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九章善后
传令,追上去,把他们赶进汉水,若乱匪过了汉水不,让骑兵过汉水,就于汉水对面列阵阻击,所有步军向前,收拢俘虏,但有反抗者,杀,持械不跪者,杀。
回营传令军前巡阅使陈大人,命他率营中留守军遭打扫战场,准备收容俘虏。
快马回兴元,报给种大人知道,命他速速派出青壮,越多越好,一边帮忙善后,一边要大索金州以南,清剿残余乱匪,对了,别忘了,让种大人准备好酒肉,等将士归来,犒赏有功将士。
一连串的命令下去,赵石带着亲卫衙兵径自回了秦军大营。
从三十里坪到汉水有近百里的路程,一路之上,乱匪惶惶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漫山遍野的向汉水方向败了下去,一路之上,在秦军马不停蹄的追杀之下,遗尸无数,更多的则是前路茫茫,好似没有尽头,最终根本不用秦军如何,自动跪倒在路边上,成了俘虏。
乱匪也不都是尽数奔逃,也有人想要重聚乱匪抵抗,但兵败之下,又无军纪约束,根本形不成有效的防御,被自家人就给冲乱了,等到见到秦军红色的军服,立即发一声喊,作鸟兽散而去。
一天一夜,百里追击,乱匪十成中竟没走掉一成,就算有人侥幸跑到汉水边上,看到对岸秦军早已列开阵势,也是泪流满面,再无勇气过江。
第二日黄昏,战事渐渐平息了下来,除了隐匿山林,仍在四处逃窜的乱匪残余,从天空望下去,道路阡陌,皆是垂头丧气,迤逦往兴元而去的俘虏身影,就像百川归海,人流一排排,一行行,也不知有多少乱匪被擒。
直到第四日,数千骑军带着浑身的疲惫以及刺鼻子的血腥味道回转了来,金州之战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清点伤亡很容易,五千四百六十七名骑兵,战死二百四十七人,伤六百五十五人,战损比例不轻不重,相比较这一战的战绩,这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步兵,死伤更是轻微,七千四百余步军,战死五十七人,伤一百二十八人,死伤里面到有一半是因为追的太快,又心急立功,将本队甩开,被乱匪拥挤践踏或是围住这才战死或受伤,最终步军可以算是几乎全军而还。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若说还有不足之处,那就是乱匪太穷,几乎没什么缴获,可是现在没一个人在乎这个,几乎是人人翘首,各个期盼,都在等着朝廷的封赏。
不过麻烦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俘虏可能是这一战最大的收获了,但清点起来,却迟迟不能给出最后的结果,因为乱匪溃散,虽说大部被擒,但还是有数万乱匪散于乡野,有些乱匪在秦军收兵之后偷偷溜过汉水逃出生天,而大部分,却还在金州境内,这几天,金州无论士绅百姓都被动员了起来,在田间乡野揪出一个个形容憔悴,不似人形的乱匪,陆续送来兴元城外俘虏大营。
就因为这个,所以俘虏的数字一直无法确定,因为每天都有几百上千的增加,对于数字浮动太大,不好仓促将人数定下来。
不过现在已俘虏乱匪十二万余众,清点乱匪尸首也费了好些日子,因为从三十里坪一直到汉水,乱匪遗尸处处,又要派人将尸体运回来,清点之后焚毁,不过最终,这一战杀敌数目定格在六万七千七百六十五人上,不过其中到有一多半是乱匪在三十里坪溃退之时,相互践踏而死的。
是的,是杀敌,没有伤者,这么多的俘虏,不需要伤者充于其间。
辉煌的胜利,二十余万乱匪入金州,逃回去的不过数万,其余大部被擒,小部战死,几近全军覆没,这是一场经典的击溃追逐战,此战过后,利州就像被剥光衣服的少女般暴露在秦军兵锋之下
此战过后,天将军赵石之名响彻金州,利州等处,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传往大秦,蜀中各地,大秦年轻一辈的将领在威望上再难有人与其争锋,即便数百年后,如果有人到金州,也能见到金州三十里坪上立下的赵石生祠,更可见到金州人家中供奉的神像,一位手持陌刀,端坐于上的年轻将军。
虽说这一仗打赢了,但赵石这几天过的也并不轻松,处置了一些善后事宜,他便回转了兴元城,城中官佐上至种从端,下至衙门小吏,皆跪倒于路前,行大礼参见,胜利很好的巩固了他的权力,这个不容置疑。
进了兴元城,留在城中的百姓不多,多数都去别处投亲了,此时还未得到消息回转,而留在城中的这些百姓则多是故土难离,不愿离乡背井,情愿与城同存亡,而此时,这些百姓却全都聚在入城道路两侧,翘首以待。
见到这个情景,赵石到是有些意外,不过也没什么惊讶,前世南疆战役,这样的情景见的可多了去了,延伸出来的产物,让战争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和光环是必要的,不然没有普通百姓支持的战争,其结果注定是不那么美好的。
但他这回却想错了,见到一行人入城,百姓欢呼之声大作,此时百姓,最重故土,多数人虽说留了下来,但却心惊胆战,就怕乱匪入城烧杀抢掠,但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恋栈徘徊,不忍离去。
一旦大胜消息传出,这些百姓在感激老天爷开眼之际,却也对将乱匪阻于三十里坪,并一战胜之的秦军将士感恩戴德。
种从端陪在赵石身旁,指着这些如骨牌般跪倒在地,叩头不止的百姓笑道:大帅此战功成,这些百姓自愿来迎大帅入城,并非下官之命,不过大帅此战,活金州百姓无数,功在朝廷,功在社稷,对于金州百姓来说,更是功德无量,却也当得起他们一拜。
赵石微微摇头,心中舒畅,但脸上却露出苦笑之色道:军人本有守土卫民之责,这个如何当得?异日朝廷责问,恐怕也是麻烦,老大人还是派人遣散为好。
种从端笑容不减,心里却有些惊讶,年纪轻轻,立下如此大功,却没一点骄狂,却也难得,大秦这回真算是出了一个人物,这样的心胸气度,再要磨砺上几年,那还了得?
他这里率金州官吏郊迎树里,一来是大胜之后题中应有之义,二来他也是怕赵石之前说的好,但大胜过后,夹百战之势而回,抓住些把柄,别这一战的功劳落不到身上,反而弄的一身骚,所以他这里该做的都做了,大帅入城的消息也是他暗中命人放出去的,不然城中百姓哪里会来的如此之齐?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却是有些多余了。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脸上却不露半点,在马上便即抱拳笑道:大帅之心胸果非常人,下官佩服,不过大帅多虑了,大帅率兵在前,不畏生死,若大胜归来之时,反而冷冷清清,到显得有些造作了,下不为例就是
到是大人劳了这些时日,还要好好珍重身体才是说到这里,接下来刚想过接下来的杂事交给下官就是,不过立马顿住,觉着自己话里的味道可能有些不对,若是以前,说也就说了,但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有争功之嫌。
连忙转了话头,大人好好休息,今晚,下官在府中设宴,还望大帅赐临,可惜陈大人过几日才能回来,不然咱二人好好陪大人喝上几杯,解解征战劳乏岂不是好?
赵石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种家那位七娘的事情还悬在那里,却到人家家里去做客,如若碰上了,还真不好说话,但随即就想到那位种七娘还是军中校尉,此时正在三十里坪看守战俘,而战事结束,接下来的事情确实要跟眼前这位商量一下,想到这里,当即点头应了。
那一天的晚上,宴席之上,除了种从端这个主人以外,相陪的还有金州知府,新任金州别驾,其余也就没旁人了,宴席之上,几个人自然是连连相赵石敬酒,溢美之词不断,赵石酒到杯干,痛快的很,话却不多,其他几人也不以为意,这几人心里都是装了事情的,并非只为赵石接风而来。
席间,金州知府,金州别驾两人便在酒酣耳热之际,开始出言试探,赵石一听就明白了,还是为那吴氏一案,而两个人在此案之中都有干系,金州知府受了牵连,但军情紧急,虽去了知府一职,却还在暂行知府事,而金州大胜,自是人人有功,他觉着将功补过,这个知府的位子应能保住,但这个却还得走通了赵石和种从端两人这里才行。
金州别驾这里也是暂代,不过他是升任,前任已然锁拿进京,不过要想坐实了这个位置,却还是得赵石点头,别驾五品文官,正是此时赵石可以任意任免的,连种从端也没这个权力。
赵石自是无可无不可,见种从端并不说话,他就已经明白,这二人已是得了种从端默许,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思索了一下,接下来就是入蜀了,仗还有的打,而金州作为后方,让朝廷派人来还不如留下此二人,还顺便卖种从端一个人情,让其坐镇后方也好放心,但他此时想事情已与初来之时大不相同了,所以并不开口承诺,只是点了一句两人在金州一战当中功劳不小而已,但这二人浸淫官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立马便明白这是大帅应承了下来,心中各自大喜,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殷勤劝酒,姿态也越加恭谨了起来。
直到酒过三巡,这二人面红耳赤,识趣的告辞离去,只留下种从端和赵石,没了旁人,种从端的话才多了起来,谈论的事情也向正事上来了。
第一个就是俘虏的事情,大帅,此战俘虏的乱匪可是已有定数?
赵石了额头,自京师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了,那时在长安大病了一场,还没好利落就已被派出京,之后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到是蜀中变乱之后,回到金州却是修养了一段时日,但那段日子想的事情却很多,殚精竭虑的,反而觉得比领兵打仗还累,到得任了这个大帅,那就更不用提了,若非他身体强健,不类常人,不然早就又病了的。
打完了这一仗,事情好像更多了起来,他人看似无事,其实已然到了身心皆疲的地步,这又喝了点酒,头便有些发晕。
种从端见了,赶紧道:来人,去让夫人弄点醒酒汤端过来。
赵石笑笑,摇手道:不必了,只是打仗的时候鼓的劲儿太足,这一松下来,反而没了精神,到让老大人见笑了。
种从端笑道:当初见大帅时,大帅荣光满面,神完气足的让下官嫉妒,现在这气色可是比之前差的多了,大帅劳国事,却也要知道保重身体才好。
赵石微微点头,转回正题,这一战俘虏的乱匪恐怕有十多万人,数目现在定不下来,每日都有捉回来的,不过十二三万总是有的。
种从端有些头疼的咋了咋嘴,十多万人啊,怎么才能安置妥当?白吃白喝又得多少钱粮?但心下也是佩服,这一战从谋划准备,到一战而胜,说起来都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帅亲力亲为,旁的不说,只这领兵之能就是自己再年轻上二十岁也是比不了的,若能有子如此,自己现在就能撒开手去,颐养天年了。
大帅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乱匪?
赵石沉吟了一下,反问道:种大人看呢?
种从端抚须良久,这才道:以下官看,金州如今太过空虚,又值用兵之际,不若在里面挑些青壮充入军伍,其余送来城外,在城外建一座营房便于看管,上书朝廷,等朝廷处置便是,大帅以为如何?
赵石手扶酒馔,默默道:这个我已经想过了,这些乱匪本来是些平民百姓,若充入军中也不是不成,但他们起兵作乱,烧杀掳掠,无所不为,本性已失,不宜统辖,所以我觉着,此事容后再说。
我这里到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朝廷能不能答应,老大人为官多年,给我参谋一下。
种从端愣了愣,心里话,难道这等事情他还能出人意表?也不知是个什么法子,别是要杀俘吧?若真是如此,可要竭力阻之。
嘴上却道:大帅请讲。
赵石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才缓缓道:十余万人,安置不易,其中老弱妇孺全都齐了,又轻放不得,以我看,不如上书朝廷,我大秦人力单薄,道路失修随处可见,多年之前,我也曾当过运粮小卒,其中辛苦之处实在太多,最大的麻烦就是道路难行,就拿如今说吧,秦州等地就在左近,却不能应急来援,多数都是因为道路崎岖,大雪封途,车马难越的缘故。
而今咱们这里有十余万乱匪被俘,都送到其他各州府充为劳力,整修道路,巩固堤防,城防,便是长安内城外城有什么要建的造的,也能从中抽调,一个不用咱们再为这事费心,一个嘛,今后几年,十多万人呢,又不用花钱,可以节省不少民力物力,至于老弱,可以给各处军镇屯田,这样一来,于国于民,都有不少好处,老大人看这么做没犯什么忌讳吧?
种从端一听不是杀俘,这心已经放下了,再仔细一琢磨其中利弊,这是将民役放在乱匪身上了,所谓民役就是农闲时节,官府摊派的一些事情,大多都是土木之工,少数也有运粮,运饷之类的征派,民役对于百姓来说,早已经习惯了的,管吃管住,不给银钱,到是临时征派要给些粮饷。
民役自古就有,但得掌握一个分寸,最著名的就是前秦修长城,隋时修运河,强行摊派民役,那就是了,两朝也都覆灭在了民怨四起之下。
让乱匪来代替民役,这个主意很不错,若朝廷同意,金州也就少了许多麻烦,于将来战局更加有利,但有利则有弊,这些乱匪可都是谋反作乱之辈,按照大秦律,其中不少是要斩首的。
其余发卖的发卖,流配的流配,多数都是给人为奴,遇赦而不赦,后世子孙代代都是如此,这一下子改成劳役,朝廷中必定有人以祖宗家法说事,还有,百事以农为先,这些乱匪皆都来自蜀中,这么多人一下子都去做劳役,利州一地得多少年才能恢复旧观?
思来想去,利弊皆半,不过最终却是自嘲一笑,还真当自己还是当初的兵部尚书吗?此等大事,他们只是个建言,最后由朝廷做主便是,以如今的光景,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怕事,而他怕不怕也就那么回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也正好将之前他答应知府,别驾人选的事情的人情还上。
种从端遂笑道:大帅果然深思熟虑,下官愿附翼尾,向朝廷上书。
赵石点了点头,也没什么欣喜之色,他这里全是都军事角度想的问题,而这个主意也脱胎于后世犯人劳作改造的制度,对于其他会涉及哪些问题,他自己也不甚了了,来到这里也有些年了,他早已不认为自己随便拿出个点子来,就能超越时代,让人信服,他事先跟南十八商量了一下,南十八也说了不少,听得他头大,颇有世事艰难的感觉,但最终,南十八还是建议他上书朝廷就是,不过这之前要与种从端商议一下,最好是两人同时上书,若朝廷同意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有朝廷申斥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这般,此事也算有了一个首尾。
两人之后又谈起其他政事,像金州百姓回迁于原处,一些官员升贬,将来若是入蜀,又应有哪些措置,最后,种从端也建议他与陈祖还有赵石三人各自上书报捷,再就这一战,联名写上一封奏疏送上去,赵石自无不可,点头应下,其间种从端的夫人亲自端了醒酒汤来,又给赵石把了一盏酒,赵石很难想象,这么一位柔柔怯怯的妇人会生出种七娘这样彪悍的小丫头来。
两人谈论事情,时间过的很快,直到深夜,赵石这才告辞离去,其实他收获也是不小,和这样官场沉浮几十年的朝廷命官不管谈什么,都会让人受益匪浅的。
几日之后,金州城外旧有的两处营房已经扩建完成,乱匪陆续都送到这里看押,百姓也都陆续回转了来,看见这这许多乱匪,几乎将道路占满,一眼望不到头一般,自然是惊异与兴奋并存,不过也是一阵阵后怕,若非走的早,这许多乱匪过来,哪里还有自己的生路,必定是个家破人亡的结果,民心大振之下,诸事顺遂许多。
等到二月末尾,数字详实的报捷表章才算真正送出去,赵石这里也开始准备大宴有功将士,金州一战,也终于算得上是尘埃落定,只等着朝廷旨意下来了。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章宫城
夜空之下的长安灯火阑珊,壮丽而又景逸,仿若千年如是,从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容颜。
内城皇宫这个时候已经关门落锁,宫娥们打着灯笼,点起烛火,外面传来太监们尖细的嗓音,小心火烛,好似一切如常。
但这些宫人却都加着小心,大家可都听说了,金州那边送来了紧急军报,蜀中作乱的贼子们领兵入侵,虽说乃是千里之外的事情,但贼兵入犯,这是多少年没发生过的事儿了?
他们见识不多,有的甚至不知道金州在哪里,更说不上来,本来好好的,蜀国的皇帝也已经降了,怎么就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宫里面的人不敢瞎说,乱嚼舌头的下场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起的,尤其是在这皇宫所在,一旦有谣言什么的传入贵人或者陛下的耳朵,可就要彻查个清楚,先说这话的肯定好不了,打死都是轻的。
但各家的贵人们这些日子总锁着眉头,宫人们也就不得不提起小心,也都能感觉到皇宫内外的紧张气氛,虽说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大家伙儿心里却都要嘀咕上几句,景兴朝真个是多灾多难。
也不怪他们做如此想法,景兴皇帝登基之前,内有废太子李玄持于宫中作乱,外有魏王李玄道领有兵权,这位如今的大秦皇帝陛下处境可谓艰难。
而登基之初,六部命官,多为党附前太子李玄持之人,太子被废,人心惶惶,又有魏王李玄道征战在外,在军中威望一时无两,虽说当今陛下已经登基,但却风雨飘摇,让人闻之惊心。
到得太子禁足西山陵寝,魏王李玄道入京,当今陛下总算是勉强站稳了脚步,但朝廷内外,阳奉阴违者有之,攻讦责难者有之,帝位之侧,也并非没有人虎视眈眈,处境比之之前也并不算好。
直到大秦伐蜀之前,朝政才稍微顺遂了些,户部由参知政事李圃掌管,查出不少情弊,户部里太子余党被清除了个干净,兵部也有李承乾接任,此人乃陛下最是信用之人,由此,兵部也就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了,吏部,礼部也渐渐为陛下得力之人所掌,羽林军左右卫都乃陛下潜邸旧臣掌握在手。
到了这个时候,朝政终于平缓了下来,而军中,西北有张祖,潼关有张培贤,西夏接连来使,金国新败,暂无还手之力,外事也是无忧,这般下去,大秦只有比先帝在时更加安稳的。
但好景不长,陛下紧锣密鼓开始准备伐蜀,朝野沸腾,谣言四起,好像突然又回到了陛下初一登基的时候。
十余万大军入蜀,征调民夫不计其数,朝野内外,暗流涌动,就算宫内也气氛凝重,景兴二年过的让人提心吊胆。
还好的是,数月过去,蜀国兵戈懈怠,不堪一击,大军过处,势如破竹,捷奏频传,大半年光景,蜀帝降了,蜀国灭了,一时间,朝野内外的所有异议皆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歌功颂德之声,尤其是陛下再添一皇子,,好像所有的好事都碰到了一起,这样一个时候,就算宫里最老成持重的,也会将当今陛下和先帝比比较一下,都道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其功业直追高祖皇帝。
不想,高兴还没几日,蜀中情势急转直下,到了此时,乱事已然波及大秦本土金州,可见蜀中已然乱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那入蜀的十余万大军如何,可能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景兴一朝到如今不过两年多光景,竟然闹出这许多波折来,,也足堪称得上是多灾多难了。
不提这些宫人做如何想法,现在景帝李玄谨正仰首望着夜空,有些深思不属。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明澈,将宫城内外皆都镀上一层银光,天气还凉,积雪未融,反射着星光,月光,一闪一闪的,到也算成就了一番不错的景致。
但景帝李玄谨心里却是阴云密布,自蜀中乱报直达京师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但有金州或是蜀中的奏折,他都要心惊一番,朝议之上,群臣也是束手无策,但闹起其他的来,却是一出连着一出儿。
先是大将军折木清上书请战未果,接着就病倒了,朝中竟然有人说当今陛下不喜先帝旧臣,刻薄以待,让人心寒,传入他耳朵里时,让他怒火一窜一窜的,却强自按捺住了,毕竟身为帝王,心胸度量非比常人,并不会因一点私下不敬之言语就大肆加罪于人。
接下来,同门下平章事杨感请辞枢密事,再三驳回后,他顺便也就准了,若在平时,这是好事,两位四朝老臣,一政一军,说是国朝栋梁,朝廷支柱,其实在帝王眼中,这二人威望过隆,诸事掣肘,加之他锐意进取,是要做出一番千秋功业来的,这两人年纪老迈,无论才能如何,但事事进言,多有不符他心意之处,两人若去,也便于他掌握朝纲。
但在这个时候,枢密使的人选就不能提拔符合他心意之人了,而是由枢密副使汪道存接任,而如今兵部乃重中之重,兵部尚书李承乾不能离开兵部,枢密副使之职至今仍悬而未决,有人竟然提议让魏王李玄道接任,也不知安的是个什么心思。
而后竟礼部竟还有人提议立储,这里面的意味可就多了,若是有人指使,是什么人?这不是夹国事以胁君主吗?帝王的尊严被触犯,盛怒之下,提议之人立即被发往大理寺堪问,不过这么一来,却真将他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好似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只等一个机会,便会群起发难,想起宣武旧事,真真让人不寒而栗。
他也是决断之人,当即不顾众议,定下金州领兵人选,赵石以入蜀钦差就地转任,督蜀中战事,领四洲事,更加了羽林郎将,兵部郎中等虚衔。
说是孤注一掷也好,说是让朝臣们明白,谁才是当今陛下也罢,反正到了如此地步,不如让心腹之人领兵,也好能听到战事实情,促使他下定决心的自然也有赵石密上之平蜀七策,这个自不必重提。
接下来就是夙夜忧心南边战事,金州那里的战报也往来频繁,但最终能如何,实在让人焦虑。
让人烦心的还不止这些,曲士昭作为钦差副使却被赵石派人押回京师,这桩公案闹的不小,当时听了,他也是震怒不已,但总的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曲士昭不过一个六品小吏,能得一个钦差副使,也不过是为了安静后宫而已,交由大理寺问责便是,最后估计也是不了了之,毕竟那家将行刺未果不说,曲士昭又是曲妃族人,皇亲国戚,这个情面是要讲的。
但另外一件事就让人头疼了,雄武军都指挥使李敢当之子李成义随钦差入蜀,犯了军规,也被递解进京,其实比曲士昭的事情大不了多少。
但惹的人却是一点也不小,是羽林左卫的女营,这可是香侯府的人,就像一个马蜂窝,平不搭理也没什么,但你要上去捅一下,即便是皇子皇孙也落不得好去,何况只是雄武军指挥使的子弟。
没几天,这事就闹得沸沸扬扬,香侯府紧咬不放,现任香侯陆飞翼亲自入宫陈情,这还不算,御史台也参劾雄武军都指挥使李敢当教子不严,有辱国体,看似牵强,但却也不好反驳,只因李成义是随钦差入蜀的,有辱国体一说到也勉强说的过去。
御史台搀和进来,后面的人除了香侯府之外,听说还有吏部左侍郎杨和,至于这位杨家嫡长子为何掺和此事,也没多少人明白其中缘故。
反正最终李成义贬官为民,李敢当这里也受了申斥,李敢当到是年老成精,先是亲自到香侯府道歉,据说当着香侯府府主陆飞翼的面,鞭打爱子,给足了香侯府的面子,接着又上书请罪,欲辞雄武军都指挥使之职,这么一番作为下来,谁再难为人,与李家可就算结下死仇了。
虽说李家已呈没落之像,但李敢当还在不说,其兄李严蓄虽说不为当今陛下所喜,但仍然是兵部侍郎,且现在效力前敌,无论朝中军中,都有些威望,最重要的是,当今陛下宠臣赵石是李家的女婿,虽说传闻赵石和李家有些不合,不然身为钦差,怎么也不会将未来的舅哥绑回京师的,这个明眼人心里都明白着呢,不过说到底,两家到底已经结亲,若将李家得罪死了,那就是打赵石的脸,为了一点小事结下这么一个大敌,却是疏为不美,于是不久过后,李敢当仍为雄武军都指挥使,其他的也就都偃旗息鼓了。
这两件事情虽小,但却也触动方方面面,让人不得不慎重处置,让景帝李玄谨更是烦不胜烦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一章奏表
陛下,夜晚寒凉,还请陛下保重身体,执事来问,今晚陛下欲宿哪位贵人处,请陛下示下,也好叫贵人有些准备。
李玄谨正心中烦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今晚哪儿都不去,就宿在乾元殿。
是。乾元殿总管徐春恭声应诺,转身的时候,嘴角已经露出些笑意,这些日子,曲贵妃那里越发得宠,连执事太监都走通了,来问的时候可不是问宿在哪位贵人处,而是直接问的是否还去淑妃娘娘处。
他改了这话,却并非欲与那得宠的贵人为难,只是他是陛边之人,若也顺着得宠的贵人,这差事长久不了的,加之曲妃娘娘有些持宠而娇,还真以为宫里是她的天下了?连执事太监都敢左右,还有什么不敢的?别看现在得势,将来未必有什么好下场,他这里也是未雨绸缪之举罢了,远谈不上什么恩怨。
不一时,乾元殿中灯火大盛,,宫娥们准备了些晚点,又让御膳房熬制了些汤水,大殿之中也升起炭火,让整个乾元殿多了几分活力。
正忙碌间,外面却有小太监来报,有看守宫门的黄门有事禀报,这个时候,宫门已然落锁,即来这里请见,肯定是有要事了,徐春不敢耽搁,径自出去询问。
禀报总管大人,同门下平章事杨大人率兵部尚书李大人,枢密使汪大人等请见陛下,现在宫门外等候,还请总管大人通融,禀于陛下。
徐春心下就是一惊,眼皮子直跳,没有天大的事情,这几位大人可断不会漏夜前来,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报于陛下知道。
说完转身小跑着进了乾元殿
传同门下平章事杨感,枢密使汪道存,兵部尚书李承乾等入见。
二月初七,贼匪逾二十万越汉水直入金州,贼势猖獗,臣等不敢怠慢,坚壁清野,唯留庆丰,庆余粮仓予敌,以弱其战心
二月初十,臣赵石率兵出兴元城,于城南三十里坪扎营,只待敌来。。。。。。。
二月十一,贼兵前锋五万至三十里坪邀战,臣以弓弩御之,小胜,杀敌四千余,余敌皆溃,小胜
二月十四,贼兵大举而来,臣趁其立足未稳,以五千四百骑军在前,剩余步军随后,全军向前,未几,贼兵大溃,臣令部下追缉竟日,以骑军过汉水设阵阻敌,除少部贼匪走脱,其余皆为我所擒,大胜。
金州一战,五千四百六十七名骑兵,战死二百四十七人,伤六百五十五人,七千四百余步军,战死五十七人,伤一百二十八人。
此战杀伤贼匪六万七千七百六十五人,俘敌十三万六千余众。
臣鹰扬将军,羽林左卫都指挥使,加羽林郎将,兵部郎中赵石,军前巡阅使陈祖,西南按察使,兼军前转运使种从端百拜奏上。
此乃大捷啊,陛下。汪道存念罢手里的奏折,颤抖着手亲自躬身递给景帝李玄谨,语气中的兴奋再也无法抑制。
杨感抚须而笑,李承乾也面带兴奋,其余几个人这时也顾不得君前失礼,呵呵直笑,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了些,十余日没得到战报,之前更都是汉水之侧,贼匪云集,金州危急的折子,众人难免担心,金州那里怕是难以收拾了,也都准备好了,一旦金州失守,将来该如何防范贼匪北上或是派遣援军重夺金州的各种策略。
不想,今日晚间,金州战报突然抵京,还是这样一个大捷的消息,众人听了自然是欣喜若狂,有的更是差点没留下泪来,这些日子可不光景帝李玄谨焦虑不堪,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日子只有更难过的份儿。
这下好了,南方战局一下便出现了莫大的转机,这些重臣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如坠梦中一般,二十余万贼匪入侵金州,杀敌近七万,俘获十三万余,大胜,而且是不可多得的大胜,其重要程度甚至有过于东征大败金国十余万人马。
陛下,陛下
景帝李玄谨有些失神,被唤了两声,这才醒过神儿来,霍然站起身来,一下将汪道存递上来的表章抢在手中,心里砰砰直跳,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不顾体统的抢走表章,随口便问,战报什么时候到的,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几位朝廷重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尴尬和笑意,还能什么时候到的,这战报来到京师,谁还敢拖延不报怎的?
战报以及奏捷表章三封到了兵部,一封则上呈给了吏部,接着有递送到枢密院,中书等处,转一圈下来,到也拖了些时候,但接到战报或奏捷表章的,谁也不敢耽搁,立即招呼一声,进宫见驾。
李承乾是兵部主事,赶紧起身回道:如此捷报,臣等不敢耽搁,只是宫门已经关闭,臣等在外等了些时候
他这里说着,那边皇帝陛下根本没有理会,只是坐回了龙椅,捧着手里的战报仔细观瞧,却将一位枢密使,一位兵部尚书晾在了那里。
汪道存却还罢了,满心的欢喜,他初掌枢密院,却遇到这么一个烂摊子,身为武臣之首,那难受劲可着实有的瞧,没几个月,这人就瘦了一圈下来,无奈的是,冥思苦想,也无良策奉上,而今捷报到京,金州无忧,这些人中最高兴的便是他了,不然以他的城府,却也不会失态如此。
而李承乾的心里却是滋味莫名,一个是欢喜金州得保,南边战事有了转机,他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也就稳若泰山,一个呢,这领兵大胜贼匪的却是那个毛都没长齐的眼中钉,赵石也是将他得罪的狠了,两人本来面都没照过几次,以前身份更是天差地远,更有统属关系在,但去岁两桩公案,将李承乾弄了个灰头土脸,回到府中更曾大骂对方为兔崽子,可见恨之极矣。
但经了这两桩事情,李承乾心里也明白,恐怕自己在当今陛下心里的分量未必比那个小毛孩子重,反而好似要轻上几分的,加之两件事都有些理亏,无奈之下,只好按下心中恨意,只等来日方长了。
而今那个毛孩子从出使钦差摇身一变,成了总揽川中战事的大将军,权重数州,官员将佐皆从调度,几乎行的就是前朝节度使的职责,这在大秦自古未有,风头更是一时无两。
而他这个兵部尚书却是岿然未动,即便是同门下平章事杨感辞去枢密使之职,他也没有进枢密院,更上一步的机会,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在兵部尚书位置上不动,对朝局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是皇帝陛下信重才会如此,但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些怨尤在的,为何那毛孩子能扶摇直上,而自己却不上不下的,陛下太也
他心胸本不大,不然也不会跟同为帝王宠臣的赵石闹得这么不堪,此时被晾在一边,有些尴尬,心中不免大恨,小兔崽子,我李承乾到要看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此时却已是龙心大悦,一封战报,不过区区数百字,他却足足看了有盏茶功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每一个字读下来,心里就喜上一分,嘴角已然慢慢翘了起来,多日愁闷更是一扫而空,最后更是恨不能站起来哈哈大笑上几声,不过方才已经有些失态,这时却是强自按捺住了心中的狂喜。
直到他将战报慢慢放在桌案之上,还有些意犹未尽,许是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思,那边汪道存已然又从袖口中掏出两封奏折,高高奉上,陛下,此乃鹰扬将军,羽林左卫都指挥使,加兵部郎中,羽林郎将赵石及军前巡阅使陈祖两人送来的奏表。
那边杨感也赶紧站起身,此乃西南按察使,随军转运使种从端送来的奏表,请陛下御览。
呈上来。
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三封奏折,景帝先就拿起赵石的奏表,却见这些朝廷重臣正襟危坐,人人都是一脸轻松模样,他大喜过后,却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的了。
这个赵石,还是不知轻重,此战十几日之前便已结束,奏折却是现在才到京师,也不知他这个领兵之人是怎么当的,还是太年轻了些啊,分不清轻重缓急。
殿中重臣们脸上却都不觉一热,当初以赵石军前统兵之议这里没一个人是同意的,参知政事李圃更曾直谏,赵石年方十七,德望不足,以其统兵军前,陛下欲置金州于何地?欲置军前将士于何地?欲置金州数十万百姓于何地?
现在想来,却也成了笑话一般,得这是皇帝陛下在找后账了,明贬暗褒,还顺带着讥讽了群臣一下,这刻薄之名,果然是其来有自,份数实情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二章奏表(二)
臣赵石领兵守金州,匪众二十余万,势如滔天,臣不得不兵行险招,于兴元城南三十里坪,取空旷处当面击之,幸赖将士不顾生死,奋力趋前,敌军大溃。
此战,金州上下同心同德,戮力为之,前有将士浴血沙场,后有巡阅使陈祖,按察使种从端,所率金州知府,别驾等一应官吏,襄助良多,臣不敢专功,奏于御前
然臣思之,此战虽胜,于当今局势不无小补,然蜀中乱事已呈烽火燎原之势,道路断绝,音信不通情势险恶之处只有更胜从前
陛下委臣于重任,臣不敢有半点懈怠,以负圣恩,自继任以来,夙夜难昧,每每皆感力不从心
今幸得小胜,保全金州一境,犹自心惊,更不敢有半点骄狂今臣欲率兵入蜀,然臣所率兵卒不过数千,实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臣得胜之后归兴元,百姓夹于道途,欢欣鼓舞如劫后余生,臣左思右想,捷报抵京,长安可同之?
陛下简拔臣于道途,臣每自思之,皆恍然如梦,若臣不遇陛下,如今也只微末小吏,生前无功,死后无名,不过留山间一荒冢而已。
幸遇陛下,风云际会,陛下于臣,恩同再造,今又托以腹心,旁人可虚言藏拙,但臣不敢,今国事维艰,但有小胜,于蜀中乱局却无大利,不宜急躁。
有臣等在金州,夹大胜之势,必不让贼匪过汉水一步,但臣以为,今时入蜀,为时过早,臣恳请陛下速派援军,只需数万精锐,臣必挥兵入蜀,虽万死,也定取蜀地以奉陛下
赵石的奏表上对金州战事一笔带过,对于当前战局说的也很是持重,让景帝李玄谨皱起眉头,琢磨了半天,最终心想,许是担心捷报一到京师,,有的人欢喜过了头,建言让他立即带兵入蜀吧?
竟然还在奏表中郑重其事的提了出来,实在是多事,难道以为朕不知道其中利弊?这个赵石,大胜之后不知道表功,却尽说些多余的,真真让人气恼。
此时已是亥时,大臣们都被他赶了回去,议功不是这个时候议的,众臣心里都明白,众臣齐来,不过是走个过场,你来不一定让陛下觉着多高兴,但你若是不来,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这样的大事,你身为朝廷重臣竟然不闻不问,可见平日里怠于公务,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任谁也受不了,众人皆都浸淫官场多年,若连这丁点道理都不懂,还是赶紧回家种田为好。
之后将士之功该如何奖赏,战后金州到底是如何一番景象,又该如何的善后,春天已到,援军又该怎么派出,如何做才能符合陛下的心意等等等等,也需要这些朝廷重臣们去仔细斟酌,可想而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不过没有人抱怨,都是一脸的轻松,心头一块大石也踏踏实实的落了地。
而景帝李玄谨这里也是兴奋难眠,先是拿起赵石的奏表仔细观瞧,不过还没看完,啪的一下将奏表拍在桌子上,只觉奏表之上,字字句句都没搔在他的痒处,心中不由暗恼,站起身来,来回在龙案之前踱了几步。
不过到底是心里高兴,就算恼也不是真恼,招手将徐春叫了过来,去,朕腹中有些饥饿,熬两碗浓汤,整治几样清淡的,再热一壶酒送上来。
是,陛下。徐春脸上笑逐颜开,小跑着去了,景帝李玄谨也不禁一笑,心道,徐春这孩子别看不是景王府出来的旧人,但却真心为朕欢喜
本来就兴致极高,这人要一高兴起来,还真闲不住,李玄谨不由又坐回椅子上,不过这回却是拿起了巡阅使陈祖的奏折,他还记着呢,种从端当年不但是太子舅父,而且是铁铁的太子。
陈祖的奏折就大不一样了,上面从他继任军前巡阅使开始,到与鹰扬将军赵石,按察使种从端商议金州诸事,再到贼匪云集汉水,各人都是如何布置,军情如何,民情又是如何,接下来,贼匪过江,直取兴元城,然后自己随鹰扬将军赵石于三十里坪迎战,种从端留守,其中尤其详细的就是激战细节,最终贼匪大溃,又是如何善后。
一桩桩一件件,有先前战报上有的,也有没有的,最后又是大赞圣上英明神武,慧眼识人,鹰扬将军赵石国之栋梁,有名将之姿等等等等,洋洋洒洒数万字,让景帝李玄谨看得目眩神迷,连徐春带着几个小太监摆好桌案,端来菜肴美酒都没注意。
这一看就是约半个多时辰,这才呼出一口长气,恋恋不舍的合上了奏折,回味了半天,却是想到,之前的战报竟然没提几个人方一继任,就已经商量好了金州一战的方略,而战报上竟然只字未提,几个人真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还是方才所的那般,他正在高兴头上,想了一想便也释然,这几人私下计议,成了则功在社稷,若是不成,说那许多也是无用,反而会引起朝议,纷争,干扰几人决策,到是颇有些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意味在里面,反到是赵石所上的平蜀七策之中略有提及,却未想到几人如此大胆。
陛下,酒菜已经齐备,可是现在便用?
好,不用旁人侍候,让他们都出去吧。
是,陛下。
景帝李玄谨来到桌前坐定,手里拿着种从端的奏折,挑着几样喜欢的,微用了些,又抿了一口美酒,心情大畅,只觉今日所用菜色味道极佳,酒香也颇为醇厚,胃口上来,又多吃了几口,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这才展开手边的奏折仔细观瞧。
种从端所表比之陈祖一点不差,金州几月以来的措置比之陈祖还要详实几分,但就战事上,他未曾亲见,只说了俘获如何之多,民心如何振奋云云,李玄谨一边吃菜一边饮酒,一边读着奏折。
又是半个多时辰,放下奏折之时,已是满面熏然
陈祖,种从端,景帝李玄谨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站起身来到龙案旁,顺手拿起赵石的奏折,方才没有看完,这回却是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要不怎么说呢,有比较,才会有区别,和其他两人奏折比起来,赵石的奏折最是简单,没有多少冗余之言,没有什么歌功颂德之语,更无表功之意,要说多余,只是叙了简拔恩遇之情,奏折最后,述的也不是自己之功,而是俘获贼匪安置去向的建言,和以工代赈差不多,却要比之前与种从端所言详实许多。
字里行间,都是金州善后种种,以及将来蜀中战局如何如何,方才读这些他还有些气恼,但看过其他两人的奏折,再回过头来细读赵石所奏,却是韵味十足,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之后战事应是如此,才能让人放心。
这时景帝李玄谨已是酒意上头,不过还是隐隐间明白,其他两人未必没想到这些,只是这奏折和捷报同来,表述功劳乃题中应有之义,是想讨自己欢心的,之后也必定有方略呈上。
但此时酒意上涌,只觉两厢比较,赵石奏折之上句句皆是谋国之言,而其他二人,却多有糊弄,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这忠心上比之赵石可就差的远了。
不管酒意上头,还是怎的,这个印象一旦留下,却是怎么也抹不掉的了,种从端要是在这里,估计悔的连肠子都得青了,他也只是觉着关于俘获之事,应是晚些时候再提,若与捷报同来,一旦惹恼了陛下,这功劳许是也就没了的,却不想赵石那里直接就呈了上来,棋差一招,君王心里的分量可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要不怎么说,官场之上,行差踏错半步,可能就是天差地远呢。
景帝李玄谨却也断然不会想到,这奏折却是出自那位曾经的相府长史,现在的南参军之手,此人绝世之才,对于人心的把握更是炉火纯青,只一个小小的奏表,被其翻弄之下,诸人心思,却全在他掌握之中,连他这个帝王也不能例外,不知不觉见便坠入翁仲而不自觉的。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三章准备
景兴三年三月初七,清明已过,金州焕然一新。
鹰扬将军赵石于原金州安抚使衙门宴饮金州一战有功将士,军前巡阅使陈祖,西南按察使,军前转运使种从端携手而来,衙门内外,一片欢腾。
这些日子赵石可没闲着,俘虏大营扎好之后,这一战捉住的几个乱匪头目也早被甄别出来,当即派人押送京师。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未来的一个到两个月内,金州必定又是大军云集,为入蜀做准备,先就要重建庆丰,庆余两仓,从其他几座大仓将粮草运过去,又要耗费人力物力无数,而现在又已经到了春耕时节,金州经过这一年多的折腾,不论官兵还是百姓,都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不宜再大肆使用民役。
由此一来,赵石终于独断专行了一回,将一些身强体壮的乱匪调出来,由军兵衙役看管,使其重建两座粮仓,并开始运送粮草辎重,同时上书朝廷请罪并辩论其中情弊。
这种先斩后奏,却又有违国法之举,在金州大胜的掩盖之下,到也风平浪静,将来如何,却没人能说的清楚的。
还有就是这一战的述功奏折,这个到是简单,平常的军兵自然没资格上这个功劳簿,上面的名字都是军中将校,不过也不是没有特殊的,比如木华黎此人,不过是个小小的队正,但却论了首功,其余将校,各***勋,不过就这一战的战果来说,谁都知道,论不论的反正这回封赏少不了就是了,平常官兵粮饷军饷肯定是平时的数倍,队正旅帅的,估计可以升上一升,将军校尉们就更别提了,好的弄个爵位绝对不是问题,赖的估计也能多个加衔,至于实职升迁,却要实打实的功劳了,他们的前程都在大帅的一念之间。
酒至半酣,赵石将如今的羽林军队正木华黎叫到身前,指着这位年轻的蒙古汉子举起酒馔高声道:“这是我从草原上带回来的木华黎,出身东北草原札勒亦儿部,我没看错了他,此战,木华黎身先士卒,率部率先突出贼匪前阵,突入贼匪中军,斩匪首一人,杀敌无数,身披六创,百里奔袭,又率部先过汉水,列阵阻敌,可谓是勇冠三军,你们说,我先敬他一杯该是不该?”
这些将军们喝的已是面红耳赤,听了赵石言语,这头功好像被一个小小的队正得去了,但却无人心有不服,都是大点起头,高声应和,将酒宴推向了一个高潮。
木华黎也喝了不少,此时双目通红,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感激至此……木华黎单膝跪地,将酒馔接过,一饮而尽,“谢主人赏赐,木华黎以后一定多砍脑袋,献给主人。”
旁边呼啸之声四起,木华黎的话是谁也没听清,不过就算听清了,对于这些军中汉子来说,也只当是个笑话,心里最多说上一声,外族之人,风物果然与汉人不同罢了。
之后赵石分别敬酒,被敬到的,顿觉脸上有光,没被敬到的,心里羡慕,但却也说不出什么,谁让这一战的风头都被骑军抢了去呢?不过将来入蜀,却是步军的天下,到时把这个脸面抢回来就是了。
赵石最后又与陈祖,种从端两人喝了几杯,两人年纪已老,受不得这嘈杂吵嚷的景象,不多时,便以不胜酒力而告辞离去,赵石送了两人出去,也未回转,而是径自去了后宅。
这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一间偏房之中,赵石一边饮着热茶一边问道,“他们可有异动?”
“回大帅,贼匪兵败之后,有人出府去了蜀中,看来是报信去了,其他人皆在府中,关门闭户,老实的很。”赵飞燕恭声答道。
赵石沉吟片刻,沉声道:“你查探这些时候,可知那府里有没有重要人物?嗯,是从蜀中回来的重要人物,或是信使也成。”
赵飞燕摇头,“府中如今都是些老弱妇孺,只有一个管家四处走动,没见有特异之人,更不见蜀中来人,前些日子,那几个匪首到是悄悄溜了回去,不过大人不让打草惊蛇,前日午后,几个人已经过汉水,到蜀中去了。”
赵石点头,心里有些失望,蜀中情势不明,尤其是成都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形了,剑门那里也是一无所知,若是有人自蜀中来,即便是个信使,暗中拿下,也可以知道些消息,可惜。。。。。。
不过前些日子到是得了王览消息,已经混入乱匪之中,尤其是提到,利州还在秦军手中,利州城一战,据说很是惨烈,乱匪已经入城,却不知为何,被利州城百姓赶了出来,这到算是个好消息,是否成都也是如此?
不过让他无奈的是,这个时代的通信过于原始了,派出去的几队人手,胡离和蔫狼两个据说去了剑门,至今也无消息,王览这里也是阴差阳错,这才派了人传出消息,但消息是得到了,但贼匪溃败,王览也当即不见了踪影,想要吩咐上一句都不成,实在让人头疼。
至于那几个匪首,即没死在战阵之上,捉回来一个两个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不如放其离去,贼人虽都是拜火神教中人,但争权夺利应不比官场中人差了,几个家伙失了手下兵马,回去之后若未被自己人处置了,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你派两个人盯着那里就是,我要你从俘获乱匪中挑出些人来,把你们内衙的手段给我用上,我不管你是威逼也好,是利诱也罢,,总归给我弄出些服帖的来,过些日子,我有事交由你去做。”
赵飞燕心中一喜,前些日子,内衙往金州派了几个人,带来了一纸谕令,升其为游骑尉,左监门卫,前面这个不用去管,表面上的职位,兵部有备档,也有正式文录,但只是挂个名而已,想要在这个上面生转却是千难万难。
后面一个才是真正的内衙职衔,有了这个职位,出来便可调动一州内衙人等,是真正的实职,不过来的几个人对他虽说恭敬有加,也留在了金州,但并不归他统属,也就是说,想要调动人手,却要知会主事之人才可,赵飞燕明白,自己算是彻底成了内衙中的异类,人家防着他呢,只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自己靠上了一颗大树,使内衙的这些人有了忌惮,不然的话,别说升迁,锁拿问罪都是轻的。
这么一来,他却是没了什么退路,只有跟紧了眼前这位才成,他这个时候,就怕自己没什么用处,被撇下不管,一听又有差事派下,自然大喜过望。
不过他也经历了不少生生死死,很是能沉得住气的,当即应了一声是,这才又道:“大帅放心,找些拖家带口的,将其家人看住,不愁他有反复,只是大帅能给小人多少时日?又需多少人手?”
“最多一个月,也许时间会更少,你也不用着急,到时找几个算几个,又不是要去打仗杀人,也不是让他们去刺探军情,你只须尽力去办就好。”
“是,大帅,小人一定尽心竭力,将事情办好。”
晚间,金州,种府。
种从端舒服的半倚在榻上,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几个小菜,配上一壶温热的老酒,有那手脚伶俐的丫鬟添酒夹菜,温柔如水的夫人坐在一旁,绣着什么物什,吃的一口酒,夹上两口菜,种从端长出一口气,舒服的跟什么似的。
“老爷这些日子***劳太过,也该闲些时候了吧?”
“怎么?府中有事?”
“没,只是老爷整日在外,大儿和七娘也不在家,总觉着不踏实,前些日子闹匪,让人心惊胆战的……现下胜也胜了,怎么看似老爷比之前还要忙碌?”
“你呀,别担心这个那个的,只将自己个儿身子养好便是,你老爷我若不忙,哪里还有家中的安宁?”
“嗯,前几日见了大儿一次,这又不见影儿了,还有七娘,这都多一个月了,也不见回来一趟,许是忘了娘亲了吧?”说到这儿,温柔的声音已是带了哽咽。
种从端赶紧劝慰道:“七娘那里是有军务的,哪里能像平日般***自在?人还在金州你就如此,将来若是调到旁处,还怎么活?”
他这话哪里是安慰人,简直是火上浇油,他这位夫人其实是个妾室,种从端的正室夫人在长安府中坐镇,那是正经的折家女儿,性子刚强,身在京师维持着种家嫡系的脸面,不过向来不为种从端所喜,在这夫妻情分上,拍马也赶不上眼前这位随他外十多年的妾室,所以金州种府也就多出了一位夫人。
他这么一说,这位夫人虽说温柔如水,却也是地地道道的秦川女儿,泪珠子掉下来的同时,立即便道:“奴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到哪里,奴家就到哪里,到时若有人拦着,我就让七娘打杀了……”
种从端一口酒没来得及咽下去,被呛的满脸通红……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四章父子
夫妻闲话,闹了些不痛快,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不过说起这个女儿,这位夫人也是无奈,好好的女儿家,却从了军,多年之前又在折家闹了那么一出儿,金州人谈起来确实津津乐道,但门当户对的却闹的不好找婆家了。
随着女儿年岁渐长,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可着急的厉害,女儿野惯了,又有了军职在身,她想管也管不了,只能在种从端这里唠叨,种从端听的多了,也成了一块心病,要说自家这个女儿,聪明伶俐,学文练武,样样都是出类拔萃,要是儿子,严加管教之下,将来兴旺家门说不定就能落在她头上,可惜是个女儿,从小就宠的不成样子了,婚姻大事却是耽搁了下来,也确让他头疼,加上金州地界,除了吴家之外,真还找不到什么门户相当的,而吴家却是他的死对头。
折汇那小子是不错,但想娶他种从端的女儿作妾,想也别想,不然若是没他的默许,种七娘也不能闹出那般大事来,他就是想让折家的人瞧一瞧,种家的女儿养出来,都要比折家的男人强。
不过话说回来,等蜀中事毕,确也该给女儿说个人家了,想来蜀中之战结束,他这个按察使,又是随军转运使没有功劳也应有苦劳吧?不说再次进京为官,也应能换个地方了,到时入京述职,好好打听一下京中少年俊才,总归要挑个好女婿出来的。
这些心思他也没跟旁人说,蜀中之战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平息的,到时候再说吧,不过这些年来,起起伏伏,他又是废太子李玄持的舅父,为当今圣上所不容,谁知道将来能如何呢?若是当今圣上真有那个度量,能容他种正贤回京任职,六十多岁的人了,也没什么想头,安排好了儿子女儿,安心为当今圣上效力便是。
“老爷,少爷回来,说有事跟老爷说了,在后院偏厅等着呢。”
种从端应了一声,又吃了两口,心里还在奇怪,庆功宴这个时候应还没结束,怎么就回来了?莫不是喝多了?喝多了还谈个什么事?
来到偏厅,却见种遂满脸通红,一边喝着茶一边眯着眼睛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连种从端进来都不知道,种从端加重脚步,种遂这才猛然惊醒,一下站起身来,“父亲来了,孩儿不孝,这么晚还要惊扰父亲。”
种从端进来坐定,板起脸来随口便道:“没有军务在身,庆功宴也不知和军中同袍多多叙谈,先自离席,别人还不以为你仗着家世,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你都多大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他这里上来就是一顿训斥,种遂刚坐下,又一下站了起来,躬身聆讯,直到他说完,这才解释道:“父亲教训的对,儿子以后定谨记在心,只是有事想和父亲商量,明日还得去军中处置军务,怕回来的晚了,父亲已经歇下,扰了父亲休息,所以才早回来了一会儿。”
“哦,说吧,什么事。”
种遂咋了咋嘴,晃着脑袋想了半天,却不知如何开头,种从端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微恼,“惹了什么事,说就是了,总告诉你,男儿立世,当敢作敢为,你这畏首畏尾的像个什么样子?”
种遂一缩脑袋,咬了咬呀,“父亲……妹妹的……亲事没……没定下来呢吧?”
这回却是种从端愣了愣,脸色也缓和了下来,“难得你还记挂着你妹子的亲事,不过你当哥哥的还不知道这事?你问这个,可是有合适的?赶紧说来听听。”
种遂陪着笑,这个时代,儿子总是畏父如虎,他也不能例外,说到这里他心里已然有些后悔谈起此事了,本来想着接着酒劲,总得说道说道这个事情,但真到了如此时候,却还是觉着心惊胆战的。
他这笑容和哭差不了多少,种从端见了,眼珠子可又瞪起来了,种遂赶紧道:“姨娘那里没跟父亲说什么?”
种从端狐疑的看着儿子,他心思也不是不够数的,当年别人叫他呆尚书,只不过是因为说话太直,又有股倔劲,所以得此称呼,却非是心思不够用,听了这话,加上就刚刚夫人那里还在唠叨女儿的亲事,只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个大概。
眯着眼睛就问,“可是七娘那里自己看上了,要你这个做哥哥的来说项?”虽说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还真没觉着要是自家女儿自己看上了什么人是什么大事儿,只要那边过得去,就算门第低些也无所谓。
再说了,以种家这样的门阀世家,非是紧要关头,也不用女儿非找个大家族不可,加上以他想来,女儿身在军中,眼光又高,不定是看上了哪个军中豪杰,这样更好,种家世代将门,比找个文弱书生要强的多。
种遂咽了一口唾沫,心说,姜还老的辣,不过这回虽然猜的不能说不对,却也不能说对,妹子那里口风紧,也没叫他这个哥哥来说项,纯是他自己忍不住了,这才接着机会把事情跟父亲说上一说的。
“哦……也不是……要不,父亲找妹妹来亲自问问?”
“嗯?”种从端直起了身子,“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是不是你妹子不让你说,我还没老糊涂,又非是迂腐穷酸,还能将她怎样不成?我说呢,这些日子都不回来,是在躲着家里人吗?你去告诉她,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也是种家的人,想要嫁给阿猫阿狗,也得他老子我点头才成。”
见父亲话越说越重,种遂胆子也越来越小,站起身来,连连点头,“是,父亲教训的对,儿子这就去军营告知妹妹,让她赶紧回来。”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道,妹子,可不是哥哥要卖了你,父亲向来疼你,你说什么话父亲还能听一听,哥哥这里若再多嘴,估计家中祠堂里的藤条又要落在身上了,说完转身就欲溜走。
种从端哪里会让他得逞,大喝了一声,“回来,你给我坐下,好啊,还反了天了你们,都长大成人了,当老子是摆设了是不是?”
当父亲的人都知道,教训儿子那是越说火儿越大,种从端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无名火一起,语气便越加严厉,连老子这两个字都用上了,可见是真的恼了,“你这是个当哥哥的样子?妹子胡闹,你不知道劝诫也就罢了,竟然还帮他瞒着,兔崽子长本事了是吧?说你两句,竟然都听不得了,想当这个家了是不是?那还得等我咽了这口气才行。”
这样的戏码虽不常有,但隔三差五的总会上演一遭,种遂也只能大叹倒霉,熟练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息怒,儿子不孝,知道错了,您消消火儿,别气坏了您老人家的身子。”
种从端鼻子出气哼了一声,无名火起的快,去的也不慢,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快说,到底是哪家的儿郎,你妹子眼睛恨不能长在头顶上,竟然能看得上,肯定有其不凡之处,我也不求那人顶天立地,只要别像你个不孝子似的就好,家世低些也无妨。”
要不怎么说是呆尚书呢,这倔强的劲头是越老弥坚,认准了就不松口,对着儿子,嘴上就更没把门的了,一句话,差点没把种遂的鼻子气歪了,什么叫不像我就成?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无妄之灾受的……
不过他也知道今天怕是躲不过去了,偷偷抬头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试探着问了一句,“父亲看羽林左卫都指挥使,鹰扬将军赵石如何?”
种从端正端着茶杯喝水,听了这个名字,噗的一下将水全吐在了衣襟上,接着就是一阵的咳嗽,种遂连忙站起来,上去拍打了几下,帮他顺气。
不想却被种从端一把推了开去,只见种从端眼睛瞪的老大,盯的他毛骨悚然,“你再说一遍,你妹子看上了谁?”
事已至此,种遂也横下了心,只是妹子那里的心事不好说,也不能跟父亲说谣言是如何如何说的,那还不把父亲气死?
心里琢磨了半天,不过这越是琢磨,越是觉着,那赵石年方十七,与妹子年庚一般,虽说出身寒门,但却是外戚的身份,而且如今权势比父亲还要大上许多,又得当今陛下宠信,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这么算下来,和自家妹子还真般配……
就是不知道,父亲听到这个反应如此之大,是高兴呢还是恼火,若是恼火,自己这里可有得受了,还有,如果妹妹那里知道了自己将事情告知了父亲,这皮肉之苦恐怕还得吃上一遭,哎呀,这酒喝的,没喝出胆子来,反而喝的晕头涨脑,竟然把自己给装进去了,见鬼了真是。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五章兄弟
“你是说你妹子看上了鹰扬将军赵石?这是你妹子亲口说的,还是你这个兔崽子想拿妹子换前程?”种从端厉声问道。
“父亲,儿子虽然不孝,但却断没有那等龌龊的心思,只是前些时,妹妹与大……赵石比武较量,很是吃了些亏,哭的跟什么似的,问又不说,那时贼匪在外,父亲忙碌不堪,儿子这里军务缠身,也没多少功夫去管,这才耽搁了下来。”
“不过……前几日听说……听说那次比试……妹妹很是吃了些亏,而且还是军营校场之上,众目睽睽,外面……外面的人传的很是不堪。
儿子这里气极之下,去寻赵石理论,但父亲你也知道,当时贼匪势大难制,金州一夕数警,若是闹将起来,对谁都没好处,赵石到……到是有些愧意,说是等退了贼兵再谈此事,不过到了今日,也没见他登门……”
“儿子这里找了几人打探了一下,当初确是妹妹寻机找其较量,中间失手,这才……所以儿子觉着还是找父亲商量一下,总归要找那赵石要个说法,不然妹妹那里……”
“行了。”
种从端从他吞吞吐吐中已经清楚了个大概,比武较量,挨挨碰碰也是难免,而让人计较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还传了出去,于七娘或是种家名声不利。
遇到这等事,种从端却是平静了下来,心中暗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经的事情太少,此事涉及的是什么人?怎么好径自去找他理论?即便是错在那人,种家这个闷亏也得咽下去,这人不论城府还是谋略,都是大秦一等一的,更别说还如此年轻,又得皇上宠信,就算是种家全盛之时,见到此人也得礼让三分,就别说现在种家这个境遇了。
想到这些,已经不是自家女儿的事情了,若那赵石有求凰之意,上次来府中赴宴就会提起,还什么愧意,这个儿子啊,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找人家理论,既然去了,就应该厚起脸皮,什么对错,一概不去管他,总要让人家答应些什么才成,不然看在别人眼里,又不定会传出什么呢,现在看来,竟是被人糊弄回来了,真是个笨蛋。
“你妹妹那里就没个话?”
“没有,问她什么都不说,不过儿子听说,前些日妹妹找去了安抚使衙门,还跟李金花李将军动了手。”他这里到是查了个齐全,可见也是着紧的很了。
“跟李金花动手了?这孩子,真是……没伤着人家吧?”
“没有,听说就崩飞了李将军的枪,人到没事。”
“那赵石知道吗?”
“听说赵石去了,才将两人分开,不过说了些什么,儿子没打听出来。”
种从端是彻底无语了,知道自家女儿性子有些野,没成想野到这个程度,竟然杀上门去,和人家的未过门媳妇交上了手,真真是无法无天了,最让人恼火的是,自己竟然被这两个小畜生蒙在鼓里,“去,把你妹妹叫回来,我有话问她。”
“现在?要不等明日吧,父亲也好好休息……”
“休息个屁,儿子女儿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这事别告诉你姨娘……”
“是,是,儿子这就出城寻妹妹回来,不过赵石军法森严……”
种从端这时脑袋上青筋已经蹦起老高,“赵石,赵石,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背后叫顺了口,当面你就能喊出来,你个小畜生,他军法森严,正好,你妹子胆大包天,也该挨些军棍让她长长记性了,你这个小畜生,拉也得将她拉回来,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看父亲这里怒发如狂,种遂是抱头鼠窜而去,出府上了马,心里也开始为妹子担心,瞧父亲的模样,气的可真不轻,也不知道要问个什么,妹子要是一句话不对,估计家法就能落在身上。
接着又想到,自己可是把什么事都说了,虽说作为兄长,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以妹子那个性子,一旦知道是自己在背后给父亲递了小话,暴怒之下,可什么都能干出来。
坐在马上,种遂狠狠一拍脑袋,有个脾气暴躁的老爹就已经不容易了,竟然还有这么个强梁的妹子,老天爷我招你惹你了,怎的就让咱摊上这倒霉事儿呢?心里无奈,却是父命难违,幽幽怨怨中,双腿一夹马腹,却是如风而去。
而此时此刻,种家那位七娘却也心情不好,不是不好,而是大大不好,这不,军帐之中,种七娘杏眼圆睁,就像是拔了一撮毛下来的雌虎。
帐内灯火通明,一条汉子被按倒在地,旁边两人抡起板子,就抽打下去,立马帐内就响起了竹笋炒肉的声音,趴在地上那位也不敢喊疼,咬着牙一抽一抽的,像是脱了水的鱼儿一般。
“赵老四,我打你,你觉着冤是不冤?”
那位满脸肌肉疼的都在跳动,却还是得大吼一声,“不冤。”
“哼。”种七娘冷哼了一声,“知道不冤就好,今天我就替二娘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混账东西,小小的年纪,竟然敢去青楼厮混,我没冤枉你吧?”她口中的二娘可不是种府的二夫人,而是他的乳母赵氏,眼前被打的这位,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她的奶兄,别看长的高高大大,却才十七岁年纪。
“军规中没说不准去青楼。”地上趴着的赵老四顶了一句,他和这位七小姐可是从小长大,知道打板子没什么,哀求更是无用,但你若是一声不吭的挨下了,没准七小姐能得闲就揍你一顿,那才是后患无穷。
“哼,我这里行的是家法,可不是打你军棍。”
噼噼啪啪的板子声中,“我去青楼也没干什么,就是好奇。”
种七娘抓狂,“知道你没干什么才只打你二十板子,你若干出什么来,我抽断你的腿。”
里面正闹着,外面马蹄声响,今天她气儿分外的不顺,赵老四也是碰上了,不然平日她才不管这些,不过赵老四也是冤的很,这些日子没少被她收拾,自己还莫名其妙,最后跟人一琢磨,有个机灵而又最快的,立马就说,肯定是这个姓儿惹着七小姐了。
赵老四大怒,揪着对方领子就问,他娘的我从小就这个姓儿,七小姐发火的时候就是找少爷,也不会找我,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后来听到的人一想,就都明白了,连赵老四自己都纳过闷来了,闹了半天,是大……大帅那里?
而这时又受了无妄之灾的赵老四也是欲哭无泪,只在心里大骂,这他娘的得到什么时候才成?不就是俺姓了一回赵吗?至于这长时日揪着俺不放?
不提他这委屈,听见外面急促的马蹄声,种七娘大怒,小脸好像都能喷出怒火来,朝外面就喊,“谁在帐外跑马,不知道这是步军营?去,给我拉下来,打了再说。”
不过片刻之后,种遂一头扎进帐内,脸色不青不白,进来就笑,“这是行军法呢?哎,这不是赵老四吗?你打他作什么?犯了军规?”
见是自己哥哥,种七娘脸色稍缓,不过气还没顺过来呢,当即虎着小脸就问,“你不在城里喝你的酒,跑我这里作甚?你们是打累了?要不要我亲自来?”
帐内又响起有节奏的板子声,种遂摸着鼻子眼角一抽一抽的,这可是连奶兄都打上了,估计自己这个亲哥也快了,小丫头脾气可是越来越暴躁了,可怎么是好,还是赶紧嫁出去为妙。
“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直到板子拍完,赵老四爬起来,垂头耷拉脑的回了一句,见种七娘回身去桌案上拿水杯,他趁机脚步却悄悄挨到种遂身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少爷,您要亲兵不?要再这么下去,俺的命就没了,少爷,救命啊。”
种遂狐疑的瞅了他一眼,他这里也是满脑袋的官司,不过种七娘奶母赵氏的丈夫是种从端的衙兵,曾经在西北救过种从端的命,却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所以对待这一家人,却是情同家人,赵老四虽然嘴上小姐,少爷的叫,实际上却算得上是他们的兄弟,不然旁人就算知道种七娘的脾气,却又有哪个敢顶嘴?
不过就算如此,但种遂心里有事,哪里顾得上他,只有故作糊涂,“你说什么?大点声儿。”
“不就是俺姓赵嘛,七小姐可折腾俺有些日子了,这回二十板子,下回所不定就是三十四十,俺受不了了,少爷你要是不要俺,俺就去西北找大哥。”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六章兄妹
好容易将委屈的快要不顾一切了的赵老四糊弄走了,种遂堆起笑脸,近乎谄媚的道:七娘,还没休息呢,你跟老四这个粗人发什么火儿?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你的亲兵,你把他打跑了,上哪再找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去?
种七娘沉着小脸儿,也就是他,要是别人,我还懒得理呢。
种遂嘿嘿直笑,大晚上的,发这么大的火儿,还怎么睡的着?走,跟哥哥出营转转去。
种七娘这聪明劲可一点不差,眼睛斜过来,大哥不在城内与同僚饮酒,怎么跑出来了?寻妹妹有事?
种遂陪着笑,晃了晃脑袋,那群王八蛋喝多了的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哥哥不惯这个,大帅也离了席,再说,金州一战咱们领的是步军,尽在后面吃骑军的尘土了,还喝的什么庆功酒?妹妹发这么大的火儿,不会是因为自己没立下功劳吧?
种七娘哼了一声,撅起小嘴,我才没那么小肚鸡肠酒宴上很热闹吧?说着话,种七娘已经无可无不可的跟着种遂走出了帐子。
种遂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总算被自己暂时稳住了,两人翻身上马,借着月色,缓缓向营门处行去。
酒宴上了吧?谁是首功?
种遂笑容不断,当然是那个叫木华黎的胡人了,还能有谁?
种七娘的脸在月色下阴暗不明,不过那股怨气种遂闻都能闻到,大帅亲自敬酒,向诸将夸功,不过那个胡人听说是大帅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大帅什么时候去过东北草原?怎的没听说过?
只见种七娘歪了歪脑袋,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别大帅大帅的,听着心烦,这里又没别人,你再恭敬人家也看不见的。
种遂立马闭嘴,心里却不住嘀咕,只听说过惧内的,却从没听说惧妹子如虎的,自己这心里虚的,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似的。
那边种七娘也看不到他的脸色,还以为把哥哥气着了,她这里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并接着道:听说赵石东征时被围,最终率部脱围而出,在山里躲了些日子,之后李金花率兵还秦,他却不见了踪影,估摸着是去了草原,只是不知是身有军令,还是擅离职守,不过回京之后,既没丢官,也没罢职,应该是受了军令的,若真如此,皇上那里雄心真的不小,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惦记上草原上的胡人了
皇上即有雄心壮志,用人又能不拘一格,大哥,咱们生而逢时,可不能如他人般浑浑噩噩的。
一番话说的种遂心里滋味儿莫名,在马上肃容道:妹妹说的是,哥哥听你的,一定弄个大将军来作作,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大哥这回轮到种七娘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反唇相讥道:哼,等大哥做了大将军,还不定什么年月呢,妹妹难道成了老太婆才出嫁不成?
也不知羞,小女儿家就想把自己嫁出去了?哥哥这里还舍不得呢。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大笑不止,心里也都暖暖的,好似回到了小时,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哥哥带着年幼的妹妹追逐打闹,无忧无虑的日子。
半晌过后,离军营已有里许,种七娘先开口问道:大哥,酒宴上,那么多的将军都喝了不少吧?
种遂愣了愣,不过随即心中暗笑,妹子这问的恐怕不是将军们,而是那位大帅了,小女儿的心思有时难猜的紧,有时却又好像白纸黑字一般,看的明白。
不过未免妹妹恼羞成怒,他还是装糊涂道:是啊,都喝了不少,大战过后,大家伙儿都等着这顿酒呢,杜山虎,张嗣忠自然喝的最多,两个家伙到是好命儿,都在羽林卫军中,算的上是大帅的亲信大将,这次可就是占了这个便宜,才能一举建功,若说旁人,也不定比他们两个差了,走的时候,张嗣忠喝多了,还耍了一趟刀,醉醺醺的,连站都站不稳,若是大帅还在,他恐是不敢
种七娘歪着脑袋,随即问道:大帅为何离席?可是喝多了?
种遂撇着嘴笑了,大帅脸色不好,看来到像是劳过度的样子,不过也确是喝了不少,不胜酒力也是有的。
也确实劳了些不过也许是有他在,怕你们拘谨,不能尽欢,这才离席的吧酒宴上可有歌舞助兴?
歌舞?安抚使衙门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哪里来的歌舞?不过听杜山虎吹嘘,当初在京师长安的时候,大帅可是说到这里,猛的顿住,话头停的太急,却是岔了气,随即咳嗽起来,心里暗骂,酒劲怎么还没过去,引长安名妓入府,男人间说说那是一段佳话,和自家妹子说,则大大不妥。
怎么?大帅在京师可也是花天酒地,不成样子?这咬牙切齿的,种遂就算看不见她的脸色,也知道这个妹子又在发狠。
赶紧转移话头,七娘,你这些日子也没回家看看,前几日,我回府的时候,姨娘身子又有些不舒坦,恐是前些日子担惊受怕所致,你这个当女儿的,军务也不忙,怎么就不知回府瞧瞧,哪怕回去报个平安也好啊,真是不孝之至,走,现在就跟大哥回去瞅瞅在家中呆上一晚,也好让姨娘心安。
黑天里,种七娘也瞅不见他神色,一听母亲那里身体不适,也有些急了,却是埋怨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又要追剿逃匪,又得看押俘虏,差不多是一个人掰成两个人使唤,别说回府,就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大哥到还来埋怨我,再说了,娘亲那里身子不适,也不知派人知会我一声这样吧,等我回去安置一下,明天早晨就回城去。
种遂心里一急,但世家子从来不缺急智,编瞎话更是从小练起,立即便道:你道大哥是闲的没事大晚上的出城来找你?父亲大人那里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回府之后又听说你一直不曾回去,大发光火,这才揪了大哥来找你,你快想想,怎么惹着父亲了,不然大哥都救不了你。
种七娘满脸狐疑,外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外面虽然谣言纷纷,但谁又敢在她面前说上半句?不禁问道:父亲听说什么了?
种遂苦笑,这个傻妹妹,平日多机灵个人,到这个时候,竟然对自身之事还是一无所知,嘴上却道:七娘,父亲不论听到什么,回去之后好好认个错,别跟父亲顶嘴,父亲自小疼你,说你几句,也是为了你好,千万别犯小性子,就算父亲说的不如你意,还不是有姨娘呢吗?
黑暗中,种七娘点了点头,被自己大哥真真假假的一阵忽悠,她也没再往别处想。
只是琢磨着父亲那里到底听到了什么,不但发了脾气,还让大哥来寻自己,不是听说自己到安抚使衙门去寻衅了吧?那也没什么,和人过了两招,也没把人怎么样,就算发火,脾气也大不到哪里去。
其实她就怕父亲听说羽林军校场的事情,那可丢人的很了,估计父亲脸上也挂不住,要拿他女儿撒气,尤其若是传话的是个牙尖嘴碎的,还不定说成什么样子呢,不过她可万万没想到,那牙尖嘴碎之人就在自己身旁,而且也是心中忐忑,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自己摘出来呢。
两人并骑而行,都想着事情,速度也就不快,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却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而这时种从端早已经等的两眼冒火,心里大骂儿子不成器,让他去寻妹子,却迟迟不见踪影,不是自己畏罪逃走了吧?
不过也正好让他仔细梳理一下此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不闻不问,谣言自消,于种家也是无损,毕竟小儿女比武较量,打打闹闹,皆是儿戏。
但偏偏是鹰扬将军赵石,此人位高权重,领的又是京师羽林军,有朝一日,羽林军回了京师长安,必定要说起金州诸事,提起这个,就不会不提在羽林军初到金州的时候,种家女儿如何如何,大帅又是如何如何,种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若将女儿就这么嫁出去,他也不很甘心,那赵石少年得志,听说已经有了正妻,那李敢当的侄女李金花也是他未过门的侧室,从父亲的角度看,这位大帅实在不是良配,但若从官场上来看,对于现下的种家来说,却又是一个强援,若他成了自家女婿,种家和皇上之间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面是自小疼爱有加的女儿,一面是家族权势,让他有些为难,更有些拉不下这个老脸的感觉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七章夫妻
种遂和种七娘战战兢兢的入府,虽说两人心事不同,但心情却是一样,但让两个人愕然的是,进了后院偏厅,等的快要睡着了的种从端却只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都回来了,去休息吧,明早七娘去瞧瞧你娘,一个女儿家,别光想着什么军务,多回来两趟,还能就把军务耽搁了?
种七娘虽是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总觉着事情不对,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深夜叫大哥将她从军营叫回来,总归不会是思女心切才对,但这个时候也只能低头称是,什么话也问不出口。
到是种遂也长出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就觉着父亲太过偏心了些,这么大的事儿,之前将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到了妹妹这里,却是连重话也没一句,别人家里都是重男轻女,到他老人家这里可好,重女轻男到了这个地步,也真是世间奇闻了。
看着一双儿女左顾右盼的下去休息,种从端站起来锤了捶腰,暗道,到底是老了,内院老管家赶紧跑进来,扶着他的胳膊,让人在前面打着灯笼,将他送回了内宅。
回到居处,屋子里还亮着灯,进了房门,摆手让上来侍候的丫鬟下去,迈步进了内室,胡氏已经迎了上来,眼睛有些涩,一看就知道是在一直等他。
大儿那有什么事?谈了这些时候妾身叫他们把酒菜都热着呢,再端上吃两口?胡氏一边帮种从端宽去外衣,一边随口问道。
种从端点了点头,眯着眼坐到胡桌旁边,室内一阵忙活,不一时,又将酒菜摆了上来,还新添了碗浓汤,种从端确是也有些饿了,大口的喝了两口汤,又夹了几筷子菜,才舒了口气道:不是遂儿,是七娘。
胡氏一听,心里着紧,七娘怎的了?可是又闯了祸?这丫头野惯了,妾身这当娘的算是没法管教了
种从端一听这口气就乐了,还没说什么事儿呢,你这就先护着了,还怎么管教?
胡氏讪讪一笑,柔声道:这女儿从小就随老爷,不过可惜是个女儿,不然这时节已经可以替老爷分忧了,而不是天天让人拎着心,也是从小就把她宠坏了,唉,这么下去可怎么好。
这回她闯的祸还真不小,你这当娘的以后确是要好好管教于她了。种从端抿了口酒,半真半假的道。
不过胡氏的话却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嗯?又把谁家的公子给打了?不过,老爷你是知道的,咱家七娘打人都是占着理的,就像上次把吴家的那位小公子打折了腿,还不是因他当街出言不逊,七娘气不过才动的手。
老爷也不用吓唬妾身,这个女儿啊,从小到大,妾身只担心两件事,一件就是他把兄长给打坏了,第二件事就是找不到个好婆家,其他的,若是谁挨了他的打,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了,不然七娘断不会跟他过不去。
老爷你就说吧,这次七娘又把谁给
不等她说完,种从端已经连连摆手,不过心里也是点头,自己这位夫人别看娇娇怯怯的,但却不愧是种家的媳妇,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傲气,遂笑道:还说要管教女儿,就是你这个样子,那丫头才越来越无法无天,现在我还能护着她,将来等我入了土,她不定闯出什么大祸来,到时候谁还能管她?
胡氏摇了摇头,老爷,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听的妾身难受,妾身就想啊,也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能看见女儿找个像老爷一样的夫婿,能宠着她护着她,要是能抱上孙儿更好,抱不上也就罢了
夫妻对坐,却是越说越让人难受,种从端也叹了口气,却是岔开了话头,这次七娘闹出来的事儿可真是祸福难料的很了。
也不待胡氏追问,便接着道:这次她可是把那鹰扬将军赵石给得罪了,你说她闯的祸大不大?
胡氏这一下可真是被他惊到了,一下就直起了身子,鹰扬将军赵石现在的名声别说是种家深宅的妇人,即便是聋子,只要你在金州地界,就能知道鹰扬将军赵石到底是哪个,尤其是她还见过,当时还私下跟老爷笑谈,这就是那位大将军?还是个孩子嘛,怎么就做了老爷的上官?
等到金州之战过后,那位少年将军名满金州,胡氏回想起那晚那个看上去有些木讷,相貌也普普通通,却坐在老爷的上首,自己给他斟酒,那少年将军笨拙的起身相谢,那时她还心中暗笑,自家老爷被这样一个少年压在头上,也不知心里滋味如何?就算后来想来,却无论如何,也与府内丫鬟婆子口中的天将军合不到一起去。
鹰扬将军赵石?那不是
种从端点了点头,没错。
胡氏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便来了一句,七娘不会把那位天将军给打了吧?老天爷,这丫头这丫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种从端满脑袋黑线,但他目的可不是要吓唬自己的夫人玩的,于是闷声道:怎么可能,瞧你想到哪儿去了,那位在京师可被人称之为羽林猛虎,听说有万夫不当之勇,还能被七娘给打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胡氏连连点头,那位大帅的名字她听得耳朵可都起茧子了,不但领兵打仗杀人如割草,而且还是当今皇上的宠臣,现在金州又在人家治下,若女儿把这样的人给打了,那可确是闯下了大祸事了。
不过她这心还没撂下,那边种从端就来了一句,不过也差不多,她把人家未过门的媳妇给打了。
啊?胡氏用手掩住了嘴,一声惊呼出口,怎会如此?是不是老爷弄错了?
弄错?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就在以前的安抚使衙门里面,七娘将人家未过门媳妇的枪给崩飞了。
那可如何是好,人没伤着什么吧?
没有,应该是受了些小伤,再就是受了点惊吓。
还好,还好。胡氏连连拍着胸,气息又有些急促,还咳嗽了两声,这是常年坐下的毛病,一着急上火就是如此,但此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更顾不得问是什么缘由两人才动了手,只是觉着那女人竟然也会武有些奇怪,却也管不了这些。
其实世家之人也便如此了,和普通百姓有了争执,占理不占理都没必要问,因为有不讲理的资格,不过一旦对上家世相仿的,就需讲些道理出来了,当然,一旦貌似家世不如,那么讲道理也是无用。
其实世事如此,真理相对于权力,总是显得如此单薄而又力不从心,没必要愤怒什么,当你拥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讲事实摆道理的资格,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不会跟所有人讲道理就是了。
这些都是闲话,回到正题,胡氏这个时候就没什么讲道理的心思,更不想管什么谁是谁非,她虽说深居简出,但却并非无知妇人,对于一些事情看得分外的明白,所以随即便道:即是如此,妾身看也不用老爷为难,妾身明日便派人寻七娘回府,带她去给人家赔罪
种从端暗自点头,但脸上却是露出似笑非笑之色道:你就不问问到底是为个什么七娘才跟人动手?
哦?莫非其中还有旁的曲折?不过到底是人家伤着了,总是有些理亏,看那位年纪轻轻的没难为老爷吧?七娘这孩子,闯下了祸,也不跟我这当娘的说说,还躲出去了,真是让人不省心。
瞧你说的,那人没那么不堪,再说,你家老爷也是能任人为难的?你不用急,这事儿啊怎么说呢?七娘这丫头八成是看上那位大帅了,她这眼睛啊,是真长到头顶去了
胡氏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这次连手都忘了抬了,直接长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见种从端又夹了几口菜,抿了一口酒,笑眯眯的样子,这才顺过气来,这孩子,这孩子心情勉强镇定下来,心中乍喜乍忧,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种从端那边也不说话,直过了盏茶功夫,胡氏才又开口道:看老爷是样子,是想结下这门亲事?
种从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弄得胡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眼巴巴的望着种从端,她这里是没了主意,只希望老爷能给了决定。
这事难但也不是不能你可要知道,那赵石不但已经娶了正妻,还有一房没过门的媳妇,是京师李敢当的侄女,四品下的将军,七娘虽也你呢,不要着急,先去探探七娘的口风,若那丫头认准了,种家的女儿,就算不能是正室,总也得是平妻的位份,听说那赵石幼年丧父,只剩一个老娘在京师,若七娘点头,我这当父亲喝出一张老脸,托人上门只要那边一点头,这事就成了分,这事还在七娘,我已经把她从城外叫回来了,明日她到你那里去,你好好瞅瞅她的心思
胡氏多少有些不情愿,自家的女儿自小就宠着,虽说是庶出,但却比嫡出的女儿还要金贵,又能文能武,去给人家当侧室,她这里怎么舍得?
她虽不说话,但种从端怎么回不知道她的心思,说了这么多,也就是为了这个,这时心想,看来还得敲敲边鼓,你就不问问,那丫头是怎么看上的人家?
胡氏抬头,她也奇怪,女儿心高气傲,怎么就看上个有妇之夫了呢?只是先前心里忽高忽低的,还真没想到此节。
种从端琢磨了一下,他还真没细问,只是知道个大概,真真是关心则乱,这事儿都是从儿子嘴里听到的,自己还没细细打问过,虽说儿子不会也不敢骗自己,但这事确实弄的有些切了。
但就他知道的,糊弄一下胡氏还是轻而易举的,遂道:那丫头先是跟人家在军营里比武,比试输了不要紧,听说那场面嘿,我都不好开口,外面都传开了,你说这丫头,还瞒着家里,叫人说什么好?
这不,过后又去了安抚使衙门,跟人家的未过门媳妇又打上了,幸好没伤着没碰着,不然我没脸出去见人,她自己这辈子就别想再嫁出去了,你说说,这丫头那股子聪明劲都到哪儿去了?
这下子胡氏是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去穿外衣,种从端瞪起眼睛,为女儿的亲事心至此,他这里火气也是一直压着,见胡氏沉不住气,立即发作,你干什么?
妾身去瞧瞧七娘。
方才都白说了是吧?女儿家脸皮薄,你追问急了,还能把她绑在府里?明日她就能跑回军营,你个妇道人家上哪去找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告诉你,打问的时候要不动声色,女儿是你生的,她有没有那个心思你还能瞧不出来?去,叫人收拾一下,睡吧。
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赵石这里自然没有想到有人正算计着给他再加件衣服,只要种遂不在他眼前晃悠,一大堆事情的他也记不起这码子麻烦。
经此一战,根本不需什么手段,他在金州便已稳稳站住了脚跟,大帅之名也已名副其实,金州政事上大事小情虽然还有陈祖,种从端两人在署理,但在官员任免,钱粮度支两件地方上最重要的政事上,却要赵石点头用印才成了。
即使两人心有不愿,但就算他们如之前般自行处置了,也有的是人想要在大帅面前露个脸,将事情报给赵石,这已经不是两人愿不愿意的问题了,而是随着赵石在金州声望越来越高而必然发生的转变。
虽说赵石并没有借机将军政大权都喔在手中,但两人也已有了束手束脚的感觉,但事情就是如此,自古以来,官员想要放开手脚,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上面还有这么一位在
景兴三年三月末,随着秦州,凤翔府,兴州等地禁军团练陆续来到金州,朝廷的旨意终于也到了。
宣旨钦差赵石认得,却是翰林院待诏李士芳,随行的竟然还有工部侍郎蒋中流,刑部的两位员外郎,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随行的护卫的乃是八千京兆殿前司禁军,队伍浩浩荡荡,看上去好不壮观。
圣旨冗长,先是彰显金州诸人之功,接下来才是赏赐,第一个自然是赵石了,加爵三等得胜伯,除鹰扬将军,晋四品上明威将军,赐节鉾,印信,准建牙开府,总揽蜀中战事,赏赐黄金若干,绸缎若干,便不一一细数。
赏赐不可谓不丰厚,实衔儿虽未有晋升,但爵位却像三级跳一般一下子到了伯这个位置上,已可与一些多年宿将或是朝中重臣相比,别小看了这个,俸禄什么的先不提,到了伯爷上,便可以荫及子孙了,和勋爵截然不同,加上军衔也晋了一级,已到了大将军的边缘,而职权却还犹有过之。
之后便是军前巡阅使陈祖,晋三等忠武伯,加兵部郎中,仍属原职,赏赐黄金若干,绸缎若干。
种从端,晋利州安抚使,加吏部侍郎,暂属原职,赏赐
种从端有些想吐血的感觉,利州还乱的跟什么似的,自己竟然当上了利州安抚使,官到是升了,但他也可以想见今后的苦日子了,立时满脑袋黑线,心里更是打定主意,不论如何,这门亲事得抓紧些了,不然等打下蜀中,说不定自己会被调到蛮族的地方去管野人的,那和充军发配有什么两样?
金州知府,金州别驾等到都遂了心愿,而金州诸将乃至军兵也各有晋升赏赐,除了种从端之外,是皆大欢喜,其实仔细算起来就能知道,朝廷给的东西并不算多,参战军兵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余人,团练什么的赏赐还要降上一等两等,这么一来,不过数万两金银,加上一些虚衔爵位,就算是完了的,总体算下来,得了实衔的不过数人,爵位到是有些,但除了赵石,陈祖二人,全都是勋爵,看上去赏赐丰厚,但较真的话,和这一战的战果相比,却是有些不符的。
不过没人管这些,仗还有的打,以军功晋爵,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比以军功升职更让人觉得有盼头儿,当然了,爵位自出现以后,起到的也正是这个作用,在实职不能多赏的情况下,赐爵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八章故交
李士芳是熟人,而且和赵石走的很近,联想起上次宣旨来的李师雄,让人觉着这些所谓隐秘的关系便如同青天白日的物什似的,无所遁形。
工部侍郎蒋中流赵石见过一次,也听说过此人,四十多岁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据说接任工部主事也就在这几年之间,等他接任了工部尚书,估计御史中丞汪老大人再一下来,正德一朝的老臣在朝堂之上也就不剩几个了,当然,这些朝廷上的事情都是一封封家书中写的,并非赵石自己臆想而来。
宣旨完毕,自然就是给钦差大人接风洗尘,李士芳等人这回没急着离开,欣然赴宴,赵石这些日子很是忙碌,各处援军纷纷到达金州,这驻扎营地,粮草调拨,以及面见领兵将领等事都是不容耽搁的,所有金州一应官吏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一般,这回又来了八千殿前司禁军,又得一番忙碌。
所幸金州现在粮草无缺,军资足够,人手更是不少,加上金州这两年都是大军驻扎之地,不论官吏还是百姓也都熟悉了这些事物,各司其职,并不慌乱,到是让人省心不少。
陆续而来的大多都是禁军以及团练,到得此时,金州人马加起来已有四万余众,赵石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
各路探子已经派往蜀中,陆续传回来的消息并不算好,利州一地已然没有多少乱匪,利州乱匪几乎都陷在了金州,不过要说利州已经安静下来了却是瞎话,利州在金州战后却多出了许多土寨土堡,都依山靠水的,据于险要之处,探子打问,大多都是一些地主乡绅聚众自保所为,反正一句话,利州已是无主之地,还是乱的跟一锅粥似的。
而利州城却还在秦军手中,却被剑门蜀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据说已经有些时日了,探子无法混入城中,也就没什么详细的消息。
而最险峻的估计要属汉中了,当初去取汉中的以秦州军为主,里面有平凉镇军,禁军等等有近万人马,领兵之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张锋聚的三叔张承,副将也是老熟人,是那个东征时被他胖揍过一顿的郭猛。
说起来,这两人领兵取汉中十分的顺利,到了阳平关,关中蜀军竟然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随后几处隘口,都是极为险要之处,若是蜀军能据险而守,别说阳平关,就是后面几处隘口也能让数万秦军强攻不下的。
这可都是蜀中有名的地方,三国时不论张鲁,还是后来的刘备,曹都曾领兵大战于此,哪次都是十数万兵马,就他们那点军兵,别说进入汉中盆地,就连阳平关都过不去的。
不过蜀军将无战心,兵无斗志,让他们二人却是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汉中城下,过不了几天,守城的蜀军节度使蓝惟谐,这位节度使大人可能是看三国看多了,竟然想要趁秦军远来疲惫,趁夜袭营。
张承等虽无防备,但大军扎营,怎么会没有一点防范,尤其是像秦军这样久经战阵的军旅,蜀军出城夜战,两人正是求之不得,晚上一番混战下来,不但后蜀节度使蓝惟谐被阵斩当场,出城的蜀军正是没回去几个。
两人乘胜攻城,几度攻上城桓,却都被刺史魏士成带兵赶了下来,要不怎么所两人运气好呢,正无奈间,蜀人自己却是先乱了套,后蜀咸安郡王孟信杀了刺史魏士成以及反对降秦的部将,开城请降。
若非李任权率部千里奔袭,同时立下大功,他们两个就是伐蜀头功了。
当然,这都是前事了,也不一一细说,但两个人的好运气到此也就为止了,两人手下军兵本就不多,驻守汉中,看押降卒,又要护卫后蜀咸安郡王等一应降官回秦,加上还要不停的运送粮草。
这么算下来,两个人实在无力派兵驻守阳平关等险碍,再说了,后路入蜀大军看着,也无须担心不是?
但蜀中大乱,数十万乱匪取金州,也就可见汉中这里的情形了,阳平关为乱匪所据,之后各个要隘处情形虽无法探知,但想来也已经入了乱匪手中,不过近万秦军士卒应是能守住汉中的,这个赵石毫不怀疑,就算领兵之人被人刺杀或是重伤,秦军也不会太过慌乱,乱匪的伎俩赵石现在已是清楚的差不多了,先是使人刺杀首脑,然后趁群龙无首之间,靠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招数虽然实用,但却非是百无一失,只要有人在关键时候稳住军心,乱匪也就无机可趁了。
就像利州城,即便守军已然不多,二十万乱匪在关下徘徊数月,也不是没能破城而入?
而秦军入蜀,这阳平关必定是要先拔了的,不然大军后路就随时可能被乱匪切断,也正好趁机打通到汉中盆地的道路。
这些天,他看的都是探子关于阳平关的探报,直到钦差来了,他心中已有了些成算。
身为钦差的李士芳等众人都散了,这才又掏出另一道圣旨,赵石,陈祖,种从端三人又得跪下接旨。
这一道旨意就不是封赏了,而是让三个人协力入蜀,而让陈祖与种从端两人高兴的是,朝廷旨意上并非急着让赵石领兵入川,而是让三人商量决定,这无疑给之后的战事增添了许多的胜算。
让两人尤为佩服的是当今圣上的英明,蜀中之战到如今已经打成了一个烂摊子,这谁都明白,而力主伐蜀的当今陛下恐怕也是焦头烂额,对于京师长安现在的情形他们两人也并非一无所知,若是金州这一战败了,当年宣武皇帝旧事很可能会重演,皇帝下罪己诏,传位太子这样耸人听闻之事也并非不可能发生。
但就是如此情形之下,那位陛下竟然还能体谅前方将士征战不宜,给领兵大将以信重,这样的心胸和气魄,足可让人称道一声,圣明天子。
而种从端心中这时也痛悔非常,当年为何要扶助那么一位,做下那许多事情,真真是猪油蒙了心
接下来说的却是金州所俘乱匪之事了,以工部为主,刑部为辅,十余万罪民将被分往数州劳作,因蜀中战局未定,所以这些罪民将有数万留在金州,不管是运送粮草,还是临时成军,发往军前,都由赵石等人决定。
至于其余乱匪的去向,朝廷还是斟酌当中,不出一月,当有定论,而工部侍郎蒋中流将主理此事,赵石三人此时恍然,为何工部,刑部都来了人,却还没几个,原来如此。
赵石心里也是高兴,看来圣上以及朝中重臣已经同意了他的意见,看来自己灵机一动的想法却也有可取之处,不过他是军人,并非真正的政客,这些想法一闪而逝,并不深究,种从端眯着眼睛,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当今圣上对这位大帅当真是宠信到了极点,所奏无有不准不说,其中竟然连打折扣的地方都没有。
等到宣旨完毕,将圣旨交到赵石手中,李士芳才满脸含笑的将赵石搀扶起来,笑道:恭喜几位大人,百战功成,可谓朝廷柱石。
接着却是含笑看向赵石道:今次已是小臣给大人第二次传旨了,汾水一别恍如昨日,而今大人已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前程似锦,当真让士芳羡慕啊。
赵石也笑了起来,要说羡慕,赵石到是羡慕大人常在帝侧,又能平平安安在京师享福,赵石现在可是身心俱疲,恨不能去了这个职位,清闲一些呢。
两人对视而笑,心中自有默契,说起来,两人相识于汾水之畔,见面的时候并不算愉快,尤其是那时李士芳文人心性颇重,非要夜宿庙宇,却是差点遭了贼人毒手,到得赵石军中时那狼狈的样子实在让赵石看不上眼。
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两人之后再没见过,但李士芳回到京中之后,性情大变,开始热衷于官场,和赵石府上长史陈常寿往来频密,成了好友,和赵石的关系也密切了起来,尤其是李严蓄被委为入蜀大军的监军一事上,却是得他出了大力,算是欠下了一个不小的人情。
这时相见,两人说的虽说不多,却都心知肚明,今后官场之上,相互声援,互为倚仗是免不了的了。
李士芳乃朝廷新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常伴帝王身侧的,那需要机会,更需要才干和能力,李士芳此人有才学,在当今陛下还是景王之时便与其交好,这就是机缘,两个加在一起,早就出了如今的翰林待诏大人。
对于李士芳的来历,无论是陈祖还是种从端最多也就听所此人当初是长安八友之一,其他的再无所知,见赵石与其相熟,心里都有些泛酸,他们两个如今都是远离京师的人物,对于京师人事之更迭都不很敏感,也变相的显示了两人远离了大秦官场的核心。
陈祖还好些,毕竟他一直任的是外官,但种从端心情就越发的郁闷了起来,瞅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却是恍然如梦,这时才觉得,原来朝中竟然出了这许多年轻人,而再看自己,曾经也是如此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而如今呢,却已经两鬓如霜,远离长安繁华之地多年,朝中新人又有多少还认识他这个曾经的兵部尚书,种家的族长呢?
不管两人作如何想,但两人却都是世事通透之辈,说了几句话后,便借故离去,大堂之上便只剩下了赵石李士芳两人。
李士芳目注赵石道:大人如今可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啊。
赵石笑着回道:李大人可不也是不一样了吗?
两人同声而笑,估计都又想起汾水河畔军营往事,笑声更多了几分畅快
赵大人再不可提什么李大人,叫在下一声士芳即可圣上让士芳告知大人,当初大人所言句句良言,只惜以为胜算已定,未曾听从,不然蜀中战事当不至于此,而今大人领兵,陛下是放心的,但若有何难处,快马速报京师,断不可再像之前般,先斩后奏,让圣上忧心了。
赵石点头,士芳请代赵石回禀陛下,最多再过十日,赵石便领兵入蜀,还是那句话,前路茫茫,臣尽力而为就是。
李士芳有些诧异,但他自己在当今圣上面前就有些洒脱不羁,这时见赵石听得口谕,却未多出多少异色,且也没有空放大言,心里到觉着此人确实值得自己相交,能得陛下信重如此,也确有其道理。
于是笑道:圣上说不必太过急切,准备完全才好入蜀,大人这是?
赵石摇了摇手,圣上宽宏,能体恤前方将士,古来帝王,能有几人如此?实是让人无话可说,但话说回来,挥军入蜀,宜早不宜迟,赵石最怕朝中闻听金州大胜,便急令我等起兵,但现在却宽容了这许多时日,已是足够,不过这一次,还请朝廷速派官吏入蜀,安靖地方,还请士芳启禀陛下,大乱之后,必然大治,于我大秦未必不是好事,但蜀中元气大伤之下,却需及早定策蓄养民力,不然,蜀中没了拜火神教,自然还有其他什么。
李士芳肃然点头,大人金玉良言,士芳定一句不差的禀明圣上
正事谈完,李士芳便多了几分随意,笑着道:士芳多去大人府上,听闻大人府上添一公子,还没给大人道喜呢。
说到这个,赵石心里未尝没有点期盼,不过脸上却是多出几分苦笑来,我这里还没见过,更不知怎么教养,府中妇人女子众多,就怕等我回去,小子已经娇生惯养的不成样子了。
李士芳也笑,这时才恍然察觉,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满脸深沉的大人才不过十七岁的年纪,有了儿子,却会转不得,相比于自己在长安的闲适,却是着实让人惭愧。
大人放心,将门虎子,将来未必比大人差了就是,尤其惜身兄膝下无子,近日见到那白白胖胖的幼子,却是动了慈父之心,夫妻两个恨不能将孩子抱回去自己养着,惜身兄更已经收了公子作弟子,正摩拳擦掌的准备将一身才学教给他呢,以惜身兄之才华,大人还需担心什么?
李博文没有争过,还生了几天闷气呢,见到士芳,也没个好脸色
赵石这时却道:唉,赵石怕的也正是这个。
李士芳愣了愣,接着便明白过来,对啊,刚说了将门虎子,这让陈常寿教下去,岂不成了文弱书生?恐怕在这位大人的眼里,和长于妇人女子之手也差不多了吧?明白此节,却是猛然哈哈大笑,不一时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却是又让赵石想起了那个汾水河畔,放浪形骸的世家子。
不过心中也觉畅快,当初陈常寿来信之时,那位府中长史对于赵石嫡子还没一个,就弄出一个庶长子来,还很有些不满,不成想,时到今日,却稀罕的跟什么似的,也真可谓是世事难料。
这时赵石轻轻一拍桌子,却是想起一件事来,心里苦笑,见到此人就应该想起来的嘛,怎么会说了半天话才也是这些时日事情太多,又常年在外,家中之事反而记挂的太少了些。
心中苦笑,却还是抱了抱拳,听说我那大哥经士芳引荐去了翰林院,还未谢过呢,真不应该,晚上的时候到要多敬几杯酒给士芳了。
要说李士芳这交友的本事真是不小,几句话的功夫,便是以赵石的心性,也感觉两人如同多年故交,士芳,士芳的叫着,初时还有些别扭,但这时却是叫的顺口之极,连话也多了许多。
这边厢李士芳擦了擦眼泪,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笑着道:宁方兄性情端方,博学多才,与士芳相交,多有规劝之言,让士芳得益良多,宁方兄蹉跎至今,不过是机缘未到罢了,今次他本来是要考恩科的,但以如今情势,恩科恐怕又得延后了,遂由士芳荐举入了翰林院,但于宁方兄来说却未必是好事,士芳实是不敢居功的。
我这位大哥,心思很重,年纪老大,却还独自一人,在我府中呆得也很不舒服,这回有了职位,应能好上许多,我这里承情的紧呢。
大人说哪里话,当初在汾水大营中一番叙谈,士芳才如醍醐灌顶,才有了如今的翰林待诏李士芳,不然士芳不过还是一长安浪荡子罢了,每日饮酒作乐,填词作赋,丝毫不知蹉跎了大好年华,此等恩情,士芳牢记于心,不敢稍忘,而大人征战在外,士芳能让大人少些后顾之忧,已是万分欣慰,却是当不得大人相谢。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之间已是没有什么可忌讳的了,又相谈良久,李士芳这才离去洗漱,准备晚上的洗尘之宴。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四十九章军法
李士芳并非急着回京师复旨,而是在金州多留了数日,旁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心里也都明白,钦差来到金州,封赏一应官吏将士,但身上未必没有旁的什么令谕,如今金州加上八千殿前司禁军,已有大军五万余众。
京兆殿前司禁军的到来乃是意外之喜,让赵石麾下军力更加充足,不过这些殿前司禁军有多一半却要代替金州守军看押战俘的,剩下三千人,才是可供其调遣。
这回入蜀大军的来历比之之前却要简单多了,无非是团练和禁军,镇军皆守要害处,其余西南镇军都已经随大将军吴宁到了川中,不过饶是如此,整军备战之事也颇为繁杂,各军互不统属,尤其是各州团练,多没经过厮杀战阵磨砺,战力要比禁军弱上许多。
即便是殿前司禁军,这些年也没打过什么仗,和镇军精锐没法相比,算起来,还是金州原有的万余将士勉强算是赵石能倚靠的力量,其他新来之军却要靠征战来考验了。
这十天当中,赵石终于开始雷厉风行的将众军捏合在一起,再不顾及其他,李金花自领一军,约有万人,以段从文副之,其中皆为殿前司禁军精锐,杜山虎,张嗣忠各组选锋左右两营,约有万人,其中皆为羽林军,雄武军,镇军精锐,种遂自领一军,段瑞副之,万人,其中多数都是禁军士卒,还有团练精锐充之。
最后则是各州团练,以五千人为一军,以为中军,一番措置下来,十日已然过去了七日,这等重整兵马之事前些日子便在做,只是这次做的更加彻底,再不顾其中会有人不满,或是有人说他安插亲信等等,尤其是殿前司禁军,这次来的就有两个都尉,两个将军,却全让他留在中军。
这么做也有他自己不得已的地方,现在的兵马,只五万余人,却几乎是西南四州所有的兵马了,若不能胜,不说旁的,只这以后十年间,大秦将再无力窥视西南,所有人都得请罪于朝廷,也容不得他再有所顾忌。
而且若有选择的话,谁不愿意将能战之兵放在中军,临敌之时,调兵遣将也能从容应付,但现在不成,团练都是没见过阵仗,却手拿刀枪的丁壮,比乱匪强的地方就在于有军纪,在战斗意志上可能还不如乱匪,实际上以团练为中军,便是将自己放在了险地,这要是还有人不满,赵石也不惮于杀上几个来稳定军心的。
所幸,经金州一战,他在军中的威望已是极高,新来之军大多也在启程之前得了上官嘱咐,虽说领兵大将全都成了大帅的心腹之人,但不满归不满,口出怨言者却是一个也没有,此次入蜀,却是与之前十五万大军伐蜀不同,此战不但是要平乱,而且可能会和蜀军蛮军遭遇,蜀中情势之复杂也非是常人可以想象。
那十五万大军伐蜀,军中参战之人想的都是立下不世之功勋,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而这回入蜀征战,诸将都有些提心吊胆,唯恐兵败辱国,心情天差地远,行事自然也就不同的很了。
赵石不管这些,剩下几日,除了召集众将议事之外,便是让众将回转自己军中,安抚士卒,相互熟悉,严厉军规,其他并不多事。
景兴三年,四月初三,送走了李士芳等人,四月初五,大军终于开始陆续拔营而起,兵戈林立,铠甲铮铮,浩浩荡荡往西南而来。
到得汉水河畔,大军扎营,只一年多功夫,十五万秦军曾在这里渡河伐蜀,启了战端,却是至今未归,而数月之前,又有二十余万乱匪渡河而来,也是一去无还,将军百战死,沙场十年归,这浩浩汤汤之汉水,见证的又何止这些?
汉水河畔,军情如火,赵石可没有大发感慨的时间,留李金花一部守住汉水两岸,也便是大军退路,以杜山虎部过汉水,直驱定军山,张嗣忠一部,则急行取天荡山,赵石则自领大军逼近阳平古关。
阳平关古称白马,尽口,始建于西汉,自古便有西蜀门户之称,与天荡山,定军山互为犄角,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天下绝险之处,莫过于此,三国时,诸葛孔明据此以为伐魏之基,驻军曾长达十数年。
而今阳平关却是两易其手,为乱匪所据,隔断东西,让汉中秦军无可奈何。
报,秦军数万已行至十里处。
关城之上,一个满脸凶狠,身材健壮的黑脸汉子挥了挥手,恨恨的骂了一句,让斥候再探,自己则扶着城垛,有些焦躁的望向远方。
此人姓周,名成,别看名字普通,但神教中谁不知道青龙堂座下有四虎二门神,而此人正是二门神里面的黑面神,别看长了一副凶相,却是行事慎密,在青龙堂素有威望,不然青龙堂起事之后,堂主陆大年也不会让他守这阳平关。
当然,这和周成的来历也不无关系,此人曾在秦人军中任过参军,要说此人还和赵石有些关系,这人正是当年庆阳府兵变的祸首李继祖的表侄,李继祖当年事败身死,他却是跟着神教一般兄弟逃了出来,现在也就成了青龙堂堂主陆大年手下第一等的心腹将领。
而今青龙堂用兵十数万,由堂主陆大年率领,正猛攻汉中城,后路则由他率五万兵马据险而守,说起来,当方半儒等人率兵取金州时,也曾向青龙堂借兵,但堂主陆大年不为所动,只让其谨守关隘,并不出一兵一卒,这里面的意思,周成是懂的,当年刘焉阴谋割据蜀中,命大将张鲁出剑门取汉中。
但张鲁怎么样?率兵取了汉中之后,却是自此割据一方,做起了汉中王,堂主那里恐怕也是动了这个心思,自然不会借兵给方半儒等人了。
这些事情自有堂主决断,周成是不管这些的,但让他揪心的是,方半儒等废物领着二十多万人马取金州,竟然几乎将大军全部葬送在了金州,得此急报之时,就算他有心相助,也是大局已定,空呼奈何了。
当年他也是秦军将领,对于秦军自也熟悉,但要说二十多万人,却被一万多的秦军所败,而且败的如此之惨,即便他曾在秦军中任职,对于此战他也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
有败兵逃到阳平关,细问之下,周成大为惊凛,心中大骂方半儒等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竟然被秦军五千多骑兵冲的大溃,是的,他根本无法想象二十多万人被五千骑兵冲溃是怎样一个情景。
他随即派人立即请堂主回兵,明摆着的,金州大败之后,秦军定然会重整旗鼓,挥军入蜀,而汉中这里更将是首当其冲,但堂主那里也让人回了信,若攻不下汉中城,必有两面受敌之险,叫他死守阳平关以及各处要隘,若阳平关等处失守,十余万大军后路被断,顿兵于汉中城下,插翼难飞,便有倾覆之祸。
于是,他更不敢疏忽了,手中虽有五万人马,又有关城可守,但秦人趁大胜之威,顺势来攻,他这心里也有些没底。
报。一名探子急急跑上城墙。
说。
张头领让小人禀报将军,秦人已派兵去取定军山。
周成冷哼了一声,守定军山的乃是张建勇,这个时候让人来报,恐怕不是想禀报军情,而是怕了,想从他口中听到退守两个字吧,回去告诉张建勇,一万兵他要是再守不住寨子,他还有脸见谁?就算我不宰了他,刑堂那里也放不过他,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等那人仓皇而去,周成望向定军山方向,心里更增忧虑,秦人来者不善啊,领兵的好像就是那个在金州将方半儒等人杀个落花流水的大秦鹰扬将军赵石,此人可不太好惹,也不知教主是怎么布置的,竟然留了这么个人在金州,怎不派教中高手将此人除去,不然情势也不会如现在般凶险了。
回想当年姨夫苦心孤诣经营那许多年,却一招事败,连命都丢了,最后更是抄家灭族,子嗣断绝,周成咬了咬牙,秦人,哼,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让秦人的血将阳平关染个遍。
正想着,脚步声响,一群人已经鱼贯上了城墙,这些人却要比方半儒手下的乱匪看上去强的多了,一个个背刀挎剑,神情彪悍,这些人都是周成这些年一手秦军练兵之法带出来的,有数百之众,以这几人为首领,更算是他的亲军。
都布置妥当了吗?
当先一人立即一个军礼下去,禀报将军,都已经布置好了。
随即几个人都围了上来,一人道:将军,方才看见的那人是张建勇身边的人吧?不好好守着寨子,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周成嘿嘿一笑,张建勇听说有数千秦军去取定军山,估计是心怯了,钱独眼。
在呢。一条大汉应了一声,这人脸上一道疤痕穿过眼睛,直到下颚,一只眼睛明显是废了,白茫茫的看不见黑眼仁,脸上的横肉估计比别人身上的肌肉都要瓷实,站在那里,配着他那厚厚的身板,活脱脱一个暴徒形象,这时他满不在乎的咧开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就好像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
你带五千人去定军山,张建勇可能守不住,到时候你帮他一把。
大汉呵呵笑了起来,憨厚之中透着一股残忍的味道,龟儿子的,一万人还守不住个寨子,秦人去了多少人?
另一人却皱着眉头道:多少人张建勇也未必能守得住,但将军,咱们这里也缺人手,何必去管张建勇那王八蛋的死活?这人倚仗着张建武,从没将咱们放在眼里,这次守定军山也是他自己说要去的,怎么?这个时候怂了。。。。。。这样的王八蛋,死一个少一个。
混账话,定军山丢了,阳平关也守不住,钱独眼,赶紧带兵走。。。。。。还是怪我,本来以为秦人那点兵马,怎么还会分兵?不想那秦人狗官到是好胆子。
许老三,你来打头阵,赵葫芦,你在后面带人等着,一旦秦人有人登城,立即给我堵上去,李大刀,你带一个百人队,但有想逃命的,给我宰了,还有,你家那悍婆娘嘴皮子好使,让她跟大伙儿说,咱们退也是死,不如在这里跟秦人拼了,其他人跟我在后面压阵。
阳平关上人影晃动,终于忙碌了起来。
秦军到得关前之时,已是傍晚,看见一队队秦军整齐的排着军阵缓缓来到关前,虽还离着挺远,但那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还是让关上许多人心中一紧。
秦军在两里之外布下军阵,但只有万多人在那里戒备,其余人等却是在自顾自的扎起了营盘,关上立即有人请战,想趁秦人立足未稳前去冲杀一阵,胆子到是不小,但周成不为所动,他十分清楚眼前秦军军旅和自己手下所率兵卒的差距,虽然这几万人马让他带的有模有样,但和当年庆阳府的镇军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心里也唯有叹一口气,还是时日短了些啊,不然只要再给他半年,别说秦人的团练,禁军,就是镇军他也敢面对面碰上一碰。
秦军扎好营盘,天已经黑了下来,秦军大营中灯火亮起,人喊马嘶之声隐隐传来,关上不敢松懈,轮流值守,其实这还是关上乱匪和秦人头一次照面,之前太过顺利,一个个也没将秦人当回事儿,但到了如今,心惊胆战者实不在少数,有那被强拉来的,别说逃命的心思,腿儿都软了的。
羊群终究是羊群,即便他有狮子带领,也会在各个地方表现出身为绵羊的懦弱和胆怯
秦军中军大帐。
刚立起来的大帐还有些皮革的阴湿味道,但帐内的气氛却是火辣的很
一伍十人团练兵,扎营之时惊了驮马,践踏营帐三座,伤十数人
一个十军棍,让其他人小心些。
数名禁军军卒扎营时起了争执,于营中殴斗。
队正,斩,旅帅杖十五,殴斗兵卒,斩,问其上官,用不用我亲自去教他带兵。
禁军校尉程奇擅自率人出营打猎。
皆斩。
几个斩字蓦然便让大帐内变得冷森森了起来,尤其是几个几乎被夺了军权的禁军将领,脸色都分外难看,在金州时这位大帅可是未曾杀过一人,不想刚刚到了前敌,就挥起了刀子,团练那里伤了十多个人,只得十军棍,禁军这里呢,全都是从重处置,治军如此偏颇,怎能让人心服口服?
等到程奇的名字出现,有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人高声道:大帅,程奇不过是去查探敌军虚实,请大帅明鉴。
赵石转眼看去,嘴角微翘,说话的正是禁军偏将,奋武将军迟殿虎,对方虽说是四品下的将军,与他之前品级相同,但并不放在他的眼里,和羽林军差不多,禁军军官的品级一般都比镇军要高上一些。
但和羽林军不同的是,禁军中的很多领兵官都出身镇军,比如说你在潼关立了功,只要主将不是死抓住不放,那么升转调任于西边禁军之中就差不多定下来了,而在西北立下功劳,同之,到河中禁军去也是顺理成章。
这是朝廷这么多年下来有意无意的规矩,这样一来,不但保证了禁军的战力,还能一定程度上压制边将,让其不敢肆意妄为,很简单,也很有效。
而这个迟殿虎不但名字威风,人也威风的紧,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健壮,声音恢弘,很有一股气势在的。
其实赵石并非对他们心存恶感,这才将他们兵权收回来,只是因为禁军初到,又不能慢慢琢磨,为指挥便利,这才将几个禁军大将留在了中军压上一压,也许会让禁军的战力消弱几分,但事急从权,他这里宁肯牺牲些战力,也不会让一支军队处于自己控制之外,这是性格决定的,非是其他。
这时听到迟殿虎说话,赵石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是迟将军派他出去的?
迟殿虎噎了一下,眼睛微缩,从眼前这位大帅的眸子中,他感到了几许杀气,行军法立威,这个无可厚非,尤其是此时众军混杂,更需主将雷厉风行,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但这个程奇却是死不得的。
而另一个禁军偏将见迟殿虎被一句话僵住,赶紧道:大帅明察,程奇虽说不遵军法,理应严处,但此人在禁军中向有勇名,更曾任过殿前司禁军副都指挥使王大人的亲随侍卫,还请大帅网开一面,允他戴罪立功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五十章天荡
赵石一听就明白了,这人竟然还有个不小的靠山,若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别说只是个亲随侍卫,即便是皇帝身边的人,犯在他手里,也要先杀了再说。
但统领大军这些日子,体验了各种为将之艰难,他的心智却是更加成熟了几分,微一沉吟,便即笑道:好,那我先问问两位将军,王大将军的一个小小的亲随衙兵就敢犯我军法,我又不能处置了他,今后若见到王大将军,你说他是谢我呢?还是瞧不起我?
两个人顿时满脸通红,谁也说不出话来了,这话说的直白的让人无法回应,殿前司禁军副都指挥使王佩也是大秦多年宿将,一直高居其位,已经有些年头了,在军中素有威名,说上一句王大将军确实也不为过。
而今赵石统领大军,在位置上已不比此人差了,差的还在品级上,但赵石才多大岁数,年方十七就已有赫赫威名,此时更是挥兵入蜀,手握四州生杀大权,而现在那位殿前司的王大将军还在京兆呆着发霉呢。
两个人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提什么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是啊,眼前这位大帅真没说错,这要是轻轻放过,传了出去,连人家的一个亲随衙兵都敢在你面前放肆,以后还怎么统领大军?
这两位自己都觉着,若是眼前这位大帅不把程奇给宰了,都有些说不过去,但那位王大将军别看没上过几次战阵,但在禁军之中威严素重,让人不敢轻犯。
两人此时心中都是暗骂,这程奇刚放出来没几年,就撒了欢的闹腾,在京兆也没少犯下事情,若不是自家妹子给了王大人的小儿子做妾,只一个亲随衙兵,却也不会如此无法无天,到了军前,竟然还敢胡来,真真是找死。
但他们毕竟身在禁军,是王佩治下,加上来的时候,王大人那里也没什么要紧话交代,只让他们听统兵大帅调度就是,旁的可就没什么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说话是不成的,迟殿虎稍一迟疑,便肃然道:大帅还请开恩,禁军刚离京兆繁华所在,军纪难免有些松弛,到叫大帅见笑了,回去之后,定让他们谨遵军规,不能再犯,至于程奇,不若赶他回去,交禁军严处就是了。
赵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如同刀子般的眼神盯着迟殿虎,一直到对方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才开口道:迟将军想代本帅处置军务?
末将不敢。迟殿虎后背开始冒起了凉气,他旁边那位也不说话了,这话可是说的有些重了,迟殿虎这里都以为赵石想要拿他的脑袋立威了。
赵石冷笑了一声,谅你也不敢,我行军法最是公平,团练兵惊马伤人,乃无心之失,且是扎营之时,我可以体谅。
禁军纵兵殴斗,火气上头,若是平日,打些军棍也就是了,但这是在军前,队正旅帅都是干什么吃的?所以我要重罚。
嘿嘿,程奇是什么?我大军也许明日便要与敌厮杀,他却敢带兵出去游猎,让乱匪逮住了,乱我军心不说,还要供出许多军情,军法松懈?这是以为我不敢杀他吧?你二人身为禁军大将,竟然还敢在本帅面前求情?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这里越说越是阴森,几个禁军将领脸上变色,都坐不住了,以迟殿虎为首,当即跪倒一片。
赵石也不再瞅他们一眼,厉声道:出营者,皆斩,程奇首级,传视各军,叫诸军以此为戒,若有再犯者,也不用报于我知,杀了就是。
都起来吧。赵石转过脸色,这次也就算了,若有再犯,都小心项上人头,你们都乃军中的栋梁,在我麾下效力,只要记得两条,一,我这里军法严厉,在京师时就是如此,虽然少有行军法的时候,但犯在我手里的,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二,在我这里不要存什么禁军,团练,镇军或是羽林军的念头,你们可以看不起团练,看不起镇军,甚至看不起羽林军,这我都不管,只要有军功在身,能带兵打仗,我允你放肆一些,但若有人存着连接同党,以为援引,犯了事情,就给这个说情,那个说理的,禁军站在禁军一边,团练站在团练一边,不像个军人,到像是朝中文臣,存了这样心思的,我劝他赶快战死的好,不然死了还要累及家人,何苦来由?
说到这里,赵石站起身来,扶着桌案,之前在金州时我就跟你们一个个都说过,此战关乎社稷安危,不容有失,看你们的样子却没往耳朵里去的,我现在再跟你们说一遍,这个关头,谁能打仗,我就让他领兵,给他立功的机会,谁若耽搁军情,触犯军规,那谁也救不得他,你们听明白了吗?
末将等明白。迟殿虎等人都是心中凛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愚钝的人也明白了,这些禁军到了金州,本就没存什么抗拒之心,只不过是因为军中派别由来已久,觉得大帅处置不公,这才有些不满,但听了这番话后,也都如醍醐灌顶,一下便清醒了过来,是啊,当今如此情势,还分什么禁军镇军的,打赢了,大家都有好处,打不赢,人头落地的恐怕不止一个,再闹什么这个那个的,于人于己,都没半点好处。
不一时,报,程奇持械顽抗,伤我一人,现已伏诛。
迟殿虎等人心里都是一个激灵,事情有些闹大了,谁给程奇这么大的胆子,这个时候竟然还敢伤人,几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禁军的脸面都让此人给丢光了不说,这要是上报朝廷,王大人那里也不好受。
赵石脸上肌肉了几下,挥了挥手,人即已杀了,其他不问,人头速速传视诸军。
迟殿虎等人心下稍安,看来这位大帅也是不想再追究什么,这么一来,之前所说到也能信上几分,几个人暗自揣摩,心中尽皆凛然,更不欲再生什么事端了。
十几颗人头落地,大营之中立即肃然,大战之前,行雷霆手段,本来弊病颇多,但领兵之人多数都是赵石旧部,斩的又非是自己的脑袋,营中士气到未受多大影响,接下来两日,赵石只命人窥探关上,紧闭营门,并未派一兵一卒前去关下,大有等定军,天荡两处战报传来再做决定的意思。
天荡山,乱匪大营,此处乃当年三国古址所在,当时魏国,蜀国都在此处囤积粮草,连番大战,离营十数里的山脚下,还有记载黄忠斩夏侯渊故事的石碑以及下马时的踏脚石,那位名闻遐迩的赵子龙也曾在这里立马横枪,纵横开阖,杀的魏国大军血染汉水,由此可见天荡山大营的重要了。
大营东接汉水,南控巴蜀,不论入蜀,还是进入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实乃兵家必争之所在。
这里本来也驻有一营蜀军,但后蜀偏安日久,军卒懈怠,到秦人攻打阳平关时,营中只剩下了十余老卒,营房不修,刀枪弓箭皆是锈迹斑斑,实是和废弃差不太远的。
秦军攻占汉中,此处虽说重要,但秦军兵力捉襟见肘之下,也无暇重修此处,也没驻扎什么兵卒,却是等到乱匪占据阳平关,却是派了万多人在此,重新修建营寨沟壕,整理营房,使得此处焕然一新。
张嗣忠带兵来到这里的时候,营内乱匪早已得知了消息,营门紧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五千秦军在离乱匪大营约有一里的低处暂时扎下营盘,张嗣忠带着几个领兵校尉大模大样来到乱匪大营百多米处仔细观看乱匪营寨。
看来看去,几个人都是赞叹,此处果然险要,营中乱匪也不在少数,恐怕比秦军兵力还要多上许多,大营扎的也是恰到好处,此处后临绝壁,引山泉为壕,虽处山间,却无缺水之忧,想要四面环攻更不可能。
张嗣忠嘿嘿笑道:怪不得当年老黄忠要将夏侯渊引到山脚,这才趁其不备,一刀杀了他,这里果然是个打仗的好地方。
旁边也有人附和,要是咱们秦军,弄个几百人守在这里,别说五千人,便是一万人来了,照样杀的他找不到北。
张嗣忠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西北那边守过边寨的,大笑道:好,打下这里,就让你小子守在这里。
旁人都笑,那个领兵校尉却是一横脖子,老子才不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老子两字出口,张嗣忠一瞪眼,那领兵校尉立即陪笑,将军,咱们来这里是攻城拔寨的,不是守城的,您说是不是?
张嗣忠脾气不好,这在军中可是有名的,不过一旦说起张将军来,却都得翘起大拇指,赞上一声,好汉子,打起仗来就更没人有什么不服的念头了,张疯子的勇猛无畏,和他的脾气是一样的有名。
这时张嗣忠道:好,攻寨子的时候,就你来打头阵。
那校尉立时大喜,旁边几个人却是大悔,早知道这样,方才也多称几声老子好了,却让这个家伙拔了头筹。
张嗣忠摸着下巴,出神的望着乱匪营寨,此时营寨上面也骚动了起来,一些人站在那里向这边指指点点。
去,叫一队弓箭手上来,先射他娘的瞧瞧。
寨墙之上,几个匪首也是观望着这边,见几个顶盔冠甲的秦军将领肆无忌惮在那里徘徊不去,好似一点没将自己等人放在眼里,都是大怒,一边骂着龟儿子,一边大声召集手下,只等头领大人一声令下,就杀出去将几个秦人的脑袋砍下来。
守寨的头领叫陈奎,四十许人,但满脸风霜,两鬓斑白,乍一看好像五十多岁的老人,手脚长大,江湖人一看便知,此人一身硬功应是硬扎非常的了,此人乃汉中悍匪出身,绿林中也有个通臂猿的匪号,在汉中绿林道上也很有些名气,暗地里却早已是神教布在汉中的暗子。
而此时此刻,这陈奎正一边站在寨墙之上向外观瞧,一边让人谨守寨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都是年纪越老,胆子越小,却是有一定道理的,陈奎年逾不惑,知道的事情多了,便要比容易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多出几分谨慎来,他虽然不怕,寨子里有近万人,又有寨子可守,秦人就算厉害,才五千人就敢来取天荡山大营,他却是不信秦人有这个本事。
在他看来,只要守住寨子,就万事皆休,至于能杀伤多少秦人,看多少秦人的脑袋,都不在他考虑之中。
这时寨子外面又过来一队数十人的秦军,而且越来越近,直到离营寨数十米处,这才都停了下来,这些人却是一身轻装,只腰间配着短刀,手里拿着秦人制式的硬弓,背后背着箭壶。
秦人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辨,如此近乎挑衅的举止却让寨子里的乱匪惊诧之余,都是破口大骂,奈何头领不让出战,于是一时之间,守在寨墙上的乱匪嘈杂的好像闹市一般,龟儿子,他娘的齐齐飞舞。
这时周奎却是眼睛一缩,大吼道:龟儿子的,赶紧准备盾牌,让小的们都给老子躲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未有出去给秦人点颜色瞧瞧的意思,而乱匪缺少的正是弓箭,没有专门的工匠,也没多少经过训练的弓箭手,这军中唯一的远程力量在乱匪中实在如同虚设,有人立即提议放了寨墙外面的滚木,周奎却有些不舍得,外面才多少秦兵,这滚木放完了,等秦人真攻上来,还有什么绝招可用?
这边乱匪一阵慌乱,一面面已经赶制好的盾牌立了起来,那边秦军射手也已经到了射程之内,大模大样的在队正的喝令下拉开硬弓,嗡的一声,弓弦齐齐响动,箭矢破空的锐啸声响起。
摆在寨墙上的盾牌立时像被雨点打过一般,箭矢钉入盾牌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一些乱匪胆子立即泄了下来,大声惊叫,零星有那倒霉的被箭矢射中,立时惨叫起来。
在队正喝令之下,射手又向前十步,一蓬箭雨落在营中,惨叫声没多少,营中却是响起一连串尖叫。
张嗣忠在远处笑眯眯的下令,行了,给他们计上一功,叫他们回来吧,嗯,这些乱匪比之前见到的有意思多了,起码手里拿的是和咱们差不多的刀子,嘿嘿,还有那大旗,可够威风的,竟然还是个什么大将军,也不怕遭了雷劈,不过可惜,若真杀起来,恐怕也不怎么样。言下之意,这一战好像不太过瘾。
几个校尉看向乱匪营寨时也是满脸的轻蔑,他们这些人现在算是赵石手下最最精锐的一支力量,打仗和吃饭喝水一般习惯,对于即缺乏训练,又没什么衣甲的乱匪是半只眼睛也瞧不上的,尤其是这样近同儿戏般的试探下来,乱匪竟然没一个人出来,把近战能力相当于无的弓箭手驱散,真真是叫让无话可说。
如同闹剧一般的试探结束,让营中乱匪心中布满了阴影,之前那点勇气好像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不见,在零星的喝骂声中,秦军这里迅速整队,向后离了开去,乱匪们眼睁睁看着,这回却是再没人请战出去给秦人点颜色了,陈奎左顾右盼,心里却有些得意,自己领兵还是有章法的嘛,不然只这两轮弓箭下来,就得出现不少伤亡,还好自己见机的快。
他虽然是江湖上好勇斗狠惯了的,但他心里也清楚的明白,和秦人厮杀,就自己这点功夫,恐怕是不成的,所以早早就将身为江湖草莽的那股血气收了起来。
这般想着,底气也就更加足了起来,传令下去,秦军没离开之前,谁都不得出寨门一步,不然老子宰了他。
他哪里知道,守城若不出城,乃是行军作战的大忌,不然当年夏侯渊也不会让人引出寨子,最终掉了脑袋,军中主将若没了血气之勇,还能指望下面的军兵死战?
回到营中,张嗣忠立即将所有的领兵官儿都召集在了一起,趁着白天,让士卒们好好歇歇,老子今晚就要破了这寨子。。。。。。。。。。
几个领兵官都是面面相觑,最终有个壮起胆子,将军,若是夜战。。。。。。。。这伤亡恐怕不会小吧。。。。。。。。
张嗣忠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大不了,方才都看到了吧?这些王八蛋胆子小,白天还能跟咱们较量一下,若是到了晚上,被咱们一冲,没准杀不了几个,就都跑了。
叫人准备火把火油,进了寨子就放火,把寨门给留出来,让他们跑,木华黎,姜勇,李大成,你们几个领着人就留在山下,我们这里一旦破进营寨,你们就亮起火把,乱匪逃出来,直管大叫,让他们跪地投降,看有几个有胆子跑的。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五十一章夜战
小人儿穿一身黄绿相间的窄领长裙,身上别无饰物,一张鹅蛋脸儿,脸上还有一个酒窝,生的十分的讨喜,一双大大的眼睛转动间带着几分灵气儿,和赵石的目光一对,小脸儿上立即布满红晕,不过随即小巧的鼻子一皱,给了赵石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显是心里也有那么几分恼火的。
赵石头皮一乍,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脑门直通到下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孩子到是蛮可爱的,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没有鼻涕流在外面,但任是哪个成年人知道眼前的小人儿就是自己要娶的老婆,估计反应都得和赵石差不多,除了那些怪叔叔以外。
赵石嗖的便把脑袋转了过来,力气用的有些大,只觉得自己脖子一阵剧痛,生平第一次觉得心里失了分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小儿却是咯咯轻笑了一声儿,又在赵石背后作了个鬼脸儿,直到她的父亲瞪了她一眼这才老实了下来,轻轻走上前来,叫了声爹爹,低眉顺眼的,刚才的俏皮劲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范天养醉醺醺的挥了挥手,大着舌头道:柔儿,来,见过你赵家哥哥。
赵家哥哥好。
来,给我们倒杯茶来
赵石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身后是几个家丁,张世文由于实在喝的太多,今晚就在他岳父家住下了,他这个准姑爷若是头一次上门儿,就在人家里住了下来。可就闹了大笑话儿了,不过他也是巴不得的赶紧离开那里,所以在范天养的殷勤相送之下,便回转了来。
夜晚的凉风一吹,赵石有些发木的脑袋才清醒了过来,回想起方才郁闷加尴尬地会面,嘴里不由嘀咕了一句,小丫头片子这一晚对他来说。着实不怎么美妙的。
脑中正纷乱间,心头却是警兆突起,根本未作它想,身体便已经作出了反应,左脚狠命一蹬,身子便已经侧着滚倒在地,一屡劲风擦着他的肩头射在了街道的石板上,擦出一溜的火花儿。
赵石身子一蜷。顺势隐进了街道旁边的房屋阴影之中,接二连三的弩箭追在他的身后,却只是差着毫厘总也伤不到他地。
此时的赵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脸上迅即恢复了漠然和冰冷,眼睛亮的吓人。根本不用细想,便已经作出了应该作的动作,到了墙根儿处,身子立即侧着翻出。胳膊上却是一痛,还是被追过来的劲矢擦了一下。
屏住呼吸,并未查看自己的伤口,而是迅速向箭矢射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几个家丁此时才惊叫出声儿,立即作鸟兽散,也打破了这黑夜地平静。
双虎岭的朋友代我们大当家问候赵狗官,早晚拿你的狗头来祭奠死去的弟兄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不远处地黑暗中响起。
赵石神情微动。根本不去听他说的这些废话,只是迅即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移动了过去。
两个人,听到脚步声响,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人埋伏在旁边,默默估算了一下形势,他手中连把刀也没有,对付两个壮年男子恐怕有些困难,但在这样的黑夜正是战斗地最佳环境。
毫不迟疑。赵石便小心的跟了上去。脚步声在前面不即不离,显得有些杂乱。显然这两个人说话虽然豪气,但两个壮年汉子,只敢在暗中放冷箭,却连照个面的胆子也没有,心里估计也是害怕的厉害吧?赵石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县城的城墙并不高大,只有三个人高矮,两条人影迅速来到城墙下面,这里有他们预留下来的绳子,一个人抓住绳子立即开始向上攀爬,几下便来到了城上,涌身便跳了出去。
听见外面扑通一声响,另一个家伙立即也抓住绳子刚想向上爬的功夫,一双冰冷地手掌已经一上一下掰住了他的脑袋,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赵石双手一用力,咯吱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几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脆弱的颈骨已经被扭断了开来,尸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见鬼,李颀你这个婊子养的动作快点。城墙外面传来他的同伴儿焦急的声音。
赵石顺势抓住绳子,身子好像猿猴一般攀上,到了城墙上面,说是城墙,其实不过是一圈砖土围子罢了,高度更是不高,这样地城墙地防御力实在让人怀疑是不是只是个摆设,但现在这些都不是他要考虑的。
眼睛往下面一扫,一人站在墙根下面,正焦急地往上瞧着,赵石再不迟疑,双腿用力,立即跳了下去,还在空中,右腿便朝着那人的脑袋抽了过去,黑乎乎的夜里,那人哪里瞧的清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这一脚借着下落的劲道便狠狠抽在了他的脑袋上,这和赵石白天时踢那位二少爷的一脚可没法儿相提并论,这次他可是用尽了全力的,根本没打算留活口,不管这些人是什么人派来的,都已经没有必要问了,以后看样子得小心再小心的过活了,双虎岭?笑话儿,他们又不是恐怖份子,杀人的时候还要大叫大喊着自己的名号,这样作对于他们没有丝毫的好处,只能用欲盖弥彰来形容了。
毫无防备之下,那人被这一脚踢的身子腾空而起,打横摔倒在地,身子滚动了几下,躺在那里便一动也不动了。
顺势翻滚了几圈儿,卸了下坠带来的力道儿,赵石站稳了身子。过去便是一脚踩在那人的脖子上,骨头折断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很是有那么几分渗人的感觉,赵石却不管这些,蹲下身子在那人身上掏摸了一阵,除了一些散碎银子以及小物什之外,再就是一把短刀了,其他没有得到任何东西,这也早在意料之中地。心里也没什么失望的感觉,只是留意到他身上背着的两张弩弓的时候赵石才眼睛缩了缩,随即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式样到是和军中的弩弓没什么两样,但上面没有军队的印记,也没有工匠的名字。
站起身来四外扫了一下,迈步向不远处的一处树林中小心走了过去,不一时。便在树林中找到两匹马出来,上下搜了一番,除了一些吃食饮水外,没有什么别地东西,到是在一个兜囊之中找到了两人的路引。看也不看便揣入了怀里。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赵石见再没什么别的发现,这才回到城下,把着城墙的缝隙几下便上了城墙。下来时又在另外一人身上搜了一番,这个家伙明显比城外的那个富有很多,在他身上足足搜出十多两银子来,还有一小块儿金子,但也没有什么发现。
随手将银子揣入怀里,赵石迅速离开了这里,在路上赵石仔细想了想,两个人很可能应该是在他们入城时跟上的。要不然就是在赵家村的外面,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自己的警觉性比之以前确实差了许多,这是身体和身份上地双重变化带来的后果,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索性不去多想。
自己结的仇怨不多,一个便是现在的庆阳将军李武,这人抢了自己地功劳。没准儿要杀人灭口。又不能作的太过明显,这个时机到是不错的。可惜来的两个人差了些,嗯,这个可能性很大。
还有就是那个二少爷,不过一个小小地牢头儿,能找到两个京兆府的人来杀自己也太过神通广大了些,可以排除在外。
再一个就是那些贼人了,他们来巩仪县是为了找人来的,没准儿还有什么同党在县城和镇子中寻找,这两个人便是了,这个可能性到也不小,但这些贼人应该弄不到京兆府的路引,还人手两张弩弓,怎没见那些山贼自己用呢?
讯息还是太少,这两个人的来历有些古怪,如果真是李家派来的人,这事还不算完,看来以后得小心一些了。
边想边走,经这一闹,却是将在范家的郁闷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前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儿,一支高举着火把地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还有人在叫喊着自己的名字,赵石才停住了脚步。
来的人是范家的大管家范富,身后带着二十几个人,人人手中都擎着火把,将大街上照的通亮,隔着老远看见赵石站在街心,立即便有人大喊,姑爷在这里呢,找到姑爷了
赵石心里一阵苦笑,姑爷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从范府出来,又得范天养亲自相送之后,这些下人们到也机灵,称呼立即变成了这个样子,先是有人试探着叫了一声儿,见范天养不以为许的样子,立即便成了大家的统一称呼了。
那老管家范富立即带人跑了过来,老家伙也四五十岁年纪了,满脸都是惶急之色,来到近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姑爷姑爷可让范富找见您了那气喘的,就好像随时都要断了似地。
站起身来在赵石身上一阵打量,在看到赵石胳膊上地血迹的时候,更是一声惊呼,姑爷受伤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着,扶姑爷回府,一群小兔崽子,要是姑爷有个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们
赵石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惟有被一群人簇拥着向前走去,还走多大一块儿,迎面又来了一群人,这次来地人更多,看那火把,足有七八十人的样子,打头儿的正是杜山虎和张世文的二哥张世歉,张世歉被杜山虎架着,踉踉跄跄来到近前,那模样比刚才范富还要狼狈三分的,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之极,两人乍一看见这么多人,杜山虎把眼睛一瞪刚要说话,张世歉却朝着队伍喊道:我表弟人呢?找到没有?
范富立即跑了过去,找到了,找到姑爷了,二少爷您别着急,姑爷只是受了些伤,没什么事儿的
杜山虎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眼睛一瞪道:是什么人伤了我们旅帅,人呢?
范富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就看见姑爷一个人在
纷乱间,街心处被火光照的一片通明,人群混杂,人声鼎沸,热闹的不得了,也不怪他们来的这么快,那几个家丁两家的都有,惊慌之下,自然是分头而去,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逃了的,范府这个时候刚把赵石送走,人们还都没歇下,一听这个消息,立即组织人手前来寻找,所以要快上一些,受袭的地方离张府却近,但人们没有什么准备,赵石这位二哥还是被人从被窝里面给叫出来的,等他再叫上杜山虎这些人,来的也就晚了一些。
待得见赵石确实没什么事情,只是胳膊上擦伤了点皮肉,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最终还是范富扭不过张世歉,簇拥着赵石回了张家。
赵石回到张家也没惊动自己的母亲,不过却被杜山虎几个围住问东问西,赵石大略把事情一说便应付了过去,也没告知他们自己追了上去,还杀了两个人的,众人激愤之间都是破口大骂,不过贼人已经逃了,现在还是深夜,都没办法的,最终还是被赵石打发散去。
等到赵石挨着枕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经这一天一夜的折腾,门外又有人专门守着,赵石安心之下,不久便即安然睡去了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五十二章接战
天荡山大火,直烧到天明,还是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乱匪在营中修建的营房几乎被烧个干净,数千乱匪葬身火海,,其余悉数被擒,对于夜战来说,可谓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秦军损伤不重,只伤亡百余人,战死的不过六十余人罢了,官军之于乱匪,若是情况正常,几乎都是如此情形,这其中的道理也不用多做解释,全方位的差距,几乎不可弥补。
不过张嗣忠这里怎么善后,只说一夜的大火照的阳平关北面天际都隐隐泛红,更别说大火引起的浓烟就像乌云般笼罩在火头之上了。
阳平关内自然是一阵慌乱,到了天明,匪首们聚在一起,都是脸色凝重,久久不语,天荡山若是有失,阳平之险也就不足峙了,阳平关之所以被称之为天险,一来是此处险要,环山抱水,乃汉中之门户,这二来嘛,则是与天荡,定军两处互为犄角,一处来攻,则另外两处都可出兵援之,于兵家来说,此正大利于守。
但缺点也正在于此,只要其中一处有失,犄角之利立去,若不能重新夺回,其他两处必定也是守不住的了。
天荡山大火,一瞧便知是秦军攻营所致,有的匪首已是觉着陈奎那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存着的万一希望就是陈奎能出奇计,烧了秦军一个焦头烂额,但与陈奎熟识的人却是知道,若说陈奎守住大营还能让人信上几分,但若说陈奎出营,并烧了秦军营地,却怎么也无法让人信服的了。
半夜里天荡山方向火光熊熊,这探子就已经派了出去,周成甚至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向定军山派出五千人马,这回可好,定军山还没动静,天荡山先出了大变故。
本来在神教之中屡得重用,现在更是手握数万人马,在汉中这里,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他生性谨慎,但也难免有些自得,尤其是秦军龟缩于金州,汉中城不出,慢慢的,他这心里甚至有些希望秦军能出现在阳平关下,也好叫天下人知道周成的名字。
但秦军真的来了,看着秦军整齐的军伍以及那飘扬的旌旗,他心里没多少兴奋,却多出许多忐忑不安出来,说起来,他在秦军中任职之时,有姨夫提携,但最终也不过是个领兵校尉而已,而神教中都是一群江湖豪杰,他这领兵的本事也就凸现了出来,不过一旦遇上军阵俨然的秦军劲旅,就像李鬼遇到李逵,不说他自己原形毕露吧,但手下可用之人却着实显得不多了起来。
就像陈奎等人,也都是领着万多人的大将了,搁在金国,西夏那就是万夫长,搁在大秦总也得是个将军了,但打家劫舍还凑合,论起两军对垒来,也都是一窍不通。
这个时候,周成虽然还堪镇定,但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瞅着周围人等,以前还觉着人强马壮,就算比起秦军来有所不如,但打起来,自己这里有雄关可守,未必就比秦军差了,但此时此刻,满眼望去,危急关头,却没一个人能给自己出谋划策的
相对无言,一直眼巴巴的等到天都大亮了,探子这才回转,急急叫来询问,见那探子灰头土脸,如丧考妣的样子,众人心里已是一凉,果然,那探子结结巴巴一说,天荡山大营已经付之一炬,根本没人能跑得出来,不过这探子只是远远看着,不敢靠近,也不知秦人伤亡怎样,只是说秦人堵住了寨子门口,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伤亡应是不重。
旁人也到罢了,周成到底从过军旅,听出些端详,但心中却越发的凉了下来,秦人堵住了寨子,看样子那就不是秦人攻寨之时,失手引起的大火了,而是蓄谋已久,用火攻烧了寨子,那么这么算来,秦人会不会有伤亡都成问题。
让他气沮的是,秦军只用了不到两天就攻下了营寨,这和他预计的相差太远,陈奎等人竟然好像毫无还手之力,天荡山已失,定军山呢?是不是也会如此?
周成眼睛眯了起来,定定瞅向关下的秦军军营,金州空虚,秦军精锐又都陷在蜀中,此时刚到四月,不可能在边关调来边军,所以秦军中精锐肯定不多。
天荡山大营一夜而下,就算是火攻,也应是攻进了寨子才对,不然营寨之中有一万多人马,不会让大火烧成这样,所以攻寨的定然是秦军精锐才对。
五千精锐放在天荡山,那么去取定军山的是不是也是秦军精锐?如此就有一万人了,那关下的秦军战力如何?周成心思急转,脸上慢慢显出了笑容。
怨不得秦人竟然不来攻关,原来如此,好一出儿以虚就实,以实击虚,真真是好谋略,好胆识,下面的秦军里能有多少是禁军?多少是团练?恐怕一大半都是没上过战阵的团练丁壮吧?
若能将关下秦军一举击溃,天荡山大营失了又能如何?越想,周成越觉关下秦军是在虚张声势,就等拿下天荡山和定军山,再来合攻阳平关
召集所有人,今天午时出关列阵。犹豫了片刻,周成终是决定行险一搏,关内还有近三万五千人马,这些都是经他训练过些时日的,算得上是乱匪中的精锐,人数只比关下秦军稍多,若关下秦军如他所想,此战即便不能胜之,也定然会使秦军伤亡惨重,堂主那里还有十余万人马,秦人定然再也无力进犯堂主后路,思前想后,无论胜败,这一战都也不算亏本。
当然,就此将阳平关拱手相让,退守鸡冠隘等汉中要隘也是不错,但士气一丧,就再无根秦军一战的机会了,许能拖延些时日,但秦军必定步步紧逼,只两三个要隘失守下来,不定就会兵败如山倒,秦军全军而来,叫堂主怎么抵挡?
他这里想的清楚,其他人却都大眼瞪小眼,都觉得是不是天荡山失守的消息让将军疯了?出关迎战?天荡山那里一万人没打过五千人,这里秦人可是几乎有三万兵
不如支撑些时日,瞧瞧定军山那里的情形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其他人都觉有理,点头附和。
周成冷起了脸,这群家伙还不知道如今情势之险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天荡山一失,不管定军山如何,大军都已失了地利,等秦军缓过手来,断了阳平关后路,前后夹攻之下,那才真的糟糕。
心中虽已是嗤之以鼻,但还得耐着性子解释,我守阳平,据有地利,天荡,定军两处大营若在,秦人定不敢无所顾忌来攻我关城,秦人若攻天荡,定军,只要大营能支持一日,我也可派兵应援,叫秦人无功而返,取的就是犄角之利。。。。。。。
而今天荡已然失守,阳平之险已不足据,我等只有两条路可走,立即率兵退守他处,或是出关与秦军决战关前。。。。。。。
秦人取天荡大营,定是派的军中精锐,怕是定军山那里也是如此,我看关下秦军一直没有动静,定然是精锐全无,只是些团练在营中驻扎,我率你等出关迎战,就是要击溃关下秦军,则天荡,定军两处也可重回我手,使秦人再也无力窥视汉中。
秦军狂妄,竟然精锐尽出,视我等如无物,我等在这关下与其血战一场,也让秦人知道,我蜀中并非无人,你等可有这个胆量?
听将军大人说的有理,望着关下秦军大营,众人扬眉瞠目,到真让周成激起了血性,大声回应。
天荡山上的大火可不止乱匪看见了,秦军这里也在眼巴巴的瞅着,几乎与乱匪同时得了探报,天荡山大营已被烧毁,听到这个消息,众将都是大喜。
赵石这里也是心中一松,开始琢磨着是否让团练开始攻城,也好让这些团练磨练磨练,尽早成军,周成猜的都不错,但他猜错了一点,虽然精锐多数派给了张嗣忠和杜山虎,但赵石这里可没觉着关下兵力不够,更非想要虚张声势,乱匪的战力,在金州就见识过了,就算这里的乱匪强上一些,也强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那时他才多少人马,就敢跟二十余万乱匪野战,而今麾下三万兵卒,关上乱匪也不过数万人马,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只所以陈兵关外,未曾立即攻城,不过是在等杜山虎,张嗣忠的消息罢了,根本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这里正在琢磨着,却听探子来报,关内乱匪异动,好像正在召集人马,他这里有点愣神,第一个念头就是乱匪这是要退兵了?那可正好,衔尾直追,就这等乌合之众,退则即溃,一点悬念也无的。
想到这里,立即召集众将议事,准备攻打阳平关。
等众将聚齐,闻听关上异动,又听大帅亲口猜测,许是关上乱匪见天荡山大营被焚毁,心生退意,众人皆是振奋,纷纷请战
赵石这里正犹豫着谁先谁后,外面探子来报,阳平关关门打开,乱匪正陆续出关列阵。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都转向赵石,有的还在心里说,大帅果然神机妙算,这乱匪竟是要不战而降,但心里有数的却面色古怪,想要笑却又不敢,憋的满脸通红,大帐之中,气氛一下子便怪异了起来。
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赵石也是哭笑不得,乱匪这是要殊死一搏了,到是低估了乱匪的胆气,但随即心中又是一喜,乱匪出关,到也不错。
这般一想,也顾不得方才尴尬,立即命种遂,段瑞率兵为前阵,其他团练兵卒在后,又令迟殿虎两人分领中军,出营迎战。
阳平关,南邻汉水,两侧青山叠翠,不但是汉中战略之要地,更有一番好景致在的,只是今日,阳平关下却是人头攒动,六万余人对垒于关下,战鼓隆隆,金戈铁马,一片的肃杀之气。
乱匪依城列阵,关上则是数百弓箭手,这样的阵势,正是兵家最犀利的守城之法,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有三千弓箭手在城上,赵石是一定不会到近前跟乱匪交战的。
不过乱匪弓箭手本就稀少,今次能见到数百名,赵石也察觉出了关前乱匪的不同,两军对阵,自然不会像演义小说里面一样,大将在前面耀武扬威,来个精彩的马上对决,胜的一方便全军而胜,败的一方立即群龙无首,败的毫无争议,那样的场景也只有演义小说中才有,领兵大将若都如此,还领什么兵?读什么兵法谋略?
擂鼓。赵石抬头望了望天,天色有些阴沉,心里不由自嘲一笑,每次打大仗都是雨天,看来今天却是个例外了,随即便压下这无聊的念头,沉声发令。
闻鼓则进,秦军全军已然休整数日,士气虽不能称鼎盛,但也绝不能称低落,战鼓声中,一排排秦军迈开步子,在军官喝令声中,缓缓压上。
还不到一箭之地,关上弓箭手已经射出稀稀落落的箭雨,落在秦军前阵十余米处,关下乱匪也早就排开了阵势,秦军缓缓而来,千万人的脚步声沉闷的就像一阵阵闷雷,战场之上一下子仿佛便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乱匪中立即一阵骚动,但很快便被乱匪头目压了下去。
鼓声嘎然而止,脚步声立即消失,秦军中带着秦腔的声音此起彼伏,本来有些散开的阵型迅速排列整齐,已然身在阵前的周成眼睛一缩,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手下,他没想到自己这里刚刚率兵出关,那边便也出营,其实他更想看到的是秦军缩在营盘里,而不是表现的如此气势如虹,心里不由有些打鼓,这是自己猜错了不成?
但到了此时,大战已是不可避免,却也顾不得其他了。
赵葫芦,你带五千人,去边上,一会儿等我号令,不用管前面秦军,直接杀向秦人中军,你可敢去?
那赵葫芦长了个小脑袋,却挺着一个肥肚囊,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这时嘿嘿一笑,俺赵葫芦打小就没不敢做的事情,将军放心,等俺取了秦人狗官的脑袋,咱们兄弟再痛饮一场。
周成眼睛一涩,这些都是他身边的老弟兄了,相处几年,都是亲如兄弟一般,此去是九死一生,自是心痛的厉害。
命种遂,段瑞率兵上前,其余不动,擂鼓。赵石这里话不很多,高居马上,神色不动,经过东征,金州两场大战的他,对于冷兵器战争已经彻底的熟悉了起来,这样两军面对面厮杀的场面已无法令他动容。
战鼓声响起,前阵的秦军握紧兵器发了一声喊,开始向前涌动,从慢步,到小跑,在军官的约束下,保持队形不散,呼啸着向乱匪阵中冲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则是两千弓箭手,到了一定距离,这些弓箭手在军官命令之下骤然停下脚步,就地拉弓引箭,随即弓弦响动,箭矢破空,密集的箭雨向乱匪阵中罩了过去。
乱匪阵中一阵呼叫,乱匪乱纷纷的开始举起盾牌,箭雨落下,嗖嗖的破空声最终换做扎入木头,地面,或人体的噗噗声,乱匪阵中立时倒下一片。
关上的乱匪弓箭手也张弓回射,前阵中的秦军在奔跑之中被射中,惊呼和惨叫声几乎同时从两方阵中响起。
秦军冲的越来越快,杂乱的脚步声让地面都在不住的颤动,秦军士卒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嘴里无意识的嘶喊着,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恐吓面前敌人,这些禁军和团练掺杂在一起组成的队伍,虽说军纪也算得上是严明,但多数终归是第一次上阵,心里也是恐惧的厉害,和面前乱匪的差别就在于,他们有军纪和军官在极力约束,让他们不至于像乱匪一般各自为战。
阵前的乱匪一阵骚乱,有些人甚至哭喊一声,扔下手里的兵器,掉头就向后跑,,但很快骚乱就在头目们的大刀和踢打中平静了下来,他们极力的保持着还算整齐的队形,准备迎接秦人的第一势。
轰的一声,两军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中,刀枪并举,喊杀声大作,前排的秦军和乱匪几乎同时倒下一片,一层肉眼可见的血雾升腾而起,显得那么的妖异,残酷中透着惊心动魄的瑰丽。
接战当中,秦军凭借着军官已经优良的衣甲刀枪迅速的占据了上风,乱匪的伤亡急剧上升,秦军在队正,旅帅,甚至是校尉将军的们的率领之下,将乱匪的前阵劈开,分割,乱匪们的劣质的刀枪以及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布衣根本无法阻挡秦军的横刀劈斩,只一接触,在刀光闪耀当中,纷纷被砍倒在地,阵势更被压的步步后退,止也止不住。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五十三章夺关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不然大伙儿都要死。
和他们拼了。
落在秦人手里,大伙儿都掉脑袋。
不到半个时辰,厮杀便到了最残酷的时候,在乱匪头领们不遗余力的鼓动之下,乱匪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在一些悍勇的头目率领之下,和秦军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两军阵前,乱匪与秦军已经混在一起,刀光闪耀,人影交错,兵刃每一挥舞,都可能带起一蓬血水,伤者在地上碾转哀嚎,很快就没了声息,死者的身体栽倒在地,被践踏的支离破碎,鲜血慢慢流淌开来,挥发出刺鼻的味道,混战当中,不时可以看见双方的战士抱在一起,纠缠着倒在地上,在这样的战场上,只要倒下,几乎就不可能再重新站起来。
一个乱匪头目刚将短刀一个秦军的腹部,他犯下的是战阵之上的大忌,兵刃一旦刺入人体,往往会被夹住,根本不能很快的抽出,这在厮杀激烈的战场上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战场上的秦军一般都是劈砍居多,甚至是将刀刃前边故意扬起,以致用再大的力气,也只是破开一道伤口,,却不会让刀刃嵌入对方的骨头。
乱匪们犯下这样的错误已经不是一个两个,根本不需多说,这个乱匪头目也是悍勇,这已经是他杀死的第二个秦军了,脸上挂着狰狞之色,狠命的搅动了一下短刀,就想将短刀抽回,对面的秦军惨叫着,但却下意识的一把捂住刀刃,旁边一个秦军立即挥刀而下,那乱匪头目一下未曾短刀,再想弃兵刃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声惊叫,一双前臂已被斩了下来。
不似人声的惨叫响起,断臂上鲜血像喷泉般溅射而出,两人几乎同时倒地哀嚎,随即便被淹没在人群当中。
这样的场景接连上演,乱匪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他们簇拥在一起,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将秦人的兵刃挡住,一片片的倒下,后面的人踏着尸体和鲜血再度涌上,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将一个个秦军砍翻在地,靠着这股突然爆发出来的狠劲,乱匪渐渐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和秦军纠缠在了一起。
经过周成简单的训练,又以悍勇之辈充当头领,虽然还缺少纪律,但有人带领的他们,却再非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如果这一仗打赢了,可以想见的,经过鲜血和杀戮锤炼的他们将成为一支不容轻辱的劲旅。
去问问种遂和段瑞,他们若是没了力气,就滚回来歇歇。赵石皱着眉头望着前方渐渐被阻住脚步,甚至已有退却之象的前阵冷冷下令,乱匪出乎意料的顽强,让他意外之余,也有些愤怒,胶着的占据对于占据优势的一方往往是不利的,他们的战斗意志不如拼死反抗的一方来的那么坚定,这便是许多上演逆转的战斗的主要因素,而现在,前阵的阵型已经有些弯曲,,进攻不利的坏处正在逐渐显现。
就在这时,战场西北边缘处,猛的爆发出一阵喊杀声,甚至将中间厮杀最激烈处的声音整个盖了过去。
一队乱匪明显是养精蓄锐已久,就在这个时候猛的冲了上来,已经鏖战近半个时辰,又不在战阵中间,秦军漫无防备,立时被冲开了一道缺口,这一队乱匪足有数千之众,连透秦军数阵,穿着各异的乱匪从缺口处陆续涌了出来,前面的秦军拼命阻挡,却无法遏制其势头,只须臾之间,一队人马便已经破阵而出。
赵石立时一惊,前阵秦军立马出现了骚动,乱匪那边却响起一阵欢呼声,赵石不敢耽搁,立即下令,告诉迟殿虎,让他率兵上去挡住,李存义,带刀斧手上前,但有后退者,斩。
中军立即分出一队人马向前迎去,此时此刻,秦军虽然靠着一万人马便将乱匪数万人压在城墙底下,但战局却有些凶险了起来。
让人惊讶的是,这数千冲杀出来的乱匪并未回击秦军前阵侧翼,而是直向中军杀了过来,他们挥舞着兵器,嚎叫着,狂奔着,在前面一个手持后背砍刀的肥大汉子率领之下,等着血红的眼睛便生生和上前阻截的秦军一部撞了一起。
冲开秦军前阵的乱匪士气如虹,中军团练竟被压的连连后退,若非秦军军规严厉,这个时候,没经过什么战阵的他们早已经在乱匪蛮横的冲撞中崩溃下来,就算如此,秦军各部混杂的弊端也显现了出来,各州团练各有所属,而领兵的却是禁军之人,连各部统领都只见过数面,就更别说协同一致了,阵型开始分散,,前面的人抵敌不住,不断退后,挤的后面的人也是连连后退,一万团练,竟然被数千乱匪冲的摇摇欲坠,若只是两军在,溃败估计是早晚的事情。
阵中,一群废物。种七娘一把将头盔摔在地上,怒目圆睁,她本应在禁军阵中,但因为哥哥当了领兵官儿,估计是怕她出了什么岔子,硬是不顾她的反对将她调来团练,领了一营凤翔团练兵,这本来让她已经怒火熊熊,不想这时更让她忍受不了的是,一万多人,竟然被数千乱匪冲的连连后退,身后就是中军本阵,再退怎么行?
身后战鼓急促,像是在昭示着那位大帅心中的恼怒,种七娘咬紧了牙关,回身怒喝:是男人的,跟我来。
赵葫芦已杀的浑身是血,他身子虽然肥大,但气力雄浑,动作却也不慢,低头让过砍向脖子的横刀,手里的厚背大刀横着挥斩而出,口中怒吼了一声,将身前一个秦军拦腰斩为两段,鲜血如雨,身前的秦军见了此景,皆是惊惧而呼,身子连连后退。
赵葫芦狞笑了一声,秦军帅旗越来越近,只要杀到那里,砍了狗官的脑袋,这一仗估计就要赢了,已经狂暴如凶兽的眸子猛的睁圆,怒吼着大步向前,又是连杀数人,将秦军阵型切开。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秦军这列一阵混乱,他心中大喜,秦军这是要败了,正待奋起余力,再拼杀一阵。
就见前面的秦军一阵东倒西歪,身前一个秦军猛的被人拎住领子,礽飞了出去,他这里到是一愣,难道秦人窝里反了不成?但此时此刻,哪里会容他多想,一柄黑沉沉的大刀带着猛恶的风声,当头劈下,同时,一个略显娇小,披散着头发,只露出一双满溢杀气的眸子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女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瞅清了眼前这个身穿秦军军服,手握一把黑沉沉的大刀的秦人军官竟然是一个女人。
但这个时候却不容他多想什么,本能的一举后背大刀,准备磕开对方兵刃,接着顺势连斩,将对方斩杀在这里。
两把大刀相撞,砰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赵葫芦双手虎口一下子便被震裂开来,手中的厚背大刀脱手而落,砸在他的腿上,腿上的剧痛还未传来,那把黑沉沉的大刀顺势而下,在赵葫芦一声凄厉的惊呼声中,从他的额头劈下,直透腰际,一刀之下,竟是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身子慢慢分离,赵葫芦眼中不可思议以及那一瞬间的恐惧竟还未有褪去。
一刀之威,竟至于斯。
赵葫芦身后的乱匪见了此景,齐声惊呼,胆子小些的,腿已经软了,但也有人红着眼睛要上来给头领报仇。
种七娘忍住胃里的翻腾,挥刀连斩,在她的一身蛮力以及纯熟的刀法之下,乱匪竟无一合之敌,挡者披靡,片刻间,便已连杀十数人,血满戎装,她身后所率兵卒顺势压上,将已现惊慌之色的乱匪杀的连连后退。
赵头领死了。
赵头领死了。
锋头被遏,头领已死,乱匪的士气几乎是转瞬间便土崩瓦解,陷入秦军中的乱匪一一被戮倒在地,秦军阵型渐渐合拢,阵外的乱匪被压制的不断后退,紧接着,乱匪的缺乏约束和战斗意志薄弱的弱点暴露无遗,开始有人转身向后逃去,然后便是大败而走,作鸟兽散。
种七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持刀而立,周围滚滚而过的军兵皆投以敬畏之色,不想,这位威风凛凛的巾帼英雄,一下子弯下腰,哗的一声,差不多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这到底是她第一次大开杀戒,一刀将人劈成两半,肠子肚子稀里哗啦落在地上,敌手死的如此惨烈,感觉自是分外不同。
种七娘刚直起腰,他的亲卫衙兵赵老四已来到她身边,献宝似的送上一物,种七娘转头望去,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她眼睛猛的睁大,一脚将赵老四踹出老远,自己则弯下腰,又是大吐特吐,那物什摔在地上,一下变成两半,原来却是方才被她一刀劈开的脑袋。
而这时,种遂,段瑞两人也率领自己亲卫衙兵到了阵前,将旗前移,众军皆知,这是率军死战不退之意,种遂率左军,段瑞率右军,聚集军兵,拼命向前,秦军军心大振,狂呼而斗。
后面中军击退乱匪之后,在赵石命令之下,分成左右两军,向乱匪侧翼压了过去,又派出三千弓箭手,不但将城墙上的乱匪弓手压的不敢抬头,乱匪上空,也是箭如雨下,这一刻,秦军终于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顶点。
乱匪渐渐被围成一团,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都有鲜血喷溅而出,喊杀声,惨叫声,震天动地,刀光如雪,箭雨横空,阳平关下,两军整个纠缠在了一起,就像两条拼尽全力想要压倒对方的巨蟒,将阳平关下彻底的变成了浮屠地狱。
乱匪渐渐抵敌不住,已经后退至关墙之下,缩成一团,伤亡越来越大,已经没有一点转圜余地,箭雨一落下,就有成片的乱匪惨叫倒地,外围的乱匪也是成排成排的被杀红了眼睛的秦军砍倒,一层层剥落。
撤回关内,撤回关内。周成一把将钉在肩头上的箭矢掰断,嘶声下令。
关门洞开,周成随着一些心腹率先退入关内,后面乱匪如同逃命般蜂拥而入,周成还想命人重整旗鼓,但乱匪一旦退却,却哪里还止得住。
关上关门,快,关门。
几近一个时辰的生死搏杀,却是让这些还算能战的乱匪彻底崩溃了,没人再管什么命令,也没人再管什么城门,到处都是向后逃命的身影。
秦军跟在乱匪后面,一鼓作气,冲入阳平关,将城门处牢牢守住,大军主力陆续入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迅速抢占各要害之处,肃清关内残匪。
乱匪败兵大部从西门逃走,赵石命迟殿虎等人率团练各部追击逃敌十里方还,到得此时,阳平关整个已经落入秦军之手。
清点伤亡,秦军此战战死一千二百余人,伤两千四百余人,其中种遂,段瑞所率前军占了大半,杀伤乱匪一万三千余众,虏获二千六百余人,却还有一万余众逃脱而去。
对于秦军来说,这一战算得上是一场硬仗,不过这也与秦军多数都是没见过战阵的禁军,团练有关,若是镇军精锐,这一仗不会打成如此模样,不但前军险些让乱匪击溃,更险些让乱匪动摇中军。
当然,身为领兵大帅的赵石也有些轻敌不过这一战,赵石也没犯下什么致命的错误,将团练兵留在后面,一来是怕这些团练兵卒影响了前军士气,二来留下人手,也可随机应变,排兵布阵中规中矩,以堂堂大兵临敌,正是兵法中的正道,也可见其这几年兵书战策没有白读。
占下阳平关,休整一夜,第二天,赵石便命种遂带兵前去定军山接应杜山虎,截断定军山乱匪之退路,剩下兵马则驻扎在阳平关,并不着急进军。
此战,种遂,段瑞率部在前,当为首功,而迟殿虎有些倒霉,刚让他领军,却险些被乱匪冲溃,赵石这里虽因团练兵不相统属,他方自领军,对属下也不熟识,所以并未责罚于他,但总归闹了个没脸,加上一场大战下来,殿前司禁军并未表现出应有的战力,更有些禁军因为初临战阵,胆气被夺之下,向后退却而被斩于阵前,队正,旅帅都受了责罚。
虽说殿前司禁军精锐大都在李金花辖下,但终归让禁军上下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之前那点趾高气扬之态总归是没了踪影,再有军令下来,牢骚话也没了半句,虽说士气有些低落,但对于整个大军来说,却是好事。
再有就是那位种家七娘,经此一战,说起种家这位巾帼来,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大多都要翘起大拇指,称赞一声,种家女儿,果然勇猛,可比古之花木兰,但说的最多的还是种七娘一刀劈了匪首之后,吐的昏天黑地,连累的所有部下,都没砍到几个脑袋,此事一经传开,当即便成了军中趣闻。
一些金州兵则自豪的给大伙儿讲上一讲这位女中巾帼打遍金州无对手的威风,当然,这其中更少不了什么将大帅的义弟胖揍了几次,最终大帅出面,在羽林军大营校场之上,一番龙争虎斗,最后如何如何,说的人吐沫横飞,如同亲见,听的人瞪大眼珠子,聚精会神之余,却是满脸的不信。
当然,这都是闲话,不过经此一战,团练禁军到是融洽了许多,而在此战中最为抢眼的种七娘声名鹊起,战后随即为赵石升为中军官,更将张锋聚从李金花处调回,任其副职,另一个副职由迟殿虎担任。
这也算得上是越级提升了,种七娘不过是个游骑校尉,任个参将也只勉强够格,如今却是一跃成了中军官,可以指挥调度中军数万人马,也就是赵石,换个旁人,断不会如此行事,让一个六品小官压在四品官的头上,不过赵石也正是想让旁人知道,只要立下大功,自然会在他这里受到重用。
张锋聚到了阳平关,一听要在这丫头之下任职,立马发起了牢骚,但在赵石逼迫之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至于迟殿虎等人,虽然心中腹诽,但此时却也真不好说什么,加上秦军中也不乏参军领兵的先例,又是种家的人,也只有闷声不响的认了。
这样一来,种家兄妹一个领前军,一个领中军,好似整个大军都成了种家的天下一般,而那些听了传言的,心中却都恍然,看来大帅和种家那位七娘果然有些
闲话少提,第二日傍晚,张嗣忠率部归来,各个都是乌眉灶眼儿,烟熏火燎的一副样子,不过战果却不比阳平关下大战少了,除了虏获两千余乱匪外,歼敌数千,自己损伤却是微乎其微,自此,彻底奠定了羽林军能战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