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六)
在同古西郊,有一处陈旧破败的缅式庄园。而日军第二师团部就藏在这座毫不起眼的农庄里。这也是丸山中将力排众议的结果。由此可见,程家骥与丸山正吉的处事原则,还是很有一些共通之处的。至少他们都明白一点。在随时可能发生任何事情的战场上招摇,无异于插标卖首,自寻死路。
当然,房子可以破旧,可必要的生活设施还是配齐的。别的不说,光是那套从千里之外的曼谷带来的镀金的组合吊灯,就充分显示了丸山中将那不俗的品位。
“真没有想到,这位阁下竟然会到了这里!有他在这,那就难怪小小一个同古会这样棘手了!”从坐在与灯具一样,也是打泰国皇宫里弄来的造型典雅华贵的长条会议桌的首座的丸山正吉嘴里所发出的大有推脱责任之嫌的感慨,是那样的深入人心,就连第二师团里动不动就会给别人扣上非国民的帽子的皇道派青年军官们,都在为之频频点头了。
“师团长,您要不要调阅一下有关资料。”岩泉大佐的好意,打断了丸山的思绪。
“不用了!”早把特务机关在战前专程送来的那叠关于程家骥的半尺厚的文书,翻得烂熟的丸山中将,把目光一一投向在座的十几个佐级军官身上。从一张张往常总是充斥着病态的狂热的圆脸上,他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因与强手相遇所引起的兴奋莫名固然有之,可代表信心不足的阴睛不定,也不在少数,更甚者几名从其它部队调过来的相对年长者。眼神中还隐约闪烁着一丝慌乱。几许惊恐。
很清楚这种现象地来由地丸山中将,除了在心下暗自叹息今时今日的军官的心理素质,已远远比不上战争初期外。却也没有半点想要训斥那些面有惧色地军官的打算!
是啊!从台儿庄大战起,整整五年了,萧濉河、富金山、南昌、吴城、钦州……,这一个个让日本人刻骨铭心的地名,在见证了日军中的一支支精兵劲旅的惨重失败,一员员不可一世的悍将翻身落马的同时,也造就了一个中国军人地赫赫声名!让他地对手们每每会情不自禁的妒忌、敬重。乃至于畏惧地程家骥!已然成了横在几百万日本军人心头一根刺!一个日军中非有十万分地必要。谁也不愿意提起地禁忌了!第二师团的军官有这样那样地反应,也实属正常!光训是没用的!只有打败了程家骥才能破解这个禁忌!对此。丸山还是有信心的。毕竟。直到目前为止。他还占着绝对上风不是。
“诸君,我方在黄昏时所实施的特种作战。手机小说站wap..net虽因程家骥的应对得当,未能杀伤其大量人员的预期效果。可我们也用微不足道的代价,夺下几个久攻不下的要点,更重要的是我们抓到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批俘虏(十几个被毒气薰昏的中国官兵。),知道了我们真正对手是谁。成果还是很大的,对此我还是很满意的。”深知两军阵前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丸山,先是勉励了部下几句。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可任务仍然是艰巨的,诸君尚需倍加努力。我断定经过屡次打击后,同古城里的中国军队已经彻底失去了有组织抵抗的能力了。而他们三路援军,也全被我师团的其它部队暂时挡住了。光凭你们第四旅团的兵力,就已经倍于古城中还活着的中国人了,难道你们还要我再等上一个四天!我命令,从即时起把南面也封死。在二十四时我一定要看到这个程家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们就统统切腹去吧!帝国不缺几个无能之辈!”
被师团长的大发雷霆弄得很有些手足无措的第二师团的军官们,正待要表表决心,说说豪言壮语时,从附近某处传来的暴风骤雨般响亮密集的枪声,让他们齐齐目瞪口呆。不是说城里的中国军队都成了散兵游勇了吗?怎么还有能力大举突击第七联队的联队部了?
事实上,程家骥这一仗也是硬着头皮的打的。丸山刚才说得那番大话,起码有八成是真的。日军黄昏时所进行的扫荡,确实把同古守军那原本就千疮百孔的指挥系统给撕了七零八落。以至于逼得只集结的不到三百人的部队的程家骥不得不对日军立还以颜色,用中国军队还有发动的攻击能力这个事实,来巩固已开始浮动的军心,鼓舞各自为战的官兵们的士气。
这次突袭堪称经典战例,只二十分钟下来,有一个警卫小队保护的一个日军联队部,就没剩下几个能喘气的了。在这其中,自忖胜券在握的日军的麻痹大意可是帮了大忙。要不然,就算负责搞掉哨兵的屠靖国、马三宝的身手再好,也不会打得这么顺风顺水。
胸中那口恶气是出了,可险恶的处境,却没有得到太大的缓解。
更何况,程家骥心里明镜似,象这种路边的便宜是只能占一次,接下来,就光剩下枯燥乏味的走走打打、打打藏藏了。
这会儿,张玉灵这个愣大胆,怕是比老子也好不了多少!”人类每逢喝凉水都塞牙的辰光,最怕的就是孤独。Www.16K.CN一想到横竖有人陪着,程家骥心中的郁闷,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还真让程家骥给不幸言中了,若是有可能的话,张玉灵还真愿意跟程家骥换换班。要知道,所属部队打得半残不残时,指挥官心里是最不好受的,真要打成了九十三师那样烂船,那又什么都无所谓了。
张玉灵的指挥部设在茂奇的镇中心,屋顶上还明目张胆的高悬着五十八师的军旗,一副邀请军的大炮轰、飞机炸地架势。这就是张玉灵地气慨,也是五十八师的风格,一种曾被七十四军现任军长,那位山东将军。笑称为王牌军的牛皮哄哄地。从骨子里渗出来刚强自信。
尽管正值午夜时分,可从窗外透起来的映红了天际的漫天炮火,却为被其震得每每轻微晃动的五十八师部在实省下了不少电费、灯油。战争时期嘛。节约总是一件好事。
“长悦,三四三团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了吗?”已低头看了许久的地图的张玉灵镇定自若地向刚从火线上视察回来地卢忠良询问着。说是问,他那嗓门之大,其实已是在吼了。这也难怪,若没这个音量,又怎能透过屋子里充斥着的震耳欲聋地炮声了。
“阵地是勉强恢复了,可又损失了将近一个营地兵力!”满脸尽是尘土。军帽不知去向地卢忠良。可没那个肺活量,他凑到张玉灵耳边。用饱忧虑的语气说道:“师座。这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还是把全师往后面挪一挪吧!日本人可是下了血本。好家伙,每一次一冲上来就三个联队。鬼子地部队多。尽可以二十四小时轮番攻击。我们了,只有四个团,为了封住这么宽口子还得一字排开,连个纵深都没有。最要命的还是,咱们为了绕过围攻同古的日军,是翻山过来的,重武器基本没带。看着追随你我征战多年兄弟们成班成排的倒在日本人的炮口,一组组的往鬼子的战车底下钻,我心里这滋味……!”说到最后一句时,这位南京保卫战时率部从日军的合围中杀开一条血路,透围而出的英雄营长哽咽了。
张玉灵听了,鼻头也是一酸,却还是无法认同卢忠良的说法:“退,往那退。长悦你的地形学在军校时就是拔尖的,你自己在地图上找找。从这里到同古,还有险可守嘛?噢!我们是能撤。可这一撤不但前功尽弃,错失了全歼第二师团的良机。还等于把程浩然和九十三师都一股脑的扔给了日本人。这种遗臭万年的混帐事,我张某人就是死,也是做不出来。长悦,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张玉灵说的也是心里话,他这个人文武双全,难免也就自视甚高,颇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故而与同僚间的关系向来比较紧张。治军又严,部下也是怕他多过敬他。可即便是最讨厌他的人,也得承认他身着有着每战必争先、临难不苟免的传统美德。
面对长官咄咄逼人质问,卢忠良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他又何尝不知茂奇是通往同古的最后一道关卡,过了茂奇便是一马平川。只是仅仅打了一天,就伤亡近四千人的巨大损失,已让他方寸大乱罢了。
卢忠良没有死心,他又旧事重提道:“师座,那就直接给重庆发报,请校长从二百师里至少抽出一个整团,配置我部。他戴炳功离我们的直线距离还不到四十公里,要是急行军也就是大半天的功夫,现在调他的兵还来得及。”
先前已明确的拒绝了这个在他看来纯属拆东墙、补西墙”,于大局无补的提议的张玉灵,此时也不打算更改初衷。他只是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的劝慰道:“长悦啊!你这是太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换我去下面去走走。我回来后,咱俩再唠唠?”张玉灵就是再不能容人,对卢忠良从他还是三零五团团长时就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老部下、老同学,还是相待甚厚的。
张玉灵是被两个勤务兵抬在担架上,去的三四三团的阵地。在前晚赶了几十里山路后,他那条在万家岭大战和上高会战中连着两次负重伤的右腿,又跟他闹别扭了。此时痛得根本走不了几步路。
他在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弹坑的三四三团部并没能找到该团团长孟旭之,倒是在稍后与他擦身而过的一具担架上,见到他这位身上缠着几层绷带的陕西老乡。一片六零炮弹的弹片,在孟旭之的腹部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眼见是活不成了。
团长的缺席所带来的恐慌,使得在对手疯狂攻击下,早已是芨芨可危的三四三团阵地,终于被来势汹汹的日军压垮了。
“我命令你们,把我往前抬。违者军法从事!”感觉到担架在做转向准备的张玉灵急得厉声大叫道。
护卫着他的一个加强排的卫兵和三、四个参谋在万般无奈下,只好簇拥着他们的长官向一步步向前沿走去。
“快、快。”张玉灵挥舞着手杖,一个劲的催促着。
很快,一大队溃兵就与张玉灵等人撞了个正着。
“把担架放下吧!”张玉灵平静无波的言语间,有着异乎寻常的决绝。
前方醒目的担架,整齐的卫队,立时引起了败兵们的注意。
“担架上是师座!”
“六连的都给老子站往,没看见,师座在前面吗?”
张玉灵在五十八师的官兵的心目中威望极重,都不用卫队鸣枪示警,溃兵们就自发的止住了脚步。
“枪口都朝下。”张玉灵对着正把枪口冲着溃兵们的卫队命令道。
尽管,卫兵们都有些大惑不解,可命令就是命令,他们还是执行了。
张玉灵默默看着这些从阵地上退下来的部下们。说来也怪,以他的性子本该对这些逃兵深恶痛绝才是,他往日也没少杀作战不力的官兵,他对着面前这七八百名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的兄弟,却怎么也狠不下杀鸡儆猴的心肠。
至于导致他手软的原因,是对自身在决定这次行动时的莽撞的反省,还是所谓的人性复苏,恐怕连张玉灵自己都搞不清楚。
而人们眼中所看到的,只有他的下一个动作。
他以双手抱在胸前的姿态,重新又躺回了担架上,双眼一闭,看样子竟是要在这里睡上一觉了。
整个场面凝固了,定格了。
象是只过了短短几秒钟,又象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兄弟们!杀回去!”一个因才失去半个手掌而面色苍白如纸的上尉连长,最先看出了他的师长此番举动的含意:他张玉灵不拦着别人去逃命,可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向后退半步的。
“杀回去!”
“跟狗日的拼了!”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上尉的呼喊声,一下子打开几百名沉浸在羞愧交加当中的官兵的感情闸口。一时间,他们只觉得胸中所奔腾涌动的热血是那样的滚烫,是那样炽热。如果不能尽快的让其渲淀出去,自己的五脏六腑就被煮熟、烤干。
当群情激昂得不能自己的官兵猛然回身,向原属于他们的阵地舍生忘死的冲去时。一滴晶莹透亮的泪珠轻轻的滑过了张玉灵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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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七)
若是有人要问在围绕着小小一个同古城,不分昼夜的鏖战不休的中日两军近二十万将士中,谁人的日子最不好过。那他就将势必会得到一个完全出乎其意料的答案。因为这个人,即不是正在四面皆敌的绝境中苦熬苦撑、度日如年的程家骥、吕靖国,也不是被五、六倍与已的日军攻得焦头烂额的张玉灵,更不是进退维谷的丸山正吉,而是身处于战圈核心的边上的第五军副军长兼二百师师长戴炳功!
只不过,把戴炳功折腾得头发狂掉、双眼眼经,看着看着见老的罪魁祸首,却不是骄横残暴的日本人,而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重庆的军委会。
随着同古战况的日益吃紧,从军委会侍从室飞向二百师师部的加急电报的频率,也从起初的一天早中晚三份,发展到了的每三、四个小时就必有一封。而且电文中所用的措辞也愈来愈激烈,每每在读这些声色俱厉的电报时,戴炳功都能感觉得到从最高当局的心底里喷出来的熊熊怒火。老头子都大发雷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戴炳功毫不怀疑,若不是战事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没什么有力的靠山的自己早被就地撤职查办了。
凭心而论,戴炳功自己也承认,二百师在此战中的表现,比之往日里来是平庸不少。可要说他存心避战、甚至于见死不救,那就是纯属是无稽之谈了。不是为大局着想,他又何必率部直插到这同古城郊来。在大路在跟其它几个师并肩慢慢挪,岂不是要安全保险得多。
心里喊冤归心里喊冤,可戴炳功毕竟是个军人,还是个极为优秀的军人。军人若想要洗刷同僚、上峰对自己的误解。除了无可辨驳的战功外。别无它途,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想要打进同古城去,又谈而容易!挡在二百师面前地日军为第二师团地工兵联队。三千人上下。按说以实为中国军队第一师的有力竟争者的二百师,击破这些杂兵地阻击,该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得下来差使。
可事情坏就坏在,这同古西北地区的复杂地形上了。日本人的大队工兵这下子可算是逮着了,他们一边节节抗击着,一边分出人手把其身后山口,河流都一一修上了防御工事。以致于二百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攻破一道防线。前进不了两公里,就又会撞到另一面南墙上。最可气的是。二百师还不敢再次绕道。要知道城里那日军的一个旅团加一个师团部的日军已经快从九十三师身上腾出手来了。一路看中文网首发这一绕八成就会绕出个腹背受敌来。到那时救人不成不算。搞不好还得把自个都给绕进去。
于是乎。四个团交替掩护,二十四小时轮番攻击便成了二百师唯一的选择。而心急如焚地戴炳功,也就常往在火线上了。
同古战役地第五天下午,二百师的副师长郑世芨在攻击阵地地一个角落,找到了几分钟前才睡着地戴炳功,他在前沿连续抵近指挥了二十个小时,主攻地部队都换了三茬了,透支太多的体力精神地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师座!”军中重正轻副的风气,使得下级对同时有正副两职在身的上司,总是会称呼其正职,何况这样也显得彼此间更亲密一些。
“重生,你不是后面组织部队嘛。怎么跑这来了?是师部出了什么事了?”被唤醒的戴炳功连声追问道。
“师座,仰光总部来人了。”
“不就是来催战督战的吗。你跟高参谋长接待一下不就行了。”在此时的戴炳功的心目中,没有什么能比几百米外的战场更能吸引他的地方了。
“师座,来的是情报处的沈副处长,他说……。”说到沈副处长时,欲言又止的郑世芨的关公脸上浮现出一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尴尬。
戴炳功当然知道郑世芨的那点隐衷。对有一个在罗家湾十九号任情报研究室主任的大哥,常以要成为一个功在民族的标准军人以自励的郑世芨,至少是不会感到有一丝光荣的。
“重生啊!你是个军人,要有点军人痛快劲。”戴炳功对这个在长城抗战中险死还生后,自号重生的副手素来是器重有加的。要不然,昆仑山大战后,他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把郑世芨从将要划到第八军建制内的荣一师里挖过来。
“是,师座!他说他负有特殊使命,一定要与师座单独面谈。”郑世芨陡然响亮起来的嗓口,震得戴炳功的耳朵轰轰作响。
“重生,你来代我指挥,要尤其注意攻击的节奏和连续性,千万不要让日本人有喘息的机会。”在微一沉吟后,戴炳功还是决定去见见那个年轻的老特工。
设在离前线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小山村里的二百师师部。
“戴副座,您先看看这个。”显然也明白自己不大受人待见的沈处长没有多话,而是一见面就把一份信笺递了过来。原以为是罗中将有什么指示的戴炳功,一啾到信笺上那行国民军事委员会专用”的抬头,神色便立时凝重了许多。
手令只有寥寥几十个毛笔字,戴炳功三两眼就扫完了。放手命后,这位青年将领之楷模先是长出一口气,方才用郑重其事的语气对沈副处长的说道:“沈副处长,说吧,你需要我怎样配合”
秉性倔强耿直的戴炳功的前倨后恭,让沈副处长着实受用。他脑子里都在想着,要是今后自己走到那里都有这种威势就好了。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即便是他的老板也不可能身上总收着一份最高当局亲笔写的手令。真那样,天下还乱套了。
“戴副座,我要办的事不大。你借我半个摩托化营再附上点骑兵、几辆装甲厚一点的战车,然后晚上再派点部队到城边上接应兄弟一下就成了。”诚然。沈副处长要求的确实不算多。而且。小部队摩托化穿插,快来快去地,危险性也不是很大。可这也让悟性极高地戴炳功把手令上并没明说的沈副处长此行的目地。猜出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沈副处长,我很了解程浩然这个人,别看他生活上不大严谨,性子也随和的很,可骨子里的刚烈,却决不下于张玉灵。你此去多半是要白跑一趟了!”对于出身杂途的程家骥竟如此的受最高当局的重视、爱护,戴炳功除了少许的惊诧外。更多地还是羡慕、惋惜。甚至还有一分连自己也没能意识到地嫉妒,
对于戴炳功的有感而发。沈副处长本不必做答地。可是出于一种年青人身上或多或少总会有地爱炫耀地本性。他还是答了:“上面既然认为把程主任这个战略长才牺牲在这里。对抗战大局来说是个无可弥补的损失。那走不走,就由不得他地个人说了算了。”
沈副处长的自信。并不会是盲目的,别的不说,单是他个人的身手、枪法,就远不是常人可比的。就算是对上常年跟在程家骥的屠靖国,他也毫不怯阵。更不用说,沈副处长坚信在时下这种境况下,屠靖国等人未必就会当真跟他动手。不管怎么说,他要做的可是把生的希望,光明正大的带给程家骥和其身边的人。
戴炳功正待要再说什么,一个军官一脚踹开半插着木头门栓的房门。
密谈中的两位将军都没斥责这位急得脸都黄了的中校,他们心里清楚,若不是十万火急,就是再借此人两个胆子,他也不敢以这种堪称的极端方式闯进来。
“彭台长?”认请来的是师部电台的台长后,不祥的预感潮水般的源源涌上了戴炳功的心头。听到戴炳功喝出闯入者的身份后,沈副处原本平和的目光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阴冷到让身经百战的将军都会为悸然的,能让人情不由自禁的想起山鹰的眼神。
“师座,同古城里西指的电台呼号于三分钟前在发报给我方时中断了!”电话台长的呼喊声所代表的意味,再是明白不过了。
“你知道他们最后这次发报的位置在哪吗?”沈副处长抢上前拎着对方的领子逼问道。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不过跟据前几次的通报情况来分析,应该还在城西南角。”被迎面扑来的如山般沉重的无形压力一挤,电台台长的头脸上所挂着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滴到地面上。
“戴副军长,请你尽快给我安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当子差事要是办不下来,兄弟固然免不了要到号子里呆上个两、三年,您戴副座身上的干系怕也不小了。”深知沈副处长所言非虚的戴炳功慨然答道:“两个连的步兵我从全师单兵战力最强的搜索营里挑给你,骑兵给你一个加强连,战车也是一个连。我现在就亲自去办,最多半个小时,你就可以出发了!
与此同时,在同古城西南角的一栋英式楼房内,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刚刚落下帏幕。
“三宝,找上门的鬼子都解决了?咱们的人还剩多少?”已多年没有亲自上阵拼杀过的程家骥,对于自己时下的战斗水平之糟糕,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否则,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也不会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了。
“军座,都打死了,一共十四个鬼子。我们的人只死了六个,另还有三个负重伤的,其它人的伤都不碍事。麻烦的是电台被打坏了。不过发报员只受了轻伤。听他说修一修,电台或许不能用。军座,我看是不是还是把电台带上。”
“把电台扔掉。还有,你立即去集合队伍,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尽管对与外界的联系也看得极重,可更看重兄弟们的生命的程家骥断然命令道。
经过大半天走走打打、打打藏藏的混战后,原来跟着程家骥一块行动的两三百人,连伤亡带打散的,已锐感至了不到五十人了。相应的,人数少行动也就更灵活快捷,只几息之间,他们就撤出了这个已经暴露的地方,去寻找下一个安全屋去了。当一行人才快速潜潜出几百步,他们曾经栖身的那栋楼房里就响起了一片零零星星的枪声,紧接着,这阵枪声便被三声次第响起的巨响终结了。这支人员精干的小部队中所有人的都是脚下一顿,他们那会想不到这三声爆炸声是刚才被留在屋子里的重伤员,拉响了手上的手榴弹与冲入房间的日军同归于尽了。
心中的悲戚,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所冲淡了。在仅仅停滞一瞬间后,头尾拉得很长的这支队伍又继续以临战状态,前进了。
说到底,战争其实就是在不断的挑战人们的生理、心理极限的同时,以死亡的方式,把不能适应的其的转变的人,在第一时间淘汰掉的一种社会活动。
其实,象程家骥他们这占了便宜后,还能从闻风而来的日军的手指缝里溜掉的,已是万分幸运了。这几天来,无数支中国军队的小部队,就是因为少了这份远气,才被日军堵住吃掉的。
可远气再好,也是总有用完的时候的。
当日掌灯时分,已经成功转移到几座缅式木楼里程家骥和他的随员们终于被一支中队规模的日军搜索部队给发现了。
或许是已感觉到这股火力强劲的中国军人中,藏有大鱼的缘故。在战斗中,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日军这回显得很绅士,既没放火,也没使用掷弹筒、迫击炮轰击,他们只是一座座的逐个攻击着,小心翼翼的用火力封锁着猎物的去路。可就是这种温柔的打法,中国军人们也消受不起。明摆着的,要不发多久更多的日本人就会围上来。到那时,再想要比此际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从没打算过要参观游览一下日军所设的战俘营的程家骥,在情急之下,把那支从到他这个时空以来没离过身的美国造史密斯韦森0.38英寸转轮手枪的圆型弹夹给上满了子弹。他虽不敢保证,他能打死几个鬼子,可在万不得已时杀了自己,总办得到到吧!
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八)
程家骥不但没有被日军困死在那几栋高脚楼,而且在闻枪声寻来的沈副处长等人接应下,突到城中的另一隅后,他还活得挺滋润的。
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的程家骥,刚以打冲锋的速度解决完一听美国牛肉罐头,就怀着意犹未竟的心情,迅速扑向第二罐。他吃得是那样的专心致志,以致于只能以频频点头来应对坐在他身侧连声催促他赶快借着苍茫夜色的掩护溜出城去协助指挥援军的沈副处长。
“参座,您是军人,这可是最高当局的意思,您总该服从吧!”好容易等到程家骥水足肉饱的沈逸夫,在满心不耐下,终于忍不住来硬的了。
“逸夫,不管怎么说,我都欠你老兄一条命。别的大话不敢说,今后但凡有能帮你升个官、发个财、报个仇、娶个大家闺秀当小老婆的机会,我一定不遗余力。就是想到我的军中来兼任个实职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以程家骥圣眷之隆,身家之厚、交游之广而言,他这番许诺的份量很重的。重到就连沈逸夫这个一意一心忠于老板的死硬份子,也禁不住喜上眉梢。毕竟,这世只有是身在官场的人,怕是没有几个能拒绝平白得以一强援这种天大的好事的。
可程家骥下面的话,又让沈副处长明白了,天上是从来不掉馅饼的。
“逸夫啊,这公是公,私是私。你潜入同古,假称有军委会的密令,意图煽动挟恃堂堂的远征军中将参谋长,也就是在下、我了。在同古战事最紧要的关头。弃军于不顾临阵脱逃,这个事好歹得有个说法吧!”程家骥说得是煞有介事,沈逸夫听得是目瞪口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好在他的脑子够灵光,几息之间便想通了这其中地原委。噢!敢情这个程家骥早拿准了最高当局死爱面子、顾忌多多地脉,料定手令上不可写明要求程家骥随出城这一点,来了个倒打一耙。想通是想通了,可这并不代表有沈逸夫能找到相对应的办法。尤其是在他从仰光所带来的特工,几经冲杀,所余地战力已与程家骥手上的残兵相差无几。而且跟程家骥显是早有默契的屠靖国、马三宝又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至于戴副军长调拨给他的半个搜索营。倒是还剩下百来人,可以程家骥的赫赫声名。以罗家湾十九号的臭名昭著。沈逸夫实在不敢奢望万一两下里真要冲突起来。这些人能站在自己一边。能当个劝架地就不错了。关键是他既要在不伤害程家骥前提把其控制在手。又要躲过势必会被惊动地日军,把人安全的带出城去。这实在是太难了!
唉!理想与现实总是有一段不小地距离地。在行动之前沈逸夫还自信满满,可一旦事到临头,他自己手上地筹码太少了,而要对付的目标又太狡猾了一些。
想到这里,自忖无计可施地沈逸夫就爽快的认输了:“主任,您这回可算是把我给坑惨了!”
聪明人啊!程家骥是最喜欢跟这种只需窥一斑、就可知全豹的聪明人打交道了。安全性高不说,还能省许多手脚啊!
“逸夫,好兄弟!我刚才说的那些仍然有效。只要能过得了眼前这个坎,咱俩就是烧黄纸、斩鸡头的交情。”跟最高当局、陈部长这些大人物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程家骥别的好没学到,又打又拉的手段可是大有长进:“你的委屈我心里清楚,你放心,只要你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如实报上去,上峰是不会把火撒到你头上的。还有,你们不是带了电台吗,趁现在日本人一时没有找到我们,老子要马上发封电报骂骂戴炳功。这小子的动作也太磨磨叽叽了,活象个娘们!”程家骥一边说,一边从军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纸笔。
事到如今,不愿意,也不敢丢下程家骥不管,自行出城去的沈逸夫,除了听命行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十分钟后,程家骥所亲手起草的电文便出现了戴炳功的面前。(电脑阅读.net)看了这份通篇没有一句官话,倒有不少粗口俚语的电报,戴炳功先是忍俊不禁,后才是面露凝重,这个程浩然出手可够狠的,这种要求他也敢提!,这分明是要二百师的老命嘛!
可他还是对电台台长吩咐道:“把电文的后半段整理一下,注明情由后,立刻转呈军委会侍从室。
又称“尧庐”的重庆德安里一零一号,最高当局的官邸。
“辞修,你自己看看,你把这个程浩然都惯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是恃宠而骄!不!这是阵前抗命不遵!是国法党纪所绝对不允许的!”坐在书房里的最高当局怒气冲冲的冲着陈部长咆哮着。不过他还想忘了一点,到目前为止,素来口口声声标榜军人不涉政治,只服从(抗)战时最高统帅的程家骥,好象、似乎还不是党员。国法也就罢了,这党纪怕是管不到他头上的。可正在阅读分别来自于二百师部和同古城内的两封电报的陈部长却是记得这一节的,可在此情此景下,以他的心计之缜密,又哪里会傻到去触这个霉头。
“校长请放心,日后卑职定当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小家伙,对其决不再姑息放纵。可他托戴炳功转呈的这个趁日军第二师团的兵力不是分散于城中各处,就是正是我军援军鏖战正酣,无力对同古城实施严密封锁之机从二百中抽调小股部队,分批快速突入城中,以加强城内我军的战力的方案,依我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陈部长之所以敢仗义执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已看透了最高当局对程家骥这次的所做所为又是大为气恼,又是衷心欣赏的矛盾心态。说到底,现在可是战争时期,一个桀傲不驯不听招呼,却又能义无反顾的置生死于度外。事事皆以战局为先的名将。固然有让人不喜之处,可比起那种枪响三百二,闻风过黄河地长跑型福将可要强上太多了。
先喝了口白开水。平静了一下心绪,感觉自己已恢复了常态地最高当局才从陈部长手中,要过他适才压根就没细看的二百师转来的那封电报端详了起来。由此可见,其对程家骥地重视度之高,要知道,能值得最高当局把自己给气糊涂的将领,可着中国去找。也数不出几个来。
从头到尾看完电报后。最高当局又对着放在书桌上的缅中地图用起功来。
心知最高当局此时正在权衡着此举的利弊得失的陈部长静静的等着。
显然二百师虽也是堪称最高当局的心头肉,可与整个缅甸战局地份重相比。还是太轻太轻。没用多久。最高当局就有了取舍:“就按程浩然地方案的办。让二百师以不少于一个加强团地兵力在今明两天内,分批冲入城中。统归程浩然指挥!
于是乎,从二百师身上生生割下来地这几千精兵,就象是一股股新鲜血液一般,源源不断地输向了同古城中。尽管在过封锁线时损失惨重,可他们的到来还是让同古城中地日军与胜利的距离愈来愈遥远了。
与此同时,已把二百师看成最佳血源的最高当局,也没忘了拉他老人家的另一块心头肉五十八师一把。稍后,二百师的五九九团,就接到了配署五十八师的命令。
眼睁睁的看自己的二百师被重庆的电令拆得是七零八落,欲哭无泪的戴炳功郁闷得直想吐血!
戴炳功其实是幸运的,他只是想要吐血,而处在整个战圈的风口浪尖上的张玉灵已经吐血了。他的五十八师几经火线缩编之后,连轻伤员在内就只能勉强保持两个团的建制了,伤亡率更是达到该师历史上从未有过比例,百分之六十七,多年来攒下的家底,一大批久经沙场的基层军官,也快拼光了!
毫不夸张的说,到同古会战的第六天的中午时分,茂奇镇内已看不到任何稍稍完整的地面建筑物了。
而日军的前锋早在太阳升起时,就压到了茂奇镇的边上,若不是五九九团来得凑手,连眼下这种芨芨可危的局面都维持不下来。这一切还得从最高当局所寄与厚望的目标的转移说起。自从在心里把同古西北郊降格为次要方向后,最高当局就给以南北对进的姿态从大道上向同古城艰难推进的五个师,扣上了行动迟缓、居心叵测的帽子。在一下接一下敲在他们头上的指挥棒的激励下,这五个师的作战动作也积极了许多。而且,从分别从曼德勒、仰光方向出发的第二批次中国军队(四个师)也已在兼程赶来的途中。
南北两头压力的陡然大增,让早已是焦头烂额丸山正吉,不得不又从攻击同古的部队中抽了两个大队去增援两头的阻击部队。第二师团的处境日益不妙,大大的刺激了统一指挥由战前才从菲律宾、北越等地调入泰国的十六、二十一、四十八,组成的日军后续部队的土桥勇逸中将(时任二十一师团师团长)的神经。
缅中战局虽然分分秒秒都在变化着、调整着,可从宏观上来说,相峙不下仍旧是战场上的主旋律。可上至远在千里万里外的中日两国最高统帅部,下至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挣扎求存的普通士兵,心里都明镜似的这种相对稳定的僵局持续不了多久了。
从总的态势在看,参战兵力不久就会达到十二个师,且还会大批援军赶到中国军队的胜算无疑更大一些。可要是十万日军能合流,那对战局所产生的影响,也是无法估量的。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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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冲刺
各位大大,本书是从五月初开始上传起的,到目前为止已经写了一百三十万字左右了。在这七个多月里承蒙广大书友的厚爱,《抗日血肉长城》所取得的成绩,已远远超过了我个人预期,在这里我郑重的跟所有关心这本书的大大们说一声:谢谢了。没有你们的鼎力支持,素来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的我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今天的。
在这个月的月头,我因为个人原因更新速度不够理想,可我现在已在努力发奋,相信在这个月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有一个不错的成绩的……
当然,数量上是要上去,质量我也全力以赴的保证的。
推荐票的事情,还是要再拜托大家再送我一程。毕竟大半年的努力就要见分晓了,若是没有希望进半年推荐票排行榜前八也就罢了,可要是要冲刺时才被拉下,似乎也太可惜一些。
请喜欢本书,又还有推荐票未用的大大们,再投我一票吧,小黄百拜!
最后喊两句口号吧!打到东京去!马踏富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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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九)
人们的预感是准确的,同古会战的转折点的确已是近在咫尺,甚至近得有些让人措不及防,而决定性一刻到来的过程,却又充满了种种偶然。
与世界上大多数悲剧故事一样,日军第二师团在二十九日也有着一连串的喜剧性的开头。
首先,在这天的凌晨时分,由从师团部直属队各单位所抽调的六七百名日军组成的机动巡逻队,于同古东南五公里处,成功捕捉到了向城内隐蔽运动一支兵力约为两个连的中国军队的行踪。在经过智暂的激战后,这支中国小部队被日军歼灭大半。这个消息一传回师团部,立即在那些狂热的日军参谋当中引发了一阵狼嚎般的欢呼声。要知道,自从外围的中国二百师采用输血战法后,中方屡屡得手。而原本已是奄奄一息的同古守军的战力,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这样一来,不但大大减慢了日军在同古城内所进行的肃清作战的进度,就是对十多万日军在当前这场规模宏大的会战中的整体态姿,也有着相当不利的影响。对此素来以第二师团的大脑自居的他们自然是深恶痛绝,也想出许多办法,可却因对手的忽东忽西、飘渺不定,而每每收效甚微。于是乎,这次有预谋的围捕行动的胜利,便被赋予了标志着日军找到了对付这种小部队渗透的窍门的重大意义!既然是具有特殊意义,那么这份军功就自然不能歼敌数量来权衡了,而现场指挥小岛鸟夫少佐的晋升,也就顺理成章了。
下午四时,同古城内也传来捷报。日军第七联队在城东南角捣毁了九十三师师部(东指),虽然未能将其一网打尽。可中国方面却也只有几名将级军官。在少量卫队的拼死保护下逃脱。而且。日方还从此战俘获的一名中校军官(九十三师副官处副处长农劲铭。)口中得到了许多之前梦寐以求的九十三师的内部情报。
天一黑下来,大话空话已说了无数地土桥勇逸中将,也来凑热闹了。十六师团在付出了两个小时以内伤亡近千人地惨重代价后,强行突入了五十八师重兵设防的茂奇镇。虽说瓦砾堆上的拉踞战还在继续中。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随着日军后继兵力地陆续投入,茂奇镇的陷落也就是今晚明早的事情了。一句话,战争的天平,在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速度的向日方急速倾斜着。
“岩泉君,让伙房多弄些好菜,把酒也都打开。Www.16K.CN让帝国的骄子们狂欢吧!”在计算出最多明天中午。第二师团就摆脱孤军突出。几面皆敌地窘境后,从得知后路被断绝地那一秒钟起。就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丸山正吉心头大松。这种彻底地放轻。不仅让丸山面上潮红一片。内里心潮澎湃,就连行为举止也大大地反常了起来。
对于师团长阁下地老夫聊发少年狂。以岩泉大佐为首的实际把持着师团部各个部门地日常运作的少壮派军官们,自是举双手赞成。这几天来,他们别看嘴上叫得凶,可心下又何尝不是在为部队的处境,自身的命运而心怀惴惴了.当此柳暗花明之际,谁又不想发泄一下心中所积淀的郁闷与忧虑了?
为了烘托气氛,也为显示自己对于胜利的信心无比坚强(尽管就在昨天晚上,岩泉还为如何才能抢在第二师团被围之前,体面的离开这支部队,而冥思苦想。),岩泉还自作主张的把那套镀金的组合吊灯也统统打开了。琳琅满目的佳肴、成箱成排的美酒、梦幻般的灯光效果,好一场美伦美奂的军中盛宴啊!
岩泉也不怕乐极生悲?!
事实上,日本人的悲的源头,就在他们的卧榻之侧藏着了。
从第二师团师团部所在的那座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缅式庄园的往西一千米上下,有一处占地五、六十亩的半人高的灌木丛。在凌晨的战斗中被日军重创的二百师六零零团七连,已藏身于在这处灌木丛里的整整大半天了。虽说是一个连,可连伤亡带走散的,能有幸逃到这里来的也就不到五十个人来了。
此时,该连仅存的三名军官在激烈的急论着。
他们所争论的焦点,若是让丸山、岩泉听见了,相信他们都会在一瞬间对面前的一切美好,都失去兴趣的。
“能在离前线一步之遥的地方,摆在这种灯火通明的排场的,一定是日军的高级指挥部,咱们只有能捅上它一家伙,那什么都值了。”在出国部队前才从中央军校昆明分校分到二百师来见习的贾孝文,是七连二排的副排长。可许是只因为参加过两、三次战斗的缘故,他身上具有的那种书生从军所惯有的不计生死的热血、锐气,显得分外的强烈。
“贾排副,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愈是高级的指挥部,警卫部队就愈多。就凭我们这几十个残兵败将,怕是连人家的边都挨不上。依我看还是再等等,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分,我们潜出去归建得了。虽说进城的任务没能完成,可就算看在好端端的七连都打成这个样子的份上,团座应该不会难为咱们的。”三排排长吴二牛是个从列兵一步步打上来的老兵油子,最看不上眼的就是贾孝文这种只会动嘴皮子的花架子。凭心而论,他的想法还是来得比较务实的。
平时就打死不咬弦的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争执着。
身为七连眼下的当家人的副连长莫荣本可以一语定乾坤的,可他一直保持着沉默。而不说话的人,却往往是想得是最多的。
在从军前的经历虽与贾孝文一般无二,却已在军中实实在在的摔打了一年多的莫荣地眼中,远处地那个发光的亮点,无疑是一颗包裹着毒药的糖果。可偏偏这糖果还散发一种让人很难抗拒地诱惑,如果有可能的话。莫荣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看到眼前这片光明。
可在既成事实面前。再精美的假设也永远是不成立的,他和才属于他的七连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是因回避而生存。还是因直面而死亡。
他自己的决择嘛?其实早在那颗糖果陡然变亮时,便已经下了。既然放不下,就得认命,这就是莫荣的处事原则。可兄弟们了?
最后,莫荣毅然决定参把交还栖身于此地每一个兄弟地手中。他会这样做,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信奉什么民主思想、人权观念,而纯是从现实来考量的。自愿地敢死队员地战斗力和主观能动性。远不是被上司强行驱赶入死地地士兵所能比的。而打这种注定是生还无望。更无法事先预计效果地轻兵突击,所最需要。就是后者。人数的多寡倒在其次了。
“兄弟们。我已经决定要去碰碰这个远气了。这其中生死攸关的厉害,相信大伙儿都清楚。我不强求大家。有愿意跟我一快干的就跟上来吧!不想去的尽可以好自为之!日后逢年过节也好给先走一步的兄弟们上柱香!”说到上柱香三个字时莫荣已手足并用的爬到了灌木丛的边缘。
出灌木丛。莫荣继续弯着腰向前扑去。他记得前方有一条干涸了的河道,在那里整理一下跟上来的兄弟,是再合适不过了。河道离灌木丛很近,莫荣一口气就跑到了。
他靠在无水的河床上,一面调整着呼息,一边静静等着后来者。
一、二……四十一。当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着跳入河道的响声的莫荣,数到这里时,他悚然震惊了,这四十一个再加上自己,一共四十二个,这就是说除了那些伤在脚上行动不便的外,兄弟们都来了,这怎么可能!
“连副,你打坐呢?没听说你信佛啊!这当口才来抱佛脚,晚了点吧!”这个凑到莫荣耳边的声音的语气里饱含着戏谑,可却丝毫没有引起莫荣的反感,相反的,一股暧流在莫荣的胸膛里涌动着、奔腾着。莫荣睁开眼睛反辱相击道:“吴二牛,你不是想回团里去吗,怎么也跟来了。说话不算话,这可不象你的为人噢!”
“鸟毛灰!老子命都不要了,还在乎那个!再说老子不来,那个小白脸还不红口白牙坏老子的名声!”而吴二牛所指的小白脸贾孝文就在两人旁边,可奇怪的,这回他竟然没再跟吴二牛抬扛,只是嘴里小声的嘟囊着什么。
“全体都有了,按所属排为单位列队!”心知时间紧迫的莫荣没再说闲话。
未几,莫荣面前就出现了三排短短的横队。在扫视了每一个弟兄一眼后,莫荣满怀自豪的指着前面的目标沉着说道:“咱七连的爷们都是好样的,就是阎王爷见了咱们弟兄伙,也得先拜上三拜!现在我命令成以成三角形攻击阵形,跟我去踹日本人的老窝去!”
兄弟们没有想往常那样轰声应和,可是从他们的眼神面目间莫荣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一股驰骋纵横的英雄气。
稍后,同古城西某处。
“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这已程家骥今天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而所得到答案于两次是一样的,派出人是回来了,可要找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其实程家骥又岂不知光凭派出这那几路人手想要在无处不是战场的偌大一座同古城中,找到不知躲在那个角落的吕靖国他们那么,比大海捞针也容易不了多少。可不这样,心急如焚的程家骥又能做些什么了。
好在,程家骥马上就有另的事情可做了。
军座,你快看那边起火了!”程家骥端起远望镜起到屋外,顺着眼尖的屠靖国所指望去,在八点钟方向,发现了一团熊熊大火,他甚至还在火光中看见了一些影影幢幢的物体在闪动着。
“靖国,你说说,起火那个地方离我们有多远,火的规模有多大。”程家骥匆忙问道。
“军座,火场离我们脚下,大概有六七里地,规模吗?不是很大,也就烧着了几栋缅式高脚木楼。”程家骥可算是问对人了,放火这种勾当,在屠靖国还叫屠三那时节,他可见得多了。当然,他自个也没少干。
正当程家骥在为把火是谁放的,烧得又什么地方,而煞费思量时,神情凝重的沈副处长找上门了。
“参座,你让我调进来的侦听员发现从五分钟前起,已查明的呼号的日军电台就在次第开机,到目前为止已同时在发报的日军电台已超过六部。!”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程家骥皱眉喃喃自语道:“几乎同时开机?同时发报?”
按一般情况来说,战场上不管有再多的电台,都是各有的规定发报时间的,即便是那个部队出遇到了紧急情况要立即向上报告,也是个别现象,没理由六部电台同时发报啊!除非是……。已想到些什么,却不能将其串起来的程家骥在抬头猛然瞅见眼前越烧越旺的大火,在电光火石间从脑海浮现出一个念头:难道起火的地方就是日军第二师团师团部。
愈想愈觉得这个假设成立的可能性愈大的程家骥开始了新一轮的权衡:三公里的距离?手头上这仅有两个营又一个连的兵力,赌不赌?
鉴于日军的援兵也许明天晚间就能攻到同古城的这个残酷的现实,无法说服自己放过这个上天赐予的最后的翻盘机会的程家骥,只一思之后,便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决断。同时他以远征军参谋长的身份严命戴炳功,抛开当面之敌,不惜一切代价同古西郊偏南三公里(日军第二师团师团部的具体位置)强行穿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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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十)
屠靖国终归是有多年没有干走门过户、劫财放火的江湖勾当了,又隔得远了些,到了,还是把莫荣等人利用日军所存的汽油,所放的那把火给说小了。
事关上,烧着何止是几栋高脚楼,半拉庄子都搭进去了!
只可惜,第二师团司令部的核心,庄园的主楼却因为卫兵们的拼死守护,而安然无恙。
“阁下,各部都来电询问师团部的情报,驻扎在附近的几支部队已向这里开来,您看?”从电台那边走过来的岩泉大佐凑到已被气得面如酱缸的丸山面前,小心翼翼的报告道。
“立即回电,告诉各部,师团部遭遇敌袭,但情势尚在可控范围内,让他们无烦惊惶,更不能自乱阵脚。至于已出动的吗……”丸山所表现出的犹疑,让对师团长前天将警卫大队的主力,划给了第四旅团之举,颇不以为然的岩泉看到了机会:“阁下,这次的事情看来是应付过去,可下一次了?我始终认为师团部的防护是十分重要的!还请您下令把警卫部队调回来吧!”
在微一沉吟后,心有余悸的丸山采取了折衷的办法:“战局这么紧张,警卫部队是不能调回的,可师团部安全系数确实需要加强。这样吧,在赶来的部队中留下一个大队的兵力,以掩护师团部在稍后转移到第四旅团旅团长去,其它部队让他回原防地去。”对于师团长两全其美的安排,只求自己不出意外就好的岩泉自是举双手造成。
正当心里有鬼的岩泉想拍拍丸山中将的马屁时,一个满面烟尘的日军中尉从外面走了进来:“师团长阁下,堀尾少佐已经把剩下地敌人都逼到东南角地哨楼里。少佐说只要再给他十分钟,战斗就能结束了。”
“查清楚中国军队的人数没有?”主管师团部的警卫工作地岩泉急切的问道……从岩泉的角度出发。自然希望从中尉嘴里能嘣出两个连、甚或是更多来。说到底。此次来袭的敌人的兵力愈强,相应的,他所要负的警戒松懈、玩忽职守地责任就越小。甚至还可能转化成了克敌至胜地功劳。
“报告岩泉大佐,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找到三十多具中国人的尸体。具体人数尚待进一步查明。”中尉不知变通地回答,使得岩泉顿时如堕冰窖。尽管平时很少为师团部地安全操过心,可东南角地那个由日军自建的小哨楼里,能容得下几个人他还是心里有数地。如果中尉不虚的话,就算加上那些尸体。闯入都也快超不过五十人。这岂不是说。把堂堂的第二师团师团部打得鸡飞狗跳的中国人,竟然只有一个排?“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数错了!去!再去给我从头到尾数一次!对了!火场里肯定还有许多中国人的尸体……”过于沉重的打击。让已意识到自己不但一定会受到军纪处分。还极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岩泉大佐的理智濒临崩溃了。
心里虽同样也大吃一惊。却还能维持着镇定自若的面具的丸山中将,在用厌恶、蔑视的目光挖了岩泉一眼后。便在一群参谋、卫兵的簇拥下向庄园的东南角走去。一种强烈得无以复加的好奇,驱使着丸山正吉要去亲眼看看那些敢于以微弱的兵力突击他的师团部的中国军人们。
堀尾少佐没有慌报军情,战斗确实已经到了尾声。这一点连哨楼中仅存的中国军人们都心如明镜,于是乎自忖与光荣的时刻近在咫尺的他们,唱起了二百师的战歌《义勇军进行曲》。
“……我们万众一心,冒著敌人的炮火,前进!冒著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在这激昂的歌声、雄浑的旋律中所蕴育着的不屈与坚强,是那样的能振奋人心、鼓励斗志,反过来也足以让中华民族最凶残的敌人心惊胆寒……www,16K.CN。至少,堀尾和他的部下们虽不知歌词的含义,却也听得是手脚发软,头脸冒汗!
被部下们的颓废、胆怯刺激得暴跳如雷的丸山正吉扯着嗓子命令道:“放火!给我放火,把他们烧出来!”
师团长的命令得到迅速的执行,十几个日军士兵拎着汽油,在身后轻重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向哨楼扑去。
尽管从哨楼中射出子弹打倒了不少自动送上门去的日军士兵,日本人还是把汽油浇到哨楼脚下。
熊熊烈火借着风势,很快便把小小的哨楼,笼罩在了滚滚浓烟当中,而哨楼里的歌声也伴随着这浓烟烈火渐渐消逝了。
哨楼外张网以待,等着捉几个活口给师团长过目的一个小队的日军士兵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一个猎物。
“堀尾君,我马上要去主持师团部的转移事宜,这里就你来善后吧。”在这一刻,心知自己的打算已经彻底落空的丸山中将身心俱疲。
丸山正吉刚一转身,从哨楼重新响起的一阵微弱且断断续续,却极富震憾力的歌声,便传到了他的耳畔。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在中国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丸山正吉其实能说一口很流利的中国话,而长期在关东军中服役的经历,更让他能深切的体会这首《松花江上》的意境。那从一个民族的内心深处所发出的期盼、呼号、控诉,而他和他部队现在所承受着的只是这种情绪在得不到满足所转化成的炽热无比的复仇火焰!
日本列岛会让这把火给烧沉吗?这场战争我们还有可能赢吗?步履蹒跚的向主楼走去的丸山正吉在心里扪心自问道。当然这种非国民言论,即便官居中将的丸山,也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否则,不用东京大本营下令解他的职,那些表面上对丸山还算恭顺的少壮派们,也会红眼来抢这个诛除军贼的功劳的。
此时日本已是一个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疯狂国度!
日本是疯了,可程家骥没疯,卧薪尝胆了这么多年的中国人更没疯!
就莫荣和他的四十一位兄弟全部壮烈殉国的时候,程家骥所亲率的一个半营的官兵也潜到了日军在城区的边缘所设的下的封锁线的边上。在血火交织的战场中学会了狠与忍的程家骥,在等待着,他等戴师长的部队把日军师团部附近日军都引过去,然后再以迅雷不及之势跳冲过去一拳把第二师团的大脑打他一稀把烂。
而为创造这个等的机会,那些没有跟过来的部队,正在向城里日军发起全面的攻击了。可以想象得到,三个连对将近两个联队的日军,那将会是一场何等惨烈,又何等绝望的战斗!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穿梭往来的一支支日军巡逻队,也在一次接一次的与程家骥他们擦肩而过。有好几次日本人只要再前走上几步,就能发现这支被寄与了太多的希望的中国军队,就能改写同古会战的结局。一旦提前暴露目标,程家骥所无选择,只有提前发起攻击,那效果可就两说了。
事后每每回想起当时那种让人不可思议的好远气,程家骥都坚信在那一刻,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保佑着他和他的部队。而这种力量是来自于南京城内的三十万俳徊不去的冤魂,还是松花江底那一具具绑着大石的白骨,又或是炎黄血脉的列宗列祖,却又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这其中他们都尽了一份心力吧!
当晚八点二十一分,望眼欲穿的程家骥终于接到了戴炳功亲手起草的电文:“浩然,狼都到我身边来了,快去掏狼窝吧!”
情难自己的程家骥把电报随手一摔,从地上一跃而起,高声疾呼道:“兄弟们!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跟着我,前进!”
程家骥的孤注一掷成功了!面对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气冲杀过来的九百壮士,还未来得及把细软、文件收拾停当的第二师团师团部在措手不及间,所进行的最后挣扎是那样无力、苍白。以致于,连挡一下的力量都欠奉。当虽是率先起步,体力终究却比不得生龙活虎的下级官兵的程家骥气喘呈跑到丸山面前时,这位死后都握着手中的军刀的中将师团长,已被一梭子机枪子弹打成了筛子。以帝国的脊梁诩的岩泉,则正双手抱头跪在丸山的尸体边上。当然,岩泉大佐的老老实实,是以正对着的他两把刺刀的存在为前提的。
“你跟他说,只要给我发几封电报出去,我绝对保证的他的生命安全。”对于眼前这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大佐会不会合作程家骥充满信心。
随着岩泉的弃暗投明,还不知师团部已覆灭的第二师团各部,在收到一份份自相矛盾的命令后,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混乱当中。
等无所适从的他们明白过来时,却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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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十一)
端掉第二师团师团部所引起的连锁反应之佳,远远超出了程家骥在事先的预计。
天还没亮,在日军中素以作战风格坚毅绵密而著称的第二师团,便打得是满地找牙、浑身冒血。且在这过程中,全力挣扎的日军竟没有取得一次局部反击的胜利。这就不能不让中国将领们大惑不解了。也难怪他们会难以置信。须知抗战以来,中国军队虽也打过几次大的顺风仗,可那大多是在中国军队八倍,十倍甚至十几倍于日军的情况下。而这次即便算上黄昏时分才赶到的新一五二师和名存实亡的九十三师,当晚参与围殴日军第二师团的中国军队也只有八个师的番号,兵员七万多。而日军第二师团虽已苦战一周,死伤累累,可毕竟还有两万以上的兵力啊!
其实,这其中的缘故说来也简单的很,关键全在一个散字上。很早就陷入了几面受敌、穷于应付的窘境的丸山正吉,为了能把战局勉强维持下去,生生把一个第二师团拆成了四块。而这四大块中除师团本部是对同古城采攻势以外,其它的方向都是以少对多,苦苦支撑。这一骤然崩盘,哪里有不摔得四分五裂的道理。当然,这些道理都是战后总结出来。
而在当时不管心中装着多少疑惑,每一个中国官兵的脑海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冲锋!冲锋!再冲锋!不趁他病要他命,难道还等着面前的小鬼子缓过气来,要咱爷们的命不成!
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古周边的战局渐渐的明朗化了。花了很长时间才集结起来地已基本占领同古城地日军,在其夹击茂奇的企图,受挫于外围各师中第一个强行穿插至同古城下的新二十二师后。又掉头逃回同古城中蹲守了下来。这部分日军由第四旅团团岛田黑少将指挥。约有七千人。新二十二师、第八军地一六六师、六十六军新二十九师正在奉命从同古城中撤出的九十三师余部的指引下,全力围歼这股日军。wAp.16k.cn
原来前后夹击陡然转兵向南的二百师主力的日军辎重联队及师团直属队残部共计五千多人,则被六十军一八二师、二百师主力困在了同古西郊。
比起先前一直被师团部分割使用。并承受了主要压力的日军第三旅团来,前两者还算是幸运的。第三旅团北路部队溃灭了。南路因有旅团部坐镇稍好一些,可也仅剩千把人,且还被六军四十九师堆在一块军事上称为绝地地山谷里。入缅以来战绩很是平平,缴获几乎是零,阵亡地人数却名列远征军各师前茅的四十九师。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了一块肥肉,那哪还客气得了。看他们那恨不得把满山地石头都塞炮口里打到日本人头上地干劲。第三旅团地最后这点骨血。怕是与月亮没缘份喽!
至于散落在战场各处,到处打枪放炮的日军地散兵游勇。虽总人数相当可观。也很让人头痛。但至少在一时之间。对中方还不形成什么大的威胁。等他们在乱打胡撞间抱成团时,不仅仰光出发多时的七十四军军部所率五十一师、五十七师早该到了。就是已从起程的新三十八师等四个师,也应离同古近在咫尺了,哪里还会在乎那几千人没了重武器的日军。
当大家都忙着大块朵颐时,程家骥这位此战的首功之臣,却带着一五二师从正打得热火朝天战场上销声匿迹了。
同日上午九时。从空中看去,已看不出任何城镇的样子,只剩下些奇形怪状的炮弹坑的茂奇镇。
而五十八师师部便设在镇子后头的一个由浅濠连成一片炮弹坑群里。
才几天下来,高大英俊的张玉灵已经憔粹得彻底脱了形、走了样。部队打得实在是太惨了!惨得张玉灵都顾不得再去统计伤亡率了,也顾不上后送伤员了。但凡有口气的,你就在弹坑里挨着吧!五十八师的官兵是好样的,配属过来的五九九团的兄弟们也没掉链子建制乱了,长官死了,无一刻停息的炮弹把瓦砾堆都炸成了灰,可他们硬是带着满身的伤痕,提着最后一口英雄气,撑了下来。让日本人花了整整一夜的功夫,只向前爬了不到二百米。
应该说,此时的张玉灵的心态是平稳和。他坚信在同古的敌我态势,已发生对我极为有利的转变后,援军很快就会到来。毕竟,茂奇这道铁闸一开,三个师团的日军就会如潮水一般涌进同古城,整个缅中战局就会在瞬间坍塌,而几集数百万中国军队的精华于一身的远征军,也八成会随之在异国的土地上沉戟折沙。
的确没人敢让缅中战局垮下来,这不!程家带着部队来了嘛!
“宗麒兄,部队我就交给你了,给我留点种就行。罗长官催得急,我这就要回仰光。!”程家骥所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间张玉灵在这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流下热泪。要知道,家骥这句话一出口,就等于把新一五二师豁了出去。茂奇是什么地方,他程家骥能不清楚,这又是一台有多少部队都填不满的绞肉机!
出于惯有的孤傲张玉灵羞于说那个谢字,可其与程家骥相握的右手上的力道,却在充分的表达着他的心意。
凭心而论,这会儿,程家骥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要不是万般无奈,谁家的好孩子愿意往庙上舍啊!,可谁让在曼德勒修整了三个月的新一五二师是同古地区现有这么多个师中唯一一支满员之师了。而他刚才所说的罗长官催得紧倒是实情,在途中接到的总部让他回仰光的电报,就在他口袋里了。当然,若是程家骥有心要在前线拖上几天,却也是不是何难事,将在外。这点自主权还是有的。可又想来想去。程家骥都想来出自己留下来有何实际意义。指挥茂奇这种死顶牛的仗,需要的是就是一种与其说是坚韧不拔,还不如说是死硬固执地品格。而与张玉灵这个一旦有了目标,字典里压根没有改弦更张这一说地犟种相比,好用奇兵的程家骥自认是拍了马也赶不上的。于是乎在再三交待了邢玉生此战地关系重大,并许诺了战后军里必对新一五二师优先补给后,程家骥决定回仰光去看看罗中将到底有何要务。至于同古那边,杜总午后就可到达,自是也用不着他去操心了。其实程家骥还有一个不好明言的小心思。同古会战进行到现阶段。既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大批后援又将在近日内陆续到达的中国军队,会战败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而在此役中一手包办孤军守孤城、掏心扭战局两出重头戏的他。已出了太多风头。是该让开出一条金光大道。让别人去建功立业了!
仰光。远征军总部。
寒喧过后,春风得意的罗中将。便把一份委任状跟一份公文掏了出来。对了!应该称罗上将了!在战局转危为安,第二师团就歼在即的大背景下,早就呈了上去,却一直没回音地晋任其为陆军二级地上将的公文,也被龙颜大悦地最高当局亲笔批了下来。
同样是看到一份委任状,程家骥此时此刻地心情,与上次就任远征军参谋长时地心怀惴惴,可谓是日月两重天。
心知自己被何部长拖住的晋升命令,能这快柳暗花明,程家骥实是功不可没地罗上将以前未有的亲切口吻对程家骥说道“浩然啊,先恭喜你一声。那我念了啊!”
程家骥立正作洗耳恭听状。
罗上将清了清嗓子,拿起公文简明扼要的念道:“从即日起以新二十军、新二十七军、暂一一六师组建第四十八集团军。集团军总司令暂缺,任命程家骥为该集团军副总司令,仍兼任新二十军军长。”
“司令长官,这个暂一一六师?”确实从没有听过这支部队程家骥,很有些摸头不是脑。
“这个暂一一六师是今年五月才组建的,由去年从宁波地区撤出的两个保安团为基础扩编而来的。”罗上将看似漫不经心的答道
程家骥心头一顿,宁波!最高当局的家乡可就在哪了!程家骥情知罗长官能点出这支部队的来由,已卖了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了,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
见程家骥已是心领神会,罗上将便一面把委任状和公文递了过去,一面语重心长的叮嘱着:“浩然!你的新二十军本来就是从新二十七军的前身里派生出来的,你又跟夏维民军长是至亲,内部的团结那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个集团军司令部的架子要马上搭起来。虽说这回日本人刹羽而归已成定局。可他们调动部队的速度向来远胜于我,会不会在近期内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啊!到时,指挥机关不健全,可是要大亏的哟!”
听话听音,以程家骥今日的城府,哪还听不出这是罗上将是向四十八集团军司令部里塞人。
果然,程家骥主动要求下,罗上将很热情的给他提供了几名优秀军官。说来罗上将还是给程家骥留了些余地的,他只是保荐了人,却没暗示要给这些人安排那些职务。这样一来,程家骥就大可以给这些人安排个工作轻闲外快多多的肥差,就可以把情面交待过去了。
临别时,对程家骥的表现比较满意的罗上将投桃报李了:“浩然,关于你的新二十军主力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只要缅甸这边日军一退,日本人在印度的部队在孤掌难鸣之下,对缅甸的威胁也就大大降低了。我军驻印度的部队也就能可以换防了。咱们总不能老拿着头等野战军去当地方守备队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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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卫战(十二)
事实证明,罗上将的战场预见能力,还是在水准以上的。同古会战的后半段的发展进程与他向程家骥所说的几无二致!当然,中国参战部队那可圈可点的表现,在其间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的。
说到底,这场战争打到时下这个阶段,至少对于精兵悍将云集的远征军来说,将领在关键时刻犯低级的战术错误和部队打着打着就莫明其妙的失去控制,这两种中国军队的战争初期屡屡暴露出来的致命伤的发病频率,已经大大的降低了。
七月二日,七十四军军部率五十一、五十七师进抵茂奇。七十四军的全军到齐,让焦头烂额的土桥彻底没了救出第二师团余部的信心。在中国战场上,土桥可没少跟七十四军这支中国劲旅打交道,对其整体军力之强悍,他有着远比他人深刻的体会。
五日,又有四个师的中国军队赶至战场。
七日,即抗战爆发五周年之际,岛田旅团覆灭,同古城被中方收复。
八日午后,一直被围在同古西郊的日军在十几倍于其中国军队的合力猛攻中灰飞烟灭。西郊的战斗的结束,同时标志着自明治建军时起,就是日本陆军的绝对基干部队之一的第二师团,做为一支有组织的军事力量不复存在了。(日军第三旅团残部早在六月三十日黄昏时分,被报仇心切的四十九师解决,到底是没能再看到月亮啊!)
同日,自忖以麾下苦战多日三个师团剩余的六万余疲兵,就是能勉强突破茂奇防线,也无法战胜拥有近二十个师的兵力,且已是严阵以待的中国远征军的土桥勇逸中将。越过其顶头上司日军南方军总部。向东京大本营直接发出了请求撤军地电报。
九日中午,被迫正视缅甸攻略已无成功之可能时任日本首相兼陆军大臣地东条英机语)这个铁一般事实的日本战时内阁回电土桥中将,允许其率部暂时退回清迈。
一接到命令。早做好转向准备的日军三个师团,立即向东仓皇逃去。
由于是在先前地激战中,缅中战场上的中国军队各师都受相当的损失,而日军土桥所部的主力尚存,故而远征军命令各部无须追击,全力肃清同古周边的残敌。
十一日下午二时左右,战场区域内的枪声完全停息了!
至此。参战总人数超过三十万人。却只打了二十天的同古会战,便以日本人地赔了夫人又拆兵。而闭上了帏幕。
如此空前(中国军队第一次全歼日军常设师团)地大捷。战后的论功行赏自是万人瞩目地重头戏。即便是心性孤高如张玉灵者,在功名权力面前也未能免俗。何况他人乎。唯有早预支了这次会战地红利地程家骥,能得以置身事外、自在逍遥。可他却没能逍遥上几天。从川省一路南来的新二十七军就进入了滇西地界。抛开该军是前来归入四十八集团军建制不提,就是单凭夏维民这个大姐夫多年来对他这个小舅子地百般关照爱护,他也没有不出境相迎的道理。对于程家骥的公私两便之举,刚承了他一个大人情的罗上将,又哪里不大开绿灯呢!
十五日,中缅边境重镇,侵在绵绵细雨里的保山县城。
或许是因为过去在几个月里已有太多支战功赫赫的威武之师途经这里入缅的缘故,胃口被养刁了的保山人,对于新二十七军这支名声不显的杂牌军旅的到来,表现出了一种带着少许冷漠的平静,就连满脸堆笑的县府官员们的嘘寒问暧,也显得是那样的公式化。
对此,这些年来在枪林弹雨中奔走于中原大地、大江上下早习惯了这种二等公民的待遇的新二十七军的先头部队新一八八师的兄弟们倒觉得有什么值得不快的,甚至,还有着一丝满足。
不管怎样,入滇以来,沿途各县的慰劳供给之厚,比河南那个残破不堪的四战之地哪是强到天上去了。当然,这支化子军那小得可爱的胃口,也深受滇省县太爷们的好评。他们又能从摊排筹集来的应付过境军队的款子里,狠狠的捞上一票喽!
只可惜,这种皆大欢喜的局面,很快就被程家骥的将要到来的消息所打破了。
在那个年头,想要在保山造出个盛大欢迎的感人场景,容易极了,只需县府派人出个声,保甲长们再好好喊几嗓子,就能一下子凑上个三、五千人。可阖城五、六万百姓在听到一个并不那么确定的风声后,就自发的携老扶幼,站到城门外去等着、盼着。就在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也就难怪新一八八师军官士兵们会心理失衡了。
尽管,心里也不痛快,可饱经沧桑的常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带着一群大群部下站在了城门洞里。
云南的气候哪都好,要不怎么说四季如春呢,可就有一样千万别遇上雨天。高原盆地的湿气本来就重,这一下雨,那就让人很不好消受了。偏偏老天爷又做怪,这雨竟是愈下愈大了。
新二十七军是从烈日炎炎的四川紧急开上来的,上上下下都着的是单薄的夏装。加之一众军官此时又是站在城门洞这个风口里,不冷得够呛才怪!
“唉,这人要是升了官,成了名将就不一样喽!想当年……。”一个在姜村整编时,跟当时还是副旅长的程家骥打过几场麻将的中校副团长,才抱怨了半句,就在闻声回过头来的常靖的逼视下收了声。
“下回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混话,就给我脱了这身皮回家种田去!”警告完了中校,常靖转而对其它人一字一句说道:“你们都一样!别的什么事都好说,任是谁犯了这个,我是绝不会姑息的!”
“是!”被平时不怎么爱训人的常靖的声色俱厉吓了一大跳的军官们,连忙轰然应道。
常靖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维护程家骥的领导威信,他只是在保护自己,在保护这些相从他多年的军官们。要知道,在由暂八十八师改编的新一八八师里,对程家骥的底细了如指掌的军官可不在少数,如果这些军官不收敛一些,反拿着那些从前的旧事不知轻重的乱说一通,那麻烦可就层出不穷了!
好在没再过多久,虽是浑身泥水,可一举一动却意气风发的程家骥,就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闯入了常靖等人的视线。
才发现城门外已是人山人海的程家骥心头一热,当先从鞍上跳了下来,牵着战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保山城行去。
“副总座!”常靖毕恭毕敬的给程家骥敬了一个军礼。
“常兄!旅座!你这可是在骂我程浩然啊!”程家骥语气亲热的回应着。
“程将军!老朽久仰将军百战百胜的威名!这次同古会战将更是力挽狂澜于既倒,大扬我国威于域外。将军功业可照千秋!我在此代表保山全县父老敬将军一碗凯旋酒!”一个美髯及胸的古稀老者抢上前来把一海碗当地自酿的米酒递到了程家骥手上。
程家骥连声逊谢着。
“程将军!鄙人姓纪,纪华堂,是本县的县长。这位前清举人白老先生是本县的数一数二的名流,老生生的道德文章素为所本县民众所仰慕钦佩,这碗酒还请将军务必赏脸!”这位一口一个本县的纪县长。长得是膀大腰圆,一副纠纠武夫的样子,可打起官腔来却是文绉绉的。
此情此景下,那容得程家骥推托,更何况早已被顶风冒雨来迎他的这数以万计的民众,感动得情难自己的的程家骥也不想推辞。他站到一匹战马的马背上,先把那碗米酒洒了一半在地,以祭奠阵亡将士的英灵,才将余下的烈酒一饮而尽。在空酒碗往地上猛然摔去后,程家骥对着默立在雨中的民众喊出了自己的心声:“为在日本人的屠刀下殉难的所有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报仇!把战火烧到日本本土去,烧到东京去!要让一切窥视我泱泱华夏的异族明白,中华民族是永远不可战胜的!”
“中华民族是永远不可战胜的!”数万热血沸腾的民众的合声,如同一把直刺苍穹的利剑,挺立在这天地之间!若要问中华民族的脊梁在哪?便在这些普普通通的贩夫走卒、农夫市民的心间!
保山城内,白宅。
“常兄,我听说于本三在你的部队里当副参谋长,刚才在席上怎么没见他。”程家骥的明知故问,让弄不清昔日的副手的意图何在的常靖颇费思量,最后只好答道:“本三前天行军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得不轻,被我留在当地养伤了!”
“常兄,你我兄弟谁跟谁,就不来那套弯弯绕了吧!一句话,你随便找个人领我去见于本三不就得了,不过是两个在台儿庄的血火里一块滚过老弟兄叙叙旧,你搞得这么紧张干嘛!”程家骥的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
见程家骥笑得如此真诚,常靖也就心下释然了。
于俊才当然没有坠马受伤,而程家骥也不会在意常靖适才的有意欺瞒,反而在心中把对常靖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毕竟一个连维护下级的担当也欠奉的长官,是不配得到部属的衷心拥戴的。
亲自领路的常靖带着程家骥到了于俊才的宿舍的门外,就知趣的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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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凯旋(一)
在此之前,程家骥曾对于俊才此际的心态做过一番详细的推敲。在他想来一个人足足坐了四年冷板凳,内心所淤积的郁闷之重可想而知,在看到使他蒙受这种种不公正待遇的罪魁祸首时,其情绪表象脱不了以下两种,自暴自弃式的颓废、漠然;咄咄逼人的尖刻、激昂。
可是从又看到于俊才的第一眼起,程家骥便自己原先所下的功夫算是白费了!
平静!不是佯装的镇定,而是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程家骥目瞪口呆了!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手上拿着一本佛经的青年,和从前那个锐气十足、野心勃勃的于俊才联系在一起!
在程家骥的坚持下,两人以老友相叙的姿态落座后,按捺不住心中的诧异的程家骥迫不及待的打趣道:“本三兄,你不会是真的专心修行了吧!”
“杀伐无日的军人闲来看两本经书,只求能存个善念,谈不淡不上什么修行不修行的。这几卷金刚还是我的一个亡友所赠,时常读读,也是追思故人的意思!”于俊才谈然的语调中所蕴含的些许悲伤、一丝隐痛,让程家骥隐约意识到,于俊才所说的那个亡友,或许就是其气质大变的关键所在。“本三兄,若是不碍事的话,小弟倒是想听听你与你那位故友是如何结识、相交的。”程家骥正色肃容的请求着。
还真让他猜准了,这背后确实有一个很落俗套却极为感人的故事。
在去年夏天进行的中条山会战中,担任中条山西南一隅守备的新二十七军,一度面临全军覆灭之危。最后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军主力是成功的突出了重围了,可被拉下地兄弟。却数以千计.手机站wap.16k.cn这其中就有在先前地战斗中脚部受伤的于俊才。日军清剿得很严、很密。封锁圈里的零散官兵几乎没有能逃脱死亡地。而藏身于某处山锋下的荒草丛中的于俊才却是个例外,一个从山顶上小庵堂里下来打水的小尼救了他。接下去,从小庵中长大。不谙世事的小尼明心与饱经桑沦的青年军官于俊才之间,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一段再正常不过地恋情。而美好地时光,却又往往的短暂地。在某一个明月当空地夜晚,几个贪图赏钱地当地山民,带着日本人闯上山来!到了这故事便有一段空白,当然程家骥也不会蠢到去追问惨剧的过程。
说来,日本人之所以没在又中了两枪地于俊才身上补上一刺刀。还得多谢军中国派遣军总部与汪伪政府所达成的。日方要把在这次战役中被俘的中国军队的校以上军官。移交给南京方面的协议。当然,汪伪政府此举的目的。只不过想把这些能带兵打仗的抗日军人。改造成他们出卖民族的打手、帮凶罢了。于是乎。昏迷中的于俊才便与被俘的同僚们一起又回到了中国人手中。直到年底,他才从汪伪河南省府的干部培训班里逃了出来。好在。不管是夏维民,还是常靖都不相信他于俊才会成为日本人的奸细,倒是没过于为难他。可是,为了避嫌,这个可以参赞军机的师副参谋长,是不能让他当了。从那以后,挂着上校军衔的于俊才就成了新一八八师部里的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本三兄,你就不想为明心报仇嘛!这么着,我给你一个新兵团,再在集总挂个少将高参。在我哪一亩三分地里,只要你仗打得过硬,没人敢叽叽歪歪的,升官也快!不仅是你一个,当年离开独立一百旅的军官,有愿意回来的我一律欢迎,军衔、职务都好说。”程家骥以十二万分诚挚的对已被这段痛心疾首的往事引得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于俊才邀请道。
于俊才当然想报仇,否则以他那宁折不弯的脾气秉性,在被日军俘获后,根本就不会忍辱偷生的活下来。可他心里还有些疑惑未解:“浩然,覆水重收就等于旧疮重揭,会给部队带来的混乱、震荡,你想过没有?你可是最讲究内部的四平八稳的!再说把这些人暗中拉过来留在新二十七军里,岂不是对你下一步整合这支部队更为有利?”
“本三兄,你把我说得也忒功利了吧!俗语说得好,发财立品。我也勉强算是混得有头有脸了,就不能显示显示一下我的不计前嫌、宽仁厚道”
“浩然,你我相处的时间虽只有短短几个月,可要说你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被程家骥这番表白说得展颜一笑的于俊才反驳道。
程家骥也笑了,行事手法向无顾忌的他,在这方面的名声确实不咋地!
“本三兄,说真格的。当初在徐州时,局面太小,可经不起半点风浪。只能以稳定内部为先,就是牺牲部队的少许战斗力,也只认了。可现如今,你去我的新二十军里看看,除了日本人和在他们养得那些狗,满中国的政治势力,没一家不有上个十个、八个卧底的,有的一家里还分成两三个互不统属的组织。对这些人,我的对策就一条,不管你是那座庙的和尚,到了我的手底下,你就要给我买力打日本、杀鬼子!没过这个线,即便做些不大光明的小动作,我也可以装糊涂。过了这个线,就是天王老子,我都立马收拾你!”程家骥也不知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往常对着钱绅都没挑明过的话,却在久别重逢于俊才的面前毫无保留的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程家骥说得是有点乱,可个中意味于俊才却还能品出来。那就是今时今日程家骥的屁股已经坐稳,转过来海纳百川,对凡是愿意打鬼子的人都欢呼。对政治势力尚如此,更不用说对他们这批好歹算是新二十军的起家元老的职业军官了。
“那说好了,少将不少将的没关系,可我那些老兄弟要全安排在这个团里来!至于部队的战斗力,你大可放心,我保证在半年内给你再带出一个一九九团来,不!是带出一个二百团来!”于俊才郑重其事的伸出了右掌。
“好!就这么定了。半年后,我就要冲你本三兄要鬼子的人头了!。”对于俊才的军事才干和对抗日的坚决,从没怀疑过的程家骥一边说,一边与于俊击相互三击掌,订下了男儿之盟!
从回来自己的房间后,程家骥未能欢欣鼓舞多久,便又陷入了新的沉思当中。其实,刚才于俊才问题他没有回答完,或者说是回答的并不完整。事实上,对于如何对侍与他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拥有三师又两团三万一千名将士的新二十七军,程家骥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可有一点他却能肯定的,那就是即便他能得到夏维民的全面支持,给内部关系盘根错结的新二十七军来个强行整顿,到最后,多半也会落得个兴师动众收效甚微的下场。靠陈部长所惯用的那种抽调、补入成建制的团队的办法,表面上倒是行得通,可他又怕好不容易才是新二十军所属部队里培养出来的那种作战勇猛、不问外务的良好风气,会给带坏、走样。
这并不是耸人听闻,尽管他入城只不几个小时,对在校阅时被一战区评为新二十七军战力最强的一个师的新一八八师的军容风貌、装备士气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可就这一惊鸿一瞥,却已足够让一直呆在主要作战方向上,见惯了雄师劲旅,又在战场上与该军的前身暂十六军有过两次配合作战的经历的程家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支曾经有着相当战斗力的军队,在连年鏖战、迭遭重创后,已在实质上褪变为一个以枪谋生的武装部落程家骥还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很大一部份原因,却是因为自己那个大姐夫为首的一批高级军官们的吝啬。若不是他们只顾着在大后方为自己买房子置地、开商号,以新二十七军在河南这几年无日停息的土烟生意之风生水起,就算中央卡脖子卡得厉害,部队也沦落不到如今这个田地啊!
可缅甸这地方却不比一年下来都难得有个大动静,拉据往来的小规模作战倒是天天有的河南战场,这里的日军要嘛不来,一来就是几个师团十万、十几万人,漫天的飞机、成排的重炮一齐上。要是新二十七军到时来个一触即溃,丢了四十八集团军和他程家骥的脸面倒无所谓,影响了整个战局,那又怎么得了!
毕竟,此际的程家骥或许已具备了一员名将的某些基本素质,可在面对这道错综复杂的难题时,他还是显得太嫩了点!
冥思苦想整整一夜,仍无计可施的程家骥,最后只好决定等钱绅从印度回来,还是让他去伤这个脑筋吧!
次日清晨,新二十七军军部抵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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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凯旋(二)
闻得新二十七军军部已进入保山境内,程家骥不敢怠慢。他不顾官场上下级的迎送礼节,一定要迎出十里地去。他尚切如此,本就是夏维民的直属部下的新一八八师的校以上军官们自是全体奉陪,甚至连刚听说了程家骥与新二十七军的军长是至亲的纪县长也跑来将功补过了。应该说,这位县太爷办事能力还是挺强的,只一夜工夫,他不但筹集几十头活猪、十万斤大米,还轻车熟路的组织调度了大批民众一大早就赶到城南十里亭,去热烈欢迎这支仅仅在昨天还被他蔑称为叫化军的在中原战场屡建奇功的英雄部队。再次显示出了未经战火催残的云南各县,相对于深为敌我拉锯所苦的战区省份而言的富庶。
上万民众的夹道欢迎,无疑是感人的,事实上,光是那些剃着齐耳短发的喊着整齐的口号女洋学生的存在,就足以让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的新二十七军的官兵们抖擞起精神,努力做出威武雄壮样子了。
部队在向县城大踏步的开进,而程家骥与夏维民这对有年头未见面的郎舅,却在不冷不热的打发走了满面堆笑、颂词如潮的一众县府官员后,就带着少数几个卫兵,轻车简从的离开了大队。
稍后,离大道里许远的一处很清静的乡村茶寮,就因两位中将的联袂而至,迎来了它开张以来的最光辉的时刻。
两人一落座坐,因眉头紧皱、面无表情,而显得很有些意气消沉的夏维民便谓然长叹道:“浩然,我已决定准备过些日子就向军委会递辞呈。”
尽管早就料到,神色怅然的夏维民会迫不及待的召自己单独密谈,所谈之事绝不会小。
可乍一听到正当盛年地夏维民竟要激流勇退。程家骥不仅刹时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就连嘴也笨了起来,只唤了一声姐夫,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说心里话。对于这位给了自己诸多扶持地大姐夫,程家骥一直是铭感五内的,可以说没有夏维民就没有今天的程家骥,也就不会有每每以其实打实地战绩让国人扬眉吐气的新二十军了。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程家骥,迫切需要在政治上圆滑老练的夏维民的指点。毕竟在当下的中国,一个军人地位地愈高,麾下地部队愈多。其与政治的交集也就会愈加地频繁。这是一个无法回避地现实!
“其实解甲归田这个念头,在去年从中条山里突出来后就有了。”夏维民地心里显然极不平静。他用梦噩般的语气说道:“南征北讨二十几年。胜仗败仗顺风仗苦仗什么仗我没打过?可却从没象那中条山一战那样败得这么彻底。输得这么窝囊!三个师十几个团啊!又有着完善地防御体系可凭,可一开战。就被鬼子一个联队外加三、四百空降兵,给冲了个人仰马翻。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可以向日本人反扑了。可结果你猜怎么着,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周围几个军的防线就被人家打开了好几个口子,成群炮弹从侧后方砸到正向日军所占据的山头冲锋的部队头上,十分钟内生生毁了我两个主力团!接着就是打一路,逃一路。那个狼狈劲现在说起来我都脸红,辎重、军官眷属、伤员全扔了。听后来从山里逃出来的人说,满山遍野都是被日本人钉死在树上的官兵,女眷就……。”夏维民说到这里已是语不成调、掩面而泣。
“姐夫,用不着这样。打仗嘛,胜胜败败是常事。日本鬼子在中国所做的孽,桩桩件件咱都给他们记着帐了,时候一到就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他们。我坚信离中国军队的军靴踩上日本本土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到时我跟姐夫各领一军驰骋于九州、四国,饮马于富土山下,方才不负男儿生平志,不堕华夏烈烈威!”听得虎目圆瞪、咬牙切齿的程家骥诚挚激昂的劝慰着夏维民……,电脑站www,16k.cN。
“好一个男儿生平志,好一个华夏烈烈威!说得好!浩然,我虽不敢称如曾文正公那样巨眼识人,可对品评人物却也颇有心得。唯独对你是完完全全看走了眼。可眼走的也不算冤枉,这世上又有那个人能想得到四、五年前的那个横行南安,人人侧目的纨绔,今日会有这样的豪情壮志!尤其难得的是,你还拥有这个诺言的能力和机会!”胸中的热血虽已沸腾,可去意甚坚的夏维民却没有丝毫想要更改初衷的意思:“浩然,你不用再劝了,我对临阵指挥已深感力不从心。与其尸位素餐误国、误军,还不如回到浙南去做点实事,也好跟你姐姐好好所剩下的日子过完。只是这新二十七军怕是要拖累你了!”
“姐夫说哪里话,要是送我一个齐装满员的军还叫拖累,这世上想被你拖累的人可就海了去了!”心知已无可挽回的程家骥努力冲谈着现场沉重如山的气氛。
“浩然,你跟你姐夫我耍心眼还嫩着了。是不是拖累,我心中有数。”夏维民指着大道正在滚滚向南的军旅晒然道:“三万人看着是不少,可这里面有七成都是这一年来才补的新兵,连个象样的阵仗也没见过。再加上部队里积弊已深,幕气沉沉,战力每况愈下。就连那几个早年还能打点硬仗的师、团长们也是拼命在捞钱,都忙着给自己经营后路呢,心老早就不在战场上了。若是我处在你这个位置,这种连扰民都没底气的圾垃部队,送给我,我都不要!你如今好歹也是员威名赫赫的名将了,别给你说想不到此节?我就怕你正为这个彻夜难眠呢!
被老奸巨猾的夏维民连消带打,把肚子那点小心思点了个通透的程家骥,一边很不好意思的傻笑着;一边在心里纳闷夏维民心萌退意该只是一年来的事情,可新二十七军里种种弊端却都是多年痼疾,他既洞若观火先前为何不下大力气整顿一番了?
觉察到程家骥眼中所流露出疑惑的夏维民接着说道“浩然!你是不知道。河南那疙瘩,说是说,还是中国人的地盘。可日军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嚣张得很。最可恶的那是帮数典忘祖、认贼做父的混帐东西,天天带着汪精卫发的委任状和成箱的金条往你眼皮子底下钻,你还抓不到他。这年头心眼活泛的人可是愈来愈多了。别的不说,单是我手下这十几个师、团部队长里,就至少五、六个与南京那边的旧交识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的。我光拉着、哄着、吓着不让他们把队伍拖过去,都忙不来了,哪里还敢去刺激他们!”夏维民今天说得这些话,虽是他的肺腑之言,可却也是一家之言。既是一家之言,又难免会主观臆断的之处。客观来说,要是他这个一军之长能立身以正,下面的人哪里又会糜烂到这个地步!当然,在抗日这个大是大非上,夏维民还是能心如磐石、毫不动摇的。
“姐夫,你要回家去,我不敢拦着。可你总得再扶我一把吧!”寻思这家常闹得差不了,程家骥终于摊牌了。
“这个你放心,等局势进一步稳下来,部队就整编。我来给你给坐镇,有敢出头闹事的就杀他一批,要是不成,就找些由头把那些个心存不服的,与南京方面关系暧昧的,再杀他一批。这两大轮杀下来,应该没有几个人敢对你的命令阳奉阴违了。要是部队的战斗力还上不去,等我走后,你干脆把部队里的所有无法改造过来的老兵编成一、两个团,找机会打光拉到!分出来的这两万多人,你只需再辛苦上几个月给他们好好回回炉,应该问题不是很大了。可这些人究竟能成什么样子,那还得看你自个的本事!”到底是纵横半生,称雄一时的军头、不倒翁,慈不掌兵这句话在夏维民身上体现得是如此的明显,那一连三个杀字和最后那手借刀杀人,让程家骥立时毛骨悚然:这个大姐夫的心肠,可比我要狠得多了!
在与夏维民敲定了整编新二十七军的大政方针后,老是掂记着新二十军主力的安危的程家骥,只陪着夏维民慢慢吞吞的走了两天,便匆忙赶回了腊戍。并于到达腊戍当天乘飞虎队的飞机直飞印度伊德岗。
其实,程家骥大可不必心怀惴惴的。在同古会战期间曾集中兵力向东突击未果的中原规一不是傻瓜。从获知进犯缅中的日军遭到空前惨败的那一刻,他就已意识到了,除非能有援军源源从海上涌来,否则等待印度土地上的日军的下场,就能是在即将把作战重点西移的中国远征军和英军的夹击下全军覆灭。
吉大港要求增兵的电报,很快就给又被战线过长,兵力不足这个日本人的老大难问题,所困扰的东京大本营给驳了回来。
好在急于收缩兵力的东京大本营还同古做出了让印度方面军所属部队做好全体撤离的准备的指示。
于是乎,从七月二十四日下午起,已集结于吉大港近郊与城区的五万多日军就在前一天到达的战舰、航母的掩护下。陆续登上了当日中午才赶到的一艘艘运输船。
这次过程中终始伴随着中英两军对吉大港的全力攻击和疯狂炮击的大撤退,持续了整整五天,最终只有四万三千六百九十一名日军撤出了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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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凯旋(三)
从吉大港仓皇撤出的四万日军残兵,并没有被直接运回泰国,而是分成若干批在菲律宾、荷(兰)属印尼等等一一上岸休整。日方的这一举措,在进一步的巩固了日本人在些新占地区的殖民统治的同时,也在向中方释放了一个信号,至少在近期内日军是无意(实际上也已无力。)举行第三次缅甸战役了!对此,中方立时做出了回应。在重庆军委会的直接指令下,刚行至中缅边境线附近的第二军星夜回驻腾冲,已入缅的新二十七军安家于腊戍城中。
东京大本营在确认上述消息的真实性后,也来了投桃报李,朝泰缅边境运动的几个日军混成旅团纷纷转入了原地待命的状态。
至此,意在收缩战线,调整总体战略部置的日本人和自忖无法承受过半的精锐部队,长期游离国内战场之外,所带来种种恶果的中国人,皆急于给泰缅战场降温的心态暴露无遗。
于是乎,一场心宣不照,却又锱珠必较的战时大撤军,便施施然的拉开了帏幕。到十月初为止,日军在泰国的驻军不但减至一个师团又一个混成旅,其兵力部署也从咄咄逼人的攻势,转为了相对平和的守势。相应的,在期间中国远征军辖下部队的成分,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支支威名远播的雄兵劲旅满载着扬国于域外的美誉被调回国内,一个个才由云南、贵州、四川等大后方省份的保安团队升格而来的二线师,高唱着军歌意气昂扬的开到了缅甸。以致于,此际名下尚有十五个师的番号的罗上将私下里跟程家骥抱怨,他都成了保安团地司令长官了。
对于罗上将语言中难以掩饰地失落,程家骥也只有以苦笑报之。四十八集团军现有八个师中。已有五个早在九月间就撤到了云南大理。就是从印度换防换回来的新二十军主力呆在缅甸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了。他已收到了风声,前来顶替新二十军地两个新编师已经从贵阳出发了。一路看中文网首发
十一月十二日,着令四十八集团军尚滞留在缅的部队归国的命令的终于到了。同日。程家骥奉命交卸了
远征军参谋的职责,带着他那个虽已成立了三个月,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草台班子的集团军司令部,随大队人马一道凯旋。
二十九日,程家骥率部回到了阔别许久的祖国。一过了界碑,将士们纷纷捧出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背在背上地一个个骨灰盒,平平稳稳的放在祖国地大地上。
“大头!疤子!你们睁睁眼啊!回国了。回咱中国人自己地地界了。我答应过你们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们做孤魂野鬼的!将来我还要带你们回村去。我把你们地家安在村口那颗大柳村下。等把鬼子赶出了中国。哥哥我就在树边上盖两间瓦房。一辈子守着你们……!”一个挂着上士军阶的老兵率先俯下身去。用他哪带有浓重的许昌口音的河南话,泣不成声的告慰着战友的英灵。从他的哭诉中。人们可以知道他与大头、疤子二人,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同村好友,后来又一起在参加了当时驻扎在许昌的独立一百师,从军以来彼此间在战场上相互照应,更是情胜手足。可曼德勒郊外那一场大战下来,三兄弟就折了两个。雁行忽折翼,形单伤影只,安能不痛彻心肺!
算上几支前身部队新二十军打过的苦仗、死仗极多,比缅甸、印度诸役惨烈悲壮的实不在少数,可若单以半年内阵亡官兵人数之多而论,却没有能与之比肩了。真要说起来,站在这里的官兵们,哪个身边又没有多年来甘苦与共、生死相从的袍泽兄弟把命扔在国门之外的?!
这个头一开,全军上下无不悲戚丛生,情难自已!一时间,哭声大作,声震九霄!
两行泪水无声的从程家骥的脸上滑光,强行抑制着,才没嚎啕大哭的他以平生最高吭的嗓声喝道:“全军都有了!听我的口令!跪下!”
“卟咚!”几万双宁折不弯的男儿膝着地!
“向所有先走一步的兄弟们,三叩首!”
“一叩首!”一颗颗高傲自信的头胪重重的砸在了南国的红土地上。
“再叩首!””三叩首!”
“全体起立!”
“举枪!”
“预备!放!”
密集枪声顿时响成一片,现场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或许这一缕缕从枪口处冒出的淡谈蓝烟,才是千万殉国的兄弟们最喜欢闻的味道吧!毕竟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都是炎黄子孙中的勇士……!
一周后,已进驻大理城内的四十八集团军司令部。
“卑职暂编一一六师师长王济民,特来进谒副总座!今晨副总座抵达时,卑职所部正进行攻防演习,没能远迎,有失部属的本份,还请副总座恕罪!”说话这位二十五六岁,标准得无可挑剔的军礼,英俊挺拔的身姿,坚毅沉着的脸庞,恭敬而不失妗持的语气,无不显示着站在程家骥面前的是一位锐气十足,却有颇有城府的青年将领,
可他愈是优秀,却只会让程家骥对这位多半肩负监视他本人和整个四十八集团军的任务的皇亲国戚的戒意,更加重上几分……
“敬陶啊!这几个月来回奔波的,部队的情况还好嘛?对云南的气候还习惯吧?”程家骥看似亲热的应酬道。
“多谢副总座关心,部队一切都好。这是职部的人员装备编制详表,请副总座审阅。”王济民中规中矩的应对着。
早通过上层渠道把仅辖三个步兵团,人数不过七千出头,可重武器的配备却比之五十八师,那种王牌部队也只是稍逊半逊的暂一一六师的家底。查了个一清二楚地程家骥。接过那份用蝇头小楷所抄地表格后,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看,便稍嫌急切的话入正题了:“敬陶。有人认为我集团军初建,各部队地素质参次不齐,军纪也宽有严,非得下大力气整编一下不可。你以为如何了。”
话一入耳,王济民就敢百分一百的肯定,这个有人不是别人,只会是程家骥自己。说军纪、说部队的素质王济民都不慌。他的部队供给素来优厚。官兵们要是伙食有保障。又不欠饷,扰民的事情就多不哪里去。至于暂一一六师的战斗力他也还有相当的自信地。别看这支部队名义上是一年前才由宁波地区地保安团、民团凑进来的。可自从在四川补了入从别地部队抽来地近两千战斗经验丰富地老兵后。有多能打虽不敢叫嘴,可在中央军系里混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评语,却还是绰绰有余地。
可关键是程家骥说的是整编,那事情可就大了,整编可不整顿,那是可以把部队打散重编的。尽管王济民内心并不相信程家骥胆子会大到想把暂一一六师这支最高当局的家乡子弟兵给一口吃掉的地步,可心怀惴惴却是难免的。说到底,暂一一六师就是再有背景,放在在其它各师不是与程家骥沾亲带故,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四十八集团军里,终究是人单势孤。要是程家骥往他王济民怀里硬推过个把团的,那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心间还有一个疑惑,一个集团军的整编可不是小事,莫说程家骥想自把自为了,就是堂堂战区司令长官都决定不了,那是非得要军委会批准的,可自己怎么半点都没有听到风声。这不正常啊?
好在程家骥马上就揭开了底牌,否则摸头不是脑的王济民还真得再苦思冥想下去。
“这次整编只以军和直属师为单位,只这个范围内小小的调整一下,属于我集团军内部事务,事后向军委会报个备就行了。不过,要是到时有个变故,还是要仰仗敬陶的部队弹压一下的。你哪里内部单纯,又与集团军各部没有什么牵扯,我是信得过的!”程家骥的这句话,已在半暗示、半明言的告诉王济民,此次整编只是对着新二十七军去的,与你部无关,可要想袖手旁观却是不成的。
程家骥说完后,目光炯炯的逼视着王济民就等着他表态了。
心思敏捷王济民立刻恍然大悟。手握四个嫡系师的程家骥是绝不会缺少弹压部队,只是想借用中央的旗号办事。明白了这一点后他想都没想就很干脆的回答道:“卑职愿为副总座效犬马之劳!”
王济民的之所以会这样爽快,其实也好理解,抛开他在出川曾受到最高当局的叮瞩,一定要千方百计的与程家骥搞好关系,并要设法融入新二十军的将领群这一节不说。在王济民眼中象新二十七军这种既不能打仗,中央又无法完全控制的包袱部队,无疑是属于死不足惜那一类。至于程家骥会因此彻底掌控新二十七军,王济民倒是无所谓,没有了地盘,他程家骥的兵再多能强得过当年拥兵三十万,称雄一时的少帅去嘛!更何况今时今日,早不是当年了,中央有抗战大旗在手,程家骥真要逆时而动,新二十军内部那些热血沸腾的少壮军官们,都不会答应
“不敢当!不敢当!敬陶,你这话说过头了啊!我只比你大了一岁多,大家今后兄弟相称就行了?”被竭力做一般部属状的王济民吓了一大跳的程家骥忙连声告免道。他心里想:你跟最高当局是亲戚,你都给我当犬马了,那最高当局成什么了。传出去还得了,我还活不活了!这不政治陷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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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凯旋(四)
十二月十九日。
夏维民亲自主持的新二十七军整编会议开着开着就开成了摊牌会。
当军参谋长阚文沣当众宣读了集总下发的整编方案后,除了对形势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常靖和他手下两个团长及向来唯夏维民之命是从的军部直属的补充团、新兵团团长表示服从集总的命令外,与会的大多数的师、团长们皆以无声的沉默相对抗。让人难堪的长时间冷场,逼得原本无意这么快与部属们公然冲突的夏维民,只好提前跳到了台前。
“拙夫,你跟着我的年头最长,你先说说。”随着夏维民的强行点将,新一六六师师长江千才被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夏维民选择江千才自是有其原因的。一来,江千才从北伐时期起,就一直是夏维民左右手,更是新二十七军里仅有的两名中将之一,现在又执掌着该军基本部队前身为暂六十六师的新一六六师。这支饱经苍桑的队伍里可谓是举足轻重。二来,在夏维民想来,以江千才偏软的个性,即便是心里反对,当面也是不敢与他顶撞的,被压服的可能性极大。
出乎夏维民的预料的是,窝囊了半辈子的江千才这回却突然来了脾气。
“军座!我是跟了你大半辈子了!这几十年来出生入死,你说打哪个,我就打哪个,我江千才就没说过半句二话。可今天……,我心寒啊!”一向对夏维民俯手贴耳的江千才都这样说了,下面那些早就心怀不满,却生怕当了出头鸟的,那里还按捺得住,纷纷闹将了起来。
“你们也太放肆了吧!现在军座不过是要把你们手下的营、连长换一换、调一调。又不是要动你们。至于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嘛!再说这也集总的意思!”阚文沣连忙喝咤道。做为一个只能依附于主官地幕僚长,他倒是对夏维民始终是忠心耿耿地。一路看中文网首发
“老阚,你说的这就是外行话了。我们这些当部队长能一呼百诺。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听话地营、连长们嘛!军座把他们都换了,不是在赶绝我们这一班跟着军座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老兄弟,又是什么!”早年从张宗昌手下投过来的新二一九师师长马崇山说话可没有江千才那么客气:“集总?集总算个球!程家骥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不过就是运气好,捡到了几场胜仗,成了他妈的名将。没有军座撑着,他敢打咱爷们的主意!”
两个师长的先后表态。使得场面彻底失控了!团长们地话说是愈来愈出圈了。
此时。夏维民才意识到他犯了几个致命地错误,他不仅低估了手下这些把部队看成是自己的生财工具、私人武力地师、团长们反抗压迫地决心!还高估了自己在这些人当中地威信。这一高一低下来。便造成了现在这个想不流血都不可能的局面。
“你们想要闹就闹吧!可看在彼此地情份上。我只再多一句嘴。你们既然选了这一条路,就不要后悔!”一个个亲信、心腹的背叛。在让夏维民倍感疲惫的同时,也泯灭了他心中的那最后一丝侥幸。在提出了最后的忠告后,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行去。
此时还追随他的脚步的只有阚文沣、常靖及五个团长(另一位是新一六六师的一个团长)而已,算起这几个人所掌控的部队的实际战力来看,更是只有全军的三分一略强!
夏维民的掉头就走,把留在会议室里这些刚才还叽叽喳喳,甚至是骂骂咧咧的军官们,给统统震住了。他们好歹也跟着这位军座这么多年了,对于其言语行动间绝决的意味还是体会得到的。
别看这帮人嘴上叫唤得凶,仿佛底气十足似的,可那都是虚张声势……,电脑站www,16k.cN。事实上,以往每当夏维民想要给部队动手术时,他们就是这样软磨硬抗过来的。当然,那会儿的火药味跟今天这场面没法比,可夏维民的手下得也从没这么狠不是。
可当真撕破脸了,他们又心怀惴惴了起来。谁都不是傻子,就算抛开夏维民这支队伍的下层官兵中还有着极高的威望这一条不提,也不论自己是不是在抗命不遵,光是他们口中那个小毛孩子的实力,也根本不是在座这些人家底拼凑起来就能与之抗衡的。毕竟两个军的人数装备战斗力都相差太远,起码他们就没有那种能捡到日本人个把旅团、若干个联队的本事!
这人要是一六神无主,就会给自己找个主心骨,即使找不到,也会给自己造上一个。于是乎,适才表现得最坚决的马崇山就成了这么一个根救命稻草。至于地位最高的江千才,虽没跟着夏维民离开,可看他老僧入定、听天由命的表情,大伙也就不指望他了。
都指着我呢,可我指着谁去!尽管心里也是在叫苦不迭,可有一点马崇山是明白的,就是这个时候说什么自己不软。否则,这一群夏维民积威下过了十几、二十年的小军头们,就马上会重新倒过去!真要哪样的话,他这个首恶分子的下场之悲惨,是不言而喻的。
“咱们这些人手上约摸两个整师的力量,只要心齐,就不会没办法!”骑虎难下的马崇山全速开动着他的经济头脑,努力的谋划着:“他们不是说要调换营、连长嘛?那就让那些营、连长们去鼓动士兵,搞个集体武装请愿,请求集总收回成命。要知道,这里可是云南,是滇军的地盘,又是边陲省份,国际观瞻所在,出了大乱子,中央都盖不住。我就不信,那两郎舅敢激起大规模的兵变!”
被马崇山说得信心倍增的众人一边大加附和,一连又提出了许多诸如要设法联络昆明的中外记者们来为抗日有功将士主持公道;要多派些人在大理城中散布乱兵将要洗城的流言,以恐吓地方,扩大影响之类的好主意。
应该承认马崇山这个看似可以避免被对方找到武力镇压的借口,又能给程家骥、夏维民施加沉重压力的点子,出得还是有一定的水平的,若真按这个想法实施,还真就可能达到他们所追求的一如往昔的目的。
只可惜,直接负责强制执行这次整编的已正式升任四十八集团军参谋长钱绅会给他们从容施展的机会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而且这个否定还来得那样的快若迅雷!那样的急如闪电!
就在参与了这次密谋的军官们匆匆赶回各自的部队的途中时,他们的亲信当中就都有一、两人被集团军军法处请去了,而军法官们请人的理由只有一个,这几个人在河南时涉嫌向沦陷区走私违资物资。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新二十七年在河南前线驻扎经年,莫说重兵在握、独霸一方的师、团长们了,就是下面的连、排长们都没少给物资流通开方便之门。找这个由头,那还不是想整谁就整谁,想杀就杀谁!还没等芸芸众生从极度震惊中反应过来,夏维民又给他的部下们送来了一份大礼。
就在整编会议宣告失败的当天晚上,在这个问题屁股也不干净的夏维民,以个人名义向重庆军委会发一份请辞电报,在这份电报上夏维民很干脆向军委会、向国人忏悔了他自己因治军无方、立身不正,最终受部属所累,所犯下的走私资敌的罪行!
风雨骤急!一时间,作贼心虚者人人自危。
直接指向自已的查私风暴。也迫使马崇山和他的盟友们不得不在考虑采取更激烈的手段了。
次日清晨,已进入完全战时状态的新二十军军部。
“老钱!你搞得也忒麻烦了。照我说就在新二十七军部里把这些个不长眼,都给扣起来,再把他们的部队都看死按住,不什么事都结了!”奉命统一调度包括暂一一六师在内的三个师的部队给钱绅提供武力支持的文颂远对钱绅此次的行事手法,颇有些不以为然。
即便冷峻孤高如钱绅者,拿这位总是有意无意的做大大咧咧状的文代军长也是全无办法。他苦笑着解释道:“文夫,我们不光是要搞掉几个闹事的,还要通这次的事件彻底掌握整个新二十七军。你想想,他们不闹出点象样的事来,集总有什么理由把整整三万人全面打乱重编!”
“老钱,你这可是在玩火!有把握吗?”
“八成吧!”自负算无遗策的钱绅的字典里,可是很少出现这种不确定的字眼的。八成的胜算要是在战场上那自是绰绰有余,可说到底,眼前所发生的只是一场建筑在绝对实力优势下的内部清洗,有两成失败机率,就已经够可以的了。
文颂远没追问下去,毕竟,一场不能太大,搞大了不仅会伤了新二十七军的元气,还也会加重程家骥在收拾残局时所要付的责任。可也不能太小,太小就达不目的。简直要求量身定做的兵变,可不是那么好导演的。
好在,马崇山他们在大体上还是配合的。还没到中午,轰动一时的大理兵变就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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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归来、归来兮(一)
在始终贯穿整个抗日战争期间的形形色色、层出不穷的兵变、倒戈事件当中,发生一九四二年底的大后方的大理兵变,算是颇值得玩味的一个特例。这个特例就特在这场规模相当大的兵变,不但持续时间极短,且基本上没有波及到地方。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这正是因为这样。从事件的始未公诸于时众起,昆明、重庆的许多报纸都发表过,旨在揭露这次兵变是程家骥与其亲信所精心策划的有预谋内部清洗的分析文章。以致于多年后,还有记者当面质问程家骥,大理兵变的真相如何?在兵变里死难的五十三名官兵中有多少人是无辜的?!
逼问真相,程家骥可以用无可奉告来塞搪,可却第二个问题却让他每每想起,心中便隐隐作痛!
其实程家骥大可不必如此耿耿于怀的,说到底,那场兵变的发动者们才是罪魁祸首。
素有夏维民的大管家之称的新二十七军参谋长的阚文沣的遇刺,被公认为是大理兵变的导火索。这是因为正是在刺杀阚文沣以把水搅混的企图的落空后,狗急跳墙的白崇山等人才决定以纵兵大掠这一手,来扭转对他们愈来愈不利局面的。
而种种证据证表明,直到兵变发生前的最一刻,并不完全赞同钱绅的预想的程家骥,还是给白崇山一伙留了一条路走的。刺阚案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程家骥与夏维民就在电话中向那些可能会参与兵变的师、团长一一保证,只要停止对集总的对抗,就可以让他们本人体面的离开部队。
可惜地是,此举被视为一众作贼心虚者看成了是程家骥地缓兵之计,是对方力量还未能调动周详的表现。反而加快了兵变组织实施的进程。电脑小说站shuyaya.com.net
上午十一时一十三分。新二一九师某团地五百多名官兵在营、连长们的煽动下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离开了营房,拉到了大理兵变的序幕。
混乱象瘟疫一样在新二十七军的军营里迅速散播开来。
不得不承认,白崇山等人在部队里的能量还是相当大的。只半个多小时,卷入兵变漩窝地官兵总人数就达到四千以上。
十二时整,早已潜伏于这些有不稳迹象地部队驻地附近的镇压部队全线出动,在尚未离开军营地部队统统控制了起来地同时,其一部也随即与擅离营地,肆意扰民地兵变官兵发生冲突。
密集成片的枪声几乎同时在几处战场响起。更让兵变官兵们所意想不到地是,镇压部队在劝阻无果后。竟然一上来就用上了坦克突击这种极端手段。
面对一辆辆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战车。莫说是那些从军未久的四川兵了,就是来自浙江、河南的老兵油子们都在腿子转筋。
其实。战车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护着步兵一步步的向兵变部队逼过来。可战车开不开炮。对于兵变官兵们来说,并是那么重要。关键是由这种如临大敌的阵仗中。所揭示出来的上峰的决心。不会再有低声下气的宣慰了,也没有把他们视为是一般的乱兵,而是当成做叛军在处理。乱军;叛军;虽只一字之差,表面上看上去意思也相近,可这性质却是大不一样。前者是属于受蒙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下死手,而后者那可就是要格杀匆论的了。
严重的后果,让那些或是纯为替长官抱不平,或抱着借机发发洋财而参与这场兵变官兵们,悚然了,畏缩了,拿着枪的手也纷纷在颤抖。就连那些喝得最凶的军官们,都兔子般的向后急窜而去,抵抗的勇气是没有了,但小命还是要顾的。
于是乎,冲锋、溃逃、包围、缴械,这一幕幕就在大理城四郊重复上演着。
至下午一时许,兵变就被大致平息了。
在控制了局面后,钱绅立刻代表集总宣布,为了整肃军纪,更为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对新二十七军实施全面打散重编,折解范围一直深入到班。
两天后,闻知事败后,虽一度潜逃,却很快就被抓回后马崇山等九名将校军官被押赴重庆,以他们身上所背的煽动、策划兵变的罪名来看,就算不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一个终生监禁却是怎么也跑不的。
一周后,以江千才为首的一大批涉案不深的军官被强行遣散回乡。至于为数众多的底层官兵,则没有被一人追究责任。
四三年无旦,军委会对夏维民的处分也下来了,准予引咎辞职。只是准辞,而不是通常的撤职查办,也就意味着由夏维民自行掀起的这场所谓的查私风暴,可以到此为止了。当然,能有这个结果,程家骥可是托了不少人,破了许多财的。
消息传开,遂军心大安!
一月六日,大理城外十里亭。
“浩然,你让我扶你一把。我是全力以赴的扶了,可这也是最后一把了。今后何从何从,究竟是龙还是蛇,那得就看自己的了。”夏维民意重心长的叮瞩,让长期以来似乎总是在从对方身上索取的程家骥好生惭愧,可真想要说什么感恩的话,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再说,自己欠这位姐夫的实在是太多了,又岂是一个谢字就能表达得了的!可不说些什么却显然是不合适,结果程家骥面红耳赤的憋了半天,却只从嘴里嘣出了个:姐夫保重。这四个字一出口,他的脸却是更红了。
程家骥这一动情,城府虽深,可对程家骥却一直也是真心受护的夏维民,也被引得心怀戚戚!
“浩然你也不用这个样子!你我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是应该的。再说,将来我这个平头百姓要是有个缓急,惹个是非,还是要借你这个抗日名将的阴凉的哟!”夏维民在说这句话时,好一阵百感交集,当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换了几年前,自己那里能想得到有朝一日会说出要沾这个当年怎么看也不成材的小舅子光的话。
两人正唏嘘间,一骑快马驰到了十里亭边上,马上骑士急勒缰绳,跳下马来,连马都没栓就径直闹入亭中,举止间好不急
“三宝!是新二十七军又出事了!”程家骥紧张兮兮的对闯起亭来的马三宝问道。这些天随着整训的深入新二十七军的部分老兵们可是又有些不安份。当然,对上次兵变所受到的打击心有余悸的这些人,已不敢公然对抗,可桌面底下的小动作却是不断,让人轻不得,重不得的好不棘手。
“大姑爷,六少爷。”满面惶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马三宝的称呼,让亭中的二人立刻意识到怕是南安程府出了什么事了。
“你们走后,大小姐拍来电报,说老夫人病危,想把家里人都叫回去,见上最后一面!”马三宝哽咽着喊道。
几年下来,虽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已产生了很强认同感,却总不能完全融入的程家骥(楚原),只觉得一种古怪迷离得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下一秒钟,一个程家骥多年来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在回避的问题,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既然人家的身体、老婆都占了,也这个家族关怀了这么多年,对人家的父母,我凭什么不该尽人子之责!可我的父母了?谁又会去为他(她)……封闭已久的感情闸门一旦打开,会涌出来些什么,可就全不由得程家骥的理智做主了。
“浩然!浩然!”发现程家骥愣在那里,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却光是一个劲的流泪的夏维民连声唤道,可不管他再是扯破了嗓子,已是神游物外的程家骥就没有丝毫回应!
“啪!”情急之下,夏维民只好狠狠的煽了程家骥一巴掌,方才把他魂魄给拉回了现实当中。
“姐夫,三宝,咱们一起回家!”抵不过一个盼儿归心切的母亲最后的呐喊的程家骥,用一种充斥着泰山不能移的坚决的语气字字锵铿的说道。
回家话好说,可真要做起来就难了!以程家骥今日的身份、地位、权力,想要告个假,何其难也。这么说吧!若是按正常的手续一路走下去,莫说是最后一面了,就是程老夫人七七他都赶不上。
迫于无奈,程家骥把意为母病危、急招归。的电报直接拍到了最高当局的案头。
好在,最高当局素来对孝道二字看得极重,又有心借些进一步拢络程家骥这员战术实践与战略预见皆优的优秀青年将领,大笔一挥,不但准了一个月的假,还特别让飞虎队派出飞机接送程家骥一家人来回一趟福建,专机接送这在当时可谓是天大的恩宠,就算是在中央军系里,能享受到的也不过陈部长等等寥寥几人而已!
第五十九章归来、归来兮(二)
程家骥在将日常军务、整训事宜托付给钱绅后,携死缠烂打一定要跟来的文颂远、洪胜二人及少数随从人员离开了大理。不相干的人是跟上来了一大堆,倒是正主儿之一的夏维民因临要动身前新二十七军又出了点乱子,而最终未能与程家骥同行。
程家骥等人先赴昆明,从那里与从重庆赶来的各人的家眷会合,再一道乘坐飞虎队的一架中型运输机飞往桂林。专机在桂林加油后,再飞向别名燕城的福建省的战时省会,永安。
被誉为东南抗战文化中心的永安,在当时可是大大的有名。从一九三八年五月起,福建省府及其下属的各个机关就迁到了这座位于福建中部山区,面积仅为三平方公里小县城里,且在此地咬牙坚持到了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或许是由于地处抗日最前沿的缘故,这里的政治空气还是比较开明的。这一点从整个抗战期间,永安城内先后存在过上百家报刊杂志社、三十九家出版社、四家新闻通讯社、十五家书刊发行机构、十九家印刷厂,便可知其一斑。
专机在永安机场一降落,早恭候多时的福建省府秘书长就带着一群官员迎了上来。程家骥虽婉拒了省府所设下的接风宴,却接受了给他派一个加强连的卫兵的一番好意。说到底,日军对闽南重镇泉州一直是虎视眈眈,而南安与泉州之间又是朝发夕至,还是小心些为妙。
就这样,程家骥等人便在几大卡车的卫兵的保护下,直接从机场出发,在穿城而过后,一路经漳平、过安溪。遂进入南安县境。
一到南安县城的边上。车都停了下来,一众阔别家乡多年的游子纷纷下车。对着生养哺育他(她)们的地方,对着不远处那笼罩在淡淡地金色晨曦中地家的所在……凝视着、欢呼着,不知不觉间泪水就滑过了他(她)脸庞!
这其中又尤以文颂远、洪胜的情绪最为激动,若不是生怕会引起骚乱地程家骥硬拦着,他们都忍不住要用军人所独有的礼节鸣枪致敬,来表达自己对家乡的深切眷念了。就连对于南安的感觉很有些错综复杂的程家骥,也被这场面深深的感染了。他当然能理解文、洪二人此时此刻的心境,身为战争时期地军人。不管职务高低。谁也不可能摆脱死亡地阴影,谁又敢保证这不是他们一生中与故土乡人最后一次相逢了!
“你们就在城外驻扎。给养我会让人送来的。”回过神来地文颂远对着指挥那个加强连地一个少校军官郑重地叮嘱……即便张扬如文颂远者也知道。把成队的兵地开进城去,既是一种让人不耻的炫耀。更是对父老乡亲们的不敬不恭。都混上将军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被他那还当着民团团总的老子,给好好收拾一顿,那也太不值当了!
出于同样的原因,一行人也没再上车,而是以一种类似于朝圣的心情,亦步亦趋的向城门处走去。
让程家骥既陌生,又熟悉的南安程宅。
看着笑逐颜开的抱着快四岁的程宝儿,健步如飞的在宽敞的大厅里来回踱步的程母,此时才明白新二十七军那个乱子为什么出得那么及时的程家骥只想大哭一场!光是为了让他回家一趟,就把阵仗搞到这种程度,也太夸张了一些不是!
程家骥是觉得夸张,可程家二老却不这么想,对于他们来说,这世上本有没有什么比能见到从未谋面的孙子和常年吊在战场上的儿子更重要的事情了。更何况,他们早从程大小姐那里知道了程家骥此际正处于一个相对清闲的空档期了呢!
两老是可以不管不顾,程家骥却不能、也不敢不对最高当局的有个交待,要知道这种事可大可小,不想办法摘清楚,真要应景发作起来,一个存心欺瞒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
于是乎,在到家的当天上午,深知最高当局外宽内严的个性的程家骥,就急匆匆的给侍从室发去了请罪的电报。说不上是出于对程家骥的耿直的奖赏,还是体谅老人盼儿心切的心情吧!总之最高当局不但没有半分要追究的意思,也没有催促程家骥立即回任,只是轻描淡写的批了一个年后速归。这就意味着就算这个年后是按军队破五就出操的惯例来算,程家骥也可以在家中呆到初六才起程回部队。
现在,程家骥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在家过年了。当然,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除了与家人过个团圆年外,他还准备做许多事情,毕竟缅甸战事前前后后牵扯了他大量的精力时间,对海外那一大摊生意的控制和与某些关键人物的联系也就未免会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调整理顺一下。尤其是今后与美国人打交道的机会会与日俱增,是到跟司徒老谈些实质问题的时候了!
这边程家骥还没有着手去布置,那边家事便找上门来了。
奢华而又不失温馨的晚宴后,程家骥被程父单独叫到了书房。
“小六!你先前来的书信我跟两位哥哥都详细琢磨过了,他们都认为重庆水太深,澳门又庙太小,都不是我程家安身立命之地,相较之下还是继续留在南安为上。我虽不出门可这天下事还是知道一些的,以日本国力、军力支持时下的局面已经到极限了,就是在福建也看不出他们还有大规模进攻的迹象啊,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年近七旬的程父以其咄咄逼人的凌厉眼神,充分显示了他的老而弥坚。
在程家骥的脑海中,早年曾中过秀才,后又一力重振家业的程父程文轩,无疑是属于那种具有半儒半商的特质的典型旧式成功商人。这一类人通常很看重商场上的信誉、人情,且善经营,能聚财,但在其年纪稍大后,又往往会把经商得到的钱财毫不吝啬花在购买土地、置办产业上,从而成为某地最大的地主财东。也就让程家骥产生一个错觉,那就是程父的眼界应当是短浅的,可这一接触,方才所料有误。这哪里是个土财主,就是当个省参议员都够格了。只是跟当时的大多有识之士一样,过高的估计了形势!
“爹!……”心里有鬼的程家骥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做答才好了。他总不能直接说按历史所载四月间,日本人就会攻陷泉州,南安也会随即会成为敌后往来的拉锯区,到时会变得十室九空,故而不得不防吧!
程文轩一边瞅着这个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出息,却隐隐已为名将的老来子,心里也是走马灯似的转着念头。他也不是一根筋的老古板,自是能想到以程家骥这些年能在外面一刀一枪的挣下偌大的名声家业的能耐,会屡次劝他把家暂时搬出南安决非无因,可故土难离的情感,全家小辈的极力反对,又让他倍感犹豫。
“日本人是不是会打到南安来,现在还说不准,可不管怎么说先回避一下总没坏处,这样也免得到时手忙脚乱拉下了什么”程家骥语带双关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程文轩满意:“小六!你一直在火线上,现如今又算是高级将领了,你今天就跟我说句实话,这日本人到底还有多大力量?”
“日本人败是败定了,可攻城掠地逞威于一时的实力还是有的!”或许是程家骥语气中不容置疑的坚决起了作用,程文轩的态度开始松动了:“要是一定要走,那你说是去澳门?还是去重庆?”
程家骥趁热打铁道:“还是去澳门!重庆太远咱们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在路上容易出事,再说我在澳口的赌场里有成股份,一过完年就可以让那边派船来接人,葡萄牙是中立国,只要船一出公海,又不漏风声,就不会有多大的危险!”生怕这一世父母被善财难舍兄姐们生生拖住了脚步,已致于酿成憾事的程家骥又补充道:“家里房子、土地反正是搬不走的,鬼子实在要烧,咱也没法子,还是保住人要紧。您可以跟哥哥、姐姐们说他们损失多少我包赔就是了!”
“噢!而立之年都还没到了,这口气倒是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大,真是当官不得了啊?”已被程家骥那一句保住人要紧给打动了的程文轩打趣道。
“您说笑了!我不过是跟着大姐夫后头混混,捞了几个小钱而已!”看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的程家骥也轻松了起来。至于这算不算是抗战意志不坚,或是有敌军未至而官属先逃之嫌,以程家骥的性格是不会去考虑的。在他的思维中,要是仅仅为了一个虚名,就陷亲人于险境那才真正的思想不纯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南安县城迎来了一个个神秘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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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归来、归来兮(三)
自打当了大官的程六少爷一进了家口,本就是南安小城里数一数二高门大户的程府,就更不得了。别说那些少爷、小姐们的嗓门陡然间高了八度有余,就连从来逢人就赔笑的门房老汪,都成天绷着一张杀气腾腾的扑克脸,还美其名曰为将门虎气。
也难怪程府众人会有些得意忘形,往日里他们虽然对程家骥在外出兵放马的事迹津津乐道、引以为荣,可那时有关于程家骥的一切都离他们的生活太远,太远了!说到底,荣耀这个东西也是有距离感的。
可这回不一样了,单是省府秘书长代表省里的刘主席专程来给重病卧床的程老夫人问安这一条,就已是程家八辈子都没有过的风光体面了,更不用说其它那些惯于锦上添花的达官要员们的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了。
这么说吧,喝过了腊八粥后,南安县几十万人的父母官许德才许大县长,为了能在一个来头比一个大的程府访客面前,显得自己与程家的不外,那天不往程宅跑个十、八趟的,就差晚上睡在程宅的门房里,跟老汪抢铺盖了。
可程府中却也不是人人都为此欣喜若狂的,起码有两个人是例外。头一个便是不仅被占用了含怡弄孙的时间,还得受没病装病的活罪的程老夫人;第二个才是既对这种冠盖云集、繁华鼎盛的浮华,打心眼里感到厌烦,又深知树大招风之害的程家骥;
好在,家里喜欢出风头的人有的是,大多数时候程家骥还是能躲个清闲的,可有些事情却是避无可避地。眼下就有这么一桩急务。
“文老二。我可是听说,今天一大早,你家老爷子都张罗着要大修房子了!”程家骥强忍着笑意。对着一脸地心有余悸文颂远打趣道。事实上程家骥这么说,已是嘴下留情了,马三宝从市井间带回来的消息远要比这个要离谱的多。可当着嘟着油瓶嘴,倒竖柳叶眉一副想杀人地样子的秦玉兰,程家骥还真提不起点出被打断了晨运的文颂远是穿着内裤,对着天还没亮就破门而入的上千血气方刚的仰慕者,发表了慷慨激昂演说的事相真相的勇气呢!
“程老大。要不要我让他们到你家来一趟。好让您细细地数数?”果然,有了霸王龙撑腰地文颂远。底气就是足啊!
“别!别!千万别!我这可尽是老弱妇孺。房子没你家那雕堡瓷实。经不起热血青年们三挤两撞的!”程家骥连声告饶道。
“程老大,说正经地!老这么捂着盖着根本不是个事。麻烦只会愈来愈大!”文颂远就闹不明白了,同乡子弟想从军打鬼子,这是好事嘛!再说家乡子弟使着也顺手!可到自已这个盟兄这里,怎么就成了避之唯恐不及地包袱了呢!
程家骥当然知道文颂远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样下去不但保不准会出大乱子,而且还会伤了家乡父老地心。可他心里又着实不愿意把一大批家乡子弟招揽进自己的部队来。这里面除了怕会把鸡犬升天、裙带成风地恶习带进相对来说还比较纯粹的新二十军外。还有一层就算当着文颂远这个生死弟兄也不好明言的顾虑,南安人走里哪里都抱团抱得厉害,这样的强势介入,会给他好不容易才在新二十军内部建立起来的脆弱平衡带来极大的冲击!
“要不这样!我给永安方面打个电报,看能不能在枪支弹药由我们解决的前提下,以你家老爷子的民团为骨干扩编成南安民众抗日总队!你再跟去过你家那些人好好说说保卫桑梓的意义……”程家骥想出的这个实质为退而求其的一举两得,还是具有极高的操作性。至少得便宜又能卖人情的省府是万万不会绝拒的,只有有了名义剩下的事也就好办多了。
“行!就这么着吧!”程家骥话音方落,性急如火的秦玉兰就抢着拍了板,倒省了文颂远再去太座请示了。
文颂远夫妇刚走,一位极重要的访客便进了程宅。程宅的书房戒备还从来没如此壁垒森严过,马三宝一夫当关的封住了门口不算,屠靖国、龙四他们几个也怀惴着打开了保险的二十响,如临大敌般的在书房周围不停的游走着。
这种反常的场景所引起的轰动向应无疑是惊人的,不消一刻钟,书房到底正在进行的密谈,就成了程府内所有人猜测、谈论,臆想的焦点。
其实,程家骥又未尝不知最好的保密就是不引人注目,可无奈今天他所要说的话实在是一个字也泄漏不得的。
“言先生,我的想法就这些,或有不当之处,还请你给指正一下。”说完一通长篇大论后,程家骥笑容可掬的向坐在他对面的一个显然正在强做镇定的西装革履、洋味十足的中年人邀请道。
“我来之前司徒公虽做交待,要对程将军所需的物资尽其可能满足,可你的要求却太……。”说实话,做为一个生在中国,长在美国,身上交织着东西方两种文化意识的一代华侨,言卓对程家骥所提出的那些在他看来过于残忍的提议很难苟同。他甚至有觉得自己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常胜将军、抗日英雄的气质与古之白起有几分相似,都有那么一股子无视规则的狠劲。
“言先生,说起来您也是我的长辈,有什么话尽可直说,不碍事的。”程家骥礼貌而不失坚决的催促着。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的美国,由于种族岐视盛行,华人不管有多少钱,都接触不到高层政界。现在中美是盟国。美国人又需要中国在东亚、中南半岛顶住日军的压力,所以才把对华人华侨的诸多限制放松一些,可影响政策的力量,还是谈不上的。更不用说,是说服美国政府把十几万集中居住的日本侨民交给中国这种非同小可的大事。就算罗斯福政府勉强同意了。美国的政治生态,也是不可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言卓虽也是洪门中人,但此人还是有一定的政治头脑的,否则也不会成为担任美洲总侨领多年的司徒公的得力助手。
“言先生,你把意思想错了,不是交给中国人是交给日本和平军。再说,美国政府有能力归还这些日籍人士因罗斯福总统亲自签发的第9066号行政命令所失去的财产、土地嘛?你们可以抓住这一点从第9066号行政命令中获得利益的白种公民们身上下功夫嘛?”对于一个每每与法西斯行为无异的美国式的人道主义,程家骥不屑一顾之情溢于言表。
程家骥的解释,在让言卓明了使力的方向的同时,也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程家骥分析得固然不错,只要在美国各地散播美国政府将要把原本属于这十几万无辜本侨民的一切还给他们的谣言。刚刚开始在日本侨民中征兵的美国政府,出于的其一惯所标榜的民主、公正,很难对这个合乎其宪法精神的小道消息公开否定,那么一场混乱下来,成了一块烫手上芋的这些日本间谍,还真就的可能被移交给日本和平军。可问题是,如此一来美国的白人种族主义者的气焰肯定会有所抬头,会不会冲击到生活在美国的华人、华侨,那是很难说了。
“关于这一点,还是请言先生向司徒公汇报,由他老人家来定吧!我们还是谈谈运程抛射特种烟雾弹的生产,据我所知以美国现有的工业条件,造点这个应该不太难吧!”已意识到在这个问题自己的确是操之过急了的程家骥,把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面。
显然,这个话题并不比上一个来得轻松,言卓偷偷擦了一把汗后,方才答道:“华人总商会手上有几大型工厂,我们还有上些长期合作的关系能利用,参照研发出一些品种是有可能的,可民间工厂的技术力量终究有限,美国人在这方面的监管也很严格,就是能弄出来了,杀伤力也不会太大!”
“不用太大的杀伤力,能把人薰得暂时丧失行动能力就最好了!”多好的兵源啊!真要薰死程家骥还舍不得了,让他们活着为日本的和平事业奋斗,岂不是更好。想到心花怒发处,程家骥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没有什么能比毛骨悚然这个词,更能形容言卓此际的感觉了,可一想到日军的凶残暴虐和程家骥所追求的仅仅是更多的俘获日军,他也就心下释然了。
那天程家骥跟言卓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内容当然不只这两项,总之程家骥由此展开了他预想中的一个庞大则精密的计划,至于效果到底会如何,那就能是半在人谋、半在天命了,毕竟程家骥已经努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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