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逢知己 今朝共谋醉
尹治平跟着跃回船上,两人坐回船头,对饮了几杯酒后,黄药师当即便向他讲解传授了弹指神通的秘技。
这弹指神通的姿势是很简单的,就是那么扣指一弹而已,随你喜好用食指、中指还是无名指,乃至小指也无不可。当然,实际说来,还是以食指与中指的力道为大。
弹指神通最为重要的乃是内力运用的法门上,否则姿势这般简单,天下间谁人都可以会得弹指神通了。正因其内力的独到运用,可以一指之力而击发出莫大的劲力,威力奇大,才是桃花岛主黄药师的独门绝学,称名江湖。
不过这内力运用之法,却不是一时半刻便可学会的了,而且学会之后也要练熟练精,才能做到随手扣指一弹,即能发挥出其莫大威力。否则要么是威力太小,要么是蓄力一番才能弹出一指。
尹治平当下潜心记忆,又向黄药师请教问明了其中的种种疑难之处,然后便试了一下,以内力运用。他初次试用,自是颇有些碍难,连试了三次,方才运用正确。
桌上的下酒菜中有一碟水煮盐豆,尹治平当即拈了一粒在手,以弹指神通蓄力一番,扣指弹出。
“嗤”的一声响,这粒黄豆破空疾射而出。在月光下,迅速变成一个黄色的小点,竟是直飞出了几近十丈远,方才落入了下面的滔滔江水中。
一粒小小的黄豆,竟被弹射出这般远,可见这一指之力有多大。尹治平自己射出后,都是不禁吃了一惊,更觉这门弹指神通威力极大,当即又向黄药师拜谢。
他既试练正确,用了出来,便也不再多加练习,只待日后练得精熟。当下不再谈论武功,只与黄药师把酒言欢,谈古论今。
他有心要投黄药师所好,便把前世现代世界得来的许多古怪观点一一借机抛出。他前世那是网络论坛上厮混惯了的,网上信息量又广,各种见闻、知识都有所涉猎,而且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观点与论点。
黄药师学究天人,知识面极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武功到文学,乃至琴棋书画、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以至诸般杂学,都有所涉猎,而且许多方面都精通,不止是武学大宗师,在这诸般学问中,其高度与成就,亦可称得上宗师,实是千古不出的奇人。
可即便以黄药师这般天份与才情,却终究限于这个时代的困顿,再怎么样也是没法脱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的。
若论武学之外,其他诸般学问上的精擅与造诣,尹治平是完全比不过黄药师的,甚至连给黄药师提鞋都不配。可若论及知识面的广博以及千奇百怪的观点论知,黄药师却也要逊他这现代人物一筹了。
黄药师被人称作东邪,为人十分邪性,行事说话,往往离经叛道,都是大异于俗事成理,不被时人所理解。除了早故的妻子之外,一生可说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
可尹治平乃是个现代穿越客,现代世界各种观念横流,讲究的就是包容一切,尤其网络兴起,不但让人的眼界开阔了,最重要的是让人思想开阔了。他那个世界,还有专门描写心理变态的文学与影视,有各种黑暗复杂扭曲之人性。
黄药师的许多观点,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看来诸般怪异,十分邪性,可在他眼中看来,往往就很是寻常了,甚至称不得什么出奇之处。黄药师的那些观点,其实大多就是超前了一些这个时代而已,可在他这个后世人看来,那就确实很平常了,完全能够理解。
因此,尹治平这番投其所好,只是寥寥数语,便让黄药师忍不住生出了大得吾心之感。尤其尹治平抛出的许多怪异观点,简直比他的还要古怪邪性,直是搔到了他的痒处。
黄药师当觉精神大振,谈兴更浓,每每便酒到杯干,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与尹治平边谈边饮,直聊到深夜。有时说到兴处,便不禁大声称赞,放声而喝,实有狂生之态。
尹治平自穿越过来后,在终南上时,是滴酒不曾沾过。他本身并非是好酒之人,倒也不觉难忍,下山之后虽然开了戒,可也只是有时要上一壶小酌几杯,常常便只是光吃饭不喝酒的。今晚碰到黄药师,是穿越过来后喝酒喝得最多的一回了。喝到后来,浑浑噩噩,天旋地转,也不知什么时候便醉倒了。
第二日醒来,便发现是睡在黄药师这艘船的船头甲板上,地方不曾移动过,只是身上盖了床薄被。而黄药师则睡在桌旁的另一面,却也是醉倒了。
黄药师酒量虽比他好,可昨晚一番畅谈,得遇知己,却是心怀大畅,开怀畅饮,喝得比他要多。在他醉倒后不久,也自跟着醉倒了。
黄药师的身上也盖了床被子,这时也已醒了,正拥被而坐瞧着他,而程英则在一旁照看服侍。
尹治平扶额坐起,头还有些晕沉,略愣神了片刻,方才回忆起昨晚之事与弄清楚了眼前状况。转头瞧了黄药师一眼,苦笑了下,问道:“是前辈您为我盖的被子吗?”
“不是。”黄药师转头瞧向程英,道:“是英儿早上起来为咱们盖的被子,我昨晚在你之后可也醉倒了。”
尹治平转头瞧向程英,谢道:“多谢程姑娘了。”
“不客气。”程英恬然一笑,脸颊上露出一个酒窝,瞧来很是甜美可人。道了一句后,她又端起桌上的一杯茶递过来道:“尹道长你先喝杯茶。”
尹治平正觉口渴,又称谢接过,端起来便一饮而尽。茶正温热,喝下肚去,腹中暖融融的,感觉好了许多,人也又清醒了许多。
黄药师笑道:“昨晚难得开怀畅饮,这番共谋一醉,当真是痛快。”
尹治平却是摇头苦笑道:“再陪您老喝酒是可以的,只是再要喝醉,我可就不奉陪了。这醉酒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说罢,打个哈欠后站起身来,拱手一礼道:“请恕晚辈失礼,我得要回去再补个觉。”
黄药师哈哈大笑,“年轻人,这酒量还得练啊!”
第八十八章 问剑招 无双今安在
尹治平回到自己船上,李莫愁正在舱中而坐。他头晕犯困,也没心情调戏下李莫愁,打了声招呼,便回自己舱房睡觉。
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方起,醒来后洗漱一番,用过午饭,尹治平将李莫愁叫到面前,问道:“你在古墓派学艺时,可曾学过一路‘玉女剑法’?”
林朝英所创的《玉女心经》也是依据她原本自身的武艺为基础所创,却也不是凭空而来。《玉女心经》中的许多武功,其实都是把她自己原本所会的武功全部重新疏理,然后再在此基础上,整合创新。是她一身武艺的成就与精华所在,但这些精华也是从她原先的武艺中所粹取来的。
李莫愁没学过《玉女心经》,但学过古墓派的其他武功。尹治平要先知道玉女剑法是《玉女心经》上所独有,还是原本就在古墓派的其余武功中。只有李莫愁会玉女剑法这个前提在,他们两人才有可能合使出玉女素心剑法来。
“玉女剑法?”李莫愁摇头道:“没学过。这是《玉女心经》上的武功吗?我师妹跟你讲得这般详细,连《玉女心经》上记载有什么武功都跟你说了吗?她不会把《玉女心经》都传你了罢?”
说到后来,不禁大是生气。可她自己却也不知是因为小龙女把《玉女心经》轻易告诉外人而不肯给她这师姐而生气,还是因为尹治平与小龙女关系亲密而生气。
尹治平道:“我实话告诉你罢,这《玉女心经》你师妹半个字也不曾跟我提起。我之所以知道,并有所了解,乃是因为我曾得了我教重阳祖师的一篇遗刻,其中有提到《玉女心经》。重阳祖师与你古墓派的林朝英祖师是何关系,想必你也略知一二。他能获悉《玉女心经》,那也不奇怪。”
他既然要跟李莫愁合练玉女素心剑法,那免不了要告诉自己如何知道《玉女心经》上的功夫。便又推到了王重阳的身上,他昨晚跟黄药师本也就是这般说的。
李莫愁听他这般一说,这才恍然,暗道:“是了,原来如此。”可还是又忍不住确定地问了一句,“真不是我师妹告诉你的?”
“不是。”尹治平有些不耐烦地拉下脸来。
“哦!”李莫愁点了点头,不再问。
尹治平道:“重阳祖师的遗刻中曾言道,那《玉女心经》中最厉害的武功,乃是一路玉女素心剑法。但这玉女素心剑法却是需两人合使,一人使全真剑法,一人使玉女剑法,双剑合璧,威力奇大。我昨晚跟黄老前辈提起,他说想见识下这玉女素心剑法,提议看我们两个全真与古墓派的传人是否能合使出来。我虽然不知道那玉女素心剑法的具体练法,但既是两派的剑法合使,我想咱们多试一试或也可琢磨出几分来。只是你不曾学过玉女剑法,那却是大成问题了。看来这玉女剑法,是《玉女心经》上所载,不是寻常的古墓派武功。”
李莫愁闻言惊讶不信地道:“《玉女心经》中最厉害的武功是要与你们全真派的剑法合使吗?这可奇怪了。我虽然不曾学到《玉女心经》,但还在古墓时,却也曾听师父提起过,说《玉女心经》乃是专门克制你们全真派武功的。怎么到你这里,反说《玉女心经》中最厉害的武功是要与全真剑法合使,才能有莫大威力?”
尹治平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玉女心经》中的武功确实克制我全真派的武功不错。可若两种武功合使对敌,却能互补破绽,威力大增。这就像阴阳之道,虽然相克,却亦相生。”
“我教的重阳祖师与你们古墓派的林朝英祖师原本是对情侣,本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却因武学上的见解分歧以及性格上的不合等问题而反目,最后落得一个出家做了道士,一个空守古墓度余生。但林朝英祖师心中对重阳祖师其实一直念念难忘,她创这门武功时,实是幻想着与重阳祖师两人合练。所以《玉女心经》中最厉害的玉女素心剑法,要两人一用全真剑法,一用玉女剑法,合力对敌。”
林朝英的这种心态,李莫愁倒是心有同感,就像她恨陆展元,有时恨不得把他再挖出来鞭尸戳骨,可有时心中却也常自念想,实难忘怀。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人痴缠一生,难忘难解。想到这里,不禁幽然一声长叹。心下暗道:“我与祖师婆婆,倒也同是伤心人了。”
“你不会玉女剑法,那咱们这玉女素心剑法可就练不成了。”尹治平皱眉思索,也没去注意李莫愁这时正心有戚戚焉。沉思了片刻,忽然双眼一亮,道:“有了,你把你所学过的古墓派剑法的所有招式名称都罗列出来,这其中或可找到玉女剑法的痕迹。”
《玉女心经》既是林朝英以原本的武功为基础所创出,那玉女剑法也是在她原本所会的剑法中斟选其精华,再加一部分创新而成。他记得原书中杨过与小龙女合使玉女素心剑法之时,两人分别使的全真剑法与玉女剑法,招式名称是相同的。只不过一个是全真剑法中的招式,一个是玉女剑法中的招式,虽然名称相同,却绝不一样。
眼下让李莫愁把她所学过的古墓派剑法中的招式名称全列出来,他再从中找出与全真剑法中招式名称相同的,再合使来练。虽未必是《玉女心经》中原版的玉女素心剑法,可想来总该有那么几分的。
他当下寻了笔墨过来,叫李莫愁把所学过的古墓派剑法的招式名称全都写出来。他让李莫愁在舱中专心而写,自己出了舱来,走到船头,往黄药师的那艘船上望去,但见黄药师正自坐在自己那艘船的船头垂钓,头上戴着顶遮阳的斗笠。
黄药师旁边,程英正自拿了柄合她所用的短小木剑,便在船头的甲板上练习剑法。尹治平瞧了一眼,便认出程英所练的,正是昨晚黄药师使来与他对敌的玉箫剑法。
程英身子小,手里的剑也短,船头甲板这么大的地方,却也尽够她使得开了。黄药师一边垂钓,一边不时指点程英两句。
而黄药师的另一边,还有个蓬头垢服,瞧着傻里傻气三十来岁的女子,双眼圆睁,嘻嘻傻笑,手中拿着一柄烧火用的火叉。这时叉上正叉着条鱼,下面置着一个烧着炭火的小泥炉,正自在那里烤鱼。
尹治平瞧了这女子一眼,心道:“这应该就是傻姑了,想来她昨晚早已在舱中睡着了,今日早上也还不曾起来,是以我一直没见到。”
黄药师瞧见尹治平出了船舱,转头向他抚须一笑,问道:“你起来了,睡得可好?”
尹治平道:“很好,有劳前辈相问了。”
黄药师招手道:“来,过来陪老夫一起垂钓。”
尹治平道:“我正在与李莫愁研究合练玉女素心剑法,倒是略有几分眉目了。待到她把招式写完,我便要与她一起上岸合使演练,却是不能作陪了。”
黄药师笑道:“无妨,这个也不必着急的。”却也未再唤他过来。
程英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向尹治平行了一礼,脆声问道:“尹道长,可否请你代我问一下李莫愁,不知她把我表妹陆无双怎样了?是不是,是不是……”面色发白,没敢说“把她杀了”那四字。
尹治平含笑道:“这个不须问她,我便知道,你表妹陆无双还活得好好的。当年李莫愁掳了她去,只是对她经常打骂,却没有杀她,后来还反而收了她做弟子。只是她当年顽皮,腿上受了伤,还没养好便被李莫愁掳去,李莫愁也没好心给她医治,却是不幸跛了一足。”
“啊!”程英听闻表妹没死,先自一喜,可又听到表妹跛了一足,不由发出一声轻呼,“那她可要伤心死了,她最是爱美了。都是李莫愁害的,我将来一定要杀了她,替姨父、姨母,还有表妹的腿伤报仇。”
尹治平默然,不好再接话。
黄药师接过话来,道:“我昨晚瞧你的船在对岸停靠时,是船头向西,瞧来是要溯江往巴蜀而去,不像是要回终南山啊?”
尹治平脑中急转,想到个由头,诳言道:“我确实不是要回终南山,而是要往大理一行,向一灯大师传个信去。我教弟子中有人得知了大师门下高弟武三通的踪迹,我下山行走江湖,掌教真人便叫我顺道往大理向一灯大师告知一声。”
他往大理其实是为了看能否得到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秘技,还有当年段誉的“北冥神功”与“凌波微步”,不知有否留传下来,要去探听清楚。但这些事,却不好对黄药师明言了。
所以编了个理由蒙混,不过这理由却也是真真假假。一灯门下确是在寻访武三通没错,只不过他这个消息却是凭空编的。但黄药师不过是随口一问,却也不会当真专门为此事而向一灯求证。
而且为免黄药师他日与一灯碰上时问到而起疑,他就是到了大理真去向一灯告知一声也没什么。反正那武三通也是疯疯颠颠,不知跑到哪里,他随意编个地方,一灯门下寻不到,也只以为是武三通又不知乱跑向何处了,可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第八十九章 含羞解 剑意怎般悟
在船头上与黄药师闲谈了一番,约摸着李莫愁差不多写完,尹治平告罪一声,回舱而去。
“怎么样,写完了吗?”进到舱中,看着李莫愁还在伏案而书的倩影,尹治平问道。
李莫愁没抬头,答道:“还差几个,快完了。”
尹治平便坐在一旁等着。
候不多时,李莫愁搁笔停书,轻轻吹干了纸上的墨迹,把所写的几页纸整理了一下,一并递了过来道:“完了。”
尹治平接过一看,共有四页,先略瞧了下第一页上的剑式名称,从中瞧到了两、三个与全真剑法相同的,不禁心下一喜。有便好,看来方法找对了,最怕的就是没有,那就没法儿练了,除非李莫愁学会《玉女心经》。
李莫愁早觊觎《玉女心经》不知多久了,眼下能有机会练《玉女心经》中最厉害的玉女素心剑法,她比尹治平还要期待,寄于更大的希望。眼见尹治平脸上露出喜色,忙问道:“怎么样,有吗?”
尹治平道:“有,把笔拿过来。”
李莫愁忙转身把笔递了过去,尹治平伸手接过,从头细看,瞧见与全真剑法中有同名的招式,即用笔圈了起来。很快他便将四页纸上与全真剑法相同的招式名称全部圈完,复又检查一遍无遗漏,重新递给李莫愁道:“把我圈起来的,再重新抄录下来。”
李莫愁连笔一并接过,先看了一下,发现每页上圈起来的有多有少,但与没圈起来的相比,却都是少数。略数一下,不过才约摸二十招。但也知道这实非玉女素心剑法的原版,并不完整,可二十招还是太少了些。
她心里转过这想法,嘴上却没多说什么,复又伏案而书。很快便将尹治平圈起来的招式重新抄录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边抄边仔细而数。抄完才发现,刚才只是拿眼一过略微一数,却是数多了。现下仔细而数,竟然还不到二十招,只有十八招。
她搁下笔,转头看着尹治平,道:“只有十八招。”说着,把这纸递过给尹治平。
尹治平却笑道:“有十八招就算不错了,总比一招没有,连练也没得练要强罢。”
说着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并无错漏。便折叠起来,收在袖中。然后向李莫愁招手道:“过来。”
李莫愁却没站起身走过来,只是隔桌探着身子凑过来,脸红地提醒道:“说过了,只准亲脸。”
尹治平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笑道:“我不是要亲你。不过你既然提起了,那就顺便亲了罢,我今天还没亲你呢!”
李莫愁闻言不由大是羞躁,脸上更红,正要缩回身去,尹治平却已凑过身来,歪头“啵”地一声,在她光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李莫愁脸上更是红腻,娇羞动人。但被他亲过一口后,却还是忙缩回去坐正了身子。
尹治平微微一笑,重新招手说道:“走到我面前来,我给你解开穴道。”
“哦!”李莫愁这才明白尹治平刚才的意思,只是尹治平这几日每想起要亲她,便招手叫她过来。她被迫习惯成自然,也难免想歪。
当下起身走过去,尹治平出手解开封住她内力的穴道,站起身道:“回房带上你的剑,咱们上岸去试练一下这套玉女素心剑法。”
李莫愁应了一声,转身回房而去。在君山上,丐帮长老鲁有脚虽送了她一把剑,但她现下是尹治平的俘虏,有剑没剑也实是用处不大,无甚区别,所以经常不佩带在身上。
尹治平却是除了睡觉之外,经常剑不离身。当下先行出舱,到外面船头去等她。出舱不久,李莫愁便也取了剑跟着出来。
尹治平向旁边船上的黄药师打了声招,言明两人已把玉女素心剑法的招式整理出来,正要上岸去演练,就此先行别过。
黄药师自无不许之理,回应了两句,任他们离去。
两人施展轻功跃上岸边崖头,尹治平瞧见不远处有片竹林,又带头奔行过去,在竹林旁停下。
清风徐徐,竹影娑娑。
尹治平先打量了眼四周景致,转身向李莫愁道:“咱们练之前,我先跟你说下这路玉女素心剑法的剑意。”
“剑意?”李莫愁有些不太理解。她虽然在古墓派时也学过剑法,但后来用的主要兵刃却是拂尘,剑法早就撂下不练不知多少年了,已是颇有些生疏。
她那日手执尹治平的银龙剑能够伤了圣因师太,杀了韩无垢,那是一来她武功本就比二人要高上不少,二来则是仗着“三无三不手”的招式精妙。若真以剑法应敌,碰上与她武力差不多的高手,便会显出她剑法上的生疏了,远不及使用了多年的拂尘熟练与顺手。
“不错。”尹治平道:“每一种剑法都有其自己的剑意,包含着这套剑法中所蕴藏的武学道理与创制者的理念在内。只有悟透了其中的剑意,才能更好地发挥出这一路剑法来,使出来也能更具威力。有的剑法,就更重剑意,招式则在其次。这种剑法若不能领悟其剑意,招式使出来只是平平,徒具其形;只有领悟了剑意,才能发挥出原本的威力,乃至超常发挥。”
“这路玉女素心剑法,便是套更注重剑意的武功。如果我们能够领悟了剑意,那便可弥补我们招式上不足的缺陷。但若不能领悟,便只是各使各的,完全发挥不出双剑合璧的威力来,而且反还会互相牵制,碍手碍脚。”
这就像他之前在少林寺大门前与罗玉堂对战时,领悟了上善剑法的剑意一样。上善剑法只是全真派武功中的一套入门剑法,虽然善于防守,可招式却也只是平平,碰到真正的高手,是防守不住的。但当他领悟了上善剑法的剑意之后,这套剑法在他手里便威力大增,施展出来剑势绵绵不绝,让敌手抽刀断水水更流,不能攻破他的防御。
李莫愁闻言点点头,承认他说得有理,问道:“那这套玉女素心剑法的剑意是什么?”
尹治平微微一笑,道:“这套剑法的剑意吗,那就是要合使的两人心意相合,互相情切关心。遇到敌人的险招不可先顾自身,而要先救同伴。正因互相关切,才能互补对方的破绽,如此才能将心使到一处。使这剑法的两人,最好是对情侣,两人间脉脉含情、盈盈娇羞、若即若离、患得患失,如此才能把这一路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李莫愁开始本在认真倾听,可听到后来,却觉越来越不像话,不由得脸上羞红,嗔道:“胡说八道,天下间哪有这种剑法?我瞧你是故意诳我的罢!”
尹治平道:“我可没诳你,这玉女素心剑法就是要这般使,才能更发挥出其威力来。我已跟你说过,你们古墓派的林朝英祖师创制这路剑法时,是幻想着与我教的重阳祖师来合使。你想她当时是什么心境,定是想着与重阳祖师莺燕和好,调琴弄箫。可想到那夫妇之事,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自不免大是娇羞。再又想回现状,自是不免又想到如何才能与重阳祖师尽解心结,同归于好。可两人一个已出家,一个已独守幽居,谁又都不肯先低头认错,自是再难归于好。如此,自然就是亦喜亦忧,患得患失,心中又爱又恨,不知如何自处。可不是情侣间互相有意,却又你猜我想,缠绵相恋的情形吗!”
李莫愁当年是与陆展元痴缠苦恋过的,情侣之间确实是这般心境,她是过来人,听尹治平这般说来,却也很是理解。只是听完后,瞧了他一眼,脸上羞红不减反增地道:“那咱们两人要如何来使这般剑法?又如何来领悟这剑意?”
尹治平笑道:“这很简单吗,咱两个你有情我有意,脉脉含情,若即若离,正合来使这路剑法。”
李莫愁恼道:“胡说什么,谁对你有情了?是你自作多情,我可半点也瞧不得你入眼。”
尹治平道:“这也不碍的,你恨不得杀我,却又杀不了我,恨与爱同,这种心境也差不多的。你没听过句话,叫做‘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吗!”
李莫愁道:“你别满嘴胡话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这剑法咱们要如何才能练?”
“好罢!”尹治平故作一声长叹,“你既不肯与我情情爱爱,若即若离,那咱们只好使出代入**了。”
“什么‘代入**’?”李莫愁不解问道。
尹治平道:“所谓‘代入’吗,就是字面意思,把自己代入其中。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当自己是李莫愁了,就把自己当作是林朝英祖师,代入她的身份,想着她当时是什么心境。瞧我也不要当是尹治平,就把我当重阳祖师,对我又爱又恨,想与我好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整日患得患失。我反正对你一片爱慕,那也不需代入了。”
“这般就成吗?”李莫愁有些不敢轻信。
尹治平道:“成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反正你只要记着这路剑法的剑意是两人齐心合力,互相关切就是了,遇到险招要先奋不顾身来救我。至于你怎么样才能做到这般,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不管你代入谁也好,怎么想也罢,只要能成就行。来罢。”
说罢,“呛”然一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银龙剑。
第九十章 心意合 剑成一试手
两团剑光闪耀,相缠相绕,有若一条剑光长龙一般,劈风破竹,在竹林中穿行。
“噼啪喀喇”之声连响,一路所过,当真是势如破竹,在剑光长龙过后,成片的竹林倒下。剑光穿林而过,在生长密集的竹林中破开清空一条宽有丈许的道路,将这片竹林一分为二。
穿到林外,剑光一敛,但见是一对身着灰色道袍的男女,男道长眉俊目、身姿英挺,女道月貌花容、风姿绰约,正是尹治平与李莫愁。
两人经过连番试练,在这日落黄昏之时,终于彼此同心,契合到了这路玉女素心剑法的剑意之中,发挥出了这路剑法的威力来。剑意相契,双剑合璧之下,两人拿这竹林一试,果然威力大得惊人。
回头一望,瞧到身后的这一路战果,两人都是不自欣喜。转头相视一笑,尹治平目光直视,情深意切,李莫愁则低眉垂目避了开去,脸上含羞带怯。
尹治平执起她手,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练这玉女素心剑法,他是没问题的。他的全真剑法乃是看家本领,自是练得极好,而对李莫愁也极是喜欢。无论剑招,还是剑意,他都能契合进去。问题主要便在李莫愁的方面,且不说剑意难合,便是剑招方面,她多年不练剑法,也是颇有生疏了。所以一直都是她在拖后腿,直到这时,方才契合入了剑意,发挥出了玉女素心剑法的威力。
李莫愁抽了一下,没抽动,便也只得作罢,目光闪烁,有些掩饰地低着头道:“便是你说的代入**啊!”
“嗯,看来代入也是需要时间的,你这会儿才代入。”尹治平道了一声,也未深究,拉了下她手,道:“好了,我们回去罢,明天再练上一天,把这剑法练熟了,随时能契合进剑意去。到时就可对阵黄老前辈,让他见识一下这玉女素心剑法了。”
二人回到船上,黄药师正在他自己的那艘船上相候,见到二人回来,随意扫了眼李莫愁,便向尹治平问道:“练得如何了?”
尹治平道:“有所小成,明日再练一天,到这个时候,应该就可以让您老见识一下这玉女素心剑法了。”
黄药师一指自己船头矮桌上的酒菜,邀请道:“来,再来与我把酒畅谈,昨夜可还有些未曾尽兴。”
尹治平点头道:“好。不过,酒我是不会多喝的,最多一壶。您要醉,便且自醉罢。”
黄药师哈哈一笑,颇有豪气地道:“男儿岂可畏酒?自古以来,历史上的大英雄、大豪杰,乃至大文豪、大诗人,无不是好酒如命之人。岂不闻李白斗酒诗百篇?谪仙人的《将进酒》中又曾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金樽是何物,酒杯也。””
尹治平摆手让李莫愁且自回舱去,他轻身跃到黄药师的船头,道:“这话是不错。不过自古以来,不好酒的却也未必成不了大英雄。武穆王爷岳飞是不是大英雄,可也没听说过他好酒如命。何况,我也不曾想过要当什么大英雄、大豪杰。”
黄药师笑笑,不再与他争论这点,延手请他入座。
两人当晚又彻夜长谈,不过尹治平这回注意着,却没喝多了酒。略有微醺,便即倒扣酒杯罢饮。黄药师如何再劝,他也都婉言谢绝。
黄药师这回也没喝得醉倒不起,只是喝得颇有醉意,却还保持着神智清醒,头重脚轻地自行回舱去休息了。
尹治平送了黄药师回舱,也自回转自家船上,进舱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用过早饭,他便又与李莫愁上岸去练习玉女素心剑法。
两人本就有各自的剑**底在身,昨日又已练成,眼下只是练相互配合的熟练度与默契度,还有随时能契合到剑意中去的心境。练了一整日,果然颇有心得,大有进步,玉女素心剑法施展出来,比昨日又更增了几分威力。
待得日暮黄昏之时,两人休息一番,回复消耗的体力与内力。恢复之后,尹治平使出千里传音之法,向船上的黄药师传音道:“黄老前辈,我二人已把玉女素心剑法练成,便请你来见识一番罢。”
“好。”黄药师传音回了一声,没过多久,便见一道人影如一朵青云一般飘落上崖头,瞧见他们两人站在竹林旁,又轻身飘然而来。
落在两人身前丈许之外,黄药师抽出插在腰间的碧玉箫,瞧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既已准备好,那便来罢。”
尹治平转首与李莫愁相视一眼,“呛”然一声,两把长剑同时出鞘,剑指着黄药师。尹治平向黄药师道声“得罪”,率先欺身而进,使了招全真剑法中的“浪迹天涯”,李莫愁紧随其后,跟着使了招古墓派剑法中的“浪迹天涯”。
两人刚开始练时,还不能完全配合,出招之时往往需要尹治平先喊出一招招式的名字,李莫愁才能知道他要出什么招式,跟着使出古墓派剑法中同样的招式来。
可练到这时,两人对彼此的招式都已十分熟悉,而且相互间默契大进,便已不需如此,往往只是一个眼神,或是对方一抬手,便知道要使什么招式,跟着出招进击。
两人各使全真派与古墓派的剑法,固然也招式精妙,可瞧到黄药师这位武学大宗师眼里,却并不算多么高明厉害了。但眼下两人一使全真派剑法,一使古墓派剑法,双剑合璧,配合默契,彼此剑光相连,互相遮护对方;黄药师一瞧之下,竟是发现全无破绽,不由心中大是惊讶,暗道:“这林朝英所创的《玉女心经》果然了得,当真是不逊于我们五绝的一位奇女子。”
全无破绽,却也并不是没法可接。没有破绽,便打出破绽来。黄药师心中对林朝英叹服了一声后,便不作他念,凝神守意,心头空明。玉箫一挥,碧影横空,展开玉箫剑法接敌,同时左手展开落英神剑掌的掌法。左掌右箫,他下盘也不闲着,使出了旋风扫叶腿法,三般绝学齐施。
他前晚与尹治平的无影快剑和绕指柔剑法对敌,都只是分别施展一路武功,只最后被尹治平逼得迫不得已才各使弹指神通将其击退。眼下他方一接战,就三般绝学齐上,可见对二人双剑合璧所使的这路玉女素心剑法的重视。也是心中知道,自己单使一路武功,是绝然接不下来的。
当下只见剑影横空,箫声呼啸,掌影纷飞,腿影如风,三人间战作一团。
黄药师的玉箫与尹治平、李莫愁二人的长剑不断交击,发出密集如雨的“叮叮”声响。
抚琴按萧、扫雪烹茶、小园艺菊、西窗夜话……尹治平与李莫愁将仅得的十八招玉女素心剑法接连施展出来,黄药师虽三般绝学齐出,却仍觉只是勉力支应,只能护得自身周全,没什么反手还攻的余地。
待得十八招使过,尹治平长啸一声,抽剑而退,李莫愁紧跟着退后,与他并剑而立。
黄药师正觉被逼得更紧,忽然周身一松,但见尹治平与李莫愁竟已收剑而退,不由停下手来,大是奇怪,问道:“怎么不打了?这路玉女素心剑法确实厉害,但你们尽可放手施为让我见识完了。我虽然难破你们二人的双剑合璧,但要护住自身周全却是并无问题的。而且我瞧这路剑法虽然厉害,但似乎并无致敌死命的险恶招数,是你们还没练好吗?”
他以为是尹治平与李莫愁二人怕再打下去,一时收不住手伤了他,却不知尹治与李莫愁这自行推演出来的玉女素心剑法却合共就那么十八招,已然是使完了。再打下去,也只能把使过的招数再翻来复去地使用。
尹治平苦笑一声,答道:“我们两人都没学过那《玉女心经》,眼下这玉女素心剑法是我们两人靠着从两派的剑法中自行推演而来,并非《玉女心经》上原版所载的,合共就只得了这么十八招,已然使完了。再打下去,也只能把这十八招翻来覆去地用,虽然未必不能再过上个几十上百招,可要让您见识的话,便已经见识完了。”
“至于没有厉害的杀招,那不是我们两人没练好,而是这一路剑法中,确实本来就没有杀招。当年林朝英前辈创制这路剑法之时本为自娱抒怀,实无杀人毙敌之意。其时她又幻想着与重阳祖师合使,心中充满柔情,是以剑法虽然厉害,却无一招旨在要致敌死命。”
“可惜,可惜……”黄药师连道几声可惜,自是为不能把这一路匪夷所思又威力奇大的玉女素心剑法见识完整,而感到遗憾。也有为这一路剑非虽然厉害,却没有杀招,而感到可惜。
只是那晚他提意要尹治平与李莫愁合练这玉女素心剑法,看试试能不能练成,本就是存心一试的想法,也没寄于太大期望,眼下他们二人真的练成,已算是惊喜了。不能推演完整,那也是情理中事。不过只得十八招,却还是太少了。他已然见识了这般精妙的剑法,可却不能见识完整,这自也是大为可惜之事。
好在他天性洒脱,并非老顽童那般好武成痴,遇到什么奇妙的武功,便非要见识完了不可。眼下虽更想见识完整套的玉女素心剑法,但却也知这时想要见识完是不现实的。
当下连道几声“可惜”,长叹一声后,便也不再太挂于怀。
收起玉箫,又长笑一声,道:“也罢,今日能见识几分,已是颇为幸甚。走,回去当浮一大白。”说罢,便挥袖转身,飘然回船而去。
第一章 叛全真 离别入三峡
黄药师将尹治平引为知己,见识过了玉女素心剑法之后,却也不曾离去,又将船在此连停靠了数日,每日与尹治平把酒言欢,高谈阔论,滔滔不绝,还经常抓着尹治平彻夜长谈。
如是相聚到第九日,这晚月下畅谈一番后,黄药师向尹治平道:“算来咱们已在此相聚了九日,九为数之极。我知你还有事要办,便不多耽搁你了,咱们明日便就此别过罢。”
尹治平去大理的事其实也不要紧,不说耽搁这么几天,就是耽搁上一年半载的也不要紧。
六脉神剑、北冥神功、凌波微步,这三部绝学如果真在大理,那他不管早去还是晚去,也都在大理,不会跑了。如果不在,他不管早去还是晚去,也一样都是找不着。
但他那日跟黄药师说的理由,是向一灯告知其门下弟子武三通的消息。而消息是有一个及时性的,去得晚了,这消息也就没用了。他也不好把这事显得不当回事,只好颇是不舍地道:“这几日与前辈相聚,早晚请教,晚辈获益良多,真是不忍分别啊!”
黄药师道:“那也好办,你现在就立马叛出全真教,然后拜入我的门下。咱们师徒两个便能常常相聚,整日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尹治平闻言一愕,随即摇头苦笑。
老实说,黄药师的这个提议,刚才确实颇为让他心动了一下。他并不喜欢在全真教里待着,也不喜欢做个道士。平日也时常会想,该怎么样离开全真教,可总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借口跟计划。
他现在可不是全真教的一个寻常弟子,而是首座弟子,将来是要接任全真教掌教之位的。这种重要的弟子,如果轻易叛教而出,全真教又怎甘会轻易放过他。全真教的能量有多大,他在终南山上待了大半年,还是深为了解的。除非他甘愿隐居,躲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不出来,否则只要还在江湖上行走,总归是会被全真教给找到的。
他前世虽然是宅男,在家里宅惯了,但在这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没有一切现代化产品与享受的世界里。他要宅在家里干什么,难道整日除了练功,就是跟李莫愁滚床单?
他不是那种能飘然出尘的隐士,虽然能耐得住寂寞,可有时也会觉无所事事。就像他前世的时候,在家里宅的无聊了,也会出来逛逛,晚上跟朋友泡个吧,把个妹,调剂一下生活。这古代世界倒也有类似的地方,比如青楼,可青楼在江湖上最是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之地。全真教的道士虽然不能逛青楼,但还有其他许多跟全真教交好的江湖朋友,如果瞧到了他,自然也会向全真教通风报讯,那又得被全真教找上门来。
总之,全真教真不是那么好脱离的。
黄药师是当今天下的绝顶高手,武林前辈,转拜入他的门下,倒是可以得到些庇护。而且他为人邪性,也不会在乎什么江湖规矩。
但全真教人多势众,黄药师也未必能护得他周全。而且郭靖与全真教的关系也很好,再加上郭大侠的大侠气一犯,那绝对也是会站在全真教一面,跟老丈人作对的。
而且不说其他,就是眼下他毫无立场,随意就立马叛出全真教,恐怕也会反遭黄药师有些看不起了。
黄药师见他摇头未应,微微一笑,却也并不在意。他这一句话,实是半真半假,尹治平如当真肯转投入他的门下,能得这么一位佳弟子为传人,他自然是十分高兴。可连他自己心中也知道尹治平九成是不会答应,所以这随口一说,还是玩笑的成分居多。见尹治平不应,自也就并不在意。
明日即要分别,黄药师今晚又抓着尹治平彻夜长谈,至晚方别。
第二日一早起来,尹治平即又与黄药师在船头话别。
尹治平此前已向李莫愁问出了她平日藏身的赤霞庄所在,这时将地址告诉黄药师,让他可带着程英去解救陆无双。
李莫愁虽然经常在江湖上四处行走,但却也是有一个隐秘的住处作为巢穴的。并非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她今次是独自出来,其弟子洪凌波与陆无双,眼下便都在赤霞庄上。
那赤霞庄就在大别山附近,地点颇为隐秘。尹治平怕黄药师寻不着,还特意让李莫愁画了个简易的地图。但李莫愁肯答应告诉他赤霞庄的所在,却是有一个条件,便是要他请黄药师不要为难她的弟子洪凌波,放其一马。
为免尹治平骗她,她要尹治平叙别当日,向黄药师当面提出。这时尹治平送过了地图,当着李莫愁的面,便向黄药师提出道:“黄老前辈,李莫愁还有一个弟子,叫作洪凌波。此女却是秉性不坏,只是被李莫愁所教,才误入邪途,还请您老到时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她。”
黄药师瞧了李莫愁一眼,道:“这般小辈,她若不是自来寻死,我自也懒得理会她。”
李莫愁在旁执礼谢道:“多谢黄岛主大仁大量,肯饶小徒一命。”
洪凌波是她一手教养长大,她自是了解自己这弟子的为人,知道洪凌波向来也惯会趋避利害,若知道武功与黄药师相差太远,不是对手,自不会拼死相搏,定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所以只要黄药师答应了不主动与洪凌波为难,那便够了。
黄药师没作理会她,又与尹治平殷殷叙别一番后,道:“好了,咱们就此别过罢。他日江湖相逢,再来把酒言欢,彻夜长谈。”
尹治平拱手告辞道:“那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黄药师回了一句,即命他船上的船夫起锚开船。
尹治平这边船上,他一声令下,也开始起锚升帆。
两船扬帆之后,尹治平又与黄药师在船头挥手作别。两船错身而过,尹治平的船继续西行,往川中而去。黄药师的船则继续顺水沿江而下,原本是要打算往岳阳与洞庭一游,现下得了陆无双的所在,却是要先去解救陆无双。好在这倒也与他原本要走的方向一致,不必调头多走路途。
两船错身分行出丈许远,忽然黄药师的船上箫声响起,尹治平转身回望,见到黄药师正在船尾处低头奏箫而鸣。尹治平却是不大懂音律,也不知道黄药师吹的什么曲子。
李莫愁却是颇识音律,听了片刻,便道:“这是《阳关三叠》的曲目,根据王摩诘的《送元二使安西》所作,是首送别的名曲。”
“哦!”尹治平恍然点头,《阳关三叠》的名字他前世倒也听说过,知道是古代十大名曲之一,但具体的乐调如何,他可就没听过了。
两船越行越远,可黄药师的箫声却似不曾减弱,仍如响在耳边一般,直到双方的船都已互相望不见,曲声方减弱,终至不闻。
此时船正在荆州境内的长江段,不日过荆州,往三峡而行。荆州在唐时叫作江陵,李白曾写过一首有关此段水路的诗作名篇,叫《早发白帝城》,诗曰:“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首诗是李白于唐肃宗乾元二年所作,当时李白因永王李璘案,被流放夜郎,取道四川赶赴被贬谪的地方。行至白帝城的时候,忽然收到赦免的消息,惊喜交加,随即乘舟东下江陵。他当时被赦,心情十分畅快,这首诗写得流丽飘逸,轻越飞扬。
白帝城在奉节的白帝山上,与江陵相隔一千二百余里。虽然有时顺风顺水之时,水路行舟,朝发白帝,可暮到江陵,但并非常有之事。李白这首诗里的“千里江陵一日还”有稍嫌夸张之意,乃是他心意畅快而述。
可朝发白帝,暮到江陵之事虽非常有,但寻常隔日也便能到,可见顺水行船之快。而眼下尹治平与李莫愁却是逆水而上,溯江而行,这一千二百里的水路便行得颇慢了。尤其驶到西陵峡,进入七百里的三峡水路后,走得便更加慢了。
这日行进三峡,尹治平与李莫愁站在船头,赏看两岸高峡的风光。
李莫愁忽问他道:“你知道李谪仙另有一首写三峡的诗作吗?”
尹治平细思一番,加上他前世所知与原本尹志平的记忆,也不知道李白除了那首《早发白帝城》与三峡有关外,还另有一首写三峡的诗,摇头道:“不知。””
李莫愁道:“这首诗其实与《早发白帝城》乃是前后所作,是李谪仙被流放还未得赦时,途经三峡而作,诗便名《上三峡》。世人多知《早发白帝城》,而不知此《上三峡》。诗曰‘巫山夹青天,巴水流若兹。巴水忽可尽,青天无到时。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此诗中心境可与之后所作大为不同,全是凄苦之意,写得也尽是行路的艰难。”
李莫愁在古墓时所学的,并非只有武艺,还有诗词歌赋等。林朝英是一代奇女子,不但武艺高强,亦颇负才情,而且琴棋书画亦皆精通。她幽居古墓,无以为乐,除了习武之外,便也只有靠读书、作画、调琴等来打发时间。
古墓派的弟子不但学她的武艺,这些本事也是尽学的。倒也不是必需要学,只是幽居古墓,无以为乐,除了练武之外,自然也要找些事来打发时间,以怡情杯。李莫愁可也实打实是位才女。
尹治平听罢李莫愁念了这首诗,道:“听这诗中之意,瞧来咱们这段三峡水路,可也有得走了。”
李莫愁道:“咱们可未被贬斥流放,心境是大为不同的。沿途赏看风景,那也是不觉凄苦的。”
尹治平微微一笑,执了她手,道:“你说得是。原来你已不觉跟我在一起是苦了。”
第二章 登巫山 有神女妙舞
逆水行舟,确实颇慢,而且三峡的水流也颇为湍急,更拖缓了逆水而上的速度。两日后,船方始行过西陵峡,进入巫峡。
尹治平闻巫山**风光之美,进入巫峡后,便令船夫靠岸停泊,携了李莫愁共赴巫山。
“巫山**”这个词有两重意思,一个就是字面意思,指巫山上云腾雨落的美丽景观。二则是延伸引用之意,自宋玉作《高唐赋》与《神女赋》,其中写楚襄王与巫山神女一夕欢好之故事后。巫山**这个词,便逐渐地被指代形容男欢女爱之事。
尹治平本就对李莫愁有意,常想着与她成其好事,这时邀李莫愁共赴巫山,自不免又让李莫愁心生误会。待得他解说清楚之后,李莫愁则不免又闹个大红脸。
三峡之中以巫峡最长,巫山共有十二峰,分列于长江两岸。十二峰中,以神女峰最为秀丽。尹治平便携了李莫愁登神女峰观巫山**之景,巫山云蒸霞蔚,两岸猿声啼啸,一时只觉如登仙境。
唐代诗人元稹有两句诗,叫作“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云不是云”,正是写巫山**之美。虽然这首诗是元稹纪念亡妻所写,诗意是隐含形容妻子。可若非巫山**之美,看过此处,别处便觉无可再看,元稹又为何非要在这里引用巫山**之景,他大可去引用别处的。引巫山之云而入诗,正是说明了此处**景观之美别处再无可比。其**之多,变化之频,云态之美,雨景之奇,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尹治平携李莫愁登神女峰,赏巫山**之景,想起这首诗来,执着李莫愁的手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诗的意思是:经历过沧海的人,便再难于为寻常的水而感兴趣;而看过巫山的**之美,再看别处也都黯然失色。世上美貌的女子万千,但我从她们中而过,却懒于回身再多看一眼,只因我一半是是在潜心修道,一半却是因为有你。
这首诗对于他来说,倒是颇为契合,他可不正是个道士吗!拿这首诗来跟李莫愁表明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是契情契景。那是说看过她的美貌,眼里便再没有别的女子人。而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与修道是同等的,半数相分。
当然,尹治平现在对于李莫愁,仍只是止于喜欢她的美貌。这般整日甜言蜜语,表白心迹,只是为要打动李莫愁的心,好哄她心甘情愿地上他的床,服侍枕席。
李莫愁听他念诗表白,不由晕生双颊,垂眉低目,可心中却也忍不住欢喜。虽然明知道尹治平只是多半拿话哄她,可还是忍不住喜欢听。喜欢他称赞她的美貌,喜欢他表达对她美貌的迷恋。
“你对哪个‘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她可有我美吗?”忽然一个柔嫩娇美的声音自身后遥遥响起。
尹治平与李莫愁不由皆是吃了一惊,转身望去。
云雾缭绕之中,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款款从中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看去二十来岁的女子,长得很是美貌,而且是那种很诱人的美貌。
世上有那么一种女子,虽然眉目端正,品性端洁,可却媚骨天成,相貌、神态以及说话、做事之中,总是不自觉地带着那么一股媚惑诱人的气息。有一种天生风流气质,让人瞧到她的第一眼,就想把她搂入怀中,恣意妄为。
眼前的这女子,正是这种人,尤其她的穿着还十分大胆,只是穿着一袭半透明的轻纱,姣好的身子在轻纱下若隐若现,轻纱下除了胸上的抹胸与身下的亵裤,其余便皆是**着,肉色透纱而过,更增添了她的媚惑之意。
尹治平瞧到这女子的相貌与穿着,一时也不禁瞧得有些目光发直。李莫愁却是瞧得脸上一红,哼了一声,轻声骂道:“不知羞耻。”
这女子的身量虽不如李莫愁高挑,但身材比例却是十分完美,尤其这般几乎毫无遮掩的穿着,更可看出她双腿修长,胸前浑圆,撑得抹胸突起欲裂。而这抹胸并未全然包裹,只是遮住了重要的两点以下,大半的白嫩娇乳都裸露在外,两乳间的那一条沟壑深深,引人入胜。
李莫愁见尹治平瞧着这女子,两眼不瞬,目光发直,忍不住怒哼一声,伸手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哎!”尹治平吃痛之下,回过神儿来。
那女子瞧了李莫愁一眼,笑道:“你瞧,他刚才还跟你说‘除却巫山不是云’,除了你,眼里再瞧不上别个女子,可他现在不瞧着我都不眨眼吗!可见你虽然也生得挺美,可还是没有我美。这‘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话,他可该跟我说才是。”瞧向尹治平,问道:“你说可是吗,我是不是更美?”
这女子忽然出现,又这般打扮穿着,刚现身的那一刹,对尹治平的视觉冲击很大,是以瞧得目光发直,一时也没想太多。可这时回过神儿来,便不禁奇怪起来,现在可是古代,哪个好人家的正经女子会这般穿衣服,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她方才接近到两人身后,他与李莫愁竟都没有发觉。
这般一想,尹治平警惕心起,凛神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走近几步,直到了距两人身前三、四步外远方停住,含笑嫣然地道:“我是巫山神女。今日在洞府闲坐,忽焉心潮起伏,掐指一算,原来是有缘人上我巫山。便特来相寻,欲邀你共渡良宵,教你领略**之妙。”
尹治平不由张大了口,感觉自己有点斯巴达了。
李莫愁在旁冷笑道:“哪里来的无耻贱婢,竟还在此冒充巫山神女?我还是九天玄女呢!”
那女子转头仔细瞧了她一眼,忽然惊讶道:“啊,真是玄女姐姐。恕小妹方才眼拙,没有认出你来。咱们姐妹多年不见,不知姐姐你今日何事下凡而来?”
她说着话,走到李莫愁面前,热情地伸过手去,便要抓着李莫愁的手以行亲热之态。李莫愁被她这话说得不由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就叫她捉住了双手。
尹治平合上了嘴,转头瞧着这女子,忍不住心下暗道:“这女的是个神经病吧,正常的古代女子哪会这般穿衣服,就是青楼女子也不会这般穿着地出门。还在这荒山里乱跑。”
他才这般想罢,忽然“咕咚”一下,就见李莫愁身子一软,竟然就歪倒在地,不醒人事了。
尹治平不由又惊又怒,“呛”然一声抽出腰间的银龙剑来,指着这女子喝道:“你做什么了?快把她救醒过来。”
那女子道:“玄女姐姐她只是忽然想起前世,而凡人的身体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没什么的。咱们把她抱到我洞府里去,等她醒来就是了,走罢。”她说罢,示意尹治平抱起李莫愁跟着她。
尹治平怒道:“少跟我在这里神神叨叨了。”话音未落,便已一剑刺去。
他含怒出手,这一剑已是用上了快剑。只是李莫愁不知着了这女子的什么道儿,他也不敢立时杀了这女子,以免救不醒李莫愁来。所以只是想要出手制住她,剑上略收了几分力。
可他虽收了几分力,这一剑却仍是极快。不料那女子身形一闪,便已避了开去。
尹治平也未立时追击,而是抢到了李莫愁身前,一边警惕地盯着那女子,一边缓缓蹲下身去,伸手探了下李莫愁的颈间动脉,感觉到她的血脉跳动如常,方才松了口气。看样子,李莫愁确实只是晕了过去。只是不知是如何晕的,尹治平也没看清那女子怎么下的手,所疑处也就是那女子刚才抓了下李莫愁的手。
那女子虽被他挥剑相向,却并未生气,避过一旁后,也未出手还击。只是待尹治平察看了李莫愁的情形后,说道:“你看罢,我没有骗你,她只是晕了过去。”
尹治平站起身,盯着她问道:“你究是何人?”
那女子目光毫无相避畏视之意,与他目光相接,温柔含笑地答道:“我是巫山神女啊!”
尹治平喝问道:“哪个巫山神女?”
那女子盈盈笑道:“就是宋玉所赋中的巫山神女。”说罢,忽而开口吟道:“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近之既妖,远之有望,骨法多奇,应君之相………”
这正是宋玉《神女赋》中所言,形容巫山神女之美貌风姿的句子。她吟了两句,忽而跟着轻轻起舞,玉臂轻抛,身姿曼妙,纱衣跟着时而扬起,更显露出她衣下娇嫩的肌肤与姣好的身材。
尹治平听她开口吟诵之声,有如是在耳边轻声呢喃,只觉这声音悦耳美妙无比,再见她舞姿曼妙,配上这吟诵之声,登觉她真是这世间最美之女子。
本是怒瞪着她的双眼,目光越来越柔软,执剑的手也缓缓放了下去,只是盯着她轻旋舞动的曼妙身姿,眼中慢慢泛起迷恋之色。
第三章 这般仙 岂是真逍遥
“………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
自称作“巫山神女”的女子边吟边舞,等到将这一段吟罢,她停下舞姿,向着尹治平温柔含笑地问道:“我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你说是不是?”
尹治平这时瞧她的目光已满是迷恋之色,面上神情有些呆滞,听她问话,笑而答道:“是。”
神女又问道:“那你可爱我吗?”
尹治平道:“爱。”
神女道:“那你为何还要拿剑对着我?”
尹治平道:“对,我不该拿剑对着你。”忙将剑收起,插回剑鞘。
神女上前执过他手,柔声道:“你随我回洞府去,好不好?”
“好。”尹治平握着她手答应。
神女微微一笑,牵着他手道:“跟我来。”
说罢,轻扭腰身,转过身去,牵着他手,在前引路。尹治平便跟着他前行,对晕倒在地的李莫愁竟不管不顾,瞧也没瞧一眼。
那神女对山中路途很是熟悉,左穿右绕,脚下毫不停留。尹治平只是瞧着神女曼妙的身影,紧跟着她,对脚下的道路与两边的景物皆都毫不他顾。
走了约摸有半个时辰,穿过一片茂密的山林。进入一座隐蔽的山谷之中,在谷中复行一段,神女带着尹治平来到一处山壁上离地高有丈许的山洞中。山洞狭窄而幽深,婉娫曲折。
神女也不点火照亮,就那么行入进去。尹治平紧跟着她,迷恋地瞧着她,眼中全没有其他,对来到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丝毫没有奇怪,脸上那有些呆滞的神情,也全无变化。
山洞弯弯曲曲,行进去约摸七、八丈,转过一道弯后,却是行到了尽头处,前面已再无路。神女伸出手去,不知在石洞的石壁上哪里按了一下,忽然“喀”地一声响,面前的石壁左边处忽然向里缩了一下,露出一条缝隙,里面有柔和的光芒透出。
原来这石壁却是道隐秘的石门,神女伸手一推,厚重的石门被她随手推开。里面是间宽阔的石室,方圆约摸有三丈许,高则约有两丈。
石室的正中间,是一面宽大的石床,上面罗罩轻纱,铺设着绫罗绸缎,极是华美。石床的左边,是一处有丈许大小的水池。那水池中冒着氤氲热气,瞧来却是处天然的温泉。
室顶之上,离顶壁尺许远,悬空飘浮着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室内的光华,便是来自于这颗夜明珠所散发出的光亮照射。室中其余陈设、器物,亦皆华美珍贵,件件精致。
牵着尹治平的手进入石室,神女又反身把石门关上。然后她牵着尹治平的手来到一张石桌旁,拉他入座。
桌上放置着一套玉质的酒器,神女拿过一只玉杯,执过玉壶,为他倒了杯淡绿色的酒液,那酒液平静下来,凝住无波之际,瞧去就好似一块无瑕的翡翠置在杯中。
“来,先喝杯酒。”神女放下玉壶,执杯端起,递到他手中。
“好。”尹治平接过杯来,看也未看,便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尹治平只觉清凉而醇美,忽然心神一清,眼神一明。瞧清了眼前的所在,他不由大惊而起,盯着那神女喝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对我做什么了?我的同伴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神女跟着站起,柔声含笑地道:“你自然是跟着我来到这里的。你的同伴吗,我说过了,她只是晕了过去,睡上一会儿便醒,没事的。”
“你到底是谁?想把我怎样?”尹治平心中满是警惕地盯着她,伸手握住了腰间银龙剑的剑柄。
神女道:“我说过了,我是巫山神女,是来邀你共渡良宵的。”
尹治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神女道:“自然是叫瑶姬。”
瑶姬确实是传说中巫山神女的名字,这个尹治平倒也听说过,可眼下这女子一再地声明自己是巫山神女,这可就叫尹治平实在有点儿难以相信了。盯着她美丽诱人的容颜,心下暗自猜测道:“难道这是个什么邪道妖女,专练采阳补阴的功夫,瞧见我内力高深,精元浑厚,想把我采补了,所以借用了那神话传话,故意装作什么巫山神女来引诱我?”
略一顿后,心下又暗自道:“不过这又有点儿不对了,我方才明明中了她什么摄魂术的功夫,全然被她控制住了,对她言听计从,她要采补我刚才就趁机采补了,何必又还要把我弄醒?难道这女的嗜好特别,就喜欢人反抗,她好逆推强上?”
眼神怪异地瞧了这神女一眼,尹治平沉吟了下,却也没立即发难,问道:“你既说自己是巫山神女,那可会法术?”
“自然是会的。”神女柔声笑吟吟地道。
尹治平道:“那你露一手来瞧瞧,若你真会法术,我就信你是巫山神女了。”
“好。”神女点头应了,转过身手指向床边梳妆台上一面明亮的铜镜,道:“你瞧。”
尹治平随她手指瞧去,忽见那镜面泛起水波似的波纹,然后里面出现了画面,竟然便是李莫愁。
但见镜中的李莫愁还正晕倒在地,忽然轻哼了一声,身体一动,睁眼醒来。她起身坐在地上,略微愣了下,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不由面色一变,立马站起身来。转身瞧了一圈,却不见尹治平与那神女的踪影,又是面色一变。
“尹治平,尹治平……”李莫愁大声呼叫,四下里寻找了起来。
神女一挥手,镜中的画面消失,又成了一面镜子,只是倒映着室中的景象。她转过身来,看着尹治平问道:“你可信了吗?”
尹治平从铜镜上收回目光,大是惊讶地道:“你真的是巫山神女?”心下则是暗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鬼之事?是了,我还想着要求仙问道呢,如果我自己本身都不信这些,却还求的什么仙?这世上本就存在着许多难以解释之事,就像那颗奇怪的珠子,就像我为何会穿越到神雕世界。若非仙神之力,这却也没法儿解释。世上便真的有巫山神女,传说是真的,那却也不算什么了。”
神女有些生气地反问道:“你说呢?到现在你还不肯信我?”
“那你真是来找我共渡良宵的?”尹治平又有些不信地问道。
这种天上掉下个仙女儿,要来跟他上床,这种美事他以前也不是没自歪歪瞎想过。可这种事真的出现在了眼前,那却也叫人反倒有点不敢相信了。就像叶公好龙之事,叶公平时是多么喜欢龙,家里装饰的图象到处都是龙,可当龙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却反倒被吓住了。
其实世人大部分都是这种心理,天上掉馅饼之事,那只好想想,正常人是没几个肯真的相信的。尹治平眼下也是这种心理,自觉何德何能,竟然能被巫山神女瞧上了眼。
神女柔声道:“当然是,我又骗你做什么?”说罢,伸手解开衣衫,脱下了那一层基本上毫无蔽体作用的半透明轻纱。
粉嫩的娇躯坦露在眼前,尹治平又不由瞧得有些眼直,往她胸前瞧了好一会儿,方才把目光移转到她脸上,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能惹神女青睐?”
神女抬起一只玉臂,伸手按在他胸口,轻轻抚摸着道:“若真论起来,你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只因与我有缘。”
尹治平大着胆子握住她手,问道:“不知这缘从何来?”
他先前也曾有握了神女的手,只是那时他神智不清,却没什么感觉。这时握住,但觉那手嫩滑如玉,柔若无骨,一握住便不忍放开,只想一直握着,好生把玩。
神女上前一步,娇软的身子依在他怀里,道:“将来有一日,你自然会知道。”
尹治平双手握住她肩头,将她身子轻轻扳离,问道:“为何现在不能告诉我?”
神女道:“那你现在能做到终生不离此一步,与我做一对超然世间、不理世事的神仙眷侣吗?”
尹治平犹豫不答。
神女道:“我会教你长生不老之术,教你飞腾变化之法,做个在世的逍遥神仙。我还会一直在你身边,咱两个永生永世不分离。”
尹治平不由听得大为心动,张口便想要答应。可话到嘴边,却忽然又收住。如果他答应了,就此终身不离这洞府,那李莫愁却要怎么办,就把她弃之一边不理了吗?
杨过这徒儿又要怎么办,也扔下不理了?全真教,这个他倒本来就想脱离。终身待在这里,却也不怕被全真教找到。可在这里不得自由,却又跟在全真教有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在全真教。
在全真教,他什么时候想出来行走江湖,告知掌教一声也就是了,尽可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也没人来管束他。待到他将来做了全真教的掌教,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也不需向什么人禀告了。
而待在这里,便是真能学得长生之术,做个神仙,又有巫山神女这等曼妙的天仙神人为伴。可一生不能离她身边,这等没有自由的神仙,又做得什么有趣。
他是想求仙,但那却是想求更加自在的超脱与逍遥,而不是想做这等没有自由的神仙。他要想做,便自己去做,难道没有巫山神女来教便做不成了?
第四章 未曾应 峰回十年约
如果非要以一生的自由为代价,来换取成仙,那这仙不做也罢。
不是有那么首诗吗,叫作“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尹治平虽然略觉得这诗过于夸张了一些,但自由的价值,确实也非常珍贵。尤其对于他这么一个现代人来说,更向往自由,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前世后来自己创业,是因为自由。在这个世界想脱离全真教,也是因为自由。可以说,他两世所为与努力之事,便都是自由。又岂肯把自己一生的自由拱手送出,来换取那未必真个一定能成的神仙。
轻轻摇了摇头,尹治平看着神女道:“我不能。”
神女并不生气,伸手将他扳住自己肩头的手拿下,又依到他怀里,抬头含笑地柔声问道:“为什么不能?你不想成仙吗?”
尹治平道:“我想。”
神女问道:“那是你觉着我不够美吗?”
尹治平摇头道:“不是。你很美。”
神女又问:“那是你不喜欢我吗?”
尹治平又再摇头:“也不是。你正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神女看年纪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但她如果真是巫山神女,那早已活了上千年了,绝对熟得不能再熟了。其实分熟不熟,未必单看年纪,有时更要看性格。
有些女的明明三十来岁了,却还偏要装嫩,作小女生打扮,他可绝对不喜欢这种。而有些女性虽然二十来岁,正当妙龄,但历经世事,心智与性格却都很成熟理智。那这种女性虽年纪尚差些不够熟女,但绝对是名御姐。
这神女算真实年纪,绝对早够了,而且活了上千年,心智与性格也绝对十分成熟。而且其上千年的智慧积累,甚至可以说,早已是妖精的级别。再加上身材又好,人又漂亮,更有股天然的妩媚风流,妖娆之态,作风还又大胆开放,委实是他所十分钟爱的类型。
只不过面对这种女人,尹治平心里却又有些相畏,怕驾驭不住。这女人不论武力、实力、智慧,还是其他什么,全都比他要强,他根本与人家不是一个级别的。能得这种女人青睐,说实话,他是很激动与感动,也有种成就与虚荣感;但再说句实话,在这种女人面前,却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挺不直腰杆。
“那你为什么不肯答应?”神女又再接着问道。
尹治平道:“因为我还不能确定,你是我愿意与之相守一生的女子。而且,我在外面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神女道:“你错过了眼下,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成仙的机会了。你不后悔吗?”
尹治平摇头道:“我不后悔。”
神女轻声一叹,双臂环抱住他腰身,“你不知你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良机!”
尹治平回抱住她软玉温香的身子,感受着这具娇躯抱在怀里的美妙,尤其是胸前的那两团柔腻触感,有些享受地轻叹了一声,道:“机会并不只是别人给的,有时候更需要自己去创造。”
神女道:“你是认为我在施舍你吗?”
尹治平道:“不。我很感激你的青睐,只是我现在还确实不能做出决定。”
“那好罢。”神女又轻轻叹了一声,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他,道:“既然你现在不能作出决定,那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我们是缘起何处。”
尹治平不禁露出苦笑。
神女温柔又妩媚地笑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良宵苦短,便请与妾身共赴巫山**罢。”说罢话,便要伸手解他衣服。
尹治平伸手抓住她手,道:“神女盛情垂爱,在下甚感殊荣。只是我的同伴既已醒来,为防她遍寻不获,我还是就此离去罢。”
神女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从他手中抽出手来,后退开一步,离开他怀中,柔声叹道:“你知不知道,你又做了一个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尹治平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
如眼前神女这般恩物,愿自荐枕度,任他随意施为,予取予求。换了别个女子,他早就提枪而上了。可神女却并非寻常的女子,事实上,他眼下对这个巫山神女的身份还是不能完全肯定,心下有所存疑。
虽然她显露了一手神奇的法术,但会法术的不一定就是仙子神女,也有可能是个美丽的女妖精,是山魈鬼魅所化。
如果真是妖精或鬼魅所化,那她一直想要与自己行欢好之事,其间必然就大有问题了。虽然他此前受制于对方时,这神女早就有机会下手;但可能她所要为之事,不能是在他出于被胁迫与控制之下,而必须是要他心甘情愿。至于为何如此,他又哪知那许多讲究。
反正今日这件事大大透着古怪,不管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是人家神女有情,单纯就是想要与她共渡个良宵,大大便宜他一番;还是妖精或鬼魅所化,来行此魅惑之事,以求不可告人之目的。但他心里既然存着疑惑,便不能行事不经大脑,只靠下半身地冲动就轻易地跟对方上了床去。
至于说怕李莫愁找不着他,那只是一个借口。虽然也确实有点担心李莫愁找不着他后就此去了,但这并非真实的理由。
神女轻轻一挥手,身上彩色光芒闪耀,待得光影散去,便见她身上忽然穿上了一件华美飘逸的素色长袍。这一身长袍一上身,神女的气质似乎也跟着一变,变得飘逸出尘,天高云淡,不沾染丝毫凡俗之气。如此形象,似才正是位凛然有神的仙子,绝世天姿的神女。
尹治平不禁瞧得有些目瞪口呆,除了她手一挥,光芒一闪,就穿上了件衣服的法术。还因她穿衣前与穿衣后气质的截然变化,眼下她面貌上虽毫无变化,但她此刻与之前,就直是判若两人一般。
“既如此,那你便去罢。”神女又一挥手,石门洞开。
“告辞。”尹治平又瞧了眼前的神女片刻,方才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往石门处走去。此刻他心里已觉微微有些后悔了,不能与这神女**一番,似乎确实是件颇为遗憾的事。但这时却也没反悔的道理。
“且慢。”尹治平方走到门口处,正要跨步出门,神女忽然又在后面叫住了他。
尹治平收起脸上的那有些懊悔之色,转身回望,拱手一礼,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地道:“却不知神女还有何指教?”
神女道:“方才所说得那件事,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做考虑。十年之内,你随时都可以再回来,我会在此等你十年的。十年之后,你便是再想找我,也找不到我了。”
尹治平颇为意外之后,却也不由心下一喜。他本以为已绝了此路,虽然并不后悔,但眼下逢回路转,却还有一线希望,并有十年的时间做为缓冲与仔细斟酌考虑。如果十年内他求仙无望,却还想要去做神仙,这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十年在神女这种拥有无尽生命的仙神看来,可能很短,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但对于尹治平来说,十年却已足够漫长,也足够改变很多事,或许十年间内发生的事,还会对他的人生产生很大的转变。而这十年间,他的想法或许也会改变。
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那么肯定。谁又敢于保证,十年之后,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这是神女对他的宽待,深深行了一礼,尹治平充满感激地郑重道:“谢谢。我会用这十年的时间,认真仔细的考虑你的提议。”
神女颔首道:“好,你去罢。”
尹治平又再行一礼,转身而去。
※※※目送着尹治平的身影离去,消失在黑暗的山洞之中。神女轻轻一挥手,石门又再关上。
望着头顶那颗浮空悬在室顶的夜明珠,自语道:“今日的考验他已过了,但十年的时间,却不知他是否会做出改变。如果他真的转头答应了,那确实可以做个在世的神仙,但也就等着永远困守在这个世界,迷失在此罢。修行一途,劫难重重,尹治平,望你莫要叫我失望,连这第一关的心劫也过不去。”
“唉,找个人不容易啊!”神女轻轻打了个哈欠,走到石床边,“十年也不短了,还是睡个觉等着他罢。”
第五章 临江仙 不觉一年逝
尹治平出得洞外,打量了下眼前的山谷,再又回头瞧了身后幽深的洞穴一眼,轻拍了下额头,转身离去。
今日所历一切,他感觉如是在梦中一般,到现在还有点儿不敢相信是真的发生了。而巫山神女的故事传说中,宋玉与楚襄王所见的神女,也似乎都只是在梦中。
他之前来的时候,是被神女以**之术迷惑住了,并不记得道路。这时一边出谷,一边仔细记忆道路。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还会再回来。如果到时候因为记不得路而找不着地方了,那可就囧大发了。
出得谷外,他轻身上了树林中一颗参天大树,攀上最高处打量四下,寻找他之前与李莫愁所在的地方在哪边。四下仔细瞭望了好一番,方才大略找到。
他怕下去走,瞧不清路,迷了方向,干脆就展开轻功,直接从一颗大树跃到另一颗大树,身如灵猿一般,就在树梢头穿行了起来。一边行进,一边仔细聆听。
在神女的洞府中,神女展露法术时,他曾从镜中看到李莫愁正呼叫着他名字四下里找他,因此希望能听到李莫愁的呼喊声,好寻声赶过去。可仔细聆听,传入耳中的有风声、鸟鸣声、猿啼声,甚至还有远处山下长江激流奔涌而过的波涛声,可就是听不到半点人声入耳。
神女的洞府所在,与他跟李莫愁原先所在的位置,其实并不太远,只是路不好走,弯弯绕绕。算直线距离,也就不到十里路的样子。
尹治平这时没在下面寻路而行,而是直接展开轻功,从树顶奔过。再加上以轻功赶路,速度也是快了许多。没过多久,他便寻到了之前与李莫愁所在的位置。
他记得那里是一处突出的山崖,崖上还生有一株大枫树,算是比较明显的标志物了。只是行到近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显出惊愕之色。
那里确实是生有一株大枫树的山崖,可是不知为何,这里竟然搭建起了一座简易的竹楼。竹楼的竹子都已干黄,显然不是新建。
尹治平以为找错了地方,这里只是一个相似之处。可仔细分辨,确实便是这里不错。但为何会忽然出现了一座竹楼,这就难以解释了。哪怕他离去后就立马有人搭建,也不可能这么快。
竹楼一圈,还有用竹子交错围起来的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充作围墙,并围出一个小院。院中还开垦出了一小块土地,种着时令鲜蔬。这些东西,更不可能那么快就弄起来了。
尹治平在原地呆愣了好半晌后,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那座竹楼走了过去。
走到依旧是用竹子制作而成的院门外,他忽然瞧到里面竹楼中下面一间房门开启,走出来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妇人。
那妇人看上去有四十来岁,以一块青布包头,身材微胖,面色发黑,相貌寻常普通,只是瞧起来颇为粗壮了一些。不过她脸上右边处有一道从眼角直划到嘴角的刀疤,瞧起来颇是狰狞可怖,给她凭添了许多凶厉之色。那妇人手里拿着把锄头,瞧起来是要到地里劳作。
这妇人尹治平自然是毫不认识,全无印象,心中不由更是称怪。竹门是有一人多高,能将人的身形挡住。他怕那妇人瞧不见,转到竹篱外,左掌以拇指扣无名指竖在胸前,行了个道家的稽首礼,出声招呼道:“这位大嫂请了。”
妇人闻声转头望来,待瞧清了他样子,忽然面上现出惊异之色,喊道:“你等一下。”扔下手里的锄头,又急忙返奔回竹楼中去。
尹治平心下更是奇怪,满眼迷惑不解之色。
不片刻,那妇人便从竹楼中奔出,手里执着一幅画卷。急奔到尹治平身前三、四步外,与尹治平隔篱相对,然后高举起手,将画卷展开,仔细瞧一眼尹治平,再又瞧一眼画卷,似在与画上所画的比对。
“难道这画上画的是我?”尹治平暗道一句,心头更加疑惑了,又请问道:“这位大嫂……”
话未说完,那妇人已惊喜地叫道:“果然一样。”然后盯着尹治平道:“你是尹治平尹道长罢?”话里虽还有些相询的语气,但却已大是肯定。
尹治平道:“正是在下,不知大嫂何以识得我?”
“你看。”妇人大是欣喜地将手里的那幅画翻转过来,画面向着尹治平,请他观看。
尹治平一看之下,发现那画上画的果然正是自己。以工笔细细描述,画得甚是肖似。画中他正面而立,羽衣星冠,长眉俊目,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扶着腰间长剑的剑柄,面上还微微含笑。显得谦和有礼,看来实是有道之士。
再一细瞧,尹治平发现画的右上角还题着几行字,只一看他便认出来了正是李莫愁的字迹。显然这一幅画,也是李莫愁所作。
再看那几行字,却是一首词,词牌名题得是《临江仙》,词曰:“浔阳江头初见,梧桐树下追识。曾恨挫骨扬飞尘。洞庭君山楼,生死念微转。扬帆大江西去,碧海桃花东来。心合同修玉女剑。巫山梦**,曲终人不见。”
这首词里写得正是他与李莫愁之间的事,他与李莫愁在长江之畔初遇,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但确实是在浔阳附近。后来他一直追着李莫愁,待李莫愁挟质稍作脱身,他又悄悄跟随,追到了一棵梧桐树下。
“曾恨挫骨扬飞尘”,李莫愁这是说曾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洞庭君山楼,生死念微转”这两句,是说洞庭君山上发生的事。尹治平细思一番,便猜到应该是那日早上他入定练功,李莫愁正恰值闯进来,却没有趁机对他不利。
他后来醒转,曾问过李莫愁是否有趁机对他不利的想法,但李莫愁当时却否认。现在通过这两句词看来,李莫愁当时是曾有过对他不利的想法的,甚至想要杀了他,而且有机会得手,但李莫愁却没有动手。至于原因,便在“生死念微转”这一句了,这应是说在他的生死操之李莫愁手上之际,李莫愁心里对他的观念却微微产生了转变,因而没有立时下手杀他。
下阙的那几句,也更好理解了。“扬帆大江西去,碧海桃花东来”,这两句是说在长江上偶遇东邪黄药师之事。“心合同修玉女剑”是说他们一起合练玉女素心剑法之事。“巫山梦**,曲终人不见”两句,便是说他们在此遇到巫山神女,而李莫愁醒来后,他却已不见。巫山**本就是代指巫山神女,而一个“梦”字也说明了李莫愁对此事是心存疑惑,感觉如在梦中。
这首词如是在旁人看来,可能会有点莫明其妙,不知词中所指是何事,又是何意。但在尹治平这当事人看来,自然是一目而明,一思即解。默默看罢,尹治平不由心中暗自感叹。
“是你罢?”那妇人笑着问道,打断了尹治平的感叹与正有所沉浸的一点微妙心境。
“是。”回过神来,尹治平笑着应了一声,问道:“不知李莫愁道友何在?”
那妇人收回画卷起,一边道:“李道姑到山里面去寻你了,她已寻了你整整一年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年?”尹治平不由惊得叫了一声,瞪大了眼,张大了口。
那妇人语气颇有埋怨地道:“是啊,一年了,尹道长你是去哪儿了,可叫李道姑一番好找与苦等!”
“你是说已经过了一年了吗?”尹治平没理会她的埋怨,又盯着她再次确认地问道,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妇人道:“可不是吗!去年是嘉熙元年,今年是嘉熙二年,你若是不信,就到山下去随便找个人问问,我还会骗你不成吗?”
尹治平再看向院中的竹楼与这个院子,心下暗道:“是了,如不是过了一年,这些又岂是短短时间便能够建好。以前看过的那些神话故事里,神仙与凡人的世界,时间便都是不对等的。《西游记》里常说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还记得有个故事是说,有人偶遇仙人,随仙人到山中修炼,但等到出山再回来,却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的妻子家人全都已死去,后代都繁衍了好几代了。”
“我跟神女去她的洞府,连一晚的时间都没过去,最多也就是几个时辰,想不到这世间已是过了一年。唉,可见我没留下来跟神女去滚床单,实是太对了。我若真滚完床单,再留宿上一晚,这世上也不知多少年过去了。说不定我出来,李莫愁都成老太婆了。”
“神女给了我十年之约,这算不算是有点儿作弊啊!我才刚出来,还没怎么着呢,这嗖地一下,一年就过去了,简直坑爹啊!”
尹治平心下好一番无奈与感叹,同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莫愁竟然会在这里等他一年,而且看样子还天天都出去在山里面找他,这可实算得情深意重了。
又自心下暗道:“可能就是那句话,有些东西,失去的才会知珍惜,也才会发现那东西对自己的重要性。李莫愁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吧!”
第六章 疤面虎 苗疆五毒教
既认出了是尹治平,妇人连忙开门将尹治平请进,然后将他一路引到厅中奉茶。
尹治平打量了下厅中的布置,在上首竹椅上坐定,问那妇人道:“不知大嫂怎么称呼?”
他这时已从时间悄然流逝了一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心情稍定,从院门一路行来,却发现这个看上去像是个村下恶妇的妇人,竟是也有武艺在身的。因此进得厅来,便特意问了一句。
妇人道:“小妇人姓赵,也没什么大名,只有个从小家里呼惯了的小名儿。因在家中排行老大,便叫做大姐。尹道长你连名带姓,称我做赵大姐便是了。”
“哦!”尹治平点点头,忽然想起在终南山上时曾听杨过提起的两个人来,有些惊讶地瞧了这赵大姐一眼,问道:“嗯?你是‘疤面双虎’中的赵大姐?”
杨过最是活泼好动,不肯闲着,可因在终南山上要守全真教的诸般规矩,不免大是压抑了他的贪玩之乐。他跟一些同辈的弟子混熟了后,却是找到了另一般乐趣,便是专爱跟人打听些行走江湖之事与一些江湖人物,当做听说书故事来听。
有时他教杨过武功中途休息之余,杨过也把听来的这些跟他转述一番。杨过口才便给,口齿伶俐,讲得活灵活现,好不把自己当做了说书先生一般,大是得乐。
尹治平可不是严肃古板的师父,与杨过之间有时也颇有些没大没小,杨过既然爱讲,他也就跟着听得一乐。但也就只当做故事一般,没怎么在意。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却是竟遇见了杨过曾跟他讲过的其中一人。
据杨过所讲,说这疤面双虎乃是一对夫妇,男的名叫李黑虎,女的名叫赵大姐,乃是蜀中一带有名儿的雌雄大盗,专做拦路剪径没本钱的买卖。那李黑虎一把虎头鞭,赵大姐一把杀猪刀,武功颇是不弱。
赵大姐脸上闪过丝惊异,笑道:“没想到尹道长竟然听过小妇人的名字,嘿,可真是有幸得很了。”
尹治平道:“我听说你们夫妇同出同动,从不相离左右,却不知尊夫何在?”
赵大姐脸上闪过丝黯然,道:“我那汉子吗,去年给人家杀死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咱们去年在川东道上被一伙仇家给围上,我们两个寡不敌众,被追杀出去几里地。我那汉子为护我逃走,被仇家所杀。本来我也逃不过一死,幸得李道姑路过,出手相救,还帮我杀了仇家,替我报仇。”
顿了一下,道:“我以前在江湖上,只听人说赤练仙子李莫愁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是个大魔头。却没想到,她还会救人。我既被李道姑所救,男人又已死了,没个依靠,便以身投报,给她作个仆妇,以这后半生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尹治平心下感叹,没再提她这伤心事,转过话题,向她问起李莫愁这一年来的情况。
按赵大姐所说,李莫愁这一年来从不轻易下山涉足江湖。那一次正好救她,却是李莫愁下山采购粮食。而自收了她为仆妇后,下山采买之事,便全都交给了她来办,李莫愁更是足不离巫山,每日便是在这里练功习武等着尹治平,而每隔上几日,还都要到山中去寻找尹治平一回。
赵大姐讲罢,问尹治平道:“尹道长,却不知你这一年去了哪里,可让李道姑好找?我也曾问起李道姑,她只说是在这巫山跟你失散,其余便语焉不祥,不肯多说了。”
尹治平苦笑了下,道:“大姐恕罪,这个实是不便相告。”
江湖上颇有许多隐秘之事,也最忌探人**。这赵大姐却也是个老江湖了,这点道理自也知道,当下道:“那好罢,既然尹道长不便相告,那我就不多问了。你在这里等着就是,李道姑应该再过不久便会回来,我先出去忙些杂活,就不作陪了。”
尹治平起身道:“大姐请便。”
赵大姐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尹治平将一杯茶水饮尽,又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李莫愁回来,不禁心下有些焦急,当下起身走了出来。出得门外,但见赵大姐正拿着锄头在那一小块菜地里面弯腰锄地。
赵大姐见他出来,转身问道:“尹道长,你有什么吩咐吗?”
尹治平道:“没有。我只是见李道友还不回来,想唤她一声。”说着又往前走出几步,在院子正中站定。
赵大姐奇道:“你又不知她在哪里,怎生唤她?”
尹治平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丹田中提起一口纯厚的天罡真气,忽然纵声长啸。
这一啸出口,有若龙吟虎啸,直穿云宵,惊得四下里鸟雀乱飞,走兽相避。深山之中有猿声啼啸,慌乱避走。
赵大姐没料到他会忽然纵声长啸,这一下出其不意,全没防备。虽然尹治平的啸声并不是针对她而发,可她就在旁不远,这突然一下,直震得她双耳嗡鸣,心中一突,忙运内力相抗。心下暗自惊道:“这尹治平果然不愧是全真教的首座弟子,七子之下武功第一,好深厚的内力。”
尹治平这一啸气息极长,竟是绵绵不绝,滚滚如潮,直延续了有盏茶时分方歇。
巫山本是常年云雾缭绕,这处山崖不低,也有云雾弥漫。可尹治平的啸声过后,院子周围的一片云雾,竟被他啸声所震而清空,肉眼可见云雾翻滚着四下退去。
赵大姐这才明白尹治平说唤李莫愁一声是何意了,他这一啸出口,声传数里。李莫愁若是在附近,必能听到。待分辨出啸声传自何处,自然便会立即赶回来。
尹治平发出一啸后,也未再进屋去,反而又径自出了院子,在院门外远望相候,等着李莫愁听到啸声赶回来。
等了约摸有两刻钟左右,尹治平忽然望见云雾弥漫的山腰间雾气翻滚,有人正在急速奔上山来。尹治平不由心下一喜,以为是李莫愁赶了回来,便要开口相呼。
但才一张口,却发现那翻滚的雾气并非一道,而是有三道。有若是三条长蛇在云雾中穿行一般,带出三道翻滚凌乱的雾流。李莫愁只是一个人,何来能弄出三道雾流。尹治平心中惊疑,立即收住了将要喊出去的声音。
凝神细瞧,没过多大会,便见雾气中钻出三人。但见那三人身着对襟短衣,下系围腰,衣上绣着色彩鲜艳的花纹图案,却不是汉人衣着打扮,竟然是三个苗人。
那三个苗人奔行颇快,但在尹治平看来,他们轻功却是不怎么样的,就是单纯的腿脚跑得快,而且擅于在山地间奔走。尹治平往他们腰间瞧了一眼,发现他们腰间都挎着刀。
三个苗人飞快地奔上山崖来,在尹治平身前丈许外停住。分散而立,隐隐成合围之势。
打量了尹治平片刻,三个苗人中中间那个年纪最大,看去有四十来岁,瞧来也是为首的,开口问道:“刚才是你发出的啸声吗?”
尹治平听他说的是汉话,倒是松了口气,要是遇到三个全是语言不通的,那却也是问题,他可不会说苗语。当下答道:“正是。”
三个苗人面现惊异,又把他重新打量了一番,那个为首的苗人态度恭敬了一些,问道:“你是哪家门派的道士?”
尹治平行了个稽首礼,道:“全真教尹治平,三位有礼了。”
“你是全真教的?”三个苗人更加惊讶,那为首的又问了一句。
“正是。”尹治平应了一声,问道:“不知三位到此有何贵干?”
那为首的苗人往尹治平身后的院子与竹楼瞧了一眼,道:“我们是来找位道姑,叫作李莫愁的。听说她在中原武林很是有名,叫作什么赤练仙子,你可知道?”
尹治平没答他的话,问道:“你们寻她有何事?”心下则不由暗道:“这三个苗人来势汹汹,瞧来颇为不善,看样子多半是来找李莫愁寻仇的。这李莫愁的仇家还真是多啊,什么时候竟然又惹到了苗人?嗯,苗人,他们该不会是苗疆五毒教的罢?”
那为首的苗人道:“我们来寻她讨要一件东西。”
尹治平想到他们的身份问题,问道:“你们可是苗疆五毒教的?”
三人惊讶了一下,那为首的苗人便道:“正是。”稍顿了一下,他向尹治平行了一礼,接道:“尹道人,咱们五毒教一向偏居苗疆,与你们全真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素无瓜葛,还请尹道长你莫要来管闲事。我们今日只是来找李莫愁的,尹道长若是知道她在哪里,便请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感激不尽……”
他还要说什么,里面赵大姐听到外面说话声,走了出来问道:“尹道长,你在跟谁说话?”
她一走出来,忽然右边的那个苗人面色一变,指着她用苗语叽哩呱啦叫了一声,跟着“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所挎的刀来,其余两个苗人也跟着拔刀出鞘。
尹治平瞧他们手中的刀,却是三把直刀,见他们亮出刀来,喝问道:“你们做什么?”
那为首的苗人指着赵大姐道:“这妇人是李莫愁的仆妇,我们要捉她问话。”
第七章 一剑退敌 莫愁拆台
赵大姐见这三个苗人抽刀相向,要来捉她。冷笑一声,伸手往怀中一摸,不知从哪里扯出把刃长尺许的尖刀,刀身漆黑,刀刃雪亮,正是她的成名兵刃杀猪刀。
她一刀在手,脸上满是凶悍之色,刀指着三个苗人叫道:“好啊,你们这三个苗子当我一个女人家好欺负是罢,来啊,让老娘见见你们的本事!”
那右边最先抽刀的苗人最是冲动受不得激,当下一声低吼,挥刀欺身而上,便向赵大姐砍了过去。可才冲了两步,忽然听得“呛”然一声长剑出鞘的声响,紧接着便见眼前银光一闪,“当”地一声响,手中的直刀被拦住,人也跟着不由自主的被拦下,竟然再冲不动往前半步。
转眼瞧去,却见是尹治平腰间的长剑出鞘,横剑相架,将他拦下。他另一手也握上刀,双手合力,奋力往前推去,可竟是仍然推不动半分。好像拦住他的并不是一把薄薄的长剑,而是一座不可动摇的大山。
尹治平单臂横剑相架,并不是一个十分便于发力的姿势。而那苗人双手合力,更以全身之力而推他一臂之力,竟是推之不动。旁观没动手的另两个苗人,都是不由大惊失色。
尹治平道:“这里没什么李莫愁,是我的隐居之地,你们找错地方了,回去罢。”他面上神色轻松,并没显咬牙用力之态,而且还能轻松自如的开口说话,那两个苗人瞧得更是惊诧。
而被他横剑拦住的这苗人,大惊之下却又觉羞愤莫名。自己在所居的苗家寨子中向来是以勇武有膂力而著称的,可想不到眼下自己以全身之力竟然推不过人家的一个手臂去,而且人家还显得十分轻松,明显还大有余力。当即只觉羞恼异常,大喝一声,更加奋力推去。
这一用力,忽然对方剑上一股更加强劲的力量反涌而出,顺着他的刀直冲而来。他只觉自己在这股力量下有若是大浪之中的一叶小舟,全无抗力,不由自主地“噔噔噔”连退五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握刀的双臂轻轻发颤。
那为首的苗人道:“尹道长,咱们五毒教与你全真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非要来架这梁子?”
尹治平道:“我也说过了,这里没什么李莫愁,你们找错地方了。在我这隐居的清净之地,你们动刀动枪的,却又是什么意思?”
那为首苗人指着后面的赵大姐道:“那妇人明明就是李莫愁的仆妇,尹道长如何说这里没有李莫愁?”
尹治平反问道:“你们凭什么说她是李莫愁的仆妇?”
那为首苗人指着被尹治平一剑震退,还坐倒在地一时起不来的苗人道:“我这位同伴几日前曾来巫山采药,见过李莫愁和那妇人,因此识得。正因如此,我们才特来巫山寻她。”
尹治平道:“你那位同伴可能是瞧花眼了,这里并没有什么李莫愁,你们快去罢。”
那为首苗人握紧手中的刀,面色郑重地道:“尹道长,你这是一定要与咱们五毒教作对了?”
尹治平道:“我可没有与你们作对,是你们先在我这里动刀的。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那为首苗人道:“好,尹道长,你敢跟咱们发个誓说,这里果然没有李莫愁吗?若你真发誓说没有,那咱们二话不说,立马就退走。”
尹治平长剑一转,剑指向他,道:“我干吗要跟你们发这个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不走,那我就打你们走。到时剑下无情,若有死伤,可莫要怪我好话没说在前头。”
忽然山下一声清啸响起,尹治平不由面上一僵,随即脸上露出苦笑。他已听出那啸声正是李莫愁的声音,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却偏偏在他一再跟这三个苗人说这里没有李莫愁的时候,她就回来,这不是正好来拆他的台吗!
三个苗人皆转身向山下而望,那个被尹治平一剑震退,坐倒在地的苗人也连忙爬了起来。
尹治平目光也跟着望下去,啸声不久,便见山腰处雾气翻滚,一道雾气长流急速而来。这速度可比刚才那三个苗人奔上来时,快了许多。古墓派轻功乃天下一绝,短距离内急速冲刺,尹治平也是要稍逊李莫愁几分的。
雾气滚滚,再过得片刻,便见得雾气稀薄处,一道杏黄色的身影有若足不沾地般飘然而来。尹治平的目力好,远远便已望清楚那正是李莫愁,她又穿回了她那一身杏黄色的道袍。
对于尹治平来说,他再见李莫愁,只是相隔了几个时辰而已。虽然他已知道去了神女洞府一趟,再出来的这时,世间已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可一年的时间,对于李莫愁这种内功有成,能够延年益寿、延缓衰老的高手来说,相貌基本上可以说毫无变化。
所以虽然明知已过了一年,可这时再见李莫愁,尹治平却觉着,似乎就只是几个时辰没见而已。唯一与他几个时辰前的记忆有所不同的,也就是李莫愁换了件衣服,又换回了她那件杏黄色的道袍。
急奔上山之际,李莫愁也抬眼往山上打量。
她之前的位置离住处颇有一段距离,闻得尹治平的那声长啸,她并没立即分辨出那就是尹治平的声音。其实她也根本没有去仔细分辨,下意识便并没往此处想。一年的时间,尹治平全无半点音信,她心中可说已是有点儿绝望了。每过几天,就到山中去找找,只是因为已经养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却并非是抱有多大的希望。
但闻得啸声传来的方向是她的隐居之处,她却不能不理会,因担心是有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便立马赶了回来。
来到山下她先发出一声清啸,是要确认赵大姐是否还活着。如果赵大姐还活着,便会啸声回应,反之则没有。
可眼下虽算得有仇家上门,但赵大姐并无危险,尹治平轻轻松松就挡下来了。她既无险情,而眼下情况还有点儿没弄明白,再加上有尹治平这高手在,也不必担心,是以便没立即发啸回应。
李莫愁心中担心,赶得更急,忽然瞧到山上有三个苗人,心中已立时猜到当是五毒教的人。那三个苗人身后,却还有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道人。那道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身姿挺拔,长眉俊目,却正是她朝思暮想,日日期盼能够找到的尹治平。
毫无征召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人,又忽然这么毫无征召地出现在眼前。李莫愁不由得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她还以为瞧花了眼,使劲眨了下眼再瞧去,发现尹治平还在那里,正含笑望着她,并非是幻觉。
一时之间,李莫愁就呆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那么瞧着尹治平。至于那三个苗人,早已被她抛到了一边,此时全不在她眼里了。
但那三个苗人可不会像她这般发愣,眼见仇人找到,为首那苗人刀指着叫了一句,“是李莫愁。”也不管尹治平刚才骗他的事了,立即就挥刀向山下奔去,另外两个苗人也立即挥刀紧随其后。
“哎,你们这时候闹什么闹!”尹治平道了一句,亦紧随其后而上。他后发而先至,一个起落便追到了三个苗人身后,“唰唰唰”三剑闪过,两个苗人已被他以剑尖点中穴道,呆立当场。
不过那为首的苗人比另两个苗人的武功却高了不少,危急之中窜身避了过去。让尹治平的其中一剑落空,但他长剑跟着又紧随了上去,这一回那苗人却再避不过,多撑了一剑也仍是逃不脱,被点中穴道,僵立在了当场。
尹治平以剑尖点了三个苗人的穴道,便再不多看一眼,身形跃过三人直趋而下,赶到了李莫愁的面前站定。收剑入鞘,尹治平高兴地叫道:“莫愁。”
李莫愁眼珠转动,回过神来,忽然出手如电,一掌往他脸上抽来。
尹治平这一下可全没料到,大吃一惊的同时,连忙抽身而退。可虽避过了她这一掌去,却是险之又险。李莫愁的手掌紧擦着他鼻尖不到寸许处挥过,而掌风扑面,也让他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痛。
“你做什么?”尹治平吃惊问道。这情况有点儿不对啊,李莫愁不是苦苦等了他一年,还经常漫山遍野地在山中苦找吗?这种做法应该是对他情深意重的表现啊,怎么现在自己回来了,她没有惊喜,却反而挥掌相向。
“我看你是不是真的。”李莫愁说话中,又紧跟着欺身上来,一掌往他脸上抽去。
尹治平再后退开一步,苦笑道:“你用不着这么试吧!”
李莫愁道:“我就是要这样试。你这个混蛋,你去哪儿了?说也不说一声,就整整消失了一年不见踪影,哪儿都没你的半点音信。”她又欺身而进,这回挥掌直向他胸口打来。
尹治平听她话中的怨气,想及她这一年来的苦楚,心中一软,没再相避,只是默运内力,硬受了她这一掌。
好在李莫愁只是想要出口怨气,并不是存心要杀他,这一掌也并未用足力道。一掌击中他胸口,只把他打得内力震荡,身子一晃,便也再无什么伤害了。
“你怎么不躲了?”李莫愁这一下本也没料到能打中,手掌还按在他胸口没有收回,惊讶问道。
尹治平笑道:“打一下能让你消消气,那也无妨。打是亲,骂是爱吗!”说着,伸手便要抓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掌。
“啪”地一声,李莫愁及时收手,反手在他伸来的手上打了一下,将他手掌打开,“哪个爱你了,你少自作多情。”
第八章 五毒秘籍 话说当日
尹治平有些讪讪一笑,当着有人在场,也不好死皮赖脸或强搂强抱,便只索罢了。
李莫愁绕过他,直往山上行去。赵大姐收起自己的杀猪刀,从山上迎了下来。
李莫愁瞧了那三个苗人一眼,向赵大姐道:“大姐,麻烦你把这三个苗子拉到山下去杀了,然后放一把火把他们尸体烧干净。这些苗子是五毒教的,身上都藏着毒药,你小心一些。他们身上若是有什么虫子飞出来,也不可放跑了,一并烧干净。”
三个苗人虽被尹治平点了穴道,但是哑穴却没被点,听到李莫愁要杀了他们,都是破口大骂。那为首的苗人喝骂道:“李莫愁,我劝你赶快交出你从我教抢走的《五毒秘籍》,然后把我们三个好生放了。不然等我们教主率人赶到,擒捉你后,必然让你受万蛊噬心之苦。”
李莫愁冷笑道:“凭你们五毒教的本事还想捉我?你们也就会玩玩毒药跟蛊虫,有什么真本领?我十年前就一人灭了你们的一处分坛,现在吗,哼!你想要我受万蛊噬心之苦,那我就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瞧了赵大姐一眼,道:“大姐。”
赵大姐应了一声,又抽出自己的杀猪刀来,说道:“道姑你放心罢,我必然做的干干净净,连他们的骨灰都给洒到大江里去。”说罢,狞笑一声,往那三个苗人走去。
三个苗人破口大骂,赵大姐已过去一人一脚,将他们踢得从山上直滚下去。
尹治平在旁听了那为首苗人与李莫愁所言,不由心中暗道:“原来李莫愁的《五毒秘籍》却是从五毒教手里抢来的,想来她的毒掌功夫也是从这本秘籍里学来的。古墓派的武功中,可没有这般险恶毒辣的功夫。”
瞧那三个苗人被赵大姐踢下山去,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快走两步赶过去,跟李莫愁并肩而行。瞧了她一眼,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莫愁已瞧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哼道:“你又想说我滥杀无辜吗?”
她也不知为何,尹治平失踪后,她忽然很想他。可这时他回来了,她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瞧着他又有些生气。似乎他总是能轻易惹她生气。
尹治平摇头道:“不是。”长叹了一声,道:“我是有许多话想跟你说的,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回来后才知道,这世上已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可在我而言,却只不过过去了几个时辰。我想这一年中定然发生了许多事,我也错过了许多事。这种时间差,可真叫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李莫愁听到他的话,不由停下脚步来,转头惊讶地瞧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只去了几个时辰?”
尹治平道:“是啊!”瞧着李莫愁难以置信的眼神,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也觉着难以相信,可这的的确确就是事实。”
李莫愁又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与去年失踪那天相比,确实可以说没什么变化。不但相貌没有丁点丝毫改变,就连身上的衣服、打扮也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换句话说,就是跟他失踪那天一模一样。
如果经历了一年的时间,无论如何,从相貌、衣着等外表上看总是会有些变化的。可尹治平现在与他失踪的那天相比,却是毫无变化,这只能说,对他而言,确实可能只是经历了几个时辰。但这就叫人实在难以理解了,只能推到鬼神之论,李莫愁忍不住道:“那天那个女子,难道真的是什么巫山神女?”
尹治平道:“我也很想说不是,但事实上,似乎确实是。我当时不信,曾要求她证明,她特地在我眼前使过法术。她房中的镜子里能瞧见你的情形,她手一挥就能穿上件衣服。”
李莫愁沉吟半晌,却是盯着尹治平问道:“你还去过她房里?她还在你面前脱了衣服?那什么神女说邀你共渡良宵,要跟你行**之妙。那天我昏迷之后,你就把我抛下一边跟她去了是不是?”
尹治平道:“没有。你昏迷之后,我曾与她拔剑相向,想要救你。可我根本打不到她,后来她对我使了什么**法摄魂术之类的,我被她完全控制了心智。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她的洞府里了。”
李莫愁问道:“那你后来做什么了?是不是与她……”那男女之事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尹治平摇头道:“没有。我后来与她说了几句话,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就出来了。”
“就这样?”李莫愁明显不信地道:“那神女长的那么美,又是个真正天上下凡的仙子,我就不信你一点儿都没动心?”
尹治平道:“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别说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可她虽然自称是巫山神女,又显露了两手法术为证。但我又没见过真的巫山神女,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肯尽信,万一她是什么妖怪变化的,故意变成神女的样子,其实是想要盗我元阳呢?所以不管是真是假,我总之都是不肯答应。在那种情况下,自然是要设想最坏的可能,然后来做打算。”
说罢,又看向李莫愁,道:“而且,我也担心你的情况,所以不想在那里多耽搁时间。可我虽然已经尽快出来了,却没想到这世间竟然也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如果我真的留宿了一晚再出来,这世间却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了。”
李莫愁听他说担心自己而想尽快出来,神情有些柔软了下来。但还是不肯放过,要问个清楚地道:“你说的倒也不错,可她远比你厉害。你之前也说她用什么**法迷惑了你,那为什么不能再用这法儿把你迷了心智,然后让你就范。”
尹治平道:“我也不知她为何不如此做,我想的可能是这事不能是在我被胁迫与控制之下,而必须是要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可能其中是有什么讲究,但事实究竟如何,那我可也不得而知了。”
李莫愁又道:“你把那天自我昏迷之后的事详细跟我说说。”
“好。”尹治平点点头,便从李莫愁昏迷之后讲起。除了涉及成仙的话题,还有那十年的约定,以及跟神女有亲近的动作都避过不谈之外,其余的他便基本全都告诉了李莫愁。
两人边说边行,等到尹治平讲罢,两人已上来山崖,进得院中,并于厅中坐了下来。
尹治平说罢了自己的事,便也回问了下李莫愁的事,问她那天醒来之后自现在这一年间所发生的事。他之前虽也有问过赵大姐,但赵大姐本也就知道的不甚详细,所以只是粗略一说,眼下既见了李莫愁,还是要详细问问这当事人的。
李莫愁也不瞒他,整理了番思绪后,便从她那日醒来之后开始讲起。她那日醒来,身边自是早已不见了尹治平与神女的身影。后来她四下里寻找,也是遍寻不见。
“我当时也曾想,你本来就是个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那神女长得那么美,瞧起来又颇是妖媚勾人,还肯对你自荐枕席,所以你肯定是抛下我,跟那神女风流快活去了。可后来仔细想想,你已在我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与功夫,总不会还没得手就这么不管不顾抛下一边不理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我当时功力还被封着,而且那日发生的事情又太过古怪,我很想弄清楚是什么原因。所以便没立即下山,接连又在山中徘徊了好几日,每日也四下里寻找一番,但始终都毫没半点踪影与线索。又找了三日不获后,我想你们可能已经不在巫山了。”
“这时我被你所点的封住功力的穴道因为没有你每日再加注内力,也早已自行松动解开。我等功力尽复,又遍寻不见你们后,便下山而去了。”
尹治平听她讲到这里,问道:“那你为何又回来了?还在这里建了房子住下来了?”没等李莫愁回答,他已笑着道:“我知道,你定是发现我不在身边后,忽然有些不习惯了,想我了是不是?你是失去了才知珍惜,发现自己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我,是不是?”
李莫愁面上一红,强自辨解道:“当然不是。我是下山之后,才忽然发现没处可去。我的赤霞庄所在,在你逼迫之下告诉了黄老邪,肯定早已被他端了老巢。我多年经营的基业被毁,弟子洪凌波也不知去向,甚至生死不知。”
“本来我这些年最想得到的乃是《玉女心经》,在这上面花费了许多心思,百般计谋。可我已跟你练成了《玉女心经》中最厉害的玉女素心剑法,虽然只得了十八招,却已从中窥得了《玉女心经》的几分奥秘,而且知道了这《玉女心经》必须是两个人合练。我一个人得了,可说也练不成。这《玉女心经》对我的吸引力,便也大不如前,得不得到手,也都不在意了。”
“我在江湖上也打探了一番你的消息,并利用莫志秋的身份与全真教的名义拜托了丐帮帮忙打探,可仍然是毫无音讯。你既不在巫山,也不在江湖上,就像是那日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心中不禁十分存疑,就想弄个明白,再加上又没处可去,便又干脆回了巫山,想回来弄个清楚。但我停留的时日久了,也不能每日尽是餐风露宿,便起了一座小楼,就此在这里隐居了起来。”
“你可听清楚了,我回来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是因为我想把事情弄明白,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第九章 以命相试 忽悠莫愁
尹治平盯着李莫愁,不禁有点儿目瞪口呆了。李莫愁对于在意他的事,竟然矢口不认了。
“你盯着我做什么?”李莫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脸上一红羞恼道。
尹治平道:“我听赵大姐说,你是一直在这里苦等我。”
李莫愁道:“大姐她不知实情,胡乱跟你说的。”
尹治平道:“我还看见你为我作的画了,上面还填了一首《临江仙》的词。”那词短短几句,他看过一遍后,便早记下了,当即念道:“浔阳江头初见,梧桐树下追识。曾恨挫骨扬飞尘。洞庭君山楼,生死念微转。扬帆大江西去,碧海桃花东来。心合同修玉女剑。巫山梦**,曲终人不见。”
念罢说道:“这词中所写,分明就是咱们两个从相识到一路相知之事。你既为我作画,又为我填词,那分明是很想念我的。”
李莫愁没想到赵大姐把这幅画也给尹治平看了,心里暗怨了一句,却还是死不承认地道:“我那是闲来无事,乱画乱填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尹治平叹道:“莫愁,你分明已经爱上我了,干吗要死不承认呢!”
李莫愁羞恼道:“谁爱上你了,我恨不得杀了你。”
“好,那你来杀罢,我不还手。”尹治平两手摊开,与腰间的佩剑离得远远的。不来点儿狠的,看来是不能逼李莫愁承认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李莫愁腾地站起,“呛”然一声,腰间长剑出鞘,剑指向尹治平。
她虽然换回了那一身杏黄色的道袍,但兵刃却没有再换回拂尘,就是佩了柄剑在身上。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在君山上时,丐帮长老鲁有脚送给她的那柄。
尹治平跟着站起身,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李莫愁身影一闪,便已欺到尹治平身前,一剑往他胸口刺去。
尹治平眼看着这一剑刺来,浑身肌肉绷紧,却是强忍着不躲避不还手,连眼睛都硬睁着没眨一下,只是作出一副深情状,凝视着李莫愁的双眼。
李莫愁的长剑仍是直刺而来,好像并没有留手的样子。剑尖刺到了他胸口,刺破了他胸前的衣襟,再跟着刺破了他胸口的皮肤,鲜血溢出,但终于没再往前,就此收住。
“你怎么不躲?”李莫愁问道。
尹治平淡淡一笑,深情地注视着她道:“如果躲了,我怎么还能看到你的真心?”他觉着自己这一刻,真是华弟附身。
李莫愁嘴唇微微一动,却又闭上,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目光与他互相凝望。过了片刻,又似乎很久。尹治平胸口被刺破的肌肤上鲜血缓缓溢出,浸染透了他伤口处的衣襟。他灰色的道袍上,一点鲜红慢慢晕染开来。
李莫愁眼角余光忽然瞧到了他胸前道袍上的血迹,不由轻呼一声,连忙松手抛开了手中的长剑。
“你没事罢?”长剑落地的“咣当”声响中,李莫愁问了一句,上前一步,要察看尹治平胸口的伤势。
尹治平却已不由分说,双臂一搂,顺势把她抱到了怀中,笑道:“我当然没事,那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能得到你的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莫愁没有挣扎,任他搂到怀中,在他胸前轻叹了一声,贴伏到他怀里,幽幽地道:“我是不争气被你偷了心去,可你对我是如何,你待我是真心的吗?”
尹治平道:“我对你当然是真心的。”
李莫愁道:“你不是说过,只爱我的美貌,我心归谁属,你半点也懒得管吗?你现在说这些,又这般以命相试,只是为了把我哄上床去,是不是?”
尹治平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我是说过那些话,但如果能够得到你的心,我自然也更是高兴。男女间的相爱,其实往往都是先从对方相貌上对自己的吸引开始的,这也没什么不对的。我一开始是只爱你的美貌,但日久生情,慢慢不就爱上你的人了吗!”
李莫愁娇嗔道:“哼,谁又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了?你这个人的话,最是不可信了。”
尹治平道:“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反正我发誓你也是不肯信的,便让时间来证明我的心罢。时日一久,你自然就能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了。”
“好啊,那就等我见到你的真心罢。”李莫愁忽焉一笑,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
尹治平这下全没预料,竟然就被她轻易挣脱了去。而听她话里的意思,李莫愁是要等见到他的真心,才肯对他委身,不禁苦笑叫道:“别啊,莫愁,你不会始终叫我看得到吃不到罢?我为了你,可是连神女都拒绝了。”
李莫愁道:“你刚才可不是这般说的,你是说怕那神女是妖怪变化的,不敢而已。”
尹治平道:“是有这点,但我也有说担心你,这同样也是原因之一。那可是巫山神女啊,我为了你而拒绝了神女,你难道还看不出我对你的真心吗!”
李莫愁笑道:“那始终是你自说自话而已,谁又能给你证明?你有本事,便把那神女再叫出来,待我问问她。”
尹治平苦笑。
“好了。”李莫愁安慰了他一句,正色道:“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年,你难道不肯也等我一年吗?给我一年的时间,再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真心,好不好?”
尹治平踌躇一番,最后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道:“好罢。”
想及当年叫陆展元连碰也不能碰她,而最终陆展元转慕他人的前车之鉴,李莫愁心中犹豫了下,红着脸道:“除了不能**于你,这一年中,其他搂搂抱抱、亲我哪里,都且由你。”
“当真?”尹治平不由惊喜地问道。本想着这一年中没希望了,没想到还是有个安慰奖的。能够时常身体亲近,那也聊胜于无了。
李莫愁红着脸轻“嗯”了一声,尹治平便已一步跨过去,又将她搂到了怀中。然后低头对着她诱人的樱唇,亲吻了下去。
“唔!”李莫愁轻哼了一声,没作任何反抗,闭眼相就。而她敏感的身子,很快便让她迷失在其中,心神迷乱。直到小腹上被一个坚硬火热的东西顶着,才让她略微惊醒过来,努力分开了与尹治平的唇舌纠缠,喘着气道:“你别,刚答应的你就不守约了吗?”
尹治平低头瞧了下身那坚硬处一眼,苦笑道:“这个东西他是不由我控制的,只要我一动情,它必然就会跟着抬头。所以说,男人有时候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小头指挥大头。”
李莫愁听他说得有趣,不由一笑。脸红地瞧着他下身那处,问道:“这般一直硬着,会不会很难受?”
尹治平脸上作苦地道:“当然难受了。”瞧她脸上有些不忍之意,心中一动,软语央求道:“好莫愁,你帮我握一握它好不好?叫你那小手握上一握,便不会这般难受了。”
“不行。”李莫愁忙吓得缩手,把手藏在了身后。
尹治平道:“就握一下,我真的很难受。要一年呢,你总不能叫我每次与你亲热,就让我这里苦忍着难受一回罢?若是总这般忍着,憋得久了,说不定会憋出什么病来。好莫愁,便求你帮我治上一治,让它稍得些慰藉罢。”
李莫愁道:“既然每次与我亲近都要难受一回,那你就不要与我亲近了吗?咱们两个相敬如宾,那不也是挺好的?”
尹治平道:“那怎么成,你生得这般美,若不能与你亲近,那可叫我更加难受。莫愁,你别看那些书里面写的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了之类。那都是嘴上说说的恭维好听话,夫妻两个之间,若真的整日都互相礼敬如宾客一般,那可还有什么乐趣?”
“我跟你说,夫妻两个之间,最重要的就是那**之妙、鱼水之欢的乐趣。有道是‘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还有句话,叫‘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你知道是何意吗?我跟你说说,这床头吵架吗,就是咱们两个头在这边,嘴上吵架了。”
尹治平说着指了指两人的嘴,又笑着接道:“这床尾合吗,就是说下面那两处一合,夫妻双双一乐,这吵架的那一点不快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又和和美美,甜甜蜜蜜。”说着话,他指了指自己下身那正翘起的坚硬处与李莫愁的那女儿家私密处。
李莫愁不禁听得脸上羞红不已,轻斥道:“你一个出家修道的道士,哪里学来的这许多无耻之事?”
尹治平道:“我可不是一出生就是道士的,我原本也是个好人家的少年……”
李莫愁打断他道:“哼,好人家的少年更不会学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了。”
尹治平叹道:“好罢,这些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你知道咱们道家之中,是有一脉专门学阴阳双修房中术的。”
李莫愁讶然不信地道:“你们全真教还学房中术吗?”
尹治平道:“好罢,是我这人居心不良,自己不学好,独自一个人偷看的。”
李莫愁哼了一声,略有得意地道:“我就知道。全真教若真个全是你这种道士,那早把王重阳当年闯下的偌大名声给败光了。”
尹治平道:“好了,咱们别说这些了,跑题了。你还是给我握上一握罢,我好生难受。”
李莫愁摇头道:“不行。我一个清白女儿家,怎能如此,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尹治平嘻皮笑脸地道:“我自然是把你当成我的爱人了,好莫愁,你便大发慈悲,快施妙手救我一救罢。”
李莫愁仍是摇头不肯应,但在尹治平一再的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的好一番央求后,却终于奈不过,脸红着答应了。只是却不肯在此,而是要到她房里,却是怕赵大姐忽然回来,正好撞见了。
尹治平自无不肯,连忙抱着她转移阵地。
等到李莫愁满面通红地终施妙手,撩起他衣袍,探入进去,轻轻握住他那怒张的坚硬时,尹治平不禁舒适地轻叹一声,然后看着李莫愁胸前高耸的那两处峰峦,心下暗道:“下一个目标,便是攻略这两座高地。”
第十章 全真反应 将来之计.
第一次,尹治平没敢要求太过份,只是让李莫愁握了片刻,稍作慰藉,便作罢了。但当李莫愁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握住他那坚硬的怒挺之处时,还是很舒服的,倒也确实让他不再那么难受。
之后尹治平便搂着李莫愁坐在她房里,让她继续跟他讲这一年间发生的事,尤其是全真教对他的失踪有什么反应。
他去年下山行走江湖之前,曾跟马钰、丘处机几人说过,说他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便会回山。他离山之际正是开春,到三峡登巫山之时则已入秋,正好已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可他去了巫山神女的一趟洞府后,在他以为最多只是过去了几个时辰,但出来才知世间已过去了一年。算上这一年时间,他离开终南山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比他所说的预定时间晚了半年,而且其中的一年时间,没有半点音信,也不知全真教是否把他当作叛逃处理了。
李莫愁去年初离巫山时,曾向丐帮打探过他的消息。后来回到巫山,轻易不再下山,但每逢赵大姐下山采购时,她也让赵大姐着意在山下打探一下,看江湖上是否有尹治平的消息。所以李莫愁现在对江湖上全真教如何处理尹治平之事,也略有所知。
听了尹治平所问,便道:“你去年刚失踪的时候,全真教还不知道你已失踪,自然也没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全真教是什么时候确认你失踪的,但直到今年年初,赵大姐下山采购的时候,才听说了全真教正派遣弟子四下寻你。”
尹治平问道:“却不知我们教中对这事是怎么看的,是认为我无故失踪?被人杀了?还是认为我私自叛教逃匿了?”
李莫愁道:“你们教中具体怎么认为,我可不知道。只是江湖上传言挺多,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说是我勾引了你这全真教的首座弟子,我们两个一起私奔藏起来了。说这个传言的,主要都是我的仇家和你们全真教的对头,是要让我和你们全真教的声名受损。”
“哦!”尹治平含笑看着怀里的李莫愁,道:“这个其实倒是很接近事实了。”
李莫愁道:“才不是,事实是你不知跟那神女做什么去了。”
尹治平道:“我冤枉啊,我可真的什么也没做。”
李莫愁道:“谁知道呢!”
两人斗了几句嘴,李莫愁忽然面色一正,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打算回全真教吗?”
尹治平道:“当然是要回去的。我现在是全真教的首座弟子,这个身份想要脱离全真教,可不是那么好脱离的。真的叛教了,全真教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必然会发动弟子,全力追索。我们全真教的势力之大,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到时候,除非我永远躲在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里不出来,否则终究是会被找到的。”
“那我呢?你打算把我怎么办?还要带我回终南山问罪吗?”李莫愁盯着他问道。
尹治平笑道:“当然还是要带你回去的。”
“什么?”李莫愁从他怀里抬起头,怒瞪着他。
尹治平伸手拍了拍她肩膀,道:“你先别生气。我是有个想法,我之前曾跟你编了个孙师叔门下弟子的身份,不如你随我回山去,便真个拜在孙师叔的门下,那咱们日后也能在终南山上日日相处了。”
“你是古墓派的弟子,因着咱们两家门派祖师的渊源,我教的几位真人是不会真的太过为难你的。我带你回山后,你只要跟几位真人说已认识到自己以前犯下的罪过,愿意改过自新,然后请求拜在我孙师叔的门下,以后潜心修道,一心向善,不再涉足江湖仇杀,他们必然会答应的。”
“你若是不愿拜入我们全真教,那就还回你的古墓派。我瞧你师妹小龙女也不是太过难于相处的人,你只要表现出认错悔改的态度,她肯定会接纳你重新回古墓,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你看我这两个建议如何,全真还是古墓,任由你选择。”
李莫愁沉吟一番,幽幽地道:“我其实既不想加入全真,也不想再回古墓。咱们两个,难道不能就此隐居在这巫山之中,彼此相守一生吗?”
尹治平道:“咱们两个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这里不出去罢?这种隐居的日子,过上一段还行,但要这么长久住下去,总是会觉多有不便的。而且过得久了,可能也会生出厌烦。这巫山再美,总也不能就看一辈子。”
“我记得那日在洞庭湖上,我曾跟你说过,想要将来与你一起游遍天下的名山大川、风景名胜,踏遍天下的万山千山。到时咱两个双宿双飞,逍遥自在,岂不是美?”
“现在我叫你拜入全真或重回古墓,都只是暂且的打算。咱们要想达成将来的这个目的,那就必须先把我全真教首座弟子的这个身份问题处理好。否则我就这般不告而别,教中定然把我当做叛逃处理,到时发动弟子,满江湖大索,那咱们整日或躲躲藏藏,或与追索的人冲突交手,可是逍遥自在不起来的。”
李莫愁听罢点点头道:“你说得确也是,那你想好如处理了吗?”
尹治平道:“这个,我目前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的。这事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咱们既然已经定下了个一年之约,那就再加上一个。你便给我一年的时间来处理这事,好不好?一年后的今天,不管我是否能够安然脱离全真教,我都必然携手与你同下终南山,与你浪迹天涯,逍遥江湖。”
李莫愁笑着答应道:“好,那咱们就再加上这个一年之约,你可不许骗我。”
尹治平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当然不会,我可也盼着能够早日与你整日双宿双飞,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呢!”
李莫愁脸上满是柔情蜜意,依在他怀里。
尹治平又问道:“那你想好了没有,是要加入我们全真教,还是重回你的古墓派?”
李莫愁沉吟不语,认真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后,道:“我还是重回古墓罢。我以前可是与你们全真教为敌的,而且还伤过几名全真教的弟子,更曾打伤过孙不二,再要我去拜入她的门下,那我可不甘愿,想想也很不自在。而且你们全真教弟子中敌视我的很多,恐怕也相处不愉快。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一时怕也改不了,真的惹了我不快,我可能一时忍不住,就出手伤人了。若是在重阳宫里伤了全真教弟子的性命,那可大不好办了。”
“所以,我还是重回古墓罢。虽然叫我跟师妹低头,我也有些拉不下脸来,但我们终归是曾相处过多年的同门师姐妹,与她之间我也没什么相处不来的。而且她性子冷冰冰的又不爱说话,也不会出言来讥讽我。”
尹治平听罢点头道:“那好,那你便重回古墓罢。不过咱们回终南山后,我还是要先带你回重阳宫去。我仍说是把你擒捉了来回山问罪的,你也仍然要做出愿意认错受罚的态度。但这回你却说愿重回古墓幽居,自此以后不再下终南山一步,相当于自行幽禁。他们若是不肯轻信,担心你随时可能逃下山去,你便说可以请你师妹来代为监管。这样一来,我再在旁边扇风两句,想来他们必然会答应的。”
李莫愁有些不解地问道:“何必这般麻烦,万一他们就是不肯答应呢?那时却要怎么办?”
尹治平道:“这可不单是为你,我也需要一个解释。我这么毫无音信地消失了一年,总不能没个理由罢?我又不能跟掌教真人和我师父他们说我是遇到巫山神女了,去她洞府里转了一圈,结果出来后就已经过了一年了。我说出来,他们也不会肯信的。”
“我曾在捉住你后,因为你的缘故跟大江帮对上过一次,我捉到你的消息想必也早已传回了终南山中。之后我们虽然不露面地乘船而行,我又为你换了衣服与装扮,并且给你编了个孙师叔门下弟子莫志秋的身份。但这也只好蒙蒙不了解孙师叔门下有没有你这个弟子的外人,这事若传回了终南山,他们很容易就能猜得出你的身份。所以我要编造的理由,也必须与你有关。”
“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我就说在江北捉了你后,因为蒙宋大战即将爆发的缘故,不好再带了你原路返回,所以便一路南下,打算经巴蜀而回关中。但船行到三峡之时,我却因一时大意,让你逃到了巫山之中。然后我便也跟着你追入了巫山之中,经过一番艰难与耗时良久的追逐后,我终于又再次把你擒获。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却忽然心生感悟,感觉我正在修习的《天罡正法》第二层要突破,因不愿放过这契机,便就此于巫山隐居潜修。而一年之后,终于得以修成突破,这才回来。”
李莫愁问道:“那你突破了吗?”
尹治平笑道:“放心,我早就已经突破了。那日我于洞庭湖中长啸,便是那时突破的。”
李莫愁道:“既然你早就已经突破,却又多编排出一年来,不会让他们起疑吗?”
尹治平道:“那是你不了解这《天罡正法》,我练成第一层后,要想练成第二层,正常来算,本来就需要好几年的时间,至少也需要一年。那日我是忽得契机,只用了半年就提前突破。这情况他们不了解,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按照正常的修炼进度来算,这是合乎我的情况的,他们不会起疑。反而我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突破,他们还会高兴。”——
第二更到,今日更得早了呢,提前了一个小时了。求几张月票,再拜求些订阅。
看最近书评区发言,许多书友担心主角是一种缘于命运的设定,一切都是既定命运的安排而不喜。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这种宿命论的东西,所以请大家放心,我保证绝不会是什么注定的命运与轮回之类。
“巫山神女”说的那个缘,只是她自行的一个说法,并不是对于主角命运的安排。好罢,实在不便剧透太多。不过等到神雕篇结束,大家再回头来看,就会明白了。我只能再次保证一句,绝非宿命论的东东,希望大家不要因此而放弃本书。
第十一章 大理往事 沅君之秘
两人又接着商量一番细节,把上了终南山后该如何行止说话全都谈妥。不过这也只是事前的计划,只能设计个大概。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到时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变化,还需两人随机应变。
一番谈论妥后,尹治平叹道:“本来按我去年的计划,是还要去大理一趟的。现在出了这般变故,一年的时间在我几个时辰间过去,看来却是去不成了。”
李莫愁问道:“你去大理到底有什么事情?”
她其实一直都好奇尹治平要到大理去做什么,只是去年她几次相问,尹治平都不肯明言相告。但现在两人关系进为情侣,大不相同,想来尹治平应该会告诉她了。
尹治平沉吟了一番后,却没直言相告,而是先问道:“北宋年间,江湖上曾有一个非常神秘的门派,叫做逍遥派,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逍遥派?”李莫愁念了一遍,仔细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尹治平道:“这逍遥派乃是由一位名为逍遥子的武林前辈所创,此人学究天人,武功已是超凡入圣之辈,他所创下来的逍遥派每一门武功,都是当世的绝顶武学,精深奥妙。学武之人但凡能够学得一星半点,都必然受益无穷。而且这位逍遥子前辈不止武功绝顶,便是其他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等杂学,亦无不精通深研,而且每一门都是绝顶的学问。他门下的弟子但凡能学得其中之一,便可于此道中称雄,扬名江湖。”
“我曾听闻当今南帝一灯大师的祖父,亦即大理国宪宗宣仁皇帝段誉,曾是逍遥派的一位传人。因此我前往大理,是想探听清楚,看能否从中寻获到逍遥派的绝学。”
李莫愁惊讶道:“江湖上还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门派吗?我可一星半点都不曾听说过,却不知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尹治平道:“这也不怪你,逍遥派当年在江湖上便非常隐秘,虽然门中武学精深,亦有不少高人与奇人,但却很少在江湖上行走闯荡,也很少显露武艺。所以其声名不显,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何况现在已是一百多年过去,世事变幻,北宋都被灭国,成了偏安一隅的南宋,当年江湖上的许多消息没流传下来,也是情理中事。我也是从重阳祖师的遗刻手记中,才略知一二。”
王重阳实在是一面极好的挡箭牌,遇到这不好解释之事,尹治平又将其拿了过来顶账。反正这位祖师爷早已做古,也没人能跟他去证实。而他当年乃是天下第一高手,又开创了下全真教这偌大的基业,能了解到什么江湖隐秘,也都不奇怪。
李莫愁听他是从王重阳的遗刻手记中得知,面上恍然,果然不再生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你说那一灯大师的祖父宣仁皇帝曾是逍遥派的传人,这恐怕不大准确罢。如果他真是逍遥派的传人,为何没有把所会的逍遥派绝学传下来。”
“大理段氏在他之前,名扬江湖的是一阳指绝技,在他之后,也仍然是一阳指,可不曾听说过有什么别的绝学传世。倒是这位宣仁皇帝,我亦曾听人说过,说他当年年纪轻轻便已修得一身深厚无比的内力,学成了大理段氏从无人学会的秘技绝学六脉神剑。他当年便是以一手六脉神剑的无形剑气功夫威震武林,别的什么绝学倒是从不见施展过。”
“咦,你也知道那宣仁皇帝之事?”尹治平没想到李莫愁也曾听说过段誉,有些惊讶地道。
李莫愁点头道:“嗯,我十余年前也曾去过大理的。”
尹治平忽然想起原书中曾提及的一事,道:“是了,你与陆展元,当年就是在大理相识的,是罢?”
李莫愁点了点头,道:“嗯,我当年初出江湖,也是一路游山玩水,四处闲逛。我听人说大理风光秀美,四季常春,便往大理一游。我当年是从关中直入巴蜀,然后经由蜀地前往大理。陆展元当年也是去大理游玩,我们便是于大理结识,一见钟情,然后结伴而游。”
她说到这里,抬头瞧了下尹治平面上表情,见他并无异色,但还是问道:“你不介意我讲这些罢?”
尹治平摇头道:“不介意,你继续讲罢,我也正好完整地了解一下你当年的这段往事。”
李莫愁又仔细瞧了他一眼,确认他不是在说反话,这才继续说道:“我与五毒教结仇之事,其实也是当年在大理发生的。我与陆展元在大理游玩,有一日正好撞见几名五毒教的弟子在倚仗武力行凶,我们路见不平,便出手相助弱者,一起把那几名五毒教弟子打跑了。”
“只是没想到便自此招惹上了五毒教,那几个被我们打跑的五毒教弟子后来又召集了更多的五毒教众,并请了他们教中的高手,合力围杀我们。我们两个拼死突出重围,但都受了伤,陆展元还为救我,舍身替我挡了一刀,身受重伤。我心下很是感动,与他感情更好。只是因为我身子太过敏感的缘故,始终不肯与他稍作亲近,我只说是要等到成婚之日,他倒也遵从我的意愿,始终对我以礼相持。”
“可能正如你所说的,夫妻之间不能只谈感情,还要有闺房之乐,房事相谐。男女间相恋,感情发展到一定地步,也是免不了想要有身体上的亲近,拉拉手,抱一抱。可我连让他拉下手也是不肯,时日一久,他不免便有些心灰了起来。面上对我更加客气,可心里却我对渐渐冷淡。我也知道原因何在,可我身体的缘故,却不好对他明说,免得他轻看于我。我只想着尽快与他成婚,等到成婚之后,这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认识了何沅君。”
“何沅君是武三通的义女,那武三通是一灯大师的门下高弟,是大理有名的武学名家。我们那日到抚仙湖游玩,听人说起一灯大师的弟子武三通就住在附近,便一起去登门拜访。武三通对我们很是热情招待,那何沅君初时也颇与我交好,跟我姐妹相称,十分亲近。我当时可一点没瞧出来,她原来已经暗中喜欢上了陆展元。”
“我们在武三通家中盘桓了十余日后,便告辞离去。我们当时已经打算一起回江南,待陆展元禀告了她父母之后,就娶我过门。可没想到我们离开武三通家中的第二日晚上,就遭了五毒教的暗算。之前那次五毒教合力围杀我们,不但没能杀了我们,还被我们反杀伤了许多人,五毒教对我们怀恨在心,一直没打算放过我们。只是后来失了我们的踪迹,没找到我们。等到再找到时,却发现我们在武三通的府上,他们忌惮武三通,没敢在武三通家中对我们下手。而是一直耐心等到我们离开之后,才偷施暗算。”
“五毒教的那些苗人,其实武功都是不怎么样的,最厉害的就是下毒和用蛊的本事。这回他们没再跟我们明刀明枪的动手,而是暗中对我们下了蛊毒。蛊毒是下在我们的饭菜之中,我当时正好赶上有事,没有立即吃饭,让陆展元先吃,他便因此中了蛊毒。五毒教的人深恨我们,对我们所下的蛊毒并不是立即致命的,而是要我们遭受七天七夜的痛苦折磨后才会死去。”
“陆展元中蛊之后,每隔一个时辰便发作一次,其痛苦有如万蚁噬骨。我当时立即就找到了下蛊的五毒教弟子,但他身上却没有解药,解药只有他们分坛的坛主身上才有。当时我们才离开武三通家中不远,我立即便又带着陆展元返回武三通家中。但回去后,武三通却已不在家中,原来正好拜访他师兄去了,只有他妻子跟何沅君在。我本来还想请武三通出手帮忙,一起去五毒教的分坛夺取解药。但他既然不在,我怕时间赶不及,就请他妻子跟何沅君帮忙照顾陆展元,我则独自赶往五毒教最近的一处分坛,俟机夺取解药。”
“但当我身受重伤,抢夺下解药,于第五日赶回武三通家中时,却发现武家已人去屋空,家中一个人都没有。陆展元、何沅君还有武三娘子,全都不见了。我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本还想要四下去寻找,但当时我已身受重伤,能撑回来已是不易。再想要出门去找时,伤重加脱力,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武三娘子已回来,她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
李莫愁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问尹治平道:“你可知道何沅君那小贱人是什么人吗?”
尹治平奇道:“什么人?她不是武三通的义女吗?”
李莫愁道:“是啊,只是义女,你又可知她的生身父母是何人吗?”
尹治平摇头道:“不知。”随即便又问道:“难道这何沅君还有什么隐秘的身份吗?”
李莫愁道:“不错。她的身份,却与五毒教大有关系。”
“五毒教?”尹治平不禁讶然而问,心下更加好奇了,“她与五毒教却有什么关系?”
李莫愁道:“那五毒教乃是百多年前由五毒神君所创,五毒神君一生只收了两名弟子,一名弟子姓蓝,一名弟子姓何。所以在五毒教中,向来便以这两姓的人为贵,自五毒神君以后的历代教主,都是从这两姓人中选出。”
尹治平听到这里已明白过来,道:“啊,你是说那何沅君与五毒教中何姓的一位重要人物有关。”
李莫愁点头道:“不错,那何沅君的生父原本乃是五毒教中的一位重要人物,是教主之位的候选人之一。为争夺教主之位,被现今的五毒教教主蓝蝎龙派人追杀。她父亲虽奋力杀死了对方所派的杀手,但却也身受重伤,临死之前遇到了正好路过的武三通,便恳求武三通收养了何沅君代为抚养。何沅君当时已经七岁,已是懂事的年纪,不想这小贱人长大后不思为父报仇,却专会来勾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