出的总是最好的主意，但总不至于是差的。
“大部分还是些纠纷，可审判的权力属于领主，我可不好越俎代庖。”费奇将这一类事务放在一边，等到完成了其他事项后，一起拿上去隔壁找艾斯却尔。
精灵副官正在屋子里冥想，换言之就是人类睡觉，只不过没有起床气。艾斯却尔是个身材纤细的男性精灵，头顶只到费奇的下巴，不过眼神中却显得高傲。“首席顾问，我听说你已经回来了，非常欢迎，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过来认识一下，毕竟要在一起共事，另外就是问问你是否知道迪德莉特现在在哪儿？”费奇伸出手去，精灵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并没有握上来。“人类的礼节，握手。主要是展示一般持握武器的右手掌心是空的，是一种表达和平与友好的理解，还有问候。”
“这我明白的。”艾斯却尔伸出手来，掌心轻轻碰了碰。“我只是还不太熟悉人类的礼节，经常会忘记，还是说说领主大人吧。你找她有事吗？”
“是的。这里有一堆事情需要她来处理，只有领主才能审判，别人是没法代劳的。”
“哦，原来是这个。”艾斯却尔摇了摇头：“我已经对埃迪说过一遍，看来还要对你再重复一次。人类社会由领主决定，这很难避免由领主的好恶而造成处理时的不公平。精灵都是由一个议会决定的，这样可以保证最大限度的公正。现在，领地还没有议会，所以这些事情都没法解决。”
“迪德莉特要组织议会？我没有在事务报告里看到这个。”
“这是精灵的传统，也是经过时间证明最稳妥和公正的方法，迪德莉特也会这样做的。”艾斯却尔微微一笑：“你手里的这些事情目前阶段只需要知道就足够了，议会建立后会着手处理的。”
“那我能知道迪德莉特在什么地方吗？”费奇皱了皱眉。
“米纳斯伊希尔东部柳河镇附近，那里最近有一个盗贼团伙出现，她在那里带队处理。不过具体的位置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你可以到附近之后问一问，说不定能找到。”艾斯却尔想了想，抬起一根手指来补充道：“哦对了，精灵很擅长隐藏，也许你会找不到。”
费奇不喜欢这种态度，既然不喜欢，那他肯定不会纵容。“在领地里，先不说议会，目前按照官阶的话，我是指挥你的，对不对？”
“是这样没错。”
“那好，既然精灵很擅长隐藏，人类不太好找，但对精灵来说却没什么问题吧？”费奇笑容可掬地说道：“你想个办法给迪德莉特送个信，就说让她尽快回来处理案件，以及让那个什么议会滚蛋！”
“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费奇说道：“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你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找一匹好马，三天之内我要听到回信，或者看到迪德莉特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如果你找不到领主，那你这个负责保卫的副官就是严重失职。”
“你这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精灵传统的侮辱，我要和你决斗！”
“我接受了。”费奇点了点头：“根据决斗的规则，由接受者来决定时间和地点。三天之后，就在外面的街上，我来和你决斗，这个时间和地点你有异议吗？”
“当然没有！街道上很公平。”精灵趾高气昂地说道。
“那很好，就这么定了。”费奇一指屋外：“现在，继续执行命令，去找迪德莉特。要求决斗并不会改变你的官职和责任，希望你在三天之内完成这件事，然后及时赶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精灵向前迈了半步，眼睛瞪大，头发都快气炸了：“人类果然卑鄙狡猾！”
“在这点上，我就从来不扩大事态，从来都是对人对事的。”费奇带着从容的微笑说道：“我只会说是你智力不足，从不会说精灵怎么样，因为我分得清单个和群体的区别。”
也许，若不是夏妮在对面屋子端着费奇的弩弓等着，艾斯却尔现在就要抽出武器和费奇进行决斗。费奇看着精灵，知道自己只要顺着现在的局势再推一把，精灵就可能别愤怒冲昏头脑，放弃官职摆脱责任束缚，然后和自己尽情战斗一场。如果是魔鬼很可能就会这样做，那些处于恐惧、嫉妒、仇恨、愤怒和慌张状态的人是最容易被操纵的。不过，费奇停了下来，将魔鬼收起来，看着艾斯却尔气冲冲走出去，骑上马前往柳河镇方向。
“把弩弓收起来，看着怪吓人的。”费奇对夏妮摆摆手，“我知道分寸，现在不会打起来的，不过总要和精灵们打一场才行。”
“为什么啊？岛上的精灵对人类来说脾气是有些古怪，但他们基本都是好人。”
“我看到的米纳斯伊希尔全是精灵官员，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类。埃迪也属于用我的名义在工作，所以我仍旧是独一份，这肯定不行。再加上精灵想要在这里也建立议会，继续分薄权力，这是非法的。”
“议会不是为了那个建立的，议会是为了集思广益。”
“那它就只能提出建议，而不能作出裁判。”费奇摇了摇头，对夏妮说道：“我现在看着议会已经想着将领主的审判权拿过去。下一步是什么，控制财政拨款和田地规划？”
“在精灵岛上议会的确是有这些功能。”
“我说的没错吧。”费奇摇了摇头：“简单归纳一句话：精灵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议会的传统也差不多同样久吧？现在精灵在岛上，人类占据大陆，谁占优势？那还是先按照人类的方法来吧。而且，你信不信，如果精灵议会建立后，周围的人类领地肯定会将米纳斯伊希尔消灭，然后拆分。”
“那个时侯，我肯定会在幸存和胜利者一方，不会是精灵。”费奇用力捏着案件的卷轴，开始祈祷迪德莉特不要太傻，希望她能够尽快赶回来。
章节152 计划之中
费奇在矿坑里，看到了以后要用来存放土豆的地方。
说起来这个矿洞是一场意外。旧石料厂在山脚下开采岩石，只需要一层层切削表面，根本不会朝山内部挖掘。十几年前的一场地震导致山体碎裂，在摧毁了石料厂的原工作面之外，还露出一个通向山体内的大洞。
本着不探白不探、万一有宝就大赚的精神，科林伍德的镇民深入山体，用探照灯四处查看，希望能撞大运找到黄金、白银之类的好东西。结果，除了因为技术不到家引发了更多的塌方，导致山体内出现大量空洞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于是大家就放弃了。
这一次模范领突然要修建十几座城堡，石料价格飞涨，镇民想到了这些堆积在山洞里没清理的老石头。所以，科林伍德石料厂的高产量也有这些塌方石很大的功劳。而且石头运出来之后，留下的空间正好可以给费奇用来储存土豆。
“果然每天给自己施展神恩术绝对是正确的选择，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费奇所在的塌方洞穴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上下最大高度差有十米左右，而且刚好是个凹陷结构。“这简直是为了存放土豆而设计的，现在只剩下三件事情：水、土豆面粉和隔热的法阵。”
土豆面粉那边是埃迪负责，她已经有了头绪，清洗和切削土豆的工作已经在进行了。这两件事都没什么难度，不需要很多体力，所以老人和孩子都能干。不过，由于要接触魔鬼土豆，镇民还是不想让孩子来，害怕他们不听话偷偷吃，那就不好了。所以，一群老人坐在河边，一洗一涮一捞一甩，刀切掉芽，然后剩下的切成块，装在筐里送去晾晒。
矿山这边费奇要自己看，不过石料厂现在的负责人，也是科林伍德的镇长凯尔森科林伍德就跟在费奇身边。这是个鬓角已经发白的壮实汉子，粗手大脚，人看起来很老实。旧矿场塌方的时候他勇敢地冲下坑道，救出来七个人。凭借这份声望，大家都愿意相信他，于是自发地将他选为镇长。
“镇长，我需要将外面的水运进来，你看怎样做比较好？”
凯尔森比费奇大很多，但不知道是尊敬真理智慧女神的牧师，还是敬畏皇家伯爵家的公子，他显得有些紧张，不爱说话。“坑道先高后低，前面只能用人挑，后面可以挖槽，或者用木板修水槽。木板水槽会好一些。”
“先让人提水，然后倒进槽里运过来是吗？这个方法不错。多长时间能够完成？”
凯尔森摇摇头：“怎么着也需要半个月。现在太缺人手了，要么是在开采石头，要么是在洗魔鬼土豆，家里还有地要种。忙不过来，忙不过来。”
“我知道困难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除非您能变出人手来，比如十到二十个人，其中有一到两个会使用锤子和钉子，那么问题就解决了。”凯尔森挠了挠头，然后搓了搓手，似乎有点为难，但他最终还是说道：“牧师大人，人很难找，不过精灵也行。如果能让精灵干活儿，水槽的事情也能解决。”
“是哦，精灵现在都在干什么？”
“精灵在管理我们。”凯尔森叹了口气：“大人，因为您是人类所以我才这样对你说。这些精灵仿佛从天而降，然后就组成了卫兵、巡逻队，变成了税务官和治安官，也就是变成了我们的管理者。其实我们自己原本过的就很好，不需要他们指点。哦，我的意思不是说模范领不好……”
“没事儿，你继续说就行。”
“我听说您骂走了精灵，三天后还要和精灵决斗，您可真有勇气！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敢和您说一说。”凯尔森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似乎说这话要比冲下塌方的矿井还要危险。“我听说，精灵会越来越多，渐渐挤走人类，让米纳斯伊希尔成为精灵的领地。我们不想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哪怕是教枢其他的地方也没有这里的水土好。现在大家都很害怕精灵会这么做，毕竟他们一来就是官员，还组成了军队，我们只能服从啊！”
“首先，从天而降的只能是天使，精灵远远算不上；其次，咱们的领主完全没有将这里变成精灵领地，还要赶走人类的想法，这我可以给你保证；然后，就算真的有精灵会有那样的想法，我以女神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会阻止这件事，就像狠狠地掐死一样！”
凯尔森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您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如果精灵要赶走人类，那我肯定是人类这一边的；但如果人类要赶绝精灵，我的立场则会改变。作为女神的牧师，我与女神站在同一边，这是必须的。”费奇对凯尔森说道：“所以，建立米纳斯伊希尔之后，与过去相比，事情肯定会有变化，我的职责就是让它向好的方向转变。”
“不能不变吗？”
“不变的是我们还是要好好生活，要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努力让孩子们过得比我们现在更好，对不对？”费奇一挥法杖，释放出几团舞动的光，照亮了地下矿坑。“现在就在发生改变，比如将这里装满粮食。有了粮食，你的所有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粮食是好东西，但我不觉得能解决所有问题。”凯尔森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倔强，他挠了挠络腮胡子，然后说道：“我就再问一个问题。费奇大人，粮食能让米纳斯伊希尔变成人类的吗？”
“可以。”费奇点了点头。如果能够说服凯尔森，那么至少在科林伍德的工作就会变得容易开展，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开始。所以费奇斟酌了一下，便说道：“我这样给你解释一下，希望能讲明白。现在要成立领地，这是整个模范领的事情，只有接受没有退回的对吧？有领地就必然要有管理者，比如军官、税收、农耕、道路、水利等等，将会缺少一大批官员。精灵来到这里成为官员，一方面是因为领主是精灵，这是她能够借助的力量，另一方面是因为从米纳斯伊希尔本地，找不到足够的人类管理者。”
“别着急，先听我说。管理者并不是不存在，比如你就能管好一个镇子，这没问题。可是你走了之后有能够接替你并做得差不多好的吗？这样的人能有几个，整个领地有多少，够用吗？”费奇观察着凯尔森的表情，等他自己得出否定的答案，然后说道：“说到底，还是人手不足的问题。发现问题就要解决，本质上让更多的人识字、会算数，然后有余力锻炼身体、学习武技，或者有机会成为牧师或魔法师，或者单纯学习管理的能力，尽快成长起来。人类要比精灵成长的更快，他们要一百多岁才能成年，我们只需要十多岁，所以只要成长起来，米纳斯伊希尔的官员中人类就会迅速变多，如此一来你还认为这里单纯是精灵的地方吗？”
“让年轻人学习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吃的。孩子去学习，少一个人干活儿，单纯多了一张嘴吃饭，能坚持吗？能坚持多久？如果是想成为骑士，那么花费更多，武器盔甲、坐骑和训练，那一样便宜？咬咬牙，穿的、用的差一点没事儿，但吃不上可就要人命了。”费奇指着矿洞中的大坑说道：“这里虽然只是个石头大坑，但我会让它成为净化魔鬼土豆的神龛，用食物改变命运，创造更好的未来。”
“从一个水槽开始。”费奇最后说道：“我可以尝试去说服精灵来修水槽……”
“不用，还是我们来修吧，肯定能挤出时间来。而且，除了木板之外，还可以用上石头，这可能还会加快速度呢。大人，你放心吧，工匠会解决这些问题的。”
“那好，这件事交给你，然后我就能安心在这里布置净化仪式和保存食物所需要的符文法阵了。”
“可以让孩子们来看吗？”凯尔森突然问道：“我们很少见过牧师施法，孩子们有些好奇。我想这可能是个好机会，让他们开开眼界。”
“没问题，只要别乱动做好的东西，其他随便看而且这个法阵本来就很安全。哦，给我拿些开凿石头的工具来，有些地方需要修整一下。”
“那我找个人过来帮忙。”
“不用，我想要自己动手。”费奇活动活动肩膀，说道：“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就从自己努力开始。”
“女神真是充满了智慧！”凯尔森已经打消了疑虑，开始着手修建费奇需要的水槽。
这句话教典里是没有的，但是无所谓，费奇从来就不想盗版别人的智慧来粉饰自己。他有自己的手脚和头脑，可以学习、可以工作，也可以战斗，当然也就能闯下自己的名号。何况，他还有夏妮在旁边帮忙，不久之后朋朋也会来如果它能完成训练，并坚持过怪物猎人的强化仪式的话。
“夏妮，你带着粉笔了是吗？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懂我。”费奇从她柔软的手心中接过粉笔，然后开始丈量坑底。
一个大型的法阵必须要利用好周围的环境，在合适的地方设置关键法术节点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稍微高出地面的部分到时候能够更深入“土豆面团”内部，所以可以用作散发寒气的中心；地势低一些的地方和大部分墙壁用来将热量导出去，并提供稳固的支撑。那些边边角角要特别注意防止老鼠等生物钻营。
费奇用粉笔在地上标出位置，简单写上两三个字标明功能，权当在这里创造草图。他拥有全域视野，还能够自由转换视角，于是可以很轻松的获得整个法阵的俯视图。符文之间的距离、法阵功能的扩充和互相联系，这些在俯视视角下能够很轻松的一览无余。
“嗯，这里稍微高了一些，得铲一铲。”费奇标出位置，而凯尔森也找人送来了十字镐、凿子、铲子等工具，正好可以开始施工。
先用凿子再用十字镐，这是常规的方法，费奇还有其他选择。刻画法术符文，消耗法力召唤具有岩石腐蚀性的酸液，然后再顺着施工，这能够大大节省时间。炼金术也有相应的办法，只不过那个花费太高，配置复杂耗时长，只有在大规模施工的时候才更有威力。目前这个矿坑需要改动的地方比较少，只有几处符文法阵不太好规避的地方需要做出改变。
“夏妮，估计要在这里过夜了，你做做准备吧。嗯……外面的人吃什么，咱们就吃点什么，不要特殊化等这件事干完回去你再做饭吧。”
“好的大人，这样我去准备一下。在这里生火有没有问题？我可以给你准备茶水。”
“不要生火了，毕竟是在坑道里，空气宝贵。我看了一下，绘制法阵的材料最好多准备一些，别临时不够用了。冰封要塞还有不少，抽时间拿一部分吧。”
夏妮点点头，留下费奇一个人继续忙活。设计每一个法阵都是一次富有挑战性的智力游戏，功能、安全、稳定和成本，这些都是要平衡考虑的。有时候会突然蹦出个好主意，这个时候费奇总会感到欣喜快乐。不过有时候为了综合平衡考虑，哪怕是好主意也必须放弃，这也会让费奇有些伤感。
忙起来容易忘了时间，很多时候只能将肚子当做闹钟来提醒休息的时间。外面矿工的晚餐是某种肉糜炖菜，每人两片厚厚的黑面包，可以当做盘子，也可以当做砖头。
肉糜炖菜做得很烂，不管什么蔬菜在沸腾的锅里炖两个小时之后都会变烂，味道全部消失，口感如同浆糊，粘在黑面包上一坨一坨，就算翻过来都不会滴落下去。费奇看到后就没什么食欲，想要偷偷藏起来，饿一顿不吃，或者悄无声息啃旅行干粮也就是了。不过凯尔森端着盘子，带着他自己的那份儿一起过来吃，这就没办法了……
“费奇大人，我回去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一切都还是食物的问题，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能让孩子腾出时间来学习，就能变成骑士、牧师和官员。我怎么早没想到，不然集合全镇的力量，总能让一两个孩子成为人才的。哦，你怎么不吃，是不太合胃口吗？”
“不，当然不是，我刚才专注听你说话，所以勺子慢了些。”费奇从炖菜中深深挖了一勺，心里默念着‘这不是鼻涕，是果冻、果冻、果冻’，然后把勺子用力杵进嘴里。没想到，菜的味道比想象中的好多了，似乎还很香，浓重的蒜香和淡淡地酒香，以及小鱼干的味道……
“嗯，能吃。”费奇看了一眼夏妮忙碌的背影，指着凯尔森的盘子说道：“给我尝一口你的那份如何？”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幸亏费奇长了个心眼只舀了一小勺，否则他绝对会向自己的舌头和肠胃道歉忏悔。强颜欢笑之后，他紧紧护住自己的那一份，一点都不想浪费。
很显然，夏妮对肉糜炖菜“做了手脚”，用自带的旅行食物对大锅菜进行加工，提升了味道。这实在太贴心了！费奇舒舒服服吃着自己的那一份，看着对面凯尔森用力咽着他那份糟糕的伙食，想笑又不能笑，这也是一种快乐。
“大人，解决粮食，是不是就能当一个合格的官员了？”
难道凯尔森喜欢当官？费奇对他不是太了解，没法做出这个判断，不过这种行为也可能是受到精灵官员的刺激而作出的反应。“得看是哪个方面的官员吧，而且食物的问题也没那么简单。我现在只能顾上净化魔鬼土豆的事情，可人还要吃肉、吃菜，还要有鸡蛋和牛奶。鱼要不要？水果呢？一年四季都有什么、要什么、缺什么？这些从哪里来、多少钱、怎么运输、怎么储存？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到底有多少人口需要服务。”
“大人，请别说了，我现在已经开始头疼了……”
“除去食物，还有工匠，毕竟不能赤身裸体家徒四壁。随后还有治安和军队，要能抓捕盗贼，还要能在强盗面前保护自己。随后还有信仰，然后是娱乐、教育。”费奇顿了顿，拍了拍凯尔森的肩膀：“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而是告诉你将来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好多好多的空缺需要填补。想要到达未来，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需要付出努力克服路上的荆棘，不能停留于空想和埋怨。”
凯尔森双目放光，他听懂了费奇的言外之意，坚定了要培养年轻人来掌握米纳斯伊希尔未来命运的想法。“女神的智慧真是光如天空、深似大海……”
“是的，你说的没错。”费奇觉得自己不争功不抢名实在是太高尚了。
不过，能吃能说只是最基本的，关键是能干。费奇迅速吃完晚饭后又开始忙着刻画他的魔法阵。虽然很有戏剧效果，这倒也不是他在凯尔森面前故意做戏，而是时间上就是如此急迫。预计土豆晾晒三天后就要送进磨坊，之后马上就要到坑里来了，怎么能不赶紧做好准备？
忙了两天，莫姆中间来了一趟，深深的吐槽了一番费奇的石匠手艺，然后表示自己现在正好没事儿，可以去四处看看。费奇将地图给了他，这也算是了却一件心事。
同样要了却心事的不只是人类，还有某个精灵。在约定决斗的第三天，费奇完成了法阵的绘制，终于有时间返回镇上。这个时候，他发现镇上的人看他的目光已经变了，之前是陌生，现在则是充满了亲切、喜爱和热情。
“这两天凯尔森镇长没少说你的好话，”贝妮悄悄给费奇说道：“我也找机会给你吹了吹牛，比如教枢比武大会双料冠军，女神感召去过神国还面见过女神本人的传奇牧师。我连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的宣传口号都没忘。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
“你做得很好，帮了我的大忙。”
“我提起学魔法的时候，凯尔森特别惊讶，详细问了当时的情况，然后特别高兴。你还记得昨天特别多的人去修水槽吗？其实都是凯尔森的功劳，他一家一家上门去找人的。”
看来凯尔森明白费奇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不是为了水槽而忽悠他，而是真的要进行教育，培养下一代。很显然，这下一代中当然会是人类为主，这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费奇大人，一定要赢啊！”凯尔森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孩子来观战。也不只是他，很多年轻人也在围观。费奇想了想，这又不是地球上，没什么分级制度，血腥和战斗是所有人生活的一部分，没什么可避讳的。
“熊太！老板呢！”费奇朝实锤旅店里面喊着：“我饿了，拿点肉来，越快越好，一会儿还要打架呢！”
好多人听到费奇的喊叫，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种叫喊更像是他们熟悉的冒险者、雇佣兵和怪物猎人，而不是高傲冷淡的精灵官员。不一会儿，一份卷心菜拌鸡肉配烧鱼的肉菜端了上来，据说后面还有大块炖猪肉。
“猪肉停停，这些就够，我要吃多了就跑不动了，精灵可是非常灵活的。”费奇端着盘子坐在旅店门口的台阶上，脚始终不离开约定要发生决斗的街道，一边用手抓东西吃，一边等待着，目光看着道路尽头。“这菜不错，怎么头天晚上你要改善伙食的时候没给我做一份？”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啊，大人。”熊太一只独眼睁得很大，一副有些委屈的表情。当然，这只是一种市侩的演出，他很快就改变了话题：“猪肉不用停，胜利之后正好用来补充下消耗的体力，也可以权当庆祝。”
“你这人很聪明。咦，埃迪也来了。”费奇招招手，埃迪便控制毛驴转了个弯，径直来到费奇面前，然后跳下来。
“来给我加油的吗？你真是有心了。”费奇举了举盘子：“你吃了吗？这个菜不错的呦。”
“要五个银币呢，能不好吃吗？”埃迪叹了口气，熊太借机开溜，回到厨房盯着咕嘟咕嘟的炖猪肉去了。“你能打赢吗？”
“应该没问题，我很有信心。怎么，你担心我会输？”
“当然担心，因为如果你输了，那么土豆就没人净化了。”埃迪拍了拍头发，可以看到有些细碎的粉末从发梢飘落。“水磨坊那边没什么问题了，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力道和速度，也知道魔鬼土豆应该晒多干，切多大块。明天开始就要大批量制造土豆面粉，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费奇看着街道的尽头，鹰眼冥想术看到了一队骑士而不是一个。“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章节153 打架是帮忙
在迪德莉特安多米尔两百多年的精灵生命中，除了真理雷霆女神和纳撒尼尔主教之外，没有谁向她下达过命令，更不要说像‘别去管盗贼，用最快的速度返回科林伍德处理挤压的案件，赶紧让议会滚蛋’这样的话了。
而且，费奇要和精灵决斗，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现在人类和精灵之间存在矛盾吗？这个时候决斗，是想让矛盾激化到战斗的层面吗？迪德莉特突然觉得很委屈，她有一个领地要管理，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好不容易说服精灵离开精灵岛过来帮忙，可领地的人并不喜欢。于是，她便带着精灵们四处清缴匪徒和盗贼，希望能用这样的行动来获取支持。
一伙儿非常狡猾的盗贼拖慢了她的步伐，就连精灵游侠们也表示他们实在太难以追踪。在流河镇附近的树林与沼泽中转了近半个月，正是人困马乏充满失败困顿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来自费奇的坏消息，这让迪德莉特几乎要气炸了。“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精灵决定要给费奇一个教训，不能让他以为自己获得比武大赛冠军就天下无敌，至少在面对精灵精英战士的时候，不可能获胜的那么容易。
一路向回骑乘，迎面的风逐渐让迪德莉特冷静下来，她开始思考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如果费奇说的全都是对的呢？精灵虽然还没有开始在米纳斯伊希尔建立议会，但最近的确有人在她耳边提起了议会的话题，并说了很多关于议会给精灵岛带来和平与安宁的事情。所以，议会这件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精灵岛的人或许真的会这么干。
不过，费奇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吗？精灵岛有议会，教枢其实也有类似的制度设置，一直以来运行的都很好，没什么问题啊！就连人类的国王也有自己的御前会议，平时可以代替国王做一些简单的决定，这样可以大量节省精力。不管是领主还是国王，带领骑士保卫领地打击罪犯，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迪德莉特本来就不喜欢模范领这个主意，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如果能有人愿意分担那是再好不过了。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她才去找费奇，也是基于同样的想法她挺赞成议会的。唯一能让费奇反对议会存在的理由就是权力欲，费奇不想让议会削弱他这个首席顾问的权力这个念头让迪德莉特有些伤心。
一路风风火火赶回科林伍德镇，道路两旁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在围观，房屋的窗户后面应该还有更多。镇子中央的道路前所未有的干净，平时那些横着停的小货车、胡乱堆放的箱子和垃圾都清理一空，就连狗也都拴上了链子。一个绝佳的决斗场就在精灵领主眼前，而参加决斗的双方，一个跟在自己身边，一个远远坐在客栈的台阶上。
费奇那是个什么形象啊！他几乎是坐在地上，双腿分的很开，向前倾斜身子捧着一个餐盘，正在用面包擦拭盘子中最后的肉与油。随后，他放下盘子，抹抹嘴，然后把手在台阶上擦一擦，抓着身旁支撑门廊的柱子站起来。那个总是蒙面的女子将长剑挂在他腰上，整了整脖子处的棉布围巾；露着膀子的强壮女子检查了一下他的鞋带，调整下装甲外套的位置。随后，费奇一招手，法杖飞到他的手掌中。也就这个动作能算上的有一份潇洒。
“领主大人，终于见到你了。”费奇微微低头行礼：“一路疾驰劳顿，想必是非常辛苦的了。不过我还得麻烦你一件事：能不能请你做决斗的裁判官？你是领主，这件事由你来做正合适。”
“我不喜欢这场决斗，你们双方停手吧。首席顾问和治安副官当街决斗，这传出去会令人耻笑。”迪德莉特从马上下来，来到费奇面前，缓缓摇了摇头：“而且，不管你们两个谁受伤，这都不是好事。我会感到难过的。”
“我不希望你难过。只是……”费奇做出了为难的表情：“这场决斗不是我提出的。作为应战方，若是从已经答应的决斗中撤出将会是耻辱。除非艾斯却尔能够认输，这样大家都能体面。”
“你侮辱了精灵，却想要让精灵认输，这是痴心妄想！”艾斯却尔摇了摇头：“迪德莉特，不用帮他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失败，让我来教训教训他吧！”
“那我命令你们两个住手，这总可以了吧！”
艾斯却尔看着迪德莉特，眼角的肌肉抖了抖，依旧很气愤，但终于还是说道：“如果是命令，那我遵守。”
“不，我不会这样做的。”费奇摇了摇头，反而开始活动手脚做热身运动。
“费奇！你真的不要服从命令吗？”迪德莉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生气，只是胸中满是悲伤。她一直坚信费奇是站在她一边的，是可以信任和托付的，现在却连她的直接命令都不听。“你不会停止决斗的是吗？你就一定要争强好胜吗？难道双料冠军还不够满足你的野心？”
“哦，你理解错了。我不会这样做这句话指的是你。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命令双方停下。”费奇摆摆手指：“迪德莉特，真正关心你的人会指出你这个命令的错误，它几乎是你所有可用选项中最差的一个。”
“这是什么道理？”
“你是米纳斯伊希尔的领主，作为领主最重要的是什么？”
“保护人们的安全，让大家都能好好生活，然后训练军队，做好保卫教枢的准备，给所有领地树立榜样。”
“这是领主的目标，不是作为领主最重要的东西。”费奇对迪德莉特说道：“最重要的是公正地做出判决，领主其实只需要做到这一点。领主从来不需要是打架最厉害的，或者计算税收最厉害的，或者最会唱歌的这些都不重要。这些方方面面的工作，你尽可以找更擅长更合适的人来做，而这种人总会存在。只有一件事必须领主亲自做，那就是公正地作出裁判，谁对谁错，或者综合意见在差不多的两者中做出选择。当有人做错的时候你能公正地惩罚，做对的时候公正地奖赏，这就够了。”
“这番话我无法反驳。也就是说，你和艾斯却尔之间的问题我只要作出判决，你们就会遵守？”
“想要做出公正的判决，就不要亲自下场。现在很显然是我和艾斯却尔之间的问题，我们两个的决斗也遵循了传统，各个方面双方都能认同。所以，不管我们谁赢谁输，作为领主只要旁观证明就可以了。你强行让我们终止，只会两面受到指摘。他们会说你背离精灵的传统偏帮人类，而人类这边会说你护着精灵。”
“会这样吗？”迪德莉特看向她的精灵护卫，然后看着道路两边的镇民，从双方的眼神里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受伤。”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心的精灵，所以我会帮着你成为一个好领主，真正的好领主。”费奇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你能这么快赶回来，我便坚定了要让你成为一个好领主的决心和信心。有些事情我可以稍后再解释，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我会做出对你最好的选择。”
“包括一场决斗。”
“是的，包括这场决斗。”费奇向迪德莉特低头致意，只说了四个字：“领主大人。”
迪德莉特点了点头，缓缓走到一边。她挥了挥手，对精灵们说道：“让出地方来，然后观战吧。”
“小心，那是比武大会的双料冠军。”迪德莉特的精灵卫队中有成员也参加了教枢的比武大会，很清楚那场比赛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选拔赛，也是人类骑士们对精灵战士的“狙击战”。最后这些骑士和精灵都顺利在决赛前“同归于尽”，而可以称之为惨烈的战斗之后，费奇获得了胜利，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小心他的魔法，地面会不稳，而且他还可以凭借魔法绳索到处移动，很难接近。总之，要小心他在机动性上超越你。”
艾斯却尔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费奇拄着法杖来到街道中央，用力将法杖戳进地里。他调整一下枪剑的位置，从脖子上拉起围巾当作口罩，然后对艾斯却尔说：“我准备好了。”
精灵手持短角弓，腰挎细剑，轻薄的皮甲穿在身上，缓缓来到道路中央，距离费奇大约二十步的位置上。看着他携带远程装备，不少围观的人发出嘘声，间或还有“赖皮，这是赖皮”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精灵的传统装备，没什么赖皮的，我表示认可。”费奇摆了摆手：“如果细论起来，我也喜欢从远处就战胜敌，。而且我的魔法要比长弓射程更远，所以还是我占便宜。”
“我听说了你在圣三城堡比武大会上的表现。冠军很不错，但那是比武，并不代表战场上的真实情况。作为一个人类，你能站在精灵的长弓前就已经很勇敢了，这一点我必须说明。”
“前半句说的挺好，怎么后半句的水平就突然降低了呢？”费奇面无表情，只是用双眼紧紧盯着艾斯却尔。“我得说，战场上，在魔法面前，一切都是渣渣！”
“你太自大了。”艾斯却尔看了看四周，此时大家都已经退开，迪德莉特也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于是他对费奇说道：“作为挑战者，我需要提醒你：你现在仍有投降退出的机会。如果你拒绝，那就是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荣誉之战，甚至生命都可能为荣誉而牺牲。”
“别废话，赶紧开始吧，大家都等着呢。”
“那好，开始吧。”艾斯却尔说了开始，手上却没有动，同时费奇也没有动。“费奇，我说过开始了。”
“我知道，我在等着你啊。”费奇仍然面无表情。
“我在等着你，要知道精灵的反应速度比人类快的多，你先行动我也能跟得上，而我的弓箭从没有射偏过。”艾斯却尔一手持弓侧放在腰部的高度，另一只手举在头侧，这样可以顺势向后取出箭矢，然后弯弓搭箭瞄准发射一气呵成。他紧盯着费奇的动作，等人类一有动作就立刻开始反应。他非常专注地盯着，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他怎么一动不动，完全一动不动？’
没有人能保持绝对精致，哪怕是专注紧绷的肌肉也会发生颤抖，不会完全静止的。
感觉有些不对劲！艾斯却尔决定行动。他突然向侧面横跨一步，同时已经弯弓搭箭瞄准完毕。就在他松开手射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他对面的费奇并没有行动，而那双眼睛依旧盯着原来的方向，也就是自己之前站立的位置。
箭矢以极快的速度飞行冲锋，一眨眼就走完两人之间的距离，正中费奇的肩膀。随后，它如同穿过云雾一样穿过了费奇，嘣的一声钉在旅店门前的柱子上。周围的人全都吓了一跳，随后才惊呼起来，最后才赶紧躲避。一时间，周围都是人类观众向柱子、门板以及牲畜水槽后面躲藏的动静。
法杖依旧直立在街道中央，费奇却消失了。“他去了哪儿？”艾斯却尔刚开始扭头，就觉得肩膀一阵剧痛。他歪头看了一眼，一根粗壮的弩矢从背后射穿了肩胛骨，斜着从肩头钻出来，正好卡在这里。
“啊！！”艾斯却尔痛呼一声，咬着牙转过身来。通过箭矢“弹道”判断敌人位置是每个精灵战士都具备的基本能力，他依照着训练中经过千万次重复形成的本能看过去，正看到费奇手持弩弓躲在路旁的货箱旁边。为了决斗，道路经过清理，但杂物全都临时堆放在一切，正好成了费奇的遮蔽物。这一点谁都能想到，可谁也不知道费奇是什么时候，又是通过什么手段躲到那里去的。
“你没有获胜！”艾斯却尔知道弩弓上弦要比弓箭慢得多，他还能追回时间来。不就是一只肩膀受伤吗？他已经提前预计到自己受伤的情况，所以选用了小巧的角弓而不是精灵常用的巨弓。有种技巧很少有人见过，精灵也很少学习，但他却是属于少数的那一个。
左手抽箭，用嘴搭弦拉弓，他只比平时稍慢了一点而已，仍旧比人类的弓箭手更快。在张开嘴射出箭矢的一瞬间，他又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对面的费奇怎么还在给弩弓上弦，而且他为什么不惊讶、不紧张，为什么不躲避？
“嗖……嘣！”箭矢射进墙里，尾羽颤抖不已，艾斯却尔命中的仍旧是一个虚假的幻像。其实这个幻像已经不如第一个那么逼真，只要多几秒钟的观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毕竟真人不可能做那么愚蠢的循环动作，上弦、松弦、再上弦……但是，战场上没有那么几秒的时间，第一反应决定了一切。
“嗖……”完全紧张起来的艾斯却尔听到了弩弓射击和弩矢飞行的声音，他立刻翻滚躲避。躲避箭矢也是日常训练，听声音辨别方位虽然不总是非常精确，但至少可以给翻滚提供哪个方向更有利的关键信息。此时，他已经无法再射下一箭，因此在翻滚同时放下角弓，抽出细剑。
“嗖！”
不可能，怎么这么块就有第二发？艾斯却尔咬着牙转身准备格挡，却发现弩箭已经命中了自己的另一侧肩膀。细剑虽然还在手上，但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已经发不上力，这细剑发挥不出威力。而在他面前，也就三步远的地方，费奇的身影从空气中慢慢浮现，如同从雾气中走出来一样。
街道两旁发出惊呼，不只是人类，还有精灵，就连迪德莉特也长大了嘴巴。从一个旁观者看来，费奇的行动还是有迹可循的，只要能细心观察，完全能看到他第二次攻击的轨迹。不，应该说是射完第一枚弩箭后，在大家都有了心理预期的情况下，精灵们已经能从气流扰动、灰尘足迹等方面掌握费奇真正的行踪和位置。但这都需要一个前提：没有感受到威胁的旁观者，有时间多等、多想、多观察。精灵们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在战场上，肯定会和艾斯却尔做出同样的第一反应，甚至可能没他做得那么好或者说那么差。
费奇端着弩弓，静静地站着，伸手落下挡住口鼻的围巾，缓缓出一口气。“你已经败了，认输吧。”
“你怎么连射两箭的？你还有第二个弩弓吗？”
“不，第二轮我只射了一次，前一次只是模拟出来的声音。”
“那么你手中的弩弓空了，瞄准我又有什么威胁？”艾斯却尔双脚突然用力，从蹲踞的姿势向费奇猛扑过来。精灵敏捷的身体在近身战斗中从不吃亏，双腿也是可以战斗的。费奇现在双手拿着没有上弦的弩弓，这个时候他是没有反击能力的。只是……地面怎么这么滑？
艾斯却尔用力一蹬，双腿依次向后飞去，形成优美的蹬直姿势。然后，在双肩受伤没法运用双手的情况下，他唯一的结局就是脸部直接着地。头再硬也比不过大地，最多能稍稍保护大脑而已。可一个人若是使用全力的话，还是能把自己撞晕的，精灵也不例外。
就在精灵飞蹬然后落地的时候，费奇已经开始给弩弓上弦了，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艾斯却尔身上，而是看向迪德莉特。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精灵领主懂了。
“很明显，费奇获得了这场决斗的胜利，这一点毋庸置疑。”迪德莉特高举一只手，走到决斗场地中央。“费奇，你已经通过胜利捍卫了自己的荣誉。现在，是否可以展现友好和仁慈？”
“这将是我的荣幸。”费奇立刻顺坡下驴，取出弩矢放空弩弓，然后向迪德莉特弯腰行礼。“请艾斯却尔的精灵伙伴尽快医疗他吧，他在战斗中表现得很英勇，同样值得尊敬。”
胜利者夸奖对手，只会让自己的胜利显得更有含金量。不过，费奇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地狱治疗，希望精灵们赶紧接手，将伤员迅速拖走，所以说两句场面话。科林伍德镇的人才不管这一套，他们已经发出了欢呼。“费奇好样的！”“冠军！我们的冠军！”
“看来你又有了新的手段，而且过去的手段使用得更纯熟了。”之前出声提醒艾斯却尔的那个精灵来到费奇面前，说道：“你制造出来的幻象以及让自己消失的方法，也是那个魔法吗？”
“还不完全是，应该是神术和法术相结合，我还没有完成它的纯粹魔法化工作。”
“听不太懂，但是有时间我很想听一听。”那个精灵微微笑了笑，以人类的礼节向费奇伸出手来：“艾尔威鹰眼，鹰猎师。”
“不是杀鹰的吧？”费奇和他握着手，问道。
“不，是训练和养鹰的，我不朝天空的鸟射击。”
“啊，那我就放心了。”费奇笑笑：“有时间咱们一定聊一聊，艾尔威。”
精灵鹰猎师点了点头，然后和同伴一起将昏迷的艾斯却尔抬走。
“你赢了，又一次。”迪德莉特看着地上精灵的血，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费奇，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你应该对镇民们竖起眼睛来，装作发怒的样子，或者叫做威严的样子。”费奇压低声音说道：“你要告诉他们，决斗已经结束了，没什么热闹好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还有，你会在明天开始着手解决案件，让有纠纷的人都过来。最后再命令我跟上，要和我好好谈一谈。”
“是吗？”迪德莉特看着费奇，后者悄悄点点头，于是精灵领主第一次用高亢的声音大喝道：“看够了吗？别围在这里没事干，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凯尔森在哪儿，将这里清扫一下！还有你，费奇……”
迪德莉特发现自己突然喊不出来了，于是咳一声，简直是商量的语气说道：“既然你没受伤，那就跟我来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
费奇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章节154 要动手
“实锤”旅店的厨房现在成了费奇和迪德莉特谈话的地方。选在这里，除了因为它远离其他房间，具有最厚的墙壁，还连接着一个更加隐秘的地窖之外，更是因为这里有吃有喝，特别是有熊太艾德蒙的炖猪肉，正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气。
“唔，我也有些饿了。”迪德莉特从费奇手中接过一碗炖肉，顺手放到灶台上，然后开始找刀叉。不过大部分餐具都放在外面的酒吧柜台下面，厨房里只有菜刀和勺子可以用。于是精灵领主找了两把干净勺子，正要分给费奇一把，却看见他拿着两根木棍已经吃了起来。
“你居然不等等我？餐桌礼仪要求领主先吃，而且我是女士，你也应该等我的。”
费奇看着迪德莉特，然后通过她的灵魂之火来判断她的情绪。之前艾斯却尔的完败应该是对精灵产生了一些打击，同样也影响到迪德莉特的情绪。而且费奇几乎是以“传唤”的方式将她叫了过来，这对她作为领主的尊严也肯定会产生影响
“先吃吧，没别人，而且你现在是领主，还不能决定自己用什么方式吃饭吗？”费奇一边说着歪理论，一边趁迪德莉特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吃两口，造成既成事实。
精灵看着手里的炖肉，的确很香，闻得出来做这道菜的人手艺不错。记得自己在教枢进行训练的时候，厨房按照精灵的传统食谱给自己准备了大量水果，根本满足不了日常的大量消耗。还是老师去圣三城堡山下的饭店买来各种肉食才能吃饱。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饮食习惯发生了改变，变得越来越接近人类，而不是精灵。
‘主要还是因为我的确饿了。’迪德莉特想了想，吃了两口。
两个人有几分钟没有说话，只是在灶台旁边站着吃东西。费奇更快一些，吃完后去了一趟地窖，从下面盛了两大杯浓稠麦酒，没有兑水那种。
“我先说吧。”费奇揉了揉鼻子，率先打破了沉默：“精灵议会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差了，很明显精灵岛想要将你的领主权力逐步架空，然后大力推进精灵上陆的计划。我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只能说他是个笨蛋。”
“费奇，我直言不讳地问个问题吧。你是不是担心自己的权力被精灵议会取代？”
“对，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费奇看着迪德莉特的眼睛，然后说道：“我也不瞒你说，我并非没有野心。不管是研究魔法还是为了施展抱负，能对领地的事情做出符合自己心意的安排是很有必要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当领主，你是有这个机会的。为什么要在我手下？”
“因为……”费奇能说自己当时是不敢参加神瞰大预言术仪式吗？能说自己作为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师，害怕和真理雷霆女神见面吗？如果没有那个仪式，或者说若是费奇更早一些和女神达成谅解，祛除自己的恐惧心理，他当然愿意自己成为领主。可是，在没有掌握时间旅行能力之前，后悔改变不了事实，费奇只能在已有的、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发挥自己的能力。正如他需要一个好理由来说服精灵领主大人。
“因为你不想当这个领主，而我知道你并没有骗人。”费奇笑了笑，说道：“当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在脑子中衡量了一下，将两个领地合并，然后你当领主我给你辅助，要比我直接当领主好一些。不论怎么说，我都是霍尔家的人，哪怕是被流放了这个标签也去不掉。如果我和我哥哥一东一西占据了模范领的两边，其他人会怎么想？”
“你会担心他们怎么想吗？而且，你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安德鲁会成为灯塔领领主吧？”
“你说到点子上了。我的确可以不担心别人怎么想，我肯定会有办法应对，但肯定不如现在这么从容，而且……”费奇狡猾地眨了眨眼睛：“对于提前知道安德鲁成为领主那件事，我不能承认但是也不愿意否认。”
“不能承认”是事实，费奇的确没有提前知道，所以他不能承认。“不愿否认”也是事实，他不是不能否认，只是不愿意而已。这两部分都对，可是连在一起听起来就有点暗示“我愿意承认但是不能”的感觉。
迪德莉特没和魔鬼打过交道，于是第一次就这样被费奇骗掉了。她叹了口气，感叹人类的计谋果然不可小视，而费奇果然也像他“三个国家”故事中的智者一样。“费奇，你是不是也想架空我？”
“那是最笨的办法。”费奇笑着说道：“最好的办法是我帮助你，在你不懂的时候给你讲明白道理。我知道两个人的合力要比分开更强，而且也远比一个人强力另一个人被架空但是不断掣肘要强得多。说白了，我更在乎领地按照什么样的方式发展，而不在乎作为领主的荣耀和特权。一个只有四千人的领地……呵呵，这点领主荣耀并不可惜。”
“那如果我不按照你的方式来做呢？”
“我是对的，你不能不讲道理。如果你实在死心眼、不听劝、顽固不化、一心做对，那我也有办法就是了。你们精灵经常说自己如同树木一样长青常绿，但我也不可能必须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迪德莉特朝旁边躲了躲，“嘶……你是故意说的这么粗俗的吗？”
“好吧，我改成良禽择木而栖可以吗？”
“那我还不是一根可以抛弃的木头？”迪德莉特单手托着腮，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呃，看来你产生小情绪了。”费奇耸了耸肩膀，“那么这样说吧，你要是觉得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不也一样可以将我踹了，另找个顾问吗？我管这个叫做双向选择，如此听起来是不是好一些。”
“总觉得你还是在骗我但至少是很诚实地在骗我。”迪德莉特眼珠转了转，然后说道：“我决定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让议会滚蛋。至少你是光明正大说出了这点，而不是偷偷摸摸光明正大总要更好一些！”
“或许，人类当你是精灵，精灵则当你是人类，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情况吧？我建议你给精灵岛的议会写信，或者找能管事的精灵谈一谈，将大方向定一下。我已经听说了关于精灵岛的预言，所以也能理解精灵的心情。有些事不能着急，有些事必须现在做，有些事则不能做。”
“你知道精灵的预言了？是谁告诉你的啊？你可能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类吧？”
“麦金托什大主教给我说的，他让我好好辅佐你。”
“大主教……”迪德莉特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中逛了一个大圈。“费奇，你说的没错，精灵把我当人类，人类把我当精灵。其实麦金托什大主教也说过类似的情况，只是当时我没有往心里去。这真的很让我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是因为知道精灵的预言，知道责任重大和能力有限，我才不愿做这个领主。”
“不是还有我吗？”费奇一转身，将诉讼审判的卷轴拿过来，塞进迪德莉特手中：“看，我这就把你最重要的工作交到你手上了吧？”
“我该怎么判断？”迪德莉特叹了口气：“我没在这方面学习过。”
“听听两边怎么说，然后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判断的。你选我作为首席顾问本身已经证明了你具备优秀的判断力。必要时征询身边人的意见，或者让负责治安的精灵队长去调查一下，这都是可以的。唯一不可以的事情是不去管这些事，或者跑到外面躲着。”
“我没有躲着，只是那伙儿盗贼实在是太狡猾了，我们怎么也抓不住他们。几次追踪都跟丢了，他们就像长了翅膀会飞一样！”
“说不定真的长了翅膀会飞。”费奇摸摸下巴，说道：“我有个建议，你可以让冰封要塞的怪物猎人帮忙。一方面如果真有会飞的怪物，他们更有经验。另一方面，他们是人类面孔，更容易获得村民的协助和信任。你得正视一个现实，那就是精灵现在还没有融入进米纳斯伊希尔的社会中来。”
“对，这是个大问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让精灵去种地，开荒也行，山坡上种树也行。新来一个人类会怎样生活，精灵就怎样生活。该交的粮，该纳的税，该服的兵役完全一样，然后多和人类走动交流。什么时候人类愿意和精灵一起庆祝精灵的节日，那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迪德莉特挠了挠头，长发如瀑布一样在她指尖滑落。“就这么简单吗？我听说的比这个复杂多了，似乎文化不通融、习俗差异大、审美更是有天壤之别连交谈都是问题。”
“差别肯定有，求同存异吧。只是要注意一点，既然精灵是来到原本人类的土地上，那么就要更多尊重人类的习俗，而不是反过来。我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实际操作中肯定有很多实际困难。多想想女神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就能把握住人类和精灵能共同认同的点。”
看着迪德莉特思考起来，费奇知道自己忽悠的差不多了。怎么解决精灵“移民”问题，费奇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这是个令人头疼的老大难问题。幸亏这个世界精灵和人类都只有一个主要神灵信仰，在这方面没有冲突，这可免了好多好多潜在的问题。
想要做好真正的融合，首先要有绝对强大的文化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这才能让所有人主动去学习，去融入。精灵自视甚高，漫长的寿命让他们总认为人类是孩童，怎么能放下身段来学习。说起来也不怪精灵，人类的寿命比兽人也要长两到三倍，还远不如精灵动不动二十倍到二十五倍那么夸张。人类从没有放下身段去学习兽人，只把他们当做野蛮、未开化、低智商的动物种，却一直在要求精灵在同一种情况下做不同的选择。
这些事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谁想在语言交锋中论对错，那他就错了。千言万语比不上一起下地干活儿、一起交粮纳税、一起持剑保卫家园。多说多错，能动手就别哔哔。
迪德莉特展开卷轴，快速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我还是更喜欢在外面抓捕坏人。骑骑马吹吹风，接触美好的自然。咦，费奇，你既然回来了，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钻山洞，挖矿坑，磨面粉，揉面团，然后和魔鬼土豆待在一起。怎么，你想跟我换换吗？”
“不，完全不想，你的那个活听起来究竟毫无乐趣可言，还不如我这个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这是可以理解的。费奇的土豆工程在迪德莉特眼里就是个枯燥无聊的事情，但是费奇喜欢魔法，也就不会觉得那么无聊了。“迪丽，有件事我得给你说明白，以免以后产生误会。”
“什么事？你说吧。今天我已经收到了不少震撼的教导，现在正精神焕发呢！”
“我作为首席顾问在你的领地里，可以让领地的人类有一个支撑点和发泄点，他们就不会说自己已经被精灵统治了。这话有点不好听，但我还是得说：周围的领地，哪怕都是教枢管理下的模范领，依旧会以防范精灵的态度来对待米纳斯伊希尔，你得做好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都要两面受气的心理准备特别是你万一发昏把我开除的时候。”
“你的坦诚给你挣了一份长期工作。不过，你之前说了这是双向选择，如果你不想选择我了，却还想要管理领地，你会怎么做？”
“我会向你发出挑战，比如决斗之类的。除了比谁寿命长之外，其他比试我还是挺有信心的。”费奇一脸严肃，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迪德莉特，我会提前告诉你，光明正大的和你说我的想法，永远将寻求共识放在首位，斗争放在末位。”
“一定要说到做到。”迪德莉特收起手中的卷轴：“如果没什么其他想说的，我要自己待一会儿。我有点不知道现在该伤心还是该舒一口气，总之挺复杂的。你忙你的事情去吧，我有新的想法就会找你的。”
费奇点点头，在迪德莉特之前离开了厨房。独眼熊太正在门外坐着晒太阳，见到费奇之后第一个迎上来，居然比夏妮还快。他笑着，用谄媚的语气问道：“大人，炖肉还满意吗？”
“还不错，能吃。”费奇知道他是要钱来了，于是稍微说的差一些，好压价。一个首席顾问，一个旅店老板，几个来回之后熊太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地给费奇打了个四折。
看着手里的一枚金币，老板接下来整整半天多的时间就没干别的，一直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他想得非常用力也非常专注，连迪德莉特领主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观察镇子其他的变化了。
费奇就发现了镇子的变化，人们似乎变得放心，至少看向精灵的时候没有那么紧张了。“我们的首席顾问”，他们现在这样称呼费奇，似乎只要他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继续保持强势，就能抵消精灵官员带来的紧张和压抑。但是，谁又能帮助费奇抵消他的紧张和压抑呢？尤其是面对小山一样的土豆面粉时。
“按照你的要求，所有长芽的部分都完全挖掉丢弃，这就造成了一些损失。再加上晾晒损失了水分，磨坊也会造成损耗。我算了算，等完成所有的工作，大约能有一百三十吨左右。”
埃迪从磨坊过来，脸上白扑扑的，淡淡的绒毛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土豆面粉。费奇一翻袖子，呼呼朝她脸上抹抹，在埃迪的躲避中还是强行将她擦干净了。
“我有手巾！”埃迪哼了一声，脸红红的。
“我袖子也挺干净的。”费奇还特地拿起来给埃迪看，引得她又哼了一声。“好了，有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准备开始加水和面吧。”
埃迪点点头，可是表情依旧有些遗憾：“要是不挖去那些芽，还能再多一些。”
“那是魔鬼的萌芽，必须要去掉。”费奇一本正经用谎言包装实话：“不要贪婪，切记不要贪婪。晒干成粉一百三十吨，加上水变成面团，重量还是会回来的。记着，要么用干净的井水，要么用从落日山脉留下来的泉水，一定要干净，明白吗？先简单和面，然后往坑里扔，最后再挤压。你去联系凯尔森镇长招人，我去坑里准备净化仪式。”
镇子上的人过来帮忙，这个不难想到，可是精灵也来帮忙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迪德莉特给精灵们下达了这个命令，估计是为了着手开始进行精灵和人类社会的融合工作了。说得再多也不如先劳动起来，不得不说精灵领主抓住了精髓与要害。
将土豆晒干脱水磨成粉，然后再加水做成面团，怎么看怎么像是做了多此一举的重复工作。埃迪也搞不明白，于是她就去问费奇。平时，费奇总会详细给她解释缘由，确保她能理解到位，但这一次他缺什么都不说。于是，埃迪在遇到镇民同样的疑问时也没法回答，显得更加神神秘秘。
可正是这种神秘增加了大家的信心。人们相信魔鬼土豆中有魔鬼的诅咒，只有经过牧师的净化才能加工成食物。这种净化和加工非常繁琐，因此只有教枢中的一小部分其实就是落日山脉的小兵们能够吃到净化土豆。大家不相信只要简单清晰、去皮、切碎，魔鬼土豆就能完成净化，必然还是额外要做好多工作，来来回回折腾才对。
费奇完成了矿坑洞穴里面的魔法符文阵，于是这个魔法冰箱开始工作。它没有速冻能力，只能缓缓降温。再加上山体矿洞里面本就凉爽，进来的人都必须增添衣服才行。
“魔鬼所在的地狱是火山和岩浆的环境，到处都是爆炸的火球，咱们的首席顾问这是反其道而行，用寒冷来克制魔鬼，增强净化的效果。”
地狱并不是传言那个样子的，魔鬼生活的地方也有冰天雪地，甚至要比凡间最可怕的寒冷环境还要严酷得多。不过，费奇也不打算纠正这种错误的说法，毕竟它有利于增强人们的信心。
这些有利于他工作的言论能够出现，根本原因是他在决斗中战胜了精灵，不知不觉也就成了“人类的代言人”。当大家都将信心和喜爱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时，会自动给他的所有行为寻找合适的理由，甚至是创造理由。这种事有利有弊，而魔鬼非常懂得该如何利用。所以费奇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工作，如同任何一个虔诚的牧师，甚至像是一个苦行僧。
迪德莉特开始尽领主的职责，据说她将案件处理的还不错。费奇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毕竟圣骑士的训练也不是白费的，分辨善恶对错很多时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迪德莉特只不过不想当领主，并不是当不了领主。精灵很早之前就在布局，怎么可能遗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呢？
议会的事情看起来无疾而终，但费奇知道精灵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有精灵能推动这件事，那么这些精灵肯定也会因为这件事被阻止而恼怒，说不定还会有下一步行动。也许在精灵的设计中，议会才是原本的计划，费奇这个首席顾问只是意外而已而费奇也觉得自己更像是意外。他小心防备着，同时还要继续推进净化土豆的工作。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疯狂研磨和三天不眠不休的和面工作，所有的土豆粉现在都变成黏糊糊的一个巨大整块，安安静静躺在矿坑不断变凉的储藏池中。费奇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于是邀请了迪德莉特领主以及精灵和镇民的代表，一起见证净化仪式。
赎罪告解圣光小天使被召唤出来之后，立刻傻了，它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大面团做赎罪告解仪式。它仔细想了一下，自己曾经给圣徒做过赎罪，给大主教做过告解，还被用来忽悠人，或许某一天还可能给魔鬼做赎罪告解这些它努努力，勉勉强强也都能理解。可是，一个大面团？一个即将上冻的大面团？这是现实吗？
“你怎么了？”费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点了点圣光天使。
“我想哭……”圣光小天使很伤心自己为什么没有五官，为什么不能流泪哭泣和做出悲伤的表情。“我真的很想做一些正常些的工作。”
“嗯……普通人也解不开女神的法印谜题，能解开的自然不是普通人，那你本来就是要和不普通的人在一起，必然要做不普通的工作啊！”
“你总能说服我。”圣光小天使在空中晃晃悠悠，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现在我不知道哪一样会让自己更伤心：是要给面团做赎罪，还是总会轻易被你说服……”
“你这样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费奇挠挠头：“怎么才能让你更开心一点呢？”
“能不能有开心的事情时召唤我出来？”光球扭了一下身子，似乎是不好意思，特意背对费奇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心灵传讯，毕竟它并没有真正的正反面。
“行，就这么说定了。”费奇用拳头轻轻碰触圣光天使，表示自己做出了承诺。然后，他将全部法力向赎罪告解法印输出，圣光迅速增强，照亮了整个洞穴。
章节155 面团收入
小天使在费奇持续提供的法力支持下，不断将圣洁的光芒笼罩在土豆面团上，让原本就有些泛黄的面团呈现出一层黄金的光泽。此时，站在矿坑旁观看的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分泌唾液，咕嘟咕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不行，法力不均匀，仪式法阵的运行不平衡，总是一边好一边坏，这样下去可不行。”费奇想了想，握紧法杖，分出一点法力来施展气元素绳索。随后，他就被三根绳子拽到洞顶，悬浮游走在面包团上方。在不断的移动中，仪式的运转平衡起来，总算是完成了启动。
下面的关键就要看圣光小天使了，只是它现在满心羞怯。“那……那个……大土豆面团先生？不对，土豆大面团，我是真理雷霆女神的赎罪告解圣光天使，倒掉的那个（笨蛋）家伙是赎罪告解牧师。他……我……他的意思是是说，你犯过什么罪，有什么需要告解赎罪的吗？”
除了被从土里挖出来、被强行洗净剥光、被强行切碎晒干磨碎、被强行灌水揉搓扔进矿洞里，土豆大面团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罪。说来也巧，挤压堆积过程中大面团里储存了一部分空气，在冷冻法阵和赎罪仪式的双重作用下，刚好在这个时候挤开表层冒了出来。“噗~~”令人尴尬的声音响了起来，圣光小天使被吓得在空中打了个趔趄。
“快点进行仪式吧，我被吊着也很尴尬。”费奇庆幸今天穿着裤子而不是长袍，否则很容易就会因为走光丢人现眼了。
“虽然你不能说话，但是你想要赎罪净化的情绪我已经接收到了。”圣光天使努力找词，好把仪式需要的步骤都完成。“嗯……那个……你并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更没有不能净化和谅解的恶行。在此，我愿意以仪式的方式对你进行赎罪，现在开始吧！”
仪式法阵的光芒亮了起来，持续了几秒钟，然后迅速衰减下去。只是这几秒钟，费奇的法力差不多就被抽干了，三根气元素绳索只剩下一根，勉强支撑着没让他掉下去。圣光小天使观察着仪式，然后大声宣布：“赎罪告解仪式完成，土豆大面团已经得到净化，赞美女神。”
“赞美女神！”众人重复了一遍。
圣光天使在仪式完成的那个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法印之中，“使劲”躲藏起来。费奇缓了几口气，又召唤出第二根绳索，勉强将自己荡回到面团坑外面。夏妮和贝妮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看得出来费奇的双腿都在不停打颤。
“辛苦了。”迪德莉特说道：“能主持这么大规模的仪式可见你的确具有很强的能力。接下来怎么办，这些面团已经可以吃了吗？”
“当然不行，”费奇的话吓了大家一跳。“这是生的怎么吃，需要做熟了才行。当然，它已经净化完了，不再具有魔鬼的诅咒。”
“很好。那么这个东西怎么吃，用来做面包吗？”
费奇摇摇头：“土豆面粉发酵效果并不好，我建议切一部分蒸一蒸浇上肉汁当做土豆泥吃，或者压一压做成条状。如何更好吃肯定要摸索一下……”费奇身子摇晃了一下，夏妮手上用力将他扶住。“抱歉，我得休息休息。埃迪，帮个忙去下面那点土豆面团来，用火烤烤，我要填一下肚子。”
饿了吗？贝妮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夏妮，示意她背包里还有肉干可以拿来吃。夏妮轻轻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缓缓扶着费奇靠墙坐下。她打开背包，对吃的视而不见，只是给费奇拿出一囊淡淡的麦酒来喝。
埃迪沿着斜坡下到池子旁边，这里已经非常冷，感觉接近冰点了。土豆面团已然发硬，她掏出匕首来好不容易才割下一块。“好凉，以后这里会冻上吗？”
“对，以后得拿锯来，或者用对付岩石的凿子、鹤嘴锄。”费奇坐着，从背后拿出一块很薄的石板，用袖子擦了擦又是袖子然后等夏妮用火石引燃柴薪。这显然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不过大家也不会计较，只要知道这些土豆面团能不能吃就行了。
烧热石板，让油脂在表面融化，之后加热土豆面团，将其不断揉捏成很薄的一层。一面烤熟之后就反过来，此时香气已经开始蔓延，很明显是正常食物给人的嗅觉印象。费奇将面饼卷起来，变成长条的卷饼，然后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呼呼呼……烫！”费奇又是吸气，又是在那里哈哈哈呼气，夸张的动作惹得大家浅浅地笑了起来。“还挺香，就是味道太淡了。没放盐，也没配菜，只能当做主食吃。领主大人，你要吃点吗？”
虽说是询问，但是费奇直接掰了一块伸手递给迪德莉特。精灵圣骑士领主见识了之前的神圣力量，根本就没有什么担心，她拿起来就吃。
“费奇，你真的有些挑食，这东西很好吃啊！有香味，容易咀嚼，没有渣子，也不会觉得很口渴我完全不觉得它有什么问题。”
费奇给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分了些，然后将剩下的大口塞进去吃完，拍拍手站了起来。“埃迪，再多拿一些回去，让实锤旅店的艾德蒙想想主意，他不是总说自己厨艺好吗？这几天我就吃它了！”
“熊太的话你也能信？实锤旅店的厨艺是靠他老婆支撑起来的，艾德蒙负责吹牛而已。”凯尔森镇长摇了摇头，对费奇说道：“我能不能要一些土豆面团回去，我也想研究一下。”
“行，今天多多少少都拿点儿，以后就不能随便拿了，这可是镇上的财产。凯尔森，现在这个矿坑就相当于粮仓，暂时交给科林伍德镇来看守。领主大人，魔鬼土豆的诅咒可以用这个办法清除，所以下一季的土豆也该种下去了。粮库的规模将来还要继续扩大，最好这里能有专门的人进行管理和守卫。”
迪德莉特点点头。粮食很重要，每年教枢都要在这方面花费很多精力，从各地逐步将粮食集中到圣三城堡去。作为教枢的圣骑士，迪德莉特也参加过很多次这方面的行动，可从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大面团。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算是面团也可以震撼人心，让人生出自卑和渺小的感觉来。
“这是件好事，这是件大好事！费奇，你应该将土豆的大规模处理方法上报教枢，肯定会有推广的价值！”
“领主大人，这的确是件好事，但其他领地很难学会。”费奇挠了挠头：“赎罪告解仪式法阵的符文并不难绘制，但要和大规模冷藏的魔法符文结合起来，目前只有我能做到。即便不考虑之后的冷藏保存，就说这个仪式吧，没有圣光小天使的配合也很难完成，这仍旧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说，虽然土豆收益很不错，但风险也大谁能保证一定可以完成净化呢？”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那你建议呢？不上报这件事情？”
“我觉得还是不要向教枢汇报了，避免产生误判。你想想，要是其他领地也这么做，拿出大量土地种植土豆，然后净化不了，那让人们吃什么？”费奇挠挠头：“这样吧，我继续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改进整个流程，让更多的地方也可以净化土豆。等我完成了之后再汇报吧。”
“这倒也是稳妥的办法。”迪德莉特点点头，然后兴奋地说：“很好，前半年的收成已经入库，这么大的储备量真令人安心。埃迪，你做的很好，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埃迪摇摇头：“领主大人，我是费奇的管家，我只是遵照他的指示工作而已，没什么要奖励的。”
“也对，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作为领主我送你一件精灵的武器吧。你更喜欢匕首还是细剑？我看你随身带着匕首，那还是匕首吧。来自精灵岛的优质武器，同等重量下最优秀的，没有其他种族能比得上。”
“这倒是真的，赶紧收下吧。”费奇点点头：“领主大人，如果没别的事情，我想申请去休息一下，主持这个仪式真的很累。”
“去吧去吧，我在这里多看一会儿大面团。”
施放法术是很累，但也只会影响施放法术，还不至于让费奇肌肉酸疼、身体疲劳，连站立和行走都成问题。他之前的表现是有一些表演的成分，但只要能让净化土豆的工作顺利完成，大家都可以放心接受这种食物，那么这点表演并不过分。
离开矿坑走在返回镇子的路上，费奇立刻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上坡下坡也不费劲了。“大人，既然你没事了，能不能请你扛着面团啊？”
费奇嘿嘿两声，伸手从埃迪那里接过面口袋来，然后顺手就给了贝妮。埃迪见状摇了摇头：“大人，你真会找人替自己干活儿。”
“我尽量发挥每个人的长处，贝妮的力量是比我大啊，这一口袋冻面团对她来说不成问题，是不是啊？”
贝妮点了点头：“放心吧埃迪，这只是小事。这口袋凉凉的，扛着还挺舒服呢！大人，咱们接下来几天就吃这个东西吗？”
“是的，不仅要吃，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吃，让大家都能看到才好。领地有足够的粮食储备，这会极大增强人们的信心。”
埃迪点了点头。在净化仪式完成的那个瞬间，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有了这两百多吨的冻面团打底，米纳斯伊希尔的经济就不会出现问题。而且这还是前半年，理论上土豆还可以再有一次收获，那就更好了。加上净化成功的信心，她可以进一步推动种植工作，相信收成还会再次提高。
“啊，对了，大人，有件事千万别搞错。”埃迪突然一拍脑袋：“矿坑里的大面团里面有一成是咱们的，其余九成才是迪德莉特领主的这是咱们磨坊的收益。”
“对哦，我差点忘了这件事。你给迪德莉特说过吗？”
“说过，她按照惯例同意了，毕竟购买磨坊以及使用磨坊的花费都是咱们出的，而且咱们的磨坊从此只能研磨魔鬼土豆，这已经是很大的牺牲，应该也算进成本里面去。总之，领主大人同意咱们占有一成。”
“那么咱们能赚多少？”费奇挠挠头。
“这一次应该只能赚一点点而已，毕竟要把磨坊的花费算进去，具体我还要核算一下不过下次赚的就多了！大人，自从你流放以来，这是你第一笔真正的收入！”
第一笔真正的收入，有这么惨吗？费奇摸摸下巴，仔细一想果然如此。灵魂什么的都送到地狱去了，换了好几次生命，这些虽然是收入，但全都不能放在明面上计算；在冰峰要塞做怪物猎人期间，没有出过什么猎杀怪物的任务，因此也没有金钱上的收入，只给管饱；教枢更是抠门，将自己叫去执行任务也没给过钱。
“等等，我获得比武大赛的冠军呢，不是有奖金吗？”
“奖金用来支付改装贝妮全身甲的费用了，所以没有剩下。主要是比赛的奖金原本就并不高，甚至不能涵盖费用。”夏妮叹了口气：“在奖金这方面，教枢比不过周围几个国家。整场比武大会我们也就靠着赌冠军挣了一些钱。”
“幸亏这一次的土豆磨坊算是很好的投资，而且以后还能继续获得收入。”埃迪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在费奇的注视下清了清嗓子，然后解释道：“大略上说，米纳斯伊希尔领地粮食税收的十分之一都变成大人你的了呢！”
费奇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味来。的确，今年为了推广土豆，要求所有的上缴粮食必须全都用土豆。整个米纳斯伊希尔的七八成田地都用来种这个了，而收获物的十分之一因为磨坊费用而成了费奇的。
不要忘了，这半年他们一分土地也没种过，连磨坊的投资成本也在这一次中就全收了回来。对了，用来作为种子的土豆还是教枢提供的，这成本也没算在费奇头上。
“等等，埃迪，请一定告诉我你留下了下一季种植要用的土豆没有全都磨成粉吧？”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忘了这种事。田地优先要留下种子，这是每个尽职管家都应该做到的事情。嘻嘻，第一次见到大人你真正惊慌的表情，看起来好有趣。”
“在这样说话我就让贝妮把面袋子给你！”费奇瞪起眼来吓唬埃迪，埃迪则假装一副害怕的表情。在这次大丰收后，大家的心情看起来都很好，长久生活下去的信心也建立起来。
“要想挣钱其实还有一个主意。”费奇想在埃迪面前显摆一下，重新树立起思虑万无一失的“光辉”形象。“土豆面团不能直接吃，如果能找到它最方便的加工方法，将其转换成真正可以携带、食用的方便食物，那这也是一门不错的生意。土豆的产量高，目前这些就足够领地的人吃了，下一季收进来的总要用掉才行。”
埃迪用力一拍手，高兴地说道：“这是个好主意！我会想办法的。嗯，看来还得找坎特夫人帮忙，她在做菜方面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艾德蒙老板只会吹牛，所有的工作都是他妻子做的呢？我看他整天也很忙碌啊？”
“大人，估计你是不知道他外号是怎么得来的吧？”埃迪笑着说道：“艾德蒙过去是个猎人，技术不怎么样，只是吹嘘自己很厉害。有一次他独自进入落日山脉，整整半个月后才回来，瞎了一只眼，但居然扛着一只熊。大家很惊奇，忙问他是怎么捕猎这头熊的。”
“艾德蒙说自己进山捕捉到了三头长角鹿，但是被一只母熊发现。他发现自己肯定没法背着三头鹿离开，于是心生一计，将鹿送给了熊表示友好。然后熊就和他一起分享了鹿，打了一架，然后晚上睡在一个洞里。当晚，他……他上了那只熊，将它弄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还晕头转向。结果在离洞之后失足跌下悬崖，撞在石头上死了。于是他就把熊背回来了。”
费奇被深深地震撼了，居然还有这么不可信的故事！“然后呢？不管怎么吹牛，毕竟他成功带着熊回来了，哪怕是运气也很厉害啊！”
“对，艾德蒙吹嘘自己是捕捉了熊的大人物，于是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做熊大。只是……”埃迪突然忍不住笑，使劲用手捂着依旧不停地噗嗤噗嗤漏气。费奇耐心等她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熊的尸体要处理，为了保护熊皮品质，就找了镇上最好的皮匠。结果……结果他们发现那头熊是公的！于是……于是他的外号从熊大变成了熊太！”
除了佩服，费奇已经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形容艾德蒙。如果他的故事是真的，那么熊可能死于羞愧难当，费奇只能五体投地式佩服；如果故事是假的，这一路上他都没去检查一下，吹牛张口就来，这种粗枝大叶也足够令人佩服。“之后呢？他就一直带着这个外号？”
“没办法，这件事都传开了，想忘也忘不掉。不过还好，他用卖了熊的钱盖了房子，修成了酒馆，还娶了老婆。由于生活幸福，他也习惯了调侃，熊太的外号延续至今。”
“好吧，这个故事不管怎样都足够传奇，每个人值得一段精彩的人生嘛！”费奇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做总结，只能这样说道。
土豆净化完毕，存放在冷库中长久保存，这了却了费奇一大桩心事。他终于可以抽出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比如通往地狱的通道。岔路魔和“霍尔少爷”的事情必须得到解决，而且费奇觉得一定要拿出更多的小心和谨慎，用更加防备的态度来应对才行。尤其是他们提到的地狱契约，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样子的威力，具体该怎么操作，不能只听那两个人的“一面之词”。
教枢肯定不会有这方面的记载，很奇怪“霍尔少爷”又是怎么知道的。由于记忆缺失，“霍尔少爷”是怎么与魔鬼勾搭上，又是怎么一步步堕落的，这些关键信息找不到。这也是为何“费奇”很希望能够得到赦免，这样他就可以回“家”一趟，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如此一来，想要获取地狱契约的情报，那就只有地狱这一个途径，比如去找其他魔鬼问一问。这和目前的计划并不冲突只是要加倍小心。既然小心谨慎已经成了核心要素，那么费奇在设计空间传送通道的时候就特别严格地贯彻这个精神。
精灵领主回来坐镇，和土豆相关的事情又有埃迪在负责，他的生活起居有夏妮，于是他可以专心致志地进行魔法设计。除了每天三次要去实锤旅店前厅品评“艾德蒙的土豆面团食谱”外，他完全不会离开房间，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上。时而用粉笔在黑板上奋笔疾书，时而靠在墙上，脑袋倚着逗猫棒，在电脑的界面中进行演算。
每隔三天，费奇都会出来一趟，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试验魔法符文，对自己的设想进行验证。这一次的设计，易用、简便、节能这类指标全都被抛弃，只有安全和稳定放在首位。这肯定会大大增加法阵的设计难度，规模也会变得很大，但费奇相信这一切总归是值得的。
法阵的进度在一点点增加，虽然还没有完成，但已经有一些成果率先诞生。通过这次设计，费奇在防护咒语、幻术咒语方面有了不少新收获，对一些符文和咒语的运用有了新的体会。这些心得体会反过来改进了他的魔法矩阵，也在不断更新升级关于符文的数据库。理论和实践这相辅相成的两种东西，创造了一种互相加强螺旋上升的模式，其形状正如他的逗猫棒法杖一样。
他忙于通道法阵，其他人在忙碌其他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凯列从冰峰要塞来，给费奇送来一封圣三城堡教枢的信。
“这是渡鸦直接送到要塞去的。”凯列一如既往地严肃：“请你过目，主持牧师大人。”
章节156 下一个任务
“敬爱的麦金托什大主教阁下，我以万分激动的心情给您写信，主要是想汇报一下模范领米纳斯伊希尔的发展情况，同时希望能够得到教枢的支持……”
费奇果然接替已经过世的基普林老人，成为了冰峰要塞的主持牧师，这完全没有出乎众人的预料。整个冰峰要塞上下都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点，甚至连生活的节奏都没有发生改变。以前，他们从圣身教枢接收命令，开展巡逻巡查以及消灭怪物的行动，现在则换成了米纳斯伊希尔。
于是事情就变得开始有趣起来：费奇作为主持牧师来管理冰峰要塞，他同时作为米纳斯伊希尔领地的首席顾问开展工作，而顾问工作的一部分是负责处理冰峰要塞的相关事情，所以费奇自己管理自己，冰峰要塞变相成为了他的“领地”。
一座城堡，有着神术符文阵进行防护，地势险要坚不可摧的城堡。只要费奇别犯严重错误，比如亵渎女神或者严重违反教义，那他就是终身的主持牧师。事实上，这么年轻的主持牧师是没有先例的，但他都能被女神召唤去神国，还抓捕了内部叛徒和堕落者琦塔娜，圣身教枢也只好破例了。
“如上所述，领地的发展一切顺利，精灵居民和人类居民的关系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得到改善，和谐和繁荣指日可待。但与此同时，冰峰要塞的情况不容乐观，缺乏维护和人手不够的现象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我日夜祈祷、殷切希望圣言教枢能够提供帮助……”
冰峰要塞归属米纳斯伊希尔之后，便同步从圣身教枢转移到圣言教枢之下，毕竟整个模范领的日常事务就是由圣言进行管理。除非隔壁的两个国家，亚里亚公国和范伯格，其中一个或者两个一起发疯，决定进攻教枢和模范领，那个时侯圣身才会重新接管模范领的武装力量，然后和圣心的审判者们一起共御外敌。
“冰峰要塞自筹砖石和木料，也将为米纳斯伊希尔服务，以消灭邪恶怪物的方式获取报酬，填补维修所花费的资金。我们希望教枢能够提供维护符文法阵所需要的法术材料，包括圣水、神圣墨水和部分法术器材（见附表）……”
给上级要预算是每一个软件开发人员必备的技能，而一份声情并茂、同时有着奋发向上力量和感人至深情怀的请示，则能大幅度提高成功率。
“总是向教枢请求物资并非长久之计，所以米纳斯伊希尔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法术物品制造工坊，以便能分担一部分生产压力。请教枢酌情考虑配方、工艺和工匠的……”
费奇估计这个要求很难通过，因为历史上并无先例，而教会一直都很死板。法术物品的生产，特别是用来绘制符文法阵的法术墨水，用来掺进金属溶液中增强法力通过性的特别添加剂等等，这些从来都是教枢一级才会生产的东西，可能放到一个小小的领地中吗？
但是，先不管会不会批下来，先写上再说，万一成了呢？“反正不写的话肯定不会批，多写几句话又不累，对不对？”
夏妮点点头，皱着眉头看着费奇如同蛇爬鼠咬过的字，然后小心翼翼用优美工整的字体复写一遍。一直以来她都很奇怪，为什么费奇的符文字那么好，可是通用语就……不能说不堪入目，只能说是初学者水平。
“大人，三十升法术墨水这里是不是写错了？这么多法术墨水足够用上好几年的。”
“没错，就是那么多，没写错。”费奇看了一眼说道：“我这次估计要用二十升左右，哪怕再节省也需要十五升，所以得写三十升。”
三十升墨水用比较大的容器盛放，大约是三桶，而这么多的法术墨水基本都将用来绘制空间通道法阵，连接凡间、地狱和深渊，建立三方通道，因此费奇给它起了个简单易懂的名字：三桶法阵。
这是迄今为止费奇自己制造的最大法阵，其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冰峰要塞的防御法阵，直逼神瞰大预言术。而且，大预言术注重覆盖范围，大部分功能都是重复的远距离沟通联系和法力传输，而三桶法阵不需要考虑这些，反而要将防护、陷阱以及稳定性尽可能集中。更高的符文密度和多层次的结构是三桶法阵的特点。
没错，费奇首次在三维方向上构建法阵符文，这还是从破解女神法印谜题的时候收获的经验。这个世界上的人习惯在平面的纸上记录信息，所以符文知识的传播也必须最终落到平面上。他们没有空间做图工具，也没有发明“三视图”，因此也就没能开启对符文堆叠应用的探索。
在与平面垂直的方向上堆叠符文，可以非常确实地提升符文密度，甚至可以以此构建出总线、星型或者多循环环形等咒语执行结构，应付多种多样的局面。不过，这种堆叠也极大提高了符文法阵的加工难度，毕竟符文最终要以墨水的形式附着在某种物质上，而这种物质或者叫做基底必须严格按照三维方法制造出来。费奇很怀念拥有三维打印的时代，多轴机床也是超越如今神器的存在。但是，他手头上只有“手”可以用，不管是雕刻法还是模铸法都需要精湛的手艺做基础。费奇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那么好的手艺，所以只有万不得已，或者说非常必要的时候，才会选用堆叠符文。
“加工水平提高后，堆叠符文才能发挥完全实力。唉，大规模集成的难度不在于设计，而完全取决于制造能力啊！”
以不熟练的手工来制作法阵的关键部件，速度怎么可能快的起来。费奇也试过去找科林伍德镇上的木匠来帮忙，可是木匠除了制作各种木板之外，也就擅长制作车轮，产品非常单一。镇子上的人想要家具主要靠自己动手，或者就放弃……
精灵之中有几个人会雕刻，他们的武器握柄以及盾牌都是自己制造的。不过，精灵的学习能力果然比人类要差一些，费奇给他讲了好久的三视图，精灵仍旧表示不能理解。并不是他们笨，而是精灵有个不好的习惯，理解新知识的时候总要和自己曾经学过的东西联系起来，就像是必须给新知识找祖宗一样。只有找到祖宗，然后再把之后八辈全都顺下来，他们才会认为新知识是正确的，才有办法学习。对于突然跳出来的新理念，精灵缺乏一种“好用就行，管它理论上对不对”的实用主义思维。
最终，费奇还是自己来打造三桶法阵的各种用料，这样速度就快不起来。幸好米纳斯伊希尔的整体节奏就不快，他也没有那么多火急火燎的事情必须立刻去处理。日子过得平淡些也不错，至少可以用心打磨作品，至少可以继续钻研魔法，至少可以努力锻炼提升法力。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生着。第二批土豆也种了下去，包括十二个精灵农户也开始在半荒的土地上开始了种植。迪德莉特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她找来精灵之中特别喜爱大自然的德鲁伊，说服他们定居下来。八成的土地用来种植土豆，剩下的两成看看能不能移栽精灵岛上的植物。
“那他们吃什么？”费奇有些疑问。
“囤积了那么多土豆，总得吃吧？现在的土豆饼挺好吃的，渐渐已经被接受了。”迪德莉特将一块金黄色的硬饼递给费奇：“呶，尝尝吧。这个东西还挺耐储存的，味道也好，我已经着手让精灵想办法做进饼干里去。”
费奇也有点搞不明白熊太艾德蒙是怎么把土豆面团做成硬饼的，反正他是个神奇的人，能完成神奇的事也不奇怪。土豆硬饼很结实，非常有韧性，口感有点像厚锅饼，味道稍微带一点甜。不过这个硬饼最神奇的功能是在热水中浸泡后，能够变成半硬的土豆泥，已经可以用勺子舀着吃，饱腹能力大大提升。配上些煮菜叶和碎肉末，已经是在野外可以吃到最好的便携餐食。不光是迪德莉特，连费奇也很看好它的前途。
“食品加工厂”这个概念很新奇，但生意模式却不难理解。这个年代、这个世界交通不便，因此食物的携带和储存永远是个大问题。费奇想要建立一个以土豆硬饼为核心的耐储食物作坊，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罐头之类的东西。不管是自己领地留着用，还是作为商品卖给正在打仗的亚里亚、范伯格，应该还是很有市场的。而且，米纳斯伊希尔就在模范领的最深处，根本不怕亚里亚和范伯格起什么歹心。他们双方都没有实力和足够的愚蠢向教会领地发起攻击，所以费奇完全不必担心他们会来强迫自己，不准给战争另一方供货。
这依旧是纸面上的计划，真正要落实至少也得等米纳斯伊希尔自己的粮食问题能够得到解决。别忘了，这里可能还要承担将精灵迁移过来的任务，农业必须一直发展下去。
“有了第二季的土豆饼之后，就可以着手冬天开始兴修水利了。”费奇对迪德莉特建议道：“凡是来参加疏通水道的人，土豆饼都由领地来发，以后修筑道路也是如此。咱们现在挣金币和银币的能力不足，但粮食就是钱，还是能从土地里不断长出来的钱，本质上是一样的。挖通水道，建立蓄水池，甚至可以尝试建立湖泊养鱼，这都是很好的。落日山脉冬天那么多雪，一开春全都变成洪水流走直接进了大海，太浪费了。”
“那应该怎么修呢？你得出个方案吧？”
“领主大人，我是首席顾问，又不是首席万事通。我会的东西，比如魔法和净化土豆，我肯定会亲自做好，不会的东西我不能强上吧？多从民间找人，还有那些精灵，从出生到成人就需要一百年，这么漫长的生命里说不定就知道些修河道的事情。”
“所以说你主要的工作还是出主意？”
“我总不能抢了你的工作吧？领主大人。”费奇在这个时候总能找到方法来说服别人。“对了，那伙儿盗贼抓到没有？上周特隆经过的时候说你们遇到了麻烦，对手非常难缠吗？”
“对，非常难缠，他们依旧逍遥法外。我们好几次发现他们的踪迹，有一次甚至击伤了其中一人，但仍旧没能抓住他们。说起来，上次你把我叫回来那次是我们最接近目标的。”迪德莉特眉头紧锁，缓缓摇了摇头：“怎么会有这么狡猾的敌人？我们唯一的成果就是让他们最近没有机会犯案，但抓不住总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奇怪了。”费奇挠挠头：“那些家伙这么厉害，干嘛要留在米纳斯伊希尔？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舍不得离开吗？一般的盗贼不会这样的，我们面对的对手很可能有其他身份。”
“你是说毁灭重生教派的？”
“有这种可能，我觉得你可以请求圣心的审判官来帮助。如果怪物猎人、猎魔者和审判官，再加上圣骑士、精灵游侠和女神牧师，这些人一起联合起来都没法对付那些人，那咱们就要着手请天使降临了。”
“不至于。如果请天使降临才能解决问题，那米纳斯伊希尔这回就丢人了。”迪德莉特想了想：“不行，这件事不能拖下去，求援就求援吧，反正请求支援的信又不是第一封了。你那个给麦金托什大主教寄过去的请示还没有回复吗？”
“我估计他现在也挺头疼，毕竟我要的东西可不是少数。迪德莉特，你也应该知道麦金托什这个人非常看重精灵的预言，所以一直在想方设法让精灵来到大陆上。所以他虽然贵为教枢的大主教，但同样承受着来自教会的压力，尤其是人类那方的。所以，多给他点时间吧！”
“我明白。虽然他的耳朵不尖，但是他的心的确是精灵的。当然，首先是女神的才对。”
费奇看着迪德莉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纳撒尼尔主教死亡背后的真相。由于麦金托什大主教的赎罪告解仪式事实上失败了，黑色晶石墙壁隔断了通往天界的讯息，因此费奇完全不受赎罪告解牧师需要保密这条规定的限制，哪怕说出去也不会遭到女神惩罚，可他没法预料迪德莉特接下来的反应。
作为圣骑士，她肯定不会去搞刺杀报仇这一套，但她可以和麦金托什对着来啊，比如让领地的精灵返回精灵岛，彻底打破麦金托什的精灵移民计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就很难预料，但肯定会对费奇的发展产生影响。说起来，圣骑士在很多时候比杀手更难预料……
“领主大人，不管怎么说，麦金托什大主教肯定是想帮忙的。如果他有什么失误，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咱们多点耐心，给他改正的机会嘛。教育和培养大主教，听起来就听有意思的！”
“比教育和培养一个领主更有意思？”迪德莉特轻笑一声，然后看着费奇有些窘迫的表情，说道：“费奇，你是不是认为自己特别聪明，所以喜欢用二十几岁的头脑来超越两百岁的精灵，通过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聪明？”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费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圆滑的避开这个问题。不得不说，教育和培养年龄差不多是自己十倍的女精灵是挺有意思的，这种事情在地球上绝对不可能发生。看着别人能接受自己的新知识，然后一步一步改进身边的世界，让大家的生活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人在这种过程中能够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行了，你继续享受首席顾问的快了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求援抓盗贼，冬天还要挖河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今年根本不需要修城堡，咱们领地的发展，至少在田地这一项要远远强于其他领地。明年的巡检考评应该能够有个不错的成绩……”
“还要巡检考评？真够折腾的。”费奇叹了口气，但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折腾。
“考评成绩高的话教枢会有奖励，估计是拨款或者兵器？我现在猜不出来。”
还能是什么，十有八九是告诉你领地里什么地方有矿……费奇早就把谜底或者说奖励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此也就对评分的事情不那么在意了。
可能是经不住念叨，刚说道评级奖励的事情，已经出门好久的半矮人莫姆回来了。他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出他内心的焦急。费奇一转手指，提前打开了房门，正好莫姆冲了进来。
“费奇！啊，领主大人！老鼠！好多好大的胖老鼠！比蚂蚁还多！”
章节157 古怪的胖
莫姆蓬头垢面，泥巴在他的胡子上结成硬块，一只眼睛被淤青包围，脸上也有青肿的印记。盔甲歪歪斜斜挂在身上，镶嵌皮甲的加固铁钉有好几处已经扭曲，变得不堪重负。总之，莫姆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势均力敌的战斗，只是对手是“好多大胖老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费奇双手扶着莫姆的肩膀请他坐到椅子上，然后意念移物拿过来一杯茶水。茶已经放凉了，但莫姆也没看，直接拿过来仰头喝干。
“我遵照你的建议去各个地方寻找矿……”莫姆看了一眼迪德莉特，瞬间改口道：“……可能有怪物的地方。巡逻一开始挺顺利的，但是到了古雷岗这个地方就出事了。我发现一个地裂，应该是雨水造成的塌陷。我透过裂缝向下看，发现那里通向一个深邃的洞穴。”
“我嗅到了宝石的气味，这是矮人血脉给我的能力。不过，我只是个混血矮人，没法直接判断那是什么种类的宝石。于是，我绑上绳子从裂缝下去，沿着天然的洞穴往前一直走。”
“我有些大意了，应该在鼻子发痒的时候就赶紧回头的！”莫姆打了一个冷战，似乎回忆当时的情况仍旧能给他带来恐惧。“向下的通道在一道狭缝前终止，我听到了从狭缝中传出来的希希索索的声音。当时我的毛孔都立起来了，一不小心踏空，导致狭缝破碎，我乱滚带爬掉了下去。然后，就是噩梦一般的情景。”
莫姆手脚一起比划着说道：“下面的洞里全是老鼠！有这么大，胖得像小猪一样。它们拥挤在一起，见到被我压死了几只，就一起扑上来。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眼睛，全都有着又长又尖的门牙！我的头上、脸上、胸口上全都是，而且一眼望不到边。我抽出手斧和短剑，一路杀一路逃，好不容易爬上了裂隙，然后回来给你们报信。”
“你身上有被咬伤的地方吗？老鼠可能会携带疾病。”
费奇的话刚说完，就看到莫姆脸色一下子变绿了，然后在苍白、枯黄和青绿之间不断转换。“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天啊，老莫姆不要死于老鼠！”
于是，先将迪德莉特请出房间，然后费奇给莫姆仔细检查。“完全没有咬伤，我怎么看这些伤口都像是钝物撞击造成的？那些老鼠怎么攻击你的，难道是拳击？”
“我有些记不清了，当时眼前全都是老鼠，还有灰色的毛！天啊……我都快窒息了。咕噜姆……咕噜姆！”
莫姆干呕了一会儿，却没能吐出毛来。费奇越来越觉得莫姆对于老鼠更多的是一种心理恐惧，倒不是老鼠有多强的战斗力。
“老鼠对领地没什么好处，必须趁它们没有来到地面上之前尽快消灭。”费奇对莫姆说道：“怎么样，你还能带我们找到那个洞穴吗？”
“能！这次我要带上火油、灯油，以及所有可以点火的东西，烧死那些老鼠！”
“冷静一下，在半密闭空间点火容易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而且咱们也不知道下面的洞穴有没有其他出口，有可能放火只会让老鼠们往深处躲避，根本消灭不了多少。”费奇拍拍莫姆的肩膀：“这次咱们一起去，看看那些老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好……好吧。”莫姆揪了揪胡子，用力叹了一口气：“女神保佑，若是能让邪恶的老鼠都消失该有多好？”
“女神保佑的确没错，可咱们还是得自己动手。”费奇越发肯定莫姆具有害怕老鼠的心理弱点，于是决定换个话题：“对了，找矿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哦对了，我差点都忘了。”莫姆压低声音说道：“我找到了一个煤矿，品质一般，但是储量应该不小，而且很浅，挖起来不会有多大难度。”
“这是好消息，咱们很快就能用上。”费奇眉毛一挑，问道：“还有吗？”
“发现了铝，虽然价值很高，但提炼铝一直很困难，除非你刚好会相应的炼金术，否则有了也是白搭。之后我根据地图找到了大量黏土，堆积在卡森湖对岸沼泽旁边。我骑着大木头游过去的，你知道那有多恐怖吗？水里有鱼一直在碰我的脚，估计想要知道好不好吃！”
“黏土也是好东西，还有其他的吗？”
“你还真是贪心。”莫姆摇了摇头：“我一共去了六个地方，有两个地方什么也没找出来。因为神瞰大预言术是不会错的，所以肯定是它们埋藏得太深了，或者我没找到合适的勘察方法。”
“能找到三处就已经很开心了，不过这事儿不需要特意瞒着迪德莉特。毕竟矿物在她的领地上，本质上就是她的。只要你别说神瞰大预言术的事情就行了。这些信息毕竟不是通过正常途径拿到的，算不上光明正大。”
“我懂。所以我先和你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不过最好的方法还是你去和她说，我不太喜欢和精灵以及女人打交道，合起来就更令人紧张了。”莫姆吸了吸鼻子。“好了，费奇，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你穿上衣服，整理好盔甲咱们就出发。”费奇用法杖敲了敲房间的墙，对隔壁喊道：“夏妮，贝妮，咱们出去清理怪物。多带点火和照明的东西，估计需要去地下，矿工的东西也带上。嗯……你们两个防护做得好一点！”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一支队伍从科林伍德出发，沿着道路向着正东方向前进。队伍中除了费奇一男两女一猫加上莫姆之外，还有迪德莉特领主大人以及她的八个精灵护卫。其中有三个游侠，一个（相对于费奇来说）正统的占地牧师，一名猎手。最后那个精灵费奇认识，正是艾尔威鹰眼。
一行人骑马前进，在镇民的注视下快速离开，这不免会引发议论。“这似乎是顾问和领主大人第一次一起行动吧？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谁能知道？可能是发现了盗贼团伙的踪迹吧？我听说精灵们很久都没能找到那些狡猾的盗贼，真实丢死人了。不过这次有顾问大人出马，说不定就有能解决！”
“是的，如果是费奇大人，那肯定没有问题。”
镇民们的信心来源于矿洞里储存的土豆面团，毕竟任何一个人一次见到那么多食物都会被震撼的。面团冷库已经成了镇子上出名的观光景点，几乎每个人都去那里长了长见识。他们想不出来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也就对费奇产生了超乎寻常的信心。
不过这些信心并不能直接提升费奇的战斗能力，尤其是在面对老鼠的时候。大量老鼠聚集在一起并不奇怪，但是它们都能“又肥又大”就很怪异了。费奇首先想到的还是生态问题：这些老鼠是吃什么变胖的？
根据莫姆的描述，那些老鼠长得都比兔子大了，这很显然不正常。费奇看向莫姆，回忆他当时出现时候的状态。嗯……身上有瘀伤，很多湿泥土干结在毛发上，盔甲破了，缝隙里面有棕灰色的硬毛和血迹，但是还缺少一个关键的东西。
老鼠屎。
如果是拥挤在一起如同蚂蚁一样生活的老鼠，吃得很胖，那么它们的排泄一定也很可怕。费奇回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动物世界”知识，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正是动物们开始进食的重要时间。越是小体型的恒温动物保持体温的能力就相对更弱，它们每天需要摄取的食物如果比照体重，是要高于大体型横纹动物的。一边吃一边拉是这些生物的常态仓鼠、龙猫或者兔子都是如此。
莫姆说自己在老鼠群中摔倒了，还压死了几只，然后奋力搏杀出来的。那么他怎么没粘到地上的粪便？混血矮人的盔甲没有自动清理粪便的功能，那么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他在骗人？费奇摇摇头，可能性很小，或者说没有。作为契约魔，费奇能够通过观察灵魂来判别谎言，虽然不能确保一定是准确的，但莫姆显然不具备足够欺骗他的能力。不过，有一种可能还是存在的，比如有人用幻术欺骗了莫姆，让他非常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么他在转述的时候绝对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因此灵魂之火不会有谎言波动。
之前琦塔娜已经证明自己是个很不错的幻术施法者，难免不会再碰上第二个。利用矮人莫姆将费奇引出来，或者还有可能钓到领主这只大鱼，这绝对是个不亏的买卖。但是费奇已经警觉，特别是对影响情绪和制造幻觉的法术，他都提起十二分小心，对方就很难得手。要论幻术，从琦塔娜那里盘问出所有技巧和秘密的费奇，并不会比她差多少。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可能？费奇在马背上继续思考起来。如果不是幻术，如果在老鼠洞里的确就是没有粪便，那能够引出什么样的结果？胖老鼠、密集生活、没有或者缺少粪便这很像是个饲养场。
“这也太奇幻了吧？老鼠饲养场？等等，若那不是老鼠呢？毕竟正常老鼠会有那么大吗？如果真的是饲养场，那谁在饲养？”费奇很想找个办法证明自己只是在胡思乱想，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除非他知道地下存在某种老鼠特别爱吃、能够吃胖、不太遗留粪便的食物，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让老鼠突破体型限制。如果真有这种东西，恐怕算得上一次大发现，上报给教枢能获得奖励那种。
一路上，越是没有幻术和埋伏，那么头一种可能性就越小，饲养场的可能性就越大。费奇偷偷观察着，莫姆是真的害怕老鼠，哪怕周围一只都没有，但只要在不断接近，他就会变得越来越紧张。“莫姆，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我看你额头上都有汗了。”
“不用，还是赶紧消灭掉老鼠比较好。”莫姆伸手摸了摸额头，手指果然有滑腻的感觉。他看看费奇和迪德莉特，然后苦笑一声：“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可以和龙战斗，但就是害怕老鼠，这是个挺讨厌的毛病，我也知道，可就是改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迪德莉特问道。
“我的村子遭遇过鼠灾，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将我放到篮子里，吊在水井的横梁上，然后一直守在旁边。村子大部分人死于鼠疫和饥荒。我被受伤的母亲带着来到教会，遇到基普林老大，于是就加入了冰峰要塞。可惜我的母亲伤口感染，没能赶上治疗，于是很快就死了。”莫姆紧皱着眉头，汗珠一颗一颗蹦出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赶忙喝了一大口水。
“那时我太小，还在襁褓里面，这些事我是听基普林老大说的。不过我可能是对当年的鼠灾印象非常深刻，已经印到灵魂中了，这才会特别害怕。其实，如果我能想起具体的情况来，说不定还能克服。而现在，我……唉……”
“这的确不好处理，希望你能逐渐克服和摆脱这种恐惧吧。”迪德莉特紧紧抿着嘴唇，“我没见过老鼠泛滥的状况，但是想一想也是挺恐怖的。这种情况绝不能在我的领地上发生，我的人民，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都要有个安全温暖的环境才行。而这个环境里容不下老鼠！”
“应该是容不下所有害虫。”费奇想着自己要不要将“除四害”这种事情给迪德莉特说一说，或许在米纳斯伊希尔人手更加富裕的时候再开展会好一些。
天空传来一阵清亮的鸟鸣，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费奇快速扫视一圈，没有幻术的迹象，而艾尔威则一抬手，笑着对大家说道：“别紧张，是送信的鸟，来找我的。”
一只胖乎乎的幼年猎鹰从天而降，几乎是跌进艾尔威的怀里，剩下的动作不知道该算是翻滚刹车还是故意撒娇。“这是我的第五代猎鹰了，都已经成了家人一样。它很小，没法战斗，但是送信没什么问题。”
不能战斗的原因不是年龄而是体型吧？都快成球状了，那明明就不是打架而是送菜！艾尔威倒是不在乎这点，从猎鹰脚上摘下信件，看了两眼后就递给了迪德莉特。
迪德莉特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然后又把信给了费奇。“教枢已经破解神谕，找到那个东西了，确定就是你发现的水晶晶簇。好消息是，圣言教枢已经完全批复同意了咱们的物资请求，只是要咱们尽快派人接收。”
章节158 不止一处
费奇看着从圣三城堡一路飞来的信，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好消息是自己提出来的援助要求全部得到了满足，这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制造法术物品的符文墨水以及其他法术材料不愁用量。不管是制造三桶法阵还是继续增加冰冻存储仓库的容积，这一批援助绝对是雪中送炭。而且，请求全部同意，其中也包括同意给米纳斯伊希尔建立自己制造符文墨水等材料的配方和工艺，领地将来是很有可能自给自足的。
虽然头上有个教枢，发过去的请求都得到满足，但是费奇还是喜欢能够自给自足。没办法，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国家总是被封锁，尤其是在技术方面，如果自己不努力就等于没有。所以，不管是被叫做破解也好、山寨也好，没法用钱和用话语解决却也不至于用暴力的，那就只能硬用脑子了，这也是阎瑞前世选择了那么一种工作的原因。
肯定要赶紧派人接手，那些东西越早运来越好，不过好消息也就到此为止。信件的另一部分说的是神谕，女神在大预言术之后让教枢寻找“它”，现在教枢确定“它”就是水晶晶簇？费奇不知道教枢是怎么做出的这个判断，但他觉得这是错的。
通过对琦塔娜的灵魂拷问可以得知，水晶晶簇的确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对真理雷霆女神来说。它可以让女神提高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增强管理能力，甚至可以学习造物故主创造世界的能力，但是……这里有一个大大的但是，水晶晶簇的数量和“它”对应不起来。
费奇还记得询问琦塔娜“还有没有其他水晶晶簇”，当时琦塔娜的灵魂遭受了来自造物故主的极大伤害，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个非常禁忌的秘密。根据简单的推理，费奇基本可以判断水晶晶簇不止一个，否则就没有保密的必要。一个有“很多件”的物品，怎么也应该用“它们”而不是“它”。
或许找到其中一件就算满足了女神的要求？费奇想了想，总觉得在这件事上教枢犯错误的可能性要大于女神犯错。可是自己怎么证明教枢错了呢，总不能承认自己在灵魂层面拷问了琦塔娜，然后获得了重要的情报吧？
“领主大人，是不是可以写信给麦金托什大主教，向他询问水晶晶簇的事情？我很想知道教枢是怎么确认神谕的。”
“这我就可以解答。”迪德莉特对费奇说道：“六十多年前我曾经见证过一次确认神谕，也就是迎回神器密尔之镜的时候。那一次也是女神降下神谕，教枢来执行。找到密尔之镜后，教枢举行仪式回应神谕。如果天使降临带走了仪式的物品，或将其转赠给教枢，那么就确定完成神谕了。”
“原来是这样，召唤天使倒是个不会错的方法。”费奇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可是现在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带着疑问静观其变。
“费奇，教枢的那些东西全都放到冰峰要塞去吧。一方面请示里就是以冰峰要塞要修缮为理由请求援助的，另一方面那里也足够安全。”迪德莉特舔了舔嘴唇，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明年能修领主的城堡了吗？”
“我预计明年年底差不多就可以了。”费奇大约知道精灵在犹豫什么。他之前建言说米纳斯伊希尔没必要修建城堡，又贵又没用，还不如先换成钱发展起来。这是个经济上非常有利也不会多么影响安全的选择，毕竟真需要城堡防守的时候还有冰峰要塞呢。可另一方面，他有些低估了这个时代领主们对于城堡的执念。
或许这和地球上“有房有车”是差不多的道理，总之是从物质上获取满足和安全的感觉。费奇预估着大约到明年冬天时候，模范领的建设工作就差不多了，各种物料和人工的费用应该会向下降，“房价”就能便宜些。而且那个时侯土豆的储备也能有很多，雇佣劳工的资本也更加宽裕。金币的确是好东西，可粮食在这个时代仍旧是硬通货。
“还要等到明年年底啊！”迪德莉特有些失望，可至少费奇已经松口了。“好吧，先以领地的发展为优先，可你也不要赖皮，不准更晚了哈！”
随行的精灵们和半矮人莫姆看着迪德莉特和费奇，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领主。一般来说，不都是领主下达命令，顾问拼死拼活去完成吗，怎么到了他们两个就反过来了？
“是，领主大人。城堡肯定会有的，放心吧。”费奇笑着安慰她道。
当迪德莉特写完调动精灵去领取援助的信，然后让胖胖的猎鹰带着信飞走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莫姆发现地面裂隙的地方。可以看到莫姆的临时营地就在旁边，睡袋、大背包和已经是灰烬的篝火都还在，但有被翻动的痕迹。从地上的脚印看，周围或许有狐狸或者野狗这类充满了好奇心的生物。
“我的绳子还在，从这里爬下去就行。下面很黑，你们得点燃火把。哦，费奇或许用不着，毕竟你完成了增强仪式。”
大家找到莫姆的打结绳索，一头绑在裂隙旁粗壮的树干上，另一头深入一个约有两米宽五米长的陷坑中。因为新暴露出来泥土上只有矮矮的新草，所以可以判断塌方发生的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一两个月。
“我就是从这里下去的。这下面是个洞穴，没什么东西也挺安全。老鼠所在的位置还要继续深入，然后再通过一个裂隙才行。”莫姆挠了挠头：“这个地方的地形很怪异，似乎下面充满了空隙和洞穴。”
“这是怎么判断的？”费奇问道。
“相比于下面的空间，这个洞口其实不大，而且开放的时间不是很长……”
“明白了，是下面的空气还不错，所以肯定有其他的空洞对不对？”
莫姆点点头，然后有些担忧地说道：“费奇，现在想一想用火的确不一定是什么好主意，老鼠肯定会乱跑的。”
“咱们先去看看下面具体的情况吧。”费奇随即转向迪德莉特：“领主大人，精灵在完全黑暗中也和人类一样看不到东西，你们下去的话就得用火把，而我和莫姆有增强的视力，在下面没有什么问题。我建议精灵先不要下去，在周围先找一找有没有其他出入口。”
“只有你和莫姆下去？我不放心。而且圣骑士从来不会逃避危险。”迪德莉特说道。
“在战场上圣骑士也从不作为侦察兵使用啊！战斗的时候不会落下你们的，我们两个只是去审查。而且我有气元素绳索，机动性很好，勉强也能多带动一个人，再多就不行了。”
“那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必须在那之前返回。如果你们不回来，我们就下去营救。”
“这样也行。”费奇点了点头。“夏妮，贝妮，你们也留在上面，将营地收拾一下，我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快解决。”
沿着绳子小心翼翼爬到坑底，脚下踩着的是从上面掉落的泥土，四周墙壁由更多的泥土支撑，看起来并不稳固。好在还有许多树根交叉抓握着为数不多的岩石，只要没有瓢泼大雨，暂时也没什么危险。
洞穴里充斥着泥土和腐败植物的气味，不过并没有老鼠生活的气息，这蛮奇怪的。费奇握紧法杖，先施展出气元素绳索增强自己的机动能力，然后静心冥想来感受周围的能量波动。在幽深的洞穴深处，在悄无声息的黑暗之中，在几乎凝滞的空气里，似乎有一点法力的反应，若隐若现，极难把握。
“小心些，这里不完全是自然形成的。”费奇看了眼莫姆，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莫姆，你带我到通向老鼠的裂缝旁边然后就回去吧。我有气元素绳索可以安全上下，一个人会更方便些。”
“不，虽然我很害怕，但冰峰要塞的人从不会抛弃战友。我……在裂隙旁等着你需要我。”
费奇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莫姆刚好是害怕老鼠而已，这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并非是莫姆不够强力。随后，两个人仗着自己有增强视力，在黑暗中也能分辨出物品轮廓，便沿着不断向下的洞穴前进。
空气中飘来湿漉漉的气息，头顶的岩石缝隙中渗着水，有时会滴落下来，在洞穴中传出滴答的声响。洞穴时高时低，有些地方必须蹲下身子半趴着才能钻过去，有些地方则非常狭窄，需要侧身收腹通过。两个人向前走了约莫两百米，根据距离应该已经深入山体之中，不过这里的空气依旧很好，呼吸并没有收到多么大影响。
“这里很古怪，按理说也应该有声音和气味，可这里什么都没有。”费奇停了下来，对莫姆说道：“我有个问题，上次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用火把？”
“没，我用不着那个东西，而且不知道下面情况，担心有可燃气体，所以没带火把。”
“我需要施展一个侦测魔法，看看周围有没有法术存在。这么魔法会发光，你能帮我看看光线下洞穴是什么样子吗？”
“这没问题，一点都不难啊！”
当然不难。既然选择一个会造成光亮的魔法，那费奇其实就能随时创造光亮来观察四周，不需要拜托别人。他这样做，只是因为莫姆越来越紧张，需要给他找点事情做来集中精力，避免紧张变成恐慌。
为了制造光亮，费奇没有使用逗猫棒，而是运用魔法矩阵，用它的光芒照亮四周。“侦测魔法”这个法术施展之后，会不断产生温和无害的法力能量波动，如同涟漪一样向四面八方传播。这种波动可以被所有使用法力的物品吸收，也会引发法术阵的反应，甚至有可能会让法术符文发光。
费奇独有的魔法侦测只有用专门的遮蔽灵光咒语能够欺骗，而遮蔽灵光只有他一个人会。很快，侦测的回波如同雷达一样将前方的法术信息传了回来，正如费奇预料的那样，下面一段距离之后的确有法阵存在。
“费奇，那里有奇怪的东西！”
莫姆的惊呼吸引了费奇的注意，顺着他的手，费奇也看到了令人疑惑的景象。在前方靠近地面的岩石中，一些石块有着强烈的反光，如同光滑镜面一样。这些纯黑色的石头在没有光的情况下完全看不出来，毕竟黑暗视觉只能分辨黑白双色，于是石头和泥土会混淆成一体。
两个人借助魔法矩阵的光芒靠近过去，用手扫掉泥土，发现那是十数块拳头大小的碎石，有着锋利的剖面，大致能够拼接成一块更大的黑色石头。这种石头似乎能吸收光线，然后再朝着光线来源特定方向反光，这也是为什么它们会如此耀眼。不过，一旦撤掉魔法矩阵，这些石头便完全隐藏起来，黑乎乎的毫不起眼。
“这不像是黑曜石。我是说颜色和质感很像，但是它对光线的反应太奇怪了。”莫姆双手摩挲着黑石，放在鼻子下嗅嗅，用舌头尝尝，努力感知着，但即便是矮人的血脉也无法说清这是什么东西。“费奇，这个石头很脆，矮人的岩石触觉对它不起作用。”
“不久之前我见过这东西，”费奇对莫姆说道：“在发现水晶晶簇的地方，周围全都是这种黑色的石头，它能够阻断一些法术效果。没想到这里也有……”
“你是说水晶晶簇不止一处？等等……这么说教枢并没有解决神谕？”莫姆有点搞糊涂了：“费奇，有没有可能这里只是黑石头，并没有水晶晶簇？毕竟我只看到了老鼠啊！”
“上次我见到的水晶晶簇，它有种让人服从的能力。若是有更多的水晶，或许有其他的法术能力，比如让人看到自己恐惧的东西。”费奇想了想，随即否定了这个可能：“不对，这没法解释你身上灰棕色的老鼠毛……”
“那，到底有没有水晶晶簇？”
“我也有点搞糊涂了。”费奇丢掉手中的黑石，看着它在地上摔成更碎的小块。“瞧，这么容易碎，可咱们头顶上却没有缺失石头的痕迹那它是从哪里来的？我现在找不到解释，只有继续前进了。莫姆，多加小心，跟在我身后千万别离远。”
章节159 下不了手
两个人绕过黑石，继续在黑暗中前进。渐渐地，一阵微不可查的希希索索声音从前方传来，莫姆在察觉的瞬间立刻僵住了。他用力捏紧拳头，抓住并抬起自己沉重的腿，一步一步跟在费奇后面。尽管内心恐惧，但他决不允许自己看着战友独自前行而不上前帮忙！
“就在前面不远了……上次，我没注意到老鼠叫，不然就不会踩空跌下去了。”
塌陷就在前面，被一堆杂乱的脚印和手抓痕包围，然后引出一条步距很大但是左右摇晃的足迹，从塌陷一直通向出口。看来，莫姆的确是非常恐慌，挣扎着从下面爬了上来。费奇慢慢靠近塌陷口，脚下的泥土并不稳固，可以感觉到裂缝正在泥土内部蔓延扩张。
“小心，这里应该正处于两块岩石中间，脚下只有泥土，然后就是个空洞。我现在有点想起爬上来时的情景了。你小心些，那些老鼠就在洞下面不远处。别踩中间！”
费奇点点头：“对，看起来只有两侧是安全的。我从这里下去，你就在旁边等我一会儿，不要去别的地方。”
莫姆答应下来，他来到裂缝侧面稳固的地面上，开始将携带的武器拿出来。钉头锤和短剑都比较正常，手弩更是冰峰要塞怪物猎人的标配，只有那张渔网是比较罕见的“武器”。“如果你被老鼠们追上来，我就在你身后撒下网，然后咱们就把它们全都阻拦在这里。”
“只要别罩在我身上就行。”费奇对莫姆说道：“莫姆，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难，但请控制住自己，即便是在恐惧的时候也尽量去尝试。老鼠不可能击败怪物猎人，只有恐惧才是敌人。”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你小心些。”
借着气元素绳索，费奇从洞口缓缓下降。在他脚下不远处，是一条平整光滑的通道，有很多椭圆形的鹅卵石散乱地躺在路上。费奇怀疑这里曾经是一条地下河，长时间的水流冲击造成了管道一样的河谷。如今河水早已消失，但是岩石依旧平整，因此走上去要非常小心，一般人很容易失去平衡。
不过，有着气元素绳索的拉拽，费奇就不是一般人。他沿着管道一样的洞穴向下，沿途看到很多被莫姆蹬踏破坏的痕迹。因为慌乱而脚下打滑，导致他在这里上上下下了好几次，也难怪他会说自己挣扎了好久才重新爬上来。前方，一个突兀的洞口出现在通道尽头，无数老鼠发出叽叽吱吱的声音，汇成噪音不断传到费奇的耳朵中。
果然到了地方。费奇来到洞口向下看，穿透黑暗的视觉让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老鼠不是幻像，而是又肥又胖数以千计拥挤在一起的灰、棕色小生物，而费奇所在的洞口就在它们头顶上不到两米的位置。
“这是什么品种的鼠，怎么尾巴那么短？”费奇愣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种生物。他努力回忆，排除了“霍尔少爷”和“岔路魔”，在自己前世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眼前的这些家伙，更像是“找到理由就可以吃”的竹鼠，而并不是“老鼠”。
仔细一看，这些“竹鼠”的眼睛退化严重，浑白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灵动的光芒。它们拥挤在一起，仰着头用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然后胡乱朝着某个方向前进。遇到不让开的同伴，它们也会用突出嘴唇的板牙咬上一口。不过，总体来说这些家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甚至胖嘟嘟的还有些可爱（或者是可口）。
竹鼠群居的地方果然只有很少的粪便，气味也没有泄露出来。仔细一看，费奇和竹鼠之间洞口，四周全都是黑石，正好将某个法阵约束在里面。费奇知道这种黑石可以阻断凡间到天界的联系，但还是首次发现它还能约束法阵。正是黑石出现了缺口，费奇才能依稀感觉到法力的波动。
既然莫姆可以掉下去爬上来，那么有着气元素绳索的费奇也没问题。他轻轻将自己吊下去，避开被莫姆一屁股坐扁的凶案现场，用脚拨开几个胖竹鼠，稳稳站在地上，果然下来之后，竹鼠的气味扑鼻而来，那股酸臭的冲击力令人头晕目眩。费奇晃晃脑袋，拉起衣领遮住口鼻，然后从随身小包里找出鼻塞装好，这才缓过劲来。
竹鼠蠕动着，很快就爬上并占领了费奇的脚面。这种胖乎乎的生物还挺沉，一只怎么也有三四斤沉，浑身暖烘烘的。费奇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三十米方圆的地下洞穴中，被成百上千的竹鼠包围着。除了头顶的破洞，费奇第一眼没看到其他出入口，这显然不合理。费奇必须小心脚下会不会有通道，或者四周墙壁中有隐藏的密门。
费奇挥动法杖，微微的光芒照亮了竹鼠洞穴。头顶、四周的石头果然全都是黑石，它们将光亮反射回来，在每一个平整表面产生一个光点，对应着费奇的法杖光芒。于是，周围无数的平面形成无数小光点，在漆黑的石头背景下，看起来如同星空一般。
这般奇景令人沉醉，但是却让竹鼠们恐慌起来。它们的视力虽然退化，或许看不到费奇，但似乎对光暗变化有反应。这些胖家伙拥挤着冲向屋子的角落，不断从费奇的脚面上踩过去，有时候还会在他脚腕上咬一口。咬不破靴子和裤子，竹鼠们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费奇让开。于是，他控制气元素绳索，将自己吊到半空中。
“这些家伙吃的东西哪来的？”费奇用绳索控制自身移动，在洞穴中搜查起来。在找到通道之前，他先在一面墙上发现了隐藏的法术符文。那是十一个造物故主的符文，组合起来就是“照明”的意思。费奇感受到的法力波动就是从这个符文逸散出来的，说明它已经年久失修，非工作期间也会不断消耗、浪费法力，与漏电了是一个道理。
“这符文法术看起来很古老啊！”费奇一看就能发现问题。“是一个符文的发光咒语，这早就不用了啊！女神的发光咒语只需要四个符文，哪怕是民间法术也不会超过八个。这符文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
正在这时，破旧“漏电”的符文居然亮了起来，这说明有法力在其中流淌。符文放射出蛋黄色的光芒，于是便在黑石墙壁上映照出一个黄色星光的宇宙来。竹鼠们呼啦一下子分成两堆，分别缩在洞穴的两个角落，空出大部分地面来。费奇挠挠头，收起了法杖的亮光。
当只剩下一种光线时，竹鼠们重新汇聚成一组。在空出来的地面上，竹鼠为数不多的粪便清晰可见。费奇大概明白了，发光符文可能是某种驯化控制系统，竹鼠们让开洞穴，于是饲养者就可以来进行清扫。想到这里，费奇挥动法杖，施展咒语，创造一个将身后的景象投射到身前的幻术帷幕，这样就可以安心躲在后面。
很快一块石头墙壁向后退缩，紧接着向侧面滑动，将密门露了出来。密门就在发光符文的旁边，就算它不暴露，费奇稍等一会儿也将能发现。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从密门中走出个一米六左右漂亮的黑发少女来。她肤色偏黑，短发随着走动轻轻弹跳着，显得俏皮可爱。不过她的长相充满漫画感，小得几乎看不到的鼻尖，却配着一对超大的黑眼睛，又大又圆而且没有眼白！
那少女肯定不是人类，正常人类哪有那种眼睛，更不会有占据身高一半还多的长腿！等等，腿的尽头没有脚，细长的小腿直接戳在地上，留下浅而小的圆坑。小腿细大腿粗，腰几乎和没有一样，配上略宽的肩膀和相对较小的脑袋，就像是从另一个画风的世界里走出来的。费奇皱着眉头，似乎就连“见多识广”的岔路魔记忆中也没这种生物的信息。
那少女贴身裹着黑色的细丝衣服，然后再罩上棕色的皮质衬衣和短裤。从服装做工上看，她应该生活在一个手工业发达的社会里，而且审美观点很接近人类。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唱着婉转优美的小调，走进来之后就开始打扫卫生。
一开始，费奇也无法听懂小姑娘唱的歌，但随着他紧盯对方的灵魂之火，渐渐地也就明白了。不得不说，契约魔的这种能力非常有用。
“我喜爱我的工作，它也不算太累，就是味道不好闻。小姑娘，你要记得好好清洗自己，这样才能香香的有人爱。哦，胖鼠鼠，你们要是平时也香香的多好，就像在餐桌上一样……”
看来很清楚了，这是个饲养竹鼠的地方，一个具备了艺术的智慧种族生活在地下，从不被人所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具备灵魂，有着自食其力的生活习惯，看起来似乎不是那种攻击性、掠夺性很强的种族。
小姑娘轻快地打扫卫生，她的簸箕上点着一支香，散发着幽幽的浓香，似乎可以减轻竹鼠们的气味。而且香头的点点红光可以驱赶竹鼠躲避，这样就不耽误她打扫卫生。她一路哼着歌，很快就清理完大部分地面，走着走着来到费奇躲藏的正下方。
“咦，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小姑娘抬起头来，黑黝黝的圆形眼睛朝上看着，从费奇面前扫过，然后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破洞。“哎呀！这里怎么坏了？哎呀呀，好多鼠鼠被砸死了！”
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的视力也就一般，否则在进门的时候就该看到破洞了。费奇看着地面，之前莫姆留下的痕迹都被拥来挤去的竹鼠踩了个干干净净，所以小姑娘根本不知道有人来过。
她带着伤心的表情将竹鼠残骸清扫起来，嘴里还埋怨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胖生物们。“你们真笨，就不知道躲着点儿吗？这样被砸死多么没有意义啊！这叫做浪费懂不懂？唉……要不是看在你们可爱好吃的份上，我会像妈妈训我一样用力训斥你们的！”
费奇忍住笑，一边维持法术一边继续观察。他的全域视野可以绕过密门看到外面的情况，一条弯曲的地下走廊从门口向两侧延伸。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在墙壁上点着香，红色的点点光芒在头顶的黑石中变成红色的宇宙星空。怪不得没有竹鼠会跑出去，它们最害怕红光，所以根本不会靠近大门。
看得出来，走廊上还有几个类似的密门，门口挂着牌子，上面使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应该可以追溯到造物故主时期。幸好岔路魔懂这种文字，记忆中他曾经用这种文字签署过契约。“香鼠42”，这是费奇所在房间的名字，难道这样的饲养间至少还有41个？
正在费奇努力穷尽鹰眼冥想术，试图看向更远地方的时候，小姑娘完成了清扫。她站在破洞下面，捡起地上的碎石放在手心里，似乎在琢磨什么。“说不定妈妈会表扬我，毕竟我长大了呢！”
她自言自语完，便双手拿着一块较小的碎石放在嘴边，然后鼓起腮帮子。突然，从她淡红色的嘴唇间喷出无数白色的细丝，裹挟着那块碎石飞向破口处。蛛丝！费奇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小姑娘喷出蛛丝，同时粘在裂缝两遍，于是就将一块碎石固定到缺口处。她满意地点点头，弯下腰正要捡起第二块，却发现蛛丝正在快速断裂。
“哎呀，还是不行吗？非要等长大才能粘住吗？本想让妈妈夸奖的……”小姑娘看起来有些伤心，下嘴唇向前撅着，两只大眼睛盯着即将掉落的碎石。不过，石头一侧的蛛丝先断，另一侧还站在天花板上，于是它仿佛钟摆一样向侧面甩了过去。
正好撞在费奇的幻术屏障上，于是幻像形成波纹晃动着，立刻被发现了。
“咦？咦！有东西！”小姑娘伸手指着天花板。“这是怎么回事？这是……”
费奇无奈，解除了幻术，然后用气元素绳索吊着自己缓缓降落。他展现着最和蔼安全的微笑，用最温和友好的声音说着小姑娘的语言：“你好，我没有敌意，只是从那个洞口掉下来了。我会赔偿压死的香鼠的。”
“人形公蜘蛛？”小姑娘紧紧盯着费奇的气元素绳索，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突然变得极度激动起来。“我发现了！这是我的！我是最幸运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费奇捂着额头，小姑娘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他本可以直接打晕她来避免这个情况，但他实在下不了手。
章节160 下黑手
吐丝小姑娘正在大喊大叫，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喝与她遥相辉映。“费奇！坚持住！莫姆大爷来救你了！”
大爷？为什么半矮人要给自己长辈分，之前不还是战友的吗？还不等费奇做出反应，莫姆已经伴随着吼叫声从洞里跳了下来。
碎石和泥土纷飞，莫姆凶猛地撞塌了一部分洞口。看来他的恐惧情绪还在，否则才不会这样笨拙。一口老灰扑面而来，费奇塞着鼻孔，正好一口吞了不少，剧烈咳嗽起来。与此同时，竹鼠们四散乱逃，同时疯狂发出“呼呼呼呼”的叫声，大约喊的是“大屁股怪又来啦！”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伴随着竹鼠们的尖叫，一张渔网飞向吐丝小姑娘，当头罩了下去。“鼠妖去死！”莫姆大喊着，举起了钉头锤。费奇见状，赶忙拽着气元素绳索侧移过去，挡在小姑娘和莫姆中间。于是，渔网也将他罩了进去。
混乱的场面让吐丝小姑娘也变得晕头晕脑。她看着“人形吐丝雄蜘蛛”用一张丝线结成的大网将他们两个包裹起来，一下子羞红了脸，噗通一声撞进费奇胸口，两只手抓着他的长袍，居然将脸贴了上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主动，我多不好意思啊……”
费奇如果能像逗猫棒一样显示表情符号，那一定是“(··*)！！”这样的。他想要推开正趴在自己胸口的小女孩，但是脑后传来钉头锤破空的声音。通过全域视野，费奇看到莫姆陷入了恐慌，这一棒子他居然是闭着眼挥下来的，但还能瞄准自己的脑袋！
虽然可以复活，但在头骨成了碎片脑浆四散的状态下复活，应该能把对面的小姑娘吓死。费奇赶紧说了句“蹲下”，然后矮下身子，勉力举起逗猫棒。还没等他双手拿稳，钉头锤就砸了上来，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oo-主人你不爱我了吗？我被打了耶。”
逗猫棒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卖萌，费奇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受到渔网的纠缠，抬手变慢了，他是用单手抵挡双手，虽然钉头锤没有命中脑袋，但是被击打的逗猫棒和头盖骨来了个亲密接触。头皮一定是破了，血从额前流下。他好久没受伤了，不管是拿到双料冠军还是战胜琦塔娜，他都没受过这种罪。
“这个姿势对吗？”
费奇低头一看，吐丝小姑娘正蹲在地上，仰着头，用那双又大又圆的黑色眼睛看着自己，脸还红扑扑的。费奇额头上的一滴血落了下去，正好点在小姑娘的嘴唇上，嘶溜一声被她吸了进去。她皱了下眉头，使劲朝外伸着舌头：“呸呸呸，一点都不好吃！”
这太乱了啊！费奇恼了，尤其是发狂的莫姆再次举起了钉头锤。于此同时，走廊外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很显然不少尖足长腿的支援者正在快速接近。“够了！别再添乱了！哦，说的不是你，而是后面这个！”
费奇高举法杖，召唤出强劲的气流，一下子掀翻了渔网。以他身子为中心，气流向四面八方扩散，将小姑娘直接吹翻在地，而渔网也反过去罩住了莫姆。与此同时，慌乱的竹鼠们乘坐着旋转气流飞上空中，有几只飞到了渔网上。莫姆见到“老鼠”正试图“攻击”自己骄傲的鼻子和胡须，于是挥起钉头锤不管不顾地朝自己面部击去。
竹鼠碎了，万幸莫姆没把自己的脸砸碎，只是将自己砸晕过去。场面暂时得到了控制，费奇赶紧趁着更多人到来之前尽可能解释误会。
“冷静些，都冷静些！”费奇对那小姑娘摆摆手：“我不是人形蜘蛛，我是个人类，从地表过来，我的名字是费奇冰峰。”
“费奇？我的名字是露比。嗯……你若不是人形蜘蛛，怎么会说人形蜘蛛的语言？而且，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等等，谁和你结婚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费奇有些焦头烂额。原本只是侦查一下，但现在马上就要变成“第一次接触”级别的重大外交事件。而且，如果不赶紧走，说不定连人质事件都会发生。“我先带着这个笨蛋离开，等一会再回来好吗？我来自地表，在查看地形裂缝的时候来到这里的，并没有敌意，请务必不要发生冲突。”
“你要去处理那个猎物吗？好的，我可以等你。”露比似乎不和费奇在一个频道上，只管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教母说如果遇到人形男蜘蛛就不能放他走，但是我相信你会回来的。当然，你要是不回来，我也能找到你，或者悲伤地死掉……”
“我肯定回来！”费奇满头大汗。他扛起裹在渔网中的莫姆，用最大的法力施展气元素绳索，整整二十根绳子射了出去，好不容易将他们两个从破洞里拽出去，然后沿着通道一路向外撤退。
“费奇好厉害！教母一次最多也就六根丝线！”
“谁是费奇？！”三个身形更长更高，容貌也更加成熟的大长腿冲了进来，清一色女性，也都用黑色的紧身丝衣和松垮垮的棕色鼠皮外套勉强遮住性感的身材。她们中的两个双手各持一柄弯月短镰刀，另外一个用双手拿着一柄巨大的死神镰刀，进来之后呈品字形站立，将露比护在中间。她们的眼睛非常狭长，聚光的效果比露比好多了，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破洞。“露比，敌人是从那里逃出去的吗？”
“不是敌人，是……是我的男蜘蛛，人形的耶！就和教母的预言是一模一样的！他叫做费奇，啊！你们要干什么，不准抢！”
露比用力鼓起腮帮子，然后猛地吐出三道丝线，粘在三人背后，然后自己抓着一头用力拉扯。她又小又弱又可怜，在力气方面根本比不过另外三人，于是只能哭。“他还会回来的，你们别抢好吗……呜呜呜，预言里谁找到是谁的才对……呜呜呜。”
三个人硬拽着蛛丝，然后从天花板的洞里探出头去。费奇这个时候已经走远了，于是三个人暂时熄掉了继续追击的想法。“你留下看守，咱们两个带着她去见教母大人。这里要继续加强防御，不能再让进来的人跑掉！”
于是，露比就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抬起来，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拽去见“教母大人”。
另一边，费奇靠着气元素绳索不断拉拽自己前进，终于从一层又一层地洞里钻了出去，重见天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伤了？”众人看到费奇额头上的血痕赶忙围上来，先是七手八脚将莫姆从肩膀上卸下来，然后解开渔网将他滚出来。“莫姆也受伤了！你们遇到敌人了吗？”
“不是敌人，是一个地下族群，某种可以吐丝的人形智慧生物。别紧张，没发生冲突。我的头是莫姆打的，莫姆的脸是他自己打的。”费奇觉得一双柔软而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抬头一看原来是夏妮。
“大人别动，我来看看你的伤口。”夏妮用手将费奇的头按下去，然后拨开头发仔细查看。“不严重，包起来就可以了。你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没有，我只是皮外伤，你们看看莫姆吧。”费奇嘴上说着没事儿，可也没从夏妮的手里挣脱开。等迪德莉特用圣骑士的神术对半矮人进行治疗后，费奇才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总之呢，严格来说咱们算是闯入者，突然出现在对方饲养竹鼠的地方了。哦，她们管那生物叫做香鼠。对，我非常肯定那不是老鼠，莫姆只是吓坏了。等一下最好别让他下去，我不想再挨重击了。”
迪德莉特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咱们是闯入者？我不这样认为。这里是米纳斯伊希尔，是我的领地，我不会闯入自己的领地。”
“你要赶他们走吗？我非常不建议这样做。”
“当然不会！只要不是邪恶的，我为什么要赶走他们？”迪德莉特摆了摆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说咱们不能承认是闯入者，最多只是意外发现了在地下隐居的邻居，这样交谈起来会更舒服一些。”
费奇点点头，领主大人没白受圣骑士教育，善良和守序都还是不缺的。“那么你确定了？咱们上门拜访，看看对方是怎样一群人？”
“对，肯定要去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会用嘴吐丝的人，而且他们就在我的领地下面，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咱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当做礼物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次来原本是要消灭老鼠的，谁会给老鼠带礼物？最后，还是夏妮贡献了几块糕点，精灵那边凑出一袋子精灵果酒，费奇从一旁田野里摘了些酸酸的浆果，合在一起勉强能算是个见面礼。
礼物准备好了，迪德莉特的手始终也没从腰间的宝剑上离开，很明显这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在永黎大陆上，不同种族之间的见面一般都不太好，除了在南方有半身人融入人类社会的传闻外，大部分要么还处于争斗与合作共存的阶段，要么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放在教枢领地这里，曾经的兽人被人类杀得血流成河，只有残存少数进入了落日山脉，但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见过他们了。历次的巡查结果表明，那些兽人应该是灭绝了。这一次，希望和平能降临到地下和地表种族之间。
既然精灵要下去，那么就必须有足够的照明。火把在地下不安全，而且也能当做武器，显得不那么友好，所以精灵们将便携提灯用链子固定在胸前。这种有明确指向性的提灯就相当于放在胸口的矿灯，能够照亮前方十多米的距离。再加上费奇不断释放出飞舞的荧光，整个前进的方向上都能看得清楚。
大家都进入了地洞，小心地前行着。精灵们步履轻快身形敏捷，即便是到了光滑的管道位置也没有打滑摔倒。之前的洞口没有关闭，这是个好现象，而就在费奇施展的荧光飞到香鼠42洞口上方时，一个女人的脑袋从洞里冒了出来。
她有着四只狭长的竖眼，两只红色两只黑色，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在通道中停住脚步的一行人。费奇注意到在她被黑色浓密短发遮挡的额头上，一个纹身符文字隐约可见，正是造物故主法术符文中表示蜘蛛含义的三个字。“你好，我们是地面上来的，我叫费奇。这是我的领主大人，精灵迪德莉特。”费奇指了指自己和精灵。
四只竖眼的人歪了歪头，目光闪烁一下，然后回应道：“你好。原来你就是费奇，之前就是你进入洞穴，然后保护了我们的露比吗？”
“对，那个是我。很抱歉之前突然出现，我是在探索这条突然出现在地面上的裂隙，然后意外来到这里的。露比怎么样，她还好吗？”
“她没事儿，只是一会儿可能就要伤心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点不懂。”费奇挠挠脸，说道：“也许发生了某些误会，我想我们能解释一下。我们还为你们带了礼物，用来表示和平与友好。”
四只眼睛的女人想了想，然后眯起眼睛再次仔细打量费奇等人，她的目光在迪德莉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你是雄性，而你的领主大人是女性吗？”
“正是如此。”
“既然你已经有主人了，那我先让狩猎队撤下。我们的最高教母大人将会接见来自地面的女性首领，然后商讨一下购买或租借雄性费奇的事情。你们稍等一下，片刻就好。”
说完，她就回到洞口下面去了。
“费奇，她说什么？”迪德莉特赶忙问道。
“呃……啊……嗯……”费奇难得支吾起来，半天才说道：“大意是让咱们等一下，然后她们的女首领会来欢迎你。”
“她们的首领是女的？”迪德莉特眼睛亮了起来。
“最高教母大人她们是这么称呼的。”费奇挠了挠头，回答道。
“看来初步接触的进展还不错，但大家仍要保持警惕。”迪德莉特说完，就开始琢磨该给自己起个什么头衔。毕竟米纳斯伊希尔领主这个称呼，远不如最高教母大人听起来更威风。
费奇则在琢磨着如何不把自己卖掉或者租借出去。
章节161 最高领导者
在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后，三个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手持黄金长矛的女战士出现，迎接“来自地面的领主迪德莉特”前往她们的地下城市。翻译官费奇作为双方唯一能够互相转换语言的人当然要一并前往，而且他受到了对方非常集中的关注。
对于同伴集中过来的好奇目光，费奇肯定不会说自己是“珍稀的雄性人形蜘蛛”，只能推脱是自己的天语通能力让她们感到好奇，毕竟自己是她们所知道的第一个能迅速掌握和使用这种语言的人。
这个解释毫无漏洞，但一群女人还是直觉费奇有所隐瞒，但当务之急还是观察这些地下邻居。正常来说，在地下生活的族群，比如狗头人、地精或者矮人那样的，都相对更矮一些，这样可以更好地适应洞穴环境。如果要增大体型，一般也会像巨型蠕虫那样变成粗长的样子，或者像土元素一样身体粗壮覆盖硬壳。但是这群自称“八目族”的地下生物偏偏向着纤细瘦长的方向发展，真心违背自然规律。
但不得不说，她们也确实好看，不合常理的好看。
穿过两侧都是养殖室的狭长走廊，挤过相对低矮的出口，一行人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上下左右都是黑色石头，包围着正中央一座巨大的城镇。那是一座四层的地下山，或者可以表述为“有着三千米底部直径的巨大石笋”。八目族在石笋外侧建设出螺旋盘旋的道路，然后沿着通道向内挖掘出洞穴房屋，并在巨型石笋的顶端修建了一座高大的“宫殿”。
之所以宫殿带着引号，是因为它巍峨庄严但是很不合常理：首先这座宫殿没有墙壁和门窗，外围只有数十根粗大的石柱，微微向中间倾斜支撑着巨大的屋顶。其次，屋顶上表面和宫殿内的地面都是向内、向下凹陷，如同两口大锅一样。屋顶的凹陷内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火光在黑色石头的天花板和四壁上映照出橘黄色的星空宇宙。屋内的凹陷中央摆着一把巨大的椅子，最高教母正端坐其上，等待着从地面来的客人。
竹鼠养殖室就在这个巨大地下王国外围的墙壁上，这里与中央巨大石笋之间由细索相连，滑车穿行其上。而除了中央的巨大石笋，洞穴里还有数个稍小些的石笋聚居地，以及十几个从空中垂下来的黑石石柱。其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房间，点点星火照明，无数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从地面来的人。
不过，再多的眼睛也比不上费奇的鹰眼冥想全域视野。他快速扫视一圈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八目族根据性别分成了两种，女性为人形，幼年体拥有一只睁不开的独眼，少儿是两只视力微弱的圆眼，成年为四只狭长的竖眼。费奇还看到了六只斜眼的年龄更大些的八目族女人，但是数量就非常稀少了。而八目族的男性全都是蜘蛛形态，有着类似弯镐的的四条后腿和两对如同凿子一样的前腿，嘴的部位则是四条短象鼻似的触手。其数量约为女性的一半左右，全都在忙着操纵索道车、沿着山壁爬上爬下搬运东西，或者用坚硬的凿子足开挖山体。他们似乎只知道工作，没什么好奇心，是整个洞穴里除了竹鼠之外，唯二对费奇一行人不感兴趣的生物。
“退后，这是最高教母大人的客人。”八目族的女战士们每走几步就扬一下手中的长矛，应该是一种礼仪。“注意头顶的落物和脚下的悬崖，不要踩空。我注意到你们的手脚不适合在山崖上攀爬，所以更要注意安全。”
“谢谢，我们的确没有你们可以直上直下的能力。”费奇先表示感谢，然后将这句话大致翻译给同伴听。
“一会儿我们直接乘坐轨道滑车前往至高大殿，最高教母大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各位了。滑车每次能够乘坐四人，所以你们得分成几批才行。”女战士用长矛向前一指，众人便看到在一条轨道滑车旁已经有两个同样装束的女战士在等待，而三个滑车已经停在了轨道旁。“如果你们对于滑车不太适应，我们也可以护送你们从道路上走过去。不过那就要先下去再向上爬，比较远也比较累。”
费奇和迪德莉特她们商量了一下，大家都选择滑车这种方式。尤其是迪德莉特，她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东西，看起来很有趣，一定要尝试尝试。
“领主大人我和你一起吧。万一发生问题我的法术还能缓冲一下，相对比较安全些。”
在费奇的提议下，迪德莉特和另外两个精灵再加上费奇上了第一辆滑车。滑车呈长方形澡盆形状，旁边开有小门，材质有点像是由贝壳和陶瓷的混合体，由前后四根吊索勾在轨道上。两个不同的女战士分别检查了一下滑车的吊索，然后其中一个纵身一跃，竟然用两只细长的腿站在索道上。
随后，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粗壮的大腿分裂开来，变成六只蜘蛛一样的节肢细腿。与此同时她的臀部后移、脊柱由尾骨开始延长。只消几秒钟时间，她已经变成了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蜘蛛的形态。
由于下半身体型变大，所以将黑色的细丝紧身衣撑开。也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材质的，延展性极好，没有一根纤维断裂，只是变成了渔网状态。就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她倒吊下来，六根细足交叉勾在绳索上，反身抓住滑车的两侧。“这是给尊贵客人的额外安全保障。”八目族女战士解释道。
“谢谢，不过滑车经常出问题吗？”
“这倒不是，大约一百次会有一两次吧？大多是超载。不过我们八目族除了婴儿之外都可以吐丝，将自己勾在绳索上或者甩到旁边的轨道上自救，已经几十年没有损失过宝贵的生命了。你们会不会吐丝？”
“不会，不过我想精灵们可以跳到其他绳索上，效果也是差不多的她们非常敏捷。”
“精灵原来这是你们种族的名字？”
“我是个人类，他们几个是精灵。你们这里只有八目族一个种族吗？”费奇问道。
“是的，就只有我们。哦，对面已经示意可以开车了，你们做好准备。”倒吊的女战士轻轻一推，滑车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加速，而她也随之向前滑行。费奇这才发现，原来头顶的细丝由不同编织方法形成两种质地。靠近支撑点的细丝非常粗糙，如同带着无数钩齿，可以起到稳定的作用。而中间大部分细丝则非常光滑，应该比费奇油腻术的效果还好。于是滑车毫无阻滞地快速前进。
这是一场刺激的旅行，滑车的速度很快就超过奔马两倍以上。迪德莉特在滑车最前面，兴奋地张开双臂，享受着风从腋下穿过产生的飞一样的错觉。费奇则比较紧张，他对这种简陋的滑车不太放心，于是始终一只手抓着迪德莉特的腰带，一只手握紧逗猫棒，魔法咒语蓄势待发。
不过，他们没碰上一百次里一两次的倒霉状况，滑车运行了一大半的路程后就开始减速。费奇看了一眼，发现奥秘仍旧在细丝上。逐步改变的编织方法渐进地增加摩擦力，形成持续减速的效果。等到靠近终点的时候，滑车的速度已经和人类奔跑差不多，于是就一点都不可怕了。
滑轨的尽头，除了两名女战士之外，还有两个雄性蜘蛛提前等在那里。他们抬起腿止住滑车前冲的趋势，确保它能够缓缓停下。与此同时，倒吊着的女战士翻身跳下来，在空中完成了变身，六条后腿合并成两条大长腿，站在滑车旁，然后伸手拉开了车厢的门。
“真是有趣的体会。”迪德莉特第一个跳下车子，然后是费奇等人。众人在轨道旁等了片刻，后面的同伴都畅快安全地体验了一回滑车飞驰电掣的感觉，集合之后便前往至高大殿。
当穿过大殿高大粗壮的支撑石柱时，众人有一种变得渺小的感觉。可能是向下凹陷的屋顶和不断向下的台阶带来这种感觉。但是，当大家面对最高教母，一个身高超过三米、有十二只黑色圆眼睛的女统治者时，大家才明白自己变得渺小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不显得天生矮一头，他们都没法下到最下面一层，只能站在倒数第三个台阶上，然后与坐着的最高教母大人对话。
不过这点小心思在最高教母站起来后，也就无效了。毕竟面对着超过自己身高的一双大长腿，气势上绝对会被碾压。
“欢迎地面客人的到来。没想到我能在这个生命周期之中还有这样的荣幸，能与外来的客人对话。我是八目族的最高教母丽兹，八目的指引者，庇护所的构建者，族群之主和命运的织网匠，最强地底蛛女。”
费奇翻译完后，迪德莉特捅了捅他：“介绍我，说得威风点。”
“呃……”费奇差点都结巴了，终于说道：“迪德莉特，米纳斯伊希尔的领主。”
就这？迪德莉特虽然听不懂，但自己和领地名字的发音又不会变，之后再加上三个音节，猜也猜得出是领主的意思。这也太不威风了！精灵瞪起了眼睛，都快用眼珠子把费奇戳出洞来。费奇无奈，用力翻了个白眼，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她来自精灵岛，是精灵一族在人类王国的领主，也是真理雷霆女神教会的圣骑士，受到祝福之人。同时，她想让自己的名号长一些但我实在想不出来请不要揭穿微笑应对就好拜托了。”
迪德莉特不知道费奇说了什么，但她变得更加自信起来。
最高教母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欢迎欢迎，来自米纳斯伊希尔的迪德莉特。还有，你就是费奇吧？露比看到的就是你对不对？”
“是的，就是我。”费奇低了低头，承认下来。“最高教母大人，我们带着友好与和平的信念而来，并愿意向八目一族送上礼物，来表达我们的这种心愿。”
费奇两面翻译着，这个时候告诉迪德莉特可以送上礼物了。他讲解了地面的食物和饮料，并介绍人类和精灵有着种植、养殖和自力更生的悠久传统。既然谁都没有见过八目族，那么这个种族必然只能靠辛勤劳动为生，比如养殖竹鼠作为食物，自己编织衣服和制造工具。果然，相同的生存方式引起了好感，最高教母直接简单品尝了精灵饼干和浆果。
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些食物的味道并不适应，脸上的微笑也是礼貌性的，这可以理解。毕竟当她拍拍手，八目族的女子端着烧竹鼠上来时，精灵们的表情也是很礼貌性的，是可以理解的。
仗着自己反正死了可以复活，再加上对所有自养殖食物的强大接受能力，费奇当仁不让拿起烤竹鼠，一口咬了下去。很香、肉质很可口，但缺乏其他味道。费奇看了看，似乎八目族的食物没有调料，连盐都不放，这当然会有所影响。
“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食物呢。”费奇从肉串上撕了一小条下来，在迪德莉特惊讶的注视下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尊敬的最高教母大人，我们地面上有个习俗，就是一起和平分享食物的人，可以视作朋友。”
“我们没有这个习俗，但我接受你的想法，我们可以做朋友。”最高教母点了点头：“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先解答我的疑问：你能够这样熟练地使用我们的语言，还可以吐丝移动，真的不是人形男蜘蛛吗？”
“我是人类，我能够说你们的语言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在没有见到露比之前一个词都不会说。另外，吐丝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费奇一挥法杖，三根气元素绳索飞了出去，带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原地。“这是我的魔法，通过学习可以掌握，与我种族无关。”
“这就有意思了。”最高教母微笑着说道：“你展现的这一切，都与预言高度吻合。因此，费奇，我代表整个八目一族，欢迎你们的降临。”
之前是欢迎到来，现在是欢迎降临，在用词上的改变是什么意思？费奇看着最高教母赶忙问道：“预言是什么？”
章节162 八目族的预言
“我们的预言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分为两个部分，前一部分早已实现，后一部分也在今天得到了应验。”最高教母站在王座旁，以椅背为扶手，带着肃穆的表情对费奇说道：“当新世界从神的手里诞生时，八目一族的旧家园将消失，男性的智慧不复存在。唯有依靠勤劳忠诚的女性带领，才能避免成为废墟中的野兽，或沦为飞龙的食物。”
最高教母说完，费奇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八目族的预言与精灵的末日预言实在是太相像了，也就在几个词上有些差别而已。
“请稍等一下，我需要想想这句话该怎么翻译。”
最高教母看着费奇，注意到他的表情从轻松变成严肃，甚至有些紧张这样的转变正体现了对八目一族预言的重视。因此她点点头，静静等待费奇与地面的客人完成交谈。
迪德莉特等人也注意到了费奇的变化，然后听到了令他们都同样感到震惊的话。费奇说：“我完全按照最高教母的原话翻译，并没有增加修饰或者改变任何一丝内容。她们的预言如下：……”
“这……”所有的精灵面面相觑。能被派到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都听过这个预言，这也是驱使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人类当中生活的原动力。可是，另一个种族有着相似的预言，这是谁也没能想到的事情。迪德莉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对费奇说道：“赶快问问她们后来发生了什么，第二段预言又是什么？”
费奇点点头，对最高教母说道：“请原谅我们用的时间比较久，因为我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其他种族有这样的预言。看得出来，在勤劳忠诚的女性八目族人的领导下，你们已经在这里生存下来，建立了自己的社会。我们有些好奇，预言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呢？”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所有的八目族人都是见证者。预言之后八目族发生了分裂，原来掌握权力的男性不愿让出统治地位，更不愿退化。而没有男性的话，单纯的八目族女性无法维持种族存续。经过了混乱的内战之后，战败的我们只能躲藏起来，祈祷预言的内容是错误的。”
最高教母叹了一口气，环视着大殿内的族人，然后对费奇说道：“还好有十八名相信预言的男性到来，他们愿意自我牺牲，完成退化。他们留下了‘十八个智慧换一个生路，值得’的遗言，然后变成了蜘蛛状态。之后不久，预言发生了，天崩地裂、群星坠落，连强大的太阳也炸成了碎片，火焰点燃了宇宙星空。不过我们所有人被封锁在这个保护壳内，避开了灭顶之灾。”
“我们知道自己来到了新世界，而第二个预言要我们等待。”最高教母停顿了一下，举起双臂，随后所有在场的八目族人与她一起齐声高诵：“留在壳中，如同新生之卵；繁衍生长，静待新男蛛的降临，他将带回旧日的荣光。天上降下的不只是毁灭，还有重生；献上珍藏的礼物，永受关爱和庇护。”
费奇将这段话完整准确翻译给同伴们听，迪德莉特长舒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她们已经避过预言中的灾难，因而一直保持到现在吗？”
“是的，我问了，最高教母确认了这一点。”费奇揉揉鼻子，对迪德莉特说道：“领主大人，有件事我得确认一下：精灵的末日预言是谁做出来的，是不是真理雷霆女神？”
“怎么说呢……”精灵领主稍微挠了挠头：“准确的说法是：并非是女神亲口，但据我所知，这预言是经过数十位女神牧师不断祈祷，消耗大量法力和时间反复验证得到的。所以，你要说着预言来自真理雷霆女神也没什么错。”
“可是八目族的神灵应该不是真理雷霆女神。而且预言第二段中有毁灭有重生，我现在有些令人紧张的想法。迪丽，一定不要着急，要不动声色。”费奇举起了圣徽，将银质的雷霆十字架展示给最高教母查看。“请问，八目族的预言来自哪个神？”
“我们的神灵只有一个，就是伟大的造物神。只不过我们自从来到这里，就无法再施展他的伟力。直到三天前，我们才突然发现一部分法术力量开始恢复，然后预言中的男性人形蜘蛛就出现了。一切都能吻合，只是你一直在否认，这一点让我有些不太懂。为什么？”
“怎么说这件事呢……”费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容我冒昧的问一下，你们这里是不是有某种神奇的水晶？”
最高教母的十二只眼睛全都闭起来，然后轻轻点点头。
“那事情就不一样了。我需要想一想……”费奇突然转身向后走，爬上几节台阶，用手扫扫表面，然后抱着法杖坐了下来。
“怎么了？难道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领主大人。”夏妮的声音从面纱后面传来，很温柔但是凉凉的。“让他安静思考一会儿吧，我觉得让他感到为难的这件事我们帮不上忙。”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忙帮不上？费奇一直这么自大吗？”
夏妮没有回答，她觉得没必要给迪德莉特解释费奇的性格，只要精灵不要去打扰费奇的思考就可以了。于是在迪德莉特向费奇走过去的时候，她先走到了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如果你不让他思考，干嘛让他做顾问？”
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迪德莉特只是不喜欢等待别人告诉自己要做什么私下说说可以，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八目族高大的最高教母面前，她有种羞愧的感觉。“唉，只有费奇能懂对方的语言，现在只能等他结束沉思，这太别扭了。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进行沟通的？”
“领主大人，”那名精灵战地牧师说道：“我注意到来这里的路上有许多造物故主的法术符文。如果用这些符文来表达含义，虽然手写比不上口述，但简单的交流我想没问题。”
“你那是馊主意。”费奇突然说了句：“最坏的计划就是将咱们和造物故主联系起来。你再用脑子好好想想吧！”
“为什么？”
费奇没有回答，他要再将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假设最高教母的故事没有骗人费奇暂时也没发现她有这样做的动机和表现那么可以肯定八目族是在“旧世界”遭到灭顶之灾后，被造物神转移到这个世界来的。由于她们使用的正是造物故主的符文，因此可以推断出，造物故主就是他们的造物神，而这个造物神可能创造了不止一个世界。
八目族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也是为什么谁都没有见过这个种族。那么造物神将它们扔在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呢？让男性八目退化，让女性八目死守在黑石组成的地下洞穴中……费奇觉得，很大的可能性是为了培育水晶晶簇，琦塔娜不也是这样的目的码？
水晶晶簇是个好东西，造物故主要用它，真理雷霆女神也很喜欢它，因此费奇觉得它终归是个麻烦。不过，现在这个麻烦又到了自己面前，他必须做出选择。
转头离开？这是个很容易做出的选择，只要坚决否认自己是男性人形蜘蛛就可以了。接下来呢？或许八目族会本着友好的精神让众人离开，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个可能性要高于她们为了保护巢穴存在的秘密而杀人灭口。紧接着呢？根据预言，她们会等待男性人形蜘蛛的出现，在那之前当然会严格按照预言的指示，继续封闭在地下。
照此发展难道就能和平了吗？一个陌生的种族在模范领的土地下，肯定要报告教枢的。“整个世界都由真理雷霆女神管理”，教枢一定会再次派人接触她们。或早或晚，双方对于预言的解读，对于交流还是封闭这个态度上的对立，对于水晶晶簇的所有权，都很容易引发冲突。特别是水晶晶簇！当教枢的人看到黑色石头时，就会像费奇一样引起警觉，必然会有心查找。迪德莉特她们没有参与抓捕琦塔娜的行动，不知道有这回事。夏妮和贝妮参加了但不会泄密。可教枢、审判官和大主教们对黑石与水晶晶簇的关系心知肚明。迟早，甚至是他们在听说有大量奇异黑色石头之后，就会立刻反应过来。
教枢会怎么行动？费奇根本不用思考，很容易就能想出来。圣骑士必然会集结，牧师们蓄势待发，水晶晶簇必须拿过来献给真理雷霆女神。谈判和赎买或许会放在首位，但武力选项绝不会放弃。
事态一定会发展到那一步，费奇百分百可以肯定。到了那一步，八目族会怎么样？根据现有的信息，这些八目族非常坚信预言，曾经为了预言参加过种族内部的战争。她们见识过世界毁灭的景象，并为了预言可以选择自我封闭，在地下的有线大洞里一住就是数百年。费奇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这些八目族女士们是绝对不可能放弃水晶晶簇的，她们一定会等着实现第二段预言的那个时刻。
不可调和意味着冲突，费奇确信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一幕。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果选择承认自己是“预言中的男性人形蜘蛛”呢？
费奇用力捏着眉心，觉得自己马上就又要“不是人”了。因为有着魔鬼的一部分灵魂，费奇对于不当人并没有太大的抵触，他只是担心再次插手水晶晶簇的事情，造物故主会会有什么反应。
由于八目族的预言来自造物故主，因此第二段预言的实现也一定会有造物故主进行干预。或许某一天，造物故主会派来一只真正的男性人形蜘蛛，但显然不是今天。因而费奇有了一个抢先的机会，目前预言对他来说是有利的。
一方面是大家兵戎相向，一方面自己还有控制局势的机会，说不定能达到双赢。费奇想了想，既然不管他怎么做，天然都是站在真理智慧女神这一边而不是造物故主那一边的，何不站队站得更稳固、更坚定、更牢靠一些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这才是费奇的性格。他所要注意的是在这件事中小心掌握分寸，遇事不能冲动，千万不能玩脱。
他做了决定，于是站了起来，从同伴之间穿过，来到八目族的统治者面前：“最高教母大人，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未听说过你们一族的预言，所以我一直都持着怀疑和否定的态度。即便是现在，我也不能肯定自己就一定是预言当中的那个人。但有一点我也必须得说：我也无法肯定自己就不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形男性蜘蛛。”
最高教母眯了眯眼睛，细长的手指拂过光洁的下巴，然后搭在宝座的靠背上。“你这种说法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但的确显得很真诚。如果你说你就是蜘蛛，其实我也不是太相信的。”
“我自己也不相信。”费奇一边翻译着，一边说道：“大人，我对于预言也有一些研究。总体上看，预言从来就不是太精确，它通过形象描述，更多地是为了表达某种的涵义。既然是新男蛛，那就不是旧的，也就不是八目族过去已经形成的固有概念，这样解释可以吗？”
让契约魔解释各种以语言形成的东西，其结果就是进入契约魔的节奏之中，被它引着思路走。最高教母想了想，没法否定费奇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我对自己的身份存疑是两方面的，我不能确实肯定，也不能确实否定。”魔鬼又在玩弄文字游戏：“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的确有可能完成预言关于新男蛛后面的部分：带来荣光、从天上引来新生、献上珍藏后享受关爱和庇护。”
费奇将重生说成新生，略微变换了涵义，是为了避免将“毁灭”与“重生”放在一起。最高教母不知道外面还有个毁灭与重生教派，也就没在意这一个字的差别。她听完费奇的叙述，十二只眼睛闪闪发光，声音有些急促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愿意成为预言的一部分，”费奇说道：“我衷心希望八目族能够发展壮大迎来新生，所以我想我可以做预言中的那个人形男性蜘蛛。”
“那太好了。”最高教母说道：“我们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准备试炼仪式，让我们期待费奇能够完成，从而应验我们伟大的预言。”
等等，什么试炼？
费奇眨眨眼睛。
为什么不提前说？
章节163 这是破解的问题
“你答应了什么？！”迪德莉特一下子蹦了起来。“你承认自己是什么鬼蜘蛛，然后她们要拉你去试炼？试炼要干什么？听上去就非常危险的感觉！不行，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迪德莉特你听我说，我是这样考虑的……”
“不听不听不听，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魔鬼最怕什么，大约就是这种油盐不进堵住耳朵什么也不听的家伙。当然，如果是真正的魔鬼，这个时候可以制造恐怖气氛，或者拿住对方的弱点进行要挟，总之还是有办法的只不过费力且增加成本。放在费奇身上，那些邪恶的办法肯定不能用在精灵圣骑士领主身上，所以他变得束手无策。
“你冷静一下吧，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要去试炼了。”
其实不光是迪德莉特表示反对，就连一向听话的夏妮也表现出了反对的情绪。她来到费奇身前，借着给他整理盔甲的机会说道：“大人，你一定要格外小心。那些蜘蛛变成的女人一直生活在地下，而众所周知，地下诞生和成长的生物都受到了魔鬼的诅咒。”
“呃，她们又不是土豆，而且我又不是要吃她们。”
“她们有智力，可能比土豆还坏。而且……而且万一她们要吃你呢？”夏妮带着面纱低着头，因此费奇好奇她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你还记得她们变身时候的样子吗？如同野兽的吼叫、身体的剧烈扭曲、畸形的异变。谁知道她们的思想会不会也跟着发生变化？”
“听着，夏妮。”费奇一下子捧起她的脸，郑重说道：“谁也没法挑选自己出生的种族，但是什么东西也不能强迫一个人改变灵魂。身体上的变化会影响情绪，会干扰理智，但从不会改变灵魂。”
“你怎么知道的？”夏妮抓住费奇的手腕，却没有将它们拉开。“你能向我保证吗？”
“我向你保证。灵魂，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来源，它不会因着身体的变化而动摇。”费奇松开手，站直了身子：“八目族并不是野兽，我始终确信这一点。”
迪德莉特听到了，于是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她并不是认为费奇说的不对，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首席顾问又要去自己冒险，领主又要自己呆在一旁，这实在非常无趣！而且，费奇可以那么温柔的对待整天遮着脸的侍女，却只让自己冷静一下？我难道还不冷静吗？任谁看着费奇被身高腿长的母蜘蛛们拐去做什么试炼，都会不冷静的，我已经算好的啦！
精灵领主越想越歪，幸好圣骑士的长期训练让她比常人多一份忍耐，因此也没当场发怒，或者搅黄了这场试炼。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八目族女战士来到最高教母身边，低着头汇报了几句。于是那个身高超过三米的八目女领主对另一个两百岁的精灵女领主说道：“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我要带费奇去试炼，请你在这里耐心等待。”
费奇翻译了这句话，顺便将一部分用词改得更恭敬礼貌些。与此同时，最高教母丽兹在王座椅背上轻轻拍了几下，随后整个椅子向侧面移动，露出下面深深的洞穴来。“费奇，请随我来。其他人可以在这里等待，我们会给各位准备筵席。”
“如果她们不把你还回来，”迪德莉特说道：“我会带着米纳斯伊希尔以及教枢的骑士们冲进来，打碎她们的壳，总要将你救出来的。”
费奇除了感谢也说不了其他什么，朝同伴挥手暂别，便跟着最高教母丽兹从洞口沿着台阶向下。螺旋的石头台阶有着很大的落差与间距，对于最高教母来说只是轻轻迈步、从容而下，对于费奇来说则需要蹦蹦跳跳。于是他也不再藏着掖着，施展出气元素绳索辅助前进。
丽兹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此时真的很像是一只有着细长触足的蜘蛛，便缓缓点了点头。“露比果然是给族人带来幸运的小家伙。”
“现在能告诉我试炼的内容是什么了吗？”费奇却不想浪费这宝贵的时间闲聊尽管看着超长腿猫步行走形成的摇曳身姿很养眼，可还是命更重要些。
“试炼是为了考验你能否应验预言，是不是能带来往昔荣光的男性蜘蛛。为此，我们要考验你的智慧和战斗能力，证明你的确比旧世界的八目男性更强。”
“我想，这不是预言的一部分吧？”费奇开始觉得闷热。螺旋形的台阶在头上远离，在脚下存续，而在前方和下方似乎无限延展。它就像一个钻头，旋转着刺入灼热的地心，费奇甚至怀疑下面是一个岩浆池子。伸手摸摸额头，手指上却没有汗。
“对，这和预言关系不大，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外界的信息。”最高教母转过身来倒退行走，好面对费奇。她在台阶上依旧从容，身体摇曳扭动的幅度更大了，让人发热。“八目族是一个骄傲的种族，在旧世界所有种族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可不想让某个狡猾的坏小子沾了预言的光，成为整个族群新的主人。”
“主人？这也不是预言的一部分吧？”费奇皱起了眉头，用逗猫棒轻轻用力敲击台阶，然后突然止住了脚步。“我感觉你似乎在误导我……我就想问一下：试炼已经开始了，对吗？”
“是的。”丽兹突然笑了起来，她的嘴角向两侧迅速提拉，几乎要咧到耳边。与此同时，她的十二只眼睛开始融合。“八目族随着年龄和力量的增长，眼睛的数目会增多，但一般族人也就能达到八只。”
“那看来你不是一般人。”费奇一挥左手，律理武装的法印是加在自己身上，神恩自不用说，而九符文最强的真知领域他也悄悄打开。
“有趣的法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丽兹不断倒退，不知何时她的下半身已经变成六条蜘蛛腿行走，上半身变成赤裸的，而眼睛也融合成四只，每只里面有三个不断旋转的红色瞳孔。“恭喜你完成了第一项试炼：发现试炼已经开始。现在进行第二项：站住。”
站住？费奇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周围就变了。螺旋的台阶消失，脚下变成无尽的黑色深渊。周围的山壁向后退缩，变成一个足有十米直径的烟囱。最高教母蜘蛛体型变得更大，六条腿插进山壁中，不管是上下还是横移都很灵巧而费奇开始坠落。
奇怪，难道这是某种空间转移法术效果吗？不对，空间法术不可能没有感觉。费奇一边坠落一边仔细看向深渊。黑暗，视野的尽头是黑暗，却又不是那种绝对的黑，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红色的微光，就像是无数血红色的眼睛，眨着、眨着。
“很有趣，这一切营造的很真实。既然这样我就和你玩一玩吧。”费奇举起逗猫棒，魔法大放光芒。同一时间十条气元素绳索向周围射出，每一根都有七八米长度。
最高教母愣了一下。她一个俯冲，双手和六足中的四个闪耀起淡黄色的光。这些荧光变成镰刀或短剑的形状，准确划过气元素绳索。被命中的绳索应声而断，整根溃散。
“解除我的法力效果？”费奇微笑着，完全不惊慌。由于气元素绳索射向四面八方，只需要两根就能吊住他，三根就能自由移动，所以最高教母第一轮是砍不断的。虽然她可以不断在墙壁上移动，但很难追上绳索收缩再射出的速度。
费奇已经能够空出手来，不过他没有选择反击，而是仔细观察最高教母的动作，尤其是她使用的发光武器。那显然是一种法术，而且不同于永黎大陆的神术和自己的魔法。“这是你们原来那个世界的力量应用方法吧？很有趣，是不是造物神符文？嗯，看来我猜对了。”
借助气元素绳索的拉拽，费奇就能在烟囱中和最高教母捉迷藏。他也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瞎玩儿，而是不断使用侦测魔法咒语，用各种不同符文特征的法力波动去碰撞最高教母的法术武器。
“嗯……对，有那个符文……还有这个，但是最多的还是那个符文。”费奇在战斗中做着解析对方法术的工作，这种从容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侮辱”了。不过最高教母并没有特别的标识，仍旧徒劳无功地追逐墙壁上的绳索。
“很有趣，我在想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但又这么笨？”费奇微微一笑，不再施放侦测魔法，而是对最高教母说道：“想要砍断所有绳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朝我扑过来。毕竟所有的绳子都连接在我身上。”
“说得对。”半人半蛛突然向费奇冲来，一路上顺手砍断了两根绳索。费奇点了点头，突然将所有绳索射向蜘蛛起跳的正下方墙壁，然后猛地将自己拽出去。
“你逃不了！”最高教母说道。
“我就没想逃。”费奇从最高教母肚皮下面钻过去，堪堪避开了刀锋和尖足。与此同时，他向丽兹的肚皮射出一根绳索，然后借着其他绳索的力量猛地一拽。
法术镰刀挥过，瞬间斩断了这根绳索。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一步，没法完全平衡。”费奇借助绳索贴在山壁上，对最高教母做个了“v”的手势。“我大致让你的速度矢量归零，所以……你会飞吗？”
最高教母四只三瞳的眼睛向周围看了看，发现所有的墙壁都和自己相对静止。哦，也不是静止，而是开始加速上升。她被费奇凌空拽了一下，于是就无法飞到对面的墙壁，只能在烟囱的中心开始坠落。蜘蛛是有很多条腿，但却没有翅膀。
“很好，你通过了第二项试炼。”最高教母的脚下突然出现了由黑石构成的地面，她重重摔落在上面，有点狼狈，但是没有受伤。“下来吧，马上要进行第三项试炼：战到最后。”
费奇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用绳索吊自己下去。他踩踩脚下的黑石，用逗猫棒发出光亮在石头表面扫过，发现并没有星光反馈。
“这里做的很逼真，但很明显不是真的。”费奇缓缓走向最高教母：“让我想想，你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实现这场试炼的呢？幻术不会这么逼真，而传送……传送显然违背要求你们留在洞穴中的预言，毕竟在洞里没有这么深邃和广阔的试炼空间。所以，我猜大约是心灵类的法术，对不对？”
最高教母每个眼睛中的红色三瞳都在缓缓旋转，而她脸上的笑意不减：“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真的呢？真实的定义又是什么？”
“停，不想讨论这个问题，那会没完没了的。”费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细细体会。“真不错，连淡淡的灰尘味都模仿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大概明白这个法术是怎么回事了，而且有办法进行破解。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你的办法。”费奇将逗猫棒从右手交到左手，然后展开魔法矩阵。“造物神符文、斩断法力……大致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嗯……有点嗦、不够简洁、可以改进，然后为了成功率，再增加些辅助的符文吧！”
魔法矩阵不断在费奇面前生成符文字，如同一行行编码在程序员面前实现。就在最高教母经验的目光中，符文开始互相融合，并最终形成一柄发着淡淡青光的宣花大斧。
“现学现卖，敬请指教。”
“这……这是哪一位神灵的武器？”
对于会出现斧头形状，费奇也有些奇怪。他不知道造物故主的武器是什么，但从蜘蛛形态丽兹的法术上看，或许就是镰刀和短剑。真理雷霆女神的武器是闪电标枪，她从来不用斧头，更不要说这么具有特色的宣花斧了。
“呃……我大约知道是谁的，但是没法说。”费奇挠挠脸，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接下来有点砸场子的意思。“当年他是怎么劈的来着，应该是横着的吧？”
他拿起斧子，用力横挥。只一下，斧头便化作无数符文向外飞去，撑破了创造这个试炼环境的法术，正如同分开混沌、现出天地一般。蜘蛛形态的最高教母痛呼一声，在法术符文的冲击下也化作漫天沙尘在风中旋转。只不过转了一会儿之后，沙子仍旧聚集在一起，然后重塑成女人的形态。
费奇发现自己还站在八目洞穴中央石笋山至高大殿的最凹处，王座移开后露出的深洞就在面前，他只是凝视着，却一步都没有走进去。
“恭喜你，试炼结束了。”最高教母笑着说道：“只要能带来新的庇护，你就将成为我们所有八目的王，你可以享有我们以及我们的一切。”
费奇皱着眉头，目光从深洞中移开。此时，温热的血流淌到他的脚边，黏着在鞋面上，照出他的倒影。而在不远处，所有跟随费奇而来的同伴，包括贝妮、夏妮以及所有精灵，全都尸身破碎地倒在血中。
“你是我们的，也只能是我们的。”最高教母开始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她的笑容邪魅而诱惑：“你不该再为任何人服务，而是应该享受我们的服务，先从我开始好吗？求求你了……”
章节164 深层试炼
“这些都是假的。”费奇站在血泊之中。他魔鬼的部分让他在这种环境中怡然自得，他人类的部分则专注于欣赏眼前巨大的美景，没有一个部分会紧张甚至恐慌。“很逼真，但仍旧不是真实。我在想，这种一层一层嵌套的幻觉你能够支撑多少？”
“如果真的和假的没有区别，那么幻想是一个比现实要更加美好的世界。”最高教母身无寸缕，身体随之缩小，至少和费奇已经能够相配。“费奇，八目族除了我们，都是由男性主导和统治一切的。显然，你将重现往日的荣光。你为什么不伸手摸一摸我，然后告诉我是不是真实的？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
费奇深吸一口气，让血腥的味道充斥鼻腔，然后蔓延到全身。受到这种味道的刺激，他灵魂内魔鬼的部分越来越蠢蠢欲动，邪恶、杀戮与暴虐的情绪正在增长，正如不断增长的情欲一样。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和触到的，周围的一切都在给他提供理由，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似乎都不出格。不管这里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完全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做任何事情。或许这就是最高教母“真的和假的没有区别”的真正含义。
“很有趣，所有能让我个人得到满足的情绪都在增长，似乎这里知道我在想什么。”费奇手持逗猫棒，在血泊中缓缓前进。脚下传来啪嗒啪嗒的粘浊声响，身后则是八目族女性各种诱惑的呻吟。费奇摇摇头，皱着眉头对最高教母说道：“先把你们的声音停一停，不要让我觉得解决这件事太容易。”
“解决？你要解决什么？你可以吩咐我们去做。”丽兹舔了舔嘴唇，微笑着说道。
“砸碎水晶晶簇你也可以去做吗？”费奇说完，最高教母的脸色就变了，邪魅和诱惑逐渐消失，换成紧张和迷惑的表情。
费奇点点头，“挺逼真的，这个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内。可就是这种逼真让这里失去了真实的感觉。”他走向自己同伴的尸体，捡起“迪德莉特被斩下的头颅”，提在手里看了看，用手指戳戳，然后扔到一边。
最高教母轻轻哼了一声，道：“精灵好弱。在我们的旧世界，一个八目族战士就能击败他们一百人。”
“我不和你探讨强弱的问题。”费奇左找右找，终于找到贝妮和夏妮剩余的部分。他将“夏妮残破的尸体”翻过来仰面朝上，然后就看到她脸的部分被重锤完全砸碎，根本看不清原来是什么样子。费奇并没有因此停下手，而是继续掀开她的面纱以及整个兜帽。
那是一头柔顺光滑的黑色长发，可以垂到后腰，并在末梢的位置稍有卷曲，看起来像是浪花一样。“嗯，现在可以肯定这是水晶晶簇加上某种与灵魂相关的效果。我要想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中招的。”
费奇在血泊和尸体碎块中慢慢踱步，就如同在自家后花园的小径上一样。最高教母丽兹注视着他，目光中除了好奇，更多了一分佩服。整个试炼的目的就是为了观察费奇，看他在各种情况下能不能满足八目族的需要。几百年封闭的，或者说被遗弃和困在地下的生活让八目族有了自己的想法。预言固然重要，可遵守预言的前提是让族人幸存下来，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她们绝不会为了完成预言而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会带着大家毁灭的人手中。
但是，费奇也过于从容了吧？丽兹很难想象会有人具备这样的心理素质，就连死亡和毁灭也不能让他产生动摇。而且，费奇并非没有情绪，他不是失去了心智的亡灵，他依旧会有各种各样的冲动，可那些情绪无论怎么煽动，似乎也不能让他失去理智。这实在太奇怪了。
“我大概有头绪了。”费奇突然说了一句。他停下脚步，挥动法杖，数排符文以发光图案的形式漂浮在半空中。“这是你用来破解我气元素绳索的法术，我用它反过来破解了你的咒语。但是……这是个陷阱对不对？它实际上会加强整个试炼对我的幻术效果是不是？”
最高教母丽兹不置可否。
“看来是这样，你已经演不下去了。根据你之前的人物设定，这个时候你本应百依百顺，满足我的一切欲望，当然也包括好奇心。既然你现在不回答，那说明我正在和你直接对话，而不是这个场景中的某个虚假形象。帮我个忙，也帮你自己一个忙，将这些血啊、尸体啊都去掉，这样咱们也可以更自在地对话。”
“费奇，你真的令人非常惊讶，我们八目族没有人能够像你一样冷静地面对这个试炼。”最高教母轻轻鼓掌，但她并没有改变周围的环境或者消解法术，也没有给自己变出一身衣服来。她说完佩服的话，突然语气一转：“不过你仍旧有地方说错了，这个试炼还没有结束。”
“看来的确没这么简单。”费奇揉揉嘴巴，原地转了个身，再次观察周围的一切。他的目光透过大殿柱子之间的空隙向外观望，整个洞穴尽收眼底。每一个八目族都栩栩如生，每一件物品都惟妙惟肖，整个地下城市并非是死板的画卷，而是具有生命的活物一样。“这么大规模的幻术真令人难以想象，不管是整体还是细节都很有说服力，我不相信这是你能够达到的法术水平……”
“你怎么这么肯定？要知道我们八目……”
“你们八目族……”费奇接着说道：“……精通法术，善于运用符文这我已经知道了。而八目族过去是男性统治女性，那么很容易得出结论：男性掌握了更强的资源和力量，而这力量十有八九就是法术吧？”
丽兹点点头：“这一点你没说错。”
“那这个试炼里面有很大的部分都是来测试我的法术能力吧？”费奇看着半空的符文，皱着眉毛，缓缓点头：“水晶晶簇可以让人服从命令，这我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你们能够加强这个效果，是不是能营造出更强的说服力？”
“明白了。这场试炼在我答应参加试炼的时候就开始了。我的首肯就相当是一个邀请函，可以让水晶晶簇的力量顺利进入我的心灵，因此我完全没有察觉。”
最高教母什么也没说，只是保持两只手垂在身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开始试炼后便是走下螺旋楼梯。现在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真有这个楼梯，或者它只是法术深入我内心的一种表现。这一段楼梯其实是法术在窥视我的灵魂，想要挖掘其中的秘密，来给我设计试炼的内容我在楼梯中感到的燥热和紧张应该来自我心灵自我防护的预警，所以当我询问试炼是不是已经开始的时候，第一份邀请函失效，走楼梯的过程就进行不下去了。紧接着就开始第二阶段：坠落。”
“你很聪明，将试炼分成一个又一个阶段，每一个阶段也可以当做新的邀请函，来加强试炼法术的力量。那个坠落的过程用来营造紧张感，好借此继续试探我的内心。正因为这仍是试探，所以你在那里不会攻击我，只会不断用妨碍来保持紧张感。对，这样就说得通了。在那个阶段，你的攻击会造成严重的心灵刺激，比如让我直接摆脱法术。”
费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的眼睛随之变成红色，地狱的火焰在燃烧。“我很好奇，你能够挖到多深？这中红色的眼睛你想到了吗？我现在有点明白了，在楼梯上的那些灰尘气息来自我灵魂中的记忆。所以，这的确是一步一步进行的。”
“第三阶段的试炼是战到最后，而在目前的场景中，大家都死了，我的确是最后一个。这个试炼原本是想测试我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是不是有足够的斗志吧？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多了色诱的戏码？是不是我用了你的破解法术，导致第四阶段试炼提前开始？”
“这里到底有多少层试炼？！”费奇用逗猫棒指着最高教母厉声说道：“你的角色设置要求服从，所以要么服从，要么这一层试炼我已经通过了。”
“我说了，试炼已经结束了。”丽兹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是试炼的题目，而是处理试炼失败者的地方。你用了我的法术，破坏了试炼咒语的完整性，所以第三个试炼和给失败者的仁慈混在一起了。我还可以离开，但你将永远在这里。很抱歉费奇，你在各个方面都合格，但是命运没有选择你成为预言中的那个人。”
“这里已经没有真实和虚假的分别了，我已经说过。这里就是水晶给你的梦境，永远存放你灵魂的地方。在这里你永生不死、梦想成真。当我离开后，我们的行动便交由你操纵，一切都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你的心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大。哦，顺便一说，这是我们模仿伟大造物神力量时领悟的技巧，真没想到会被意外触发，非常抱歉。”
“就这样？一句抱歉而已？”费奇摇了摇头。最高教母丽兹静静等待着，她已经预见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个因为绝望和愤怒而开始战斗的人，一个用强大的火焰和流星毁灭一切的人，一个被命运选错的可怜人。
“我向来认为，抱歉从来不能解决问题！”费奇将法杖在地上重重一顿，血水四溅，但是他没有释放法术：“不过，表示道歉至少是解决问题的开始，而且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线索。”
“谢谢你这么捧场，在每一个阶段总是赞同我的想法，就像在让我梦想成真一样。我还在试炼中，我还在水晶晶簇的影响下，但我并非没有机会不管你之前说的我被永远困住的信息是真是假。我现在确实知道这是对我灵魂的试探和考验，那么这里也是。”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你当然可以这样想。”最高教母说道。
费奇再次于血泊中踱步，在尸体中穿行。“为什么是这样一幕呢？这个场景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要催促我进入战斗状态，那么八目族和我的同伴们战斗的场景显然效果更好。相比于尸体，她们被杀时的场景应该更容易刺激我。”
“另一方面：诱惑。”费奇看着丽兹，抓紧机会再打量一遍，然后说道：“诱惑也不太对。应该营造我完成试炼，大家祝贺我，留我在这里，然后大部分人离开这里前往教枢。当我放松下来后，诱惑才更容易趁虚而入，不管是色诱还是其他什么。不对，这一幕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我还没想到……”
费奇躺倒下来，血液让他漂浮也让他下沉，但却无力将他吞噬进去。丽兹走到他旁边，十二个瞳孔俯视着他，语气平缓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个试炼的原理，换句话说：这场景反应的是我灵魂中的哪一部分？”
最高教母摇摇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已经不是试炼了，而是一个用来安慰的世界。”
“不，这里就是试炼，它反应了我最深的恐惧。”费奇突然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用手向后扫掉头发上的血。“我完全明白了。其实你也没注意到这点，或者说没往这个方向想。本质上说，试炼是针对我的灵魂，所以你不可能知道试炼所有的变化。”
“谢谢这次试炼，我明白了……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用自以为正确的方法行事，然后让事情走向死亡和毁灭的结局。”费奇指指周围，然后看着丽兹的瞳孔：“放纵自己和毁灭，这个场景根本不是战斗、也不是诱惑，而是我对自己灵魂的评价。很形象！情欲、统治欲以及沉溺于智慧和法术上胜利所带来的快感，这些是我认为最可能导致毁灭的原因。与此同时，我的确很有信心，一旦进入那种状态，我可以让整个世界变成尸山血海。”
“但我不会那样的。”费奇说道：“不管你以及这个试炼怎么看，我不会那样的。”
最高教母沉默地盯着费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笑着说道：“恭喜你通过水晶营造的试炼，你的确是命运选中之人。接下来还有一个小仪式，之后你就能返回最高大殿，与你的同伴们重逢了。”
“你这不是梦想成真的效果吧？”
“不是。”丽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微微叹了口气。随着这声叹息，她重新包裹上衣服，恢复到三米多的正常身高。“费奇，我的身材比你想象的要更好些，而且有些部位是不一样的。我很希望能给你指出错误，一起进行探讨和研究。”
“改日吧。”费奇挠了挠头：“既然试炼结束了，能把这些血和尸体移走吗？还有，仪式是什么？”
“水晶马上就会将你我传送到仪式间，这里的血泊不用管它就好。至于仪式……”最高教母一手掐着腰，微弯着身子说道：“你作为男性人形蜘蛛，有责任留下后代。”
“敲到麻袋！”
章节165 意外的仪式
“嗯？你在说什么？”最高教母丽兹微微歪头。“哦，你一直在说八目族的语言，我都忘了你还会其他的。”
“语言不是关键，我不是八目族才是关键！而且你突然说出要什么繁衍后代的仪式，这我没法接受！”
“你难道又要不承认自己是预言中的人形男性蜘蛛吗？”
“承认与不承认能改变我是人类而你们是蜘蛛的事实吗？”费奇快速摇着头：“你自己不也说过，生存与繁衍才是最重要的，预言也是为它服务而已。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试炼结束了。血液的湖泊迅速消失，然后是那些尸体，最后便是这个虚构的至高大殿。费奇抬起头来，看到空中不断降下的造物故主法术符文，那些熟悉的空间符文如同暴雨般落下。
“好强。这个法术并没有作用在我身上，而是作用在我周围的环境上，占满了每一寸空间。它没有移动我，而是移动了我周围的世界于是我便无从抵抗。在你来的那个世界，法术都是这样强的吗？”
“不，我没见过这个法术。”最高教母摇摇头。她和费奇一样观察并等待法术逐渐生效：“我想到一个可能：水晶在试炼中感觉受到了挑战，于是调用了它最强的力量。哦，不是带有恶意，只是为了显示自己更强而已。”
“水晶也有自己的脾气吗？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件物品而已。”
“世界是活的，水晶为什么是死的？而且水晶所表现的正是造物神的性格：骄傲而强大，在各个方面都要追求最好。”
最高教母话音刚落，（周围）空间转移法术已经施展完毕，费奇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洞穴房间之中。这个只有一扇门的房间并不大，除了竹鼠皮革的大床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家具。那张床很高，估计是为了适应八目族的腿长，所以费奇没法迈上去，只能翻上去。等等！为什么突然想到要翻身上床这件事？
“你在八目族有没有中意的女性？露比虽然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但她还未成年，你就别说她的名字了。”
“我……”费奇想了想，说道：“最高教母大人，我想问个问题，请一定诚实的回答我。”
“当然可以。虽然试炼中你拥有所有人的场景是假的，但我们肯定会非常重视你的话，更不要说解答问题这种小事了。”
“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个仪式？预言中并没有这一段。另一个问题是：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进行这个仪式？”
“原来你想要知道这个？”最高教母微微咬了咬下唇，十二只眼睛一起眨了眨。“我们在预言战争中失败后，只有寥寥几个具有牺牲精神的男性蜘蛛愿意帮助我们，一共十八名。其中三人太老了，退化之后完全没有生育能力。剩下的十五个在毁灭降临时牺牲了四个，两个重伤，身体严重残疾，所以最终能用来维持族群数量的只有九个。九个是不够的，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我们躲过了毁灭，也必须从退化中挣扎出来。”
丽兹用细长的手指拂过嘴唇，伸舌头在指尖舔了一下，然后用手指轻轻点了下费奇的额头，再将手指放回嘴里舔了下。“在这个封闭的族群中我们必须非常小心地控制生育，用了无数手段。经过长期的观察和计算，我们认为在现有女性数量的前提下，十个血缘隔离的男性蜘蛛是保证族群的最低标准，这也正印证了预言中的说法。所以，你的责任是预言的一部分，你必须进行这个仪式。”
“物种不同也能繁殖后代吗？”
“我们八目女性有一种能力，可以通过嗅觉来分辨对方的血脉，通过味觉来确定是不是能够……使用。我觉得你没有问题。而且物种不同的问题嘛……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女性里面，有谁是和你物种一样的吗？你应该不会拒绝她们，为什么要对我们区别对待？”最高教母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费奇，我陪同你参加了试炼，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很清楚。你放心，我们不在乎魔鬼，更不会将你灵魂的秘密说出去，也不会将今天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泄露出去。我们八目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在族群的生存面前，没有个人。”
费奇看着丽兹，不管是她十二只眼睛中的任何一个都看不出退缩和改变主意的可能。“如果我坚持，你会动用水晶晶簇来使我就范吗？”
“你的聪明才智体现在各个方面，而料敌先机的本领最为突出。”最高教母点点头：“这件事只会有快乐，对你也没什么伤害，所以水晶会帮我做这件事的。已经见识过水晶的法术有多么强大了，你知道自己无法抵抗。”
“那好吧，再拒绝下去就是矫情了。”费奇翻了个白眼，纵身跳上床，大字型躺好。“先说明，我这具身体有长期吸毒的历史，天知道我的灵魂还对我身体有什么影响，出了问题我不负责。”
“你上床做什么？那里不是给你准备的，下来吧。”
“(⊙⊙#)？！”费奇刺溜刺溜下床，一脸懵逼站在一旁。这个时候，最高教母转身打开门，对外面交待几句，又把门关上了。
从开门的那几秒钟空隙，费奇施展全域视野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他现在正处于地下洞穴一根倒垂的石柱上，距离最近的地面至少有一两百米，从这里可以轻松俯瞰中央的大殿。这根石柱上只有六七个八目族女性，她们手持巨镰，在由法术符文保护的山壁道路两侧谨慎布放。不一会儿，四个成年八目族女性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皮囊。
最高教母丽兹从门口接过篮子，一挥手便让她们都离开。门又被关上，只剩下最高教母和费奇两个人。‘不是可以自己挑吗？’费奇心里发闷，但是又不好意思问出来。毕竟最高教母体型太高，压迫感太强，这会严重影响心情和发挥的。
丽兹打开皮囊，从里面小心翼翼拿出数十个蓝色的球，每个比乒乓球略大一点，上面还用很细的丝线绑着写有名字的纸条。“这是适合的卵，”丽兹将它们小心翼翼排在床上，然后对费奇说道：“由于你刚来，上面的名字你看到了也对应不上，所以可以不必管它。好了，预言之男，你可以开始工作了。”
“八目族是卵生生物？”
“对啊！这个世界的蜘蛛不是卵生的吗？一般造物神不会乱改的。”丽兹突然皱了皱眉头，从蓝色的球里找到一个体型显得有些小的，拿起来看了看、嗅了嗅、舔了舔。她摇头叹气，将这颗卵重新放回皮囊里。
“最高教母大人，我不是卵生的。”费奇已经尴尬到快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我现在明白了，人类和八目族的差距是巨大的，我就算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的，只会浪费这些卵。”
“这我们早就想到了。”最高教母突然笑了起来，“好吧，不逗你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我们早有准备。”
“我们不知道预言的第二段会在什么时候应验，但知道如不扩展我们血脉的多样性，整个族群很可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因此我们创造了一个变形法术，试图让女性之间完成男女双方的工作。不过转性别太难，这个法术没成功，倒是意外研究出另外一个，就是可以让非八目族的生物可以完成八目族的工作。我只要对你施展这个法术，你不要抵抗它，那么在半个小时之内你和八目族没有区别。”
费奇生平第一次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觉得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似乎比之前的两辈子加起来还要丰富多彩。“行吧……就这样吧，既然已经上了贼船。”
“很好。”最高教母微微一笑，然后挥动手臂。她的手掌放射出粉红色的光芒，光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弧线中全是法术符文的残影。随后，这只手轻轻放在费奇的胸口，伴随着最高教母不断念诵的咒语声，强大的法力不断渗透费奇的身体。
“转生术”，丽兹十二只眼睛同时眯了起来，法力波动越来越强。她的手掌非常巨大，能够覆盖费奇整个胸膛；她的力量也不小，只是轻轻一推，费奇就被推举起来，按在墙壁上。
“别紧张，我用茧来保护你，三分钟之后你就好了。”最高教母两腮一鼓，无数细丝喷涌而出，直接将费奇封在墙上。这些细丝带着丽兹的体温，非常柔软富有弹性，完全没有一般蛛丝黏黏糊糊的感觉。细丝一层覆盖一层，将费奇牢牢包裹其中，很快他的视线也被封闭，周围只有黑暗。紧接着，一种麻痒的感觉从各处的肌肉那里开始产生，越来越强烈，而且不断向表皮和骨骼两个方向蔓延。
“变形开始了？”费奇很高兴这个法术没给人造成疼痛，而且身体各处的麻痒也不难忍受。他只是很担心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蜘蛛，或者上下反过来，或者全是蜘蛛，就像现在的八目族男性一样？不管什么状态，反正不会有目前的这个身体更好就是了。
不过仔细想想，反正这个身体是“霍尔少爷”的，折腾就折腾吧，就当是做了个法术试验。别的不说，至少帮这个身体治好了毒瘾，加强了锻炼，现在还能在八目族中留下后代，怎么看都可以说仁至义尽。
他放松下来，任由法术在身体内流动。麻痒的感觉一直存在，三分钟之后仍在。费奇挣扎着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变化，仍旧是人类的状态。
“最高教母大人，请把我拉出去，法术没效果！”
当费奇沉闷的声音从蜘蛛丝茧里传出来的时候，丽兹也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她用细长的手指轻松剥开蛛丝，几秒钟之后就将费奇放了出来。他还是原来的样子，法术的力量依旧在他体内游走，但就是无法让他变形。
“这是怎么回事？费奇你在刻意反抗法术吗？”
费奇摇摇头。对于这个预言和这个仪式，他都已经认命了，便不会假惺惺地画蛇添足。“这个法术能不能提前终止，然后你再对我施展一遍？”
“当然可以。”丽兹将手按在费奇胸口，四散游走的符文和法力迅速消散。然后，最高教母再次施展这个法术，两次咒语巨大的法力消耗让她开始显露疲态。
“不用关我进蛛丝茧中，我要好好看看自己的状态。”
不仅是用双眼看，费奇还在不断用侦测魔法来分析这个法术的符文。他发现这个法术实际上生效了，他的身体的确要发生变化，但是有一种力量抵消了变化的趋势，不断将它拽回原状。这股力量并不是受伤后恢复或者死亡后再生的魔鬼力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更隐秘的存在。它自发地工作，似乎也不消耗地狱中的灵魂储备。若不是这次转生术，费奇仍旧不会发现自己体内还隐藏着这种力量。
“我没法被变形。”费奇只能这样解释：“具体原因还不明朗，但是结果是肯定的，你就是再放一遍这个法术也不会起作用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造物神的法术居然毫无作用。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的法术有问题？”
“没法排除这种可能。”费奇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弄明白身体内隐藏的力量是什么。“最高教母大人，我也会法术。能不能将这个转生术交给我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当然可以，只是这仪式……”丽兹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对预言的理解还不够深，想要自己解读的确是太难了。好在你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我暂时可以放心了。好吧，目前也只能如此，仪式可以结束了。”
“呼……”费奇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告一段落。“那么，最高教母大人……”
“你已经是预言之人，地位高于我，所以我不再是最高教母。你直接叫我的名字，然后告诉我要做什么就可以了。当然，要做的事情必须符合八目族的根本利益。”
“我知道，我不会乱搞的。”费奇点了点头：“丽兹，既然八目族要在这个新世界开始生活，那就得换个神进行庇护。造物神在我们这里被称作造物故主。真理雷霆女神从他那里接过了管理权，她将会是新的庇护主。”
“一位女神？”丽兹眨眨眼睛，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欣喜或者排斥。“她……怎么说呢……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