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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山匪(四)

    山间草木繁盛,不是后世可比,更没有什么路径可言,四百人行于其间,队伍却是一丝不乱,斥候游离在外,时刻不忘占据高处,中间兵士看似分散,但行进之间,相互遮掩,落后者不急,前进者不燥,四百兵卒都是气力悠长,动作灵敏便捷,被围在队伍中间梁世义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嗖嗖的往外冒凉气。

    到了凌云顶之下,见到将凌云顶已经围了起来的四百秦兵,他这才感觉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待得相处半日,看见这些兵卒一个个气血旺盛,气势凌厉,最让人心寒的却是令出如山的军纪,他虽一直窝在山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此时心中也是觉得,秦兵出兵河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大半个河东,当真是名不虚传。

    不过想起先祖梁兴,当年也曾拥兵十余万,打的金狗哭爹叫娘,是何等的威风,而如今他这个不肖子孙却是被人丛山里好像羊鹿一般带出去,心情却是更加难受,加上此去也不知是生是死,心思旁顾之下,便是平日在山间行走如履平地的他着实摔了几个跟头。

    晚间宿营之时,几个鼻青脸肿的和尚被捆在不远处,目光怨毒的盯着梁世义,不过眼珠儿转动落在那些兵士身上的时候,神色间便立时变得有些惧怕还带着些讨好了。

    不过看在梁世义眼中。几个和尚已是和死人差不多了,不过让他佩服地是这几个和尚干下了如此大事,还能在山上呆的那般老实清闲,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这要换做是他梁世义,此时早已经身在吕梁山腹地了吧?这些秦人便是有天大的能耐,想要在吕梁山腹地找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最可恨的就是几个和尚瞒了寨子这么久,他梁世义却成了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所以在寨子里将几个犹自蒙头大睡的和尚弄起来的时候,着实下了几下狠手。若不是顾忌着这些秦人的心思难测,把这几个和尚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的。

    不理会几个和尚射过来地怨毒目光,梁世义身子向旁边挪了挪。脸上又带出了些憨厚的笑容。看向稳稳坐在旁边,眼睛亮的让人不敢逼视地那位段参军,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这家伙一定又是个读过书地,很多地方都和周呆子差不多。只是年纪轻上一些,手下带着不少人罢了。

    读书人都不好应付,才肠子都比别人多出一截的,他心里虽是腹诽不止,但嘴上却道:“将

    “我可不是什么将军。。。。。。。。”段从文哈哈一笑,在梁世义面前并未摆出什么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过深沉地眸光之中,还是显示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重,时刻都挺地笔直的腰杆以及略显粗糙的皮肤是这些年军旅生涯给他刻下的痕迹。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成上许多。和杜山虎等人不同的是,少了几许威猛之态。多出几分文人所固有的温润和谦和,加上其颇为俊逸的外表,这一笑之间,便是满怀心思的梁世义也暗道了一声,好一个汉家人物的。

    “梁寨主不必担心。。。。。。。。”段从文接着说道,他现在心情颇为愉悦,这趟走下来,差事自觉办地不错,第一次领兵出来,深入山间,不损一人之下,不但带回了几个贼和尚,就连大人点名要地梁世义也弄了回来,今后在大人身边,也能占上一席之地了吧?

    大人虽然为人严厉,甚至可以说有些苛刻,但说过的话却从未有不算数过,以后自领一军,当要和杜山虎,张锋聚,段瑞等人较较苗头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方今乱世,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老爷子那里身在兵部,却要自己儿子却考什么科试,眼光未免浅了些。(首'发)

    心里虽是有些自得和憧憬,但脸上却不露分毫,只是说道:“我家将军请寨主来,为的什么虽不好说,但寨主不必忧心自己安危却是肯定的。”

    先给梁世义吃了一剂定心丸,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照那位大人的性子,杀个把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还记得突袭金兵先锋一部时,俘虏的金兵可是不少,都被这位大人一句话砍断了手脚,扔在了原地。

    这等酷厉的手段,他之后可是不断念着慈不掌兵这句话,才能在那位大人面前表现如常的,杀一个山匪头子,还不是和碾死一只蚂蚁相仿?

    不过听到这话的梁世义却是着实松了一口气,人到了他这个地步,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宁愿当真的来听,见这位段参军笑容和蔼,很好相处的样子,心中稍安,于是赔笑道:“小人不过是在吕梁山中混日子的小人物,这样的精兵更是头一次见到,可要比山下那些金兵厉害多了,段将军要是能在吕梁山立柜,能在吕梁山这地界儿争食儿吃的可就没几个了。。。

    段从文听了这话,却是不由一笑,眼前这个山匪头子恭维起人来可是有些不敢领教。

    “不知这次领兵的将军是哪位英雄?”

    “呃,我家大人姓赵,这官讳嘛,身为下属,不好提起,我家大人现如今添为大秦鹰扬将军,在东征大元帅魏王殿下帐下听令。。。。。。说到这里,我是要提醒一下寨主的,我家大人性子。。。。。。有些严厉,不过寨主也不必担心,只要我家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那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好,想来我家大人也不会难为寨主地。”

    梁世义眼光闪动了一下。这鹰扬将军他自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官儿,不过听起来却很威风,有些严厉?恐怕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一个答对不好,脑袋还能不能留在脖子上就两说着了吧?果然是读书人,说话都是他娘的拐着弯儿的。

    随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在梁世义眼中,这位段参军说话虽然有些不爽利,但这见识却是要得,行军打仗自然是行家里手,便是农家活计也好像很是清楚。和山上的周呆子比起来,学识上他这个大字不识之人自是比较不来,但那隐隐间那种诸事在握的飞扬神采却不是山上总是阴着一张脸。天天好像在想事情的周呆子可比的。

    也不知那个鹰扬将军又是怎样的豪杰?这样地人见上一见。若不是生死难测,到也真是比整日窝在山上,睁眼闭眼都是那么几个人强的多了。此时此刻。赵石这边却已经彻底悠闲了下来,大军驻于襄陵已经数日。没有半点开拔的意思,中军也没有军令过来,金兵大败,退守临汾,也没了动静,喧嚣了一个多月地秦金战场,一下子平静了下来。**J首发**

    而对于驻扎于汾水西岸地京兆,显锋两军来说,就更显得无所事事了。不过对于赵石。犹自身在战场,就绝不会放松半点的警惕之心。

    斥候照常分派。搜索范围已经扩大到了二十里之外,一队队的秦军被派出演练,和在京师时练兵差不多,但这次却是实战演练,周围地金国府县还在一些金国乡兵手中,不愁找不到敌人。

    这样的演练看上去毫无用处,还为京兆,显锋两军增添了不必要地伤亡,但赵石不在乎,战场是练兵最好的场所,在他看来,在京师练十天,不如让士兵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个时辰,良好的体能以及身体素质,保证了这些士兵总是精力旺盛,充满斗志,一连串的胜利更让他们胆气十足,凶猛而又彪悍,如果说当初在京师那支京兆军还只是些对战场和杀戮带着些憧憬和畏惧的新兵,那么可以说如今的组成京兆军的士兵们已经完成了将杀戮当成职业,也就是新兵到老兵的转变。

    虽然只是数月光景,但赵石手下地军兵却有着脱胎换骨般地转变,说起来无非是经历了几次激烈的战事,从最初杀人见血时地兴奋和畏怯掺杂,到如今在面对敌人时的漠然而无畏,实战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但这在赵石眼中还远远不够,这些军人虽然日渐成熟,但还缺乏打硬仗的本事,但这事急不来,形势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金秦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赵石不愿这些已经初具锐气的兵卒就此闲下来,再一个便是以后再想找到这样好的练兵场所可不容易,于是便趁此时机,开始了又一轮的练兵。

    如此一来,汾水西岸,吕梁山下的诸个郡县算是倒了霉,秦军在汾水东岸,襄陵以南大败金兵主力,汾水为之一赤,消息传出,这些郡县官吏都是如丧考妣,紧闭四门,整日价都是提心吊胆,生怕秦军找上门儿来。

    乡间传言更是甚嚣尘上,将秦兵描绘的如同地狱妖魔一般,如今秦军四出,少则数十人,多则千余,汾水西岸诸县本就已经孤立无援,惶惶终日,秦兵一到,本还存着些侥幸的金国官吏或是弃城而逃,或是不战而降,或是据城坚守,表现虽是不一,但敢出城与秦兵一战的,却是一个也无。

    如此一来,秦兵算是放开了手脚,金秦两国战场虽是平静了下来,但在汾水西岸,近三千秦军却是闹腾了个天翻地覆,杜山虎,张锋聚等人更是忠实执行了赵石的命令,凡献出本城女真官吏者,秋毫无犯,但敢顽抗,破城之后诛其首脑满门,鸡犬不留。

    显锋军的几个领军校尉还有些留手,但京兆军在万泉时就干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在赵石率领之下,连番大胜,更是将赵石当作了神一般,命令下来执行的一丝不苟,这些时日,京兆军兵卒在汾水西岸近百里地大地之上。纵横驰骋,朝发夕至,行踪飘忽不定,回到营地时往往都是满身血腥,搅的临近府县风声鹤唳,一片狼藉,也为他们这一支孤军博了个“狼军”的雅号回来。

    杜山虎等人到也没什么,虽是不知赵石跟金人有什么仇恨,非要做出一副所过之处,非要将女真人赶尽杀绝的样子来。但随在赵石身边这么久,都知道赵石命令一下,便是难改的性子。执行起来自然更无二话的。

    显锋军的一些人私底下却是有了些腹诽。认为京兆军这是滥杀无辜,为军律所不容,看着这些日渐变得凶狠彪悍。眼中嗜血之色越来越浓的京兆军兵,李金花不由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赵石时的情景。冷漠阴沉中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煞气,让人一见难忘,而现在地京兆军,从上到下,这种气质却是越来越是明显。手底下一些人的话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心中惴惴之余,向赵石也婉言说了一些劝语,但赵石也只是微微一笑,一句话便将她堵了回去。两国交战。没有无辜。

    再之后,赵石到也下了严令。除之前命令不变外,不得滥杀寻常百姓,不得随意劫掠等等,这些其实和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两样,大秦军律中都有明文规定,再者说了,京兆军在他控制之下,还没沦落到行径如匪地地步。

    再之后,未免赵石不快,李金花对于此事之后是闭口不谈,相处了这么长时日,也摸清了一些赵石地喜好,到得赵石的军帐之内,多数是提出一些练兵所得,毕竟是将门出身,又带了这么长时间的兵,凭着女人地细心,在一些细节之上,便是杜山虎等人也是不如许多的,所以每每都能言之有物,赵石也非墨守成规地专横之人,说的对的,也能欣然采纳,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比之从前却要缓和的多了,不过再想进上一步,以赵石从不轻易信人的性子,却也是难上加难。

    不过对于李金花来说,能这般伴在心上之人身边,又无恶语相加,到也不错,和赵石如今想的虽是不同,但却都希望此次战事越长越好的。

    当段从文带着人马回到大营的时候,营中军兵却只有不到千人,大部都是显锋军兵士,像杜山虎,张锋聚等人都是一个不见,段从文等人到并不奇怪,这位大人往往行些出人意料之事,金秦战事暂歇,其他将军都恨不能让手下兵卒歇上个够才好,可这位大人却好像杀人杀上了瘾,将一众精兵强将都派了出去,为地不过是打下几个看上去毫无用处地县城。

    这在段从文这样觉得平时应该体恤士卒,战事起时,兵卒才会敢死用命之人看来,无疑有些不可思议,让人更加难以捉摸的是,京兆军上下却都甘然受之,并无多少怨言,对于这位大人地领军手段,此时的他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回来之后,交接军令,赵石对并没多说什么勉慰之言,随后命令李全德领上二十亲兵将几个贼和尚送到中军所在,交给李士芳便不细述。

    让段从文等人下去歇息,唯独将梁世义留在了军帐之内。

    “参见。。。。。。。。将军大人。。。”年轻的将军,没有见到赵石之前,梁世义怎么也无法想象大秦的领兵大将竟是这么的年轻,这可和他的估计相差了老远,连颌下的短须都是方自长出来,还带着柔软的嫩黄色。

    但那双仿若犹自带着血渍的刀锋般的眸子却让梁世义立即忽视了对方的年龄,高大强横的身形,一身带着寒光的甲胄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面前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一瞬间,梁世义都有仿佛被这眸光击穿的错觉,这样的威势,梁世义前半生没有遇到过,相信后半生也不会再次碰见,双膝一软,已经跪倒在了地上,语带颤音道。

    “你就是梁兴的后人?”失望之色从赵石脸上一闪而过,看来这次让段从文带回来的真是个小人物儿了,那么忠义社现在还有多少斤两也就不言而喻了,这和他的期望相差了不少。

    “小人梁世义,梁兴正是家祖。”

    沉吟了片刻,帐内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梁世义头上汗水渐多,头却死死低着,不敢抬上一下,他不是一个有胆气的人物,此时生死操于人手,又为对方威势所迫,之前想好的那些说辞竟是一句也不敢出口。

    “听闻吕梁山盗匪众多,可是有的?忠义社以前偌大声势,如今可还有些名声?”

    淡淡的问话从头顶传来,与之前猜想到是差不多少,秦军进山,要的是几个贼和尚,但将他梁世义生要弄到大营来,无非也就是为了吕梁山中的盗匪罢了,而他们忠义社,当年可是和金兵打了个热火朝天,如今秦金交战,若忠义社还有当年的声势,确实可为大秦助力的,大伙儿都是汉人,可不是要比金狗来的亲近不是?但如今嘛。。。。。。。。梁世义心里苦笑了了一声,忠义社?听起来已经更像是笑话一般了。

    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猛的一下决心,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随它去了,“启禀将军,忠义社自先祖去后,就已经散了伙,如今只有百多老弱聚集山中讨一口吃食,活的也着实不易。

    说到这里,梁世义微微抬起头来,偷瞄了一下赵石的神色,见对方微微皱眉,立即接道:“不过。。。。。。。不过小人常年混迹绿林,对于吕梁山内的同道行迹知道的都很清楚,或许还能帮上将军些小忙。”

    “呃?”赵石似笑非笑了看了他一眼,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清楚的念头想要怎么利用这些吕梁山的盗匪,这人却是要帮些小忙,到是有趣儿的很了。

    “起来说话吧。”

    梁世义大大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才觉得两腿发软,后背处凉飕飕的,几乎已经被冷汗湿了个透,不过他还是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这个大秦将军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东西让他不寒而栗,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将军,吕梁山中。的盗匪多如牛毛,不过多数不成气候,大多都是些三五成群,短径劫道的家伙,说他们是绿林同道都高抬了他们。。。。

    不过却也有厉害的,比如说凌云顶东北五十里处,天王岭上李铜头的大虎寨就聚众两千多人,干的都是大买卖,听说还和北边的鞑靼人有些交情,贩些马到别处。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三十五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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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世义确实对吕梁山内的情形颇为熟悉,说起地形和各个势力来也都如数家珍,但赵石并不为其所惑,这个时代的消息滞后和失真是不容置疑的,一个人能知道百里之外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称得上是消息灵通了,更别说是千里之外,万里之外了。

    仔细倾听梁世义所说,也证实了这一点,凌云顶和天王岭附近的山匪势力说的便详细一些,超出一定范围,说的便有些含糊,中间还夹杂着听说,传闻之类的字眼儿,可见消息的来源不过是口口相传,并未亲见的了。

    不过从梁世义的话里也可听出,这些吕梁山的大贼们好像或多或少都与鞑靼人有些关系,鞑靼人属于游牧部落,驻于阴山南北,更近的就在长城以内的云中,他们属于突厥后裔,历代内迁的突厥部族聚集起来,才有了这一支民族,不论更北边苦寒之地的鞑靼人,内迁的这些部族一直处于汉人,契丹,女真的统治之下,到如今部落人口虽然很是兴盛的样子,但臣服于女真之后,却是作为女真守卫长城内外的一支重要力量存在的。

    他们和北边的蒙古乃蛮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蒙古人相互攻伐,他们大多也参与其中,到得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鞑靼人干脆便成了蒙古人的一支,不分彼此了的。首发

    如今的鞑靼部族正处在金国的残酷压榨之下,征兵,重税等等,让长城内外的鞑靼部族生存日渐艰难,叛乱和内斗时有发生,甚至有的鞑靼部落偷着西迁,进入西夏人的疆界,和成为西夏和金国连年交战的一个很不错的借口。

    由于生存困难。人口又渐渐增多,于是,通过一些秘密的接触和交往。用毛皮,战马等东西换取盐巴,铁器等物品地交易便盛行了起来,这也缓和了吕梁山中盗匪的生存环境。

    这些内幕梁世义知道一些,但以忠义社如今败落的情形,这些事情也没他们插手地余地,所以知道的也是有限的紧。

    赵石并不熟悉历史,更何况金朝统治时期的历史反复而庞杂,便是专修历史的一些人也对此时的许多情况糊里糊涂,何况是他了。

    但来自后世。眼光却还是有的,吕梁山内盗匪如毛,但出产却不丰饶,这些寨子如何生存?借助于周边的环境,垄断一些商业贸易,在后世有个不错的称呼,也就是“走私”,这样的做法并不会让赵石感到惊奇。

    一个说地认真,不敢有半点隐瞒,一个则是听得分外仔细。当梁世义嘴干舌燥的停住了话头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军营中点起了篝火,炊烟顺着帐篷的缝隙传了进来。静静的飘散在帐篷中,其中夹杂着食物的香气。梁世义嗅了嗅鼻子,不由暗自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今日为在晚饭之前赶回军营,那些秦军一天都没怎么好好的停下来填肚子,连累的梁世义也是饥肠辘辘的,方才又出了一身的冷汗,再闻到香气,这时更觉前心贴了后背一般地难受。||首发

    不过在眼前这位给他极大压迫之感的大秦将军面前,他实在不敢有半分松懈以及放肆之处。这恐怕就是别人嘴里所说的什么官威了吧?还真他娘让人难受。

    赵石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生性谨慎,但一旦行事却又是果决异常。这是前世地经历给他留下的不可磨灭地印记,但越是如此,越是衬托出他一个缺点,那便是少有大局观念,一切都以眼前之事为准,说是眼光短浅虽然有些过头,但却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当初袭杀曾度就可以看的出来的,之后到得长安,经历渐多,有所改观,但这个毛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再一个,想要有大局观,必得诸多信息支持,他还没到那个位置,自然也就少了这些想头儿。

    历史之上到不是没有一些惊采绝艳之人物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枯坐一地,却能纵观天下,顺势而为,成就功业的例子,但赵石却非是这样的人物儿,找上梁世义的忠义社,多数却是灵光一闪,要说明确的目的嘛,到是以为京兆军留条后路地意思居多了。

    听梁世义说了这许多,心思翻涌,却有些茫然,心底里到是觉得这些盗匪若是用地好了便是绝大助力,但细心一想,这些盗匪又疏无用处,不像是李匪,虽然身处千里之远,还能不断联系,互相交易,而这些吕梁山盗匪,一旦大军回转,隔着一条黄河,别说互通声息了,互通声息有什么好处?便是对自己的好处都没想出一个来,还谈什么其他?首发

    和任何一个来自后世地人一样,功利的想法在赵石心中盘旋,至于什么民族大义,也许有人会讲,但瞅瞅眼前的梁世义,赵石可不认为这些山匪还会存着大家都是汉人,理应在一个战壕里的想法,若是那样的话,他不介意将女真人和汉人之间的仇恨夸大十倍百倍说出来。

    没有合作的基础,没有合作的目的,他还没有那么狂妄,想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吕梁山内的盗匪变成自己的下属,那么眼前这个人能帮上他什么呢?

    心思烦乱,语气便也透着一股阴沉,“那你能帮我什么呢?”

    梁世义听了,心里一凉,不知哪里惹了这位将军不高兴,语气阴沉如许,哪敢有半点迟疑,“将军。。。。。。小人虽然不成器,但还是有些门路的,听说。。。。。。。听说南边缺马。。。。。。大秦应该也差不多吧?

    那些鞑靼人每年都要献给金狗许多马匹,反正献给金狗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卖给咱们来的实惠,只要给征马的金狗大官儿些银钱珠宝也就是了,听那些得了实惠的同道们都是这么干的,如今快到秋天了,吕梁山里可是来了不少的马商,将军若是有门路。\\\\\\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二秒记住:?博看为您首发,.2814908,帮忙推荐给你的好友,.7678134,免费注册会员看书积分还有奖呢,马上,.3021928上一页1☆看了本文的网友还看了: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三十六章遇敌

    “秦人所谋甚远啊。。。。。。。”

    完颜烈叹息了一声,但眼中精光愈盛,丝毫没有沮丧之色,反而淡淡的透出几许钦佩来,看着眼前几个脸色震惊,但对他这句话却有些不明所以的大将,细心解释道秦夏已然结成盟友,应无疑问的。

    秦人出兵河东,西夏人兵出河套,对西京呈夹击之势。。。。。。。”

    完颜烈说到这里,语音微顿,手指敲击着桌案,思绪却越发的明晰,这事他已经想了整整一月有余,当初潼关之下,就有探报说秦军云集潼关,而且援军络绎不绝,初时他还以为秦人新帝登基,一来大军压境,心惊胆战之下,派出大军援应也在情理之间,二来也许是那位新皇不放心关上的那个魏王,派人钳制也是有的,他本就意不在潼关,遂也不以为意。

    待得率兵回师,秦军未有出关追击之意,这个更确定了他的想法。

    不过后来朝中风云突变,完颜雍登基为帝,他被迫回转西京,又得探报,西夏人也是大军聚集,心中这才有了些忐忑,之后又闻秦军出关直取河东,到了此时,他才猛然而惊,想起当初大金使团出使秦国,最后虽是闹了个灰头土脸,但当时好像在长安见到了西夏人的使团的,如今两国同时都有异动,结盟之势已显,不然西夏人在秦人侧后,秦人断不敢聚集如此大军出兵河东的。

    “大帅。西夏贼。。。。。。。”听见这等令人震惊地消息,再看完颜烈愣愣出神的样子,完颜和尚终是忍不住道。

    “西夏人首鼠两端,不足为虑,到是秦人处心积虑啊。。。。。。”完颜烈微微一笑道。

    “若西夏与秦国同时出兵,首尾难顾之下,也许只有调北兵回援方可的。但如今嘛,西夏人拖延了两个月。无非就是想看看秦金战况如何,如今秦人占了河东大半,西夏贼这才决意出兵,你们觉得西夏人此举如何?”

    其他三人震惊过后,见完颜烈镇定如恒的样子,都安下了心来,看来大帅早于布置的。到也不用慌乱,被反问了一句,三个人都是低头沉思其中利害,书房之中又是一阵沉寂,完颜烈也不着急,只是端起茶杯,慢慢饮茶,西京地域广阔。独吉义等人都是大金宿将,此后可以放心让其驻守西京,但河东之地嘛,眼前这几个人都是军中骁将,完颜和尚和海术儿还是年轻了些,再加上两人都有些气盛。一走,两人难免会争夺兵权,让人有些不放心,王秀到是不,可惜是个汉人,就算掌了兵权,也难以服众,既然想到这些,此时便也难免存了考校之意,但他心里的滋味儿可也不好受。

    半晌过后。完颜和尚眼睛一亮。“难怪大帅说秦军要退兵了,而今秦军却迟迟未有动作。不在李玄道伤势如何,而在于西夏人出兵的消息未到而已。。。。。。。。”

    这句话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地感觉,但完颜烈却是微微颔首,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海术儿握了握拳头,眼中闪过几许妒意,接着便好像事也没有地恢复了之前好像都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却是哈哈笑了几声道西夏人怕这怕那的,过上些日子恐怕就要后悔了,汉人果然奸诈。”

    王秀则是微微一笑,别过了脸去,话都没说。

    此时的完颜和尚脸色虽然平缓了下来,但却有了一丝激愤,他麾下一万兵卒断后,回到临汾的却只有三千人,若不是几个亲信手下拼死维护,他完颜和尚已经战死在了汾水之畔,里赤金,白放两个却没能,里赤金袭取敌后,全军覆没,白放在阵前誓死不退,最后战死在了军前,这些难道就都算了?

    “大帅难道就容这些秦军在我们眼前从容退兵?不说别人,我却难向那些战死的弟兄们交代的,大帅给我一支兵马,我怎也要提些秦人地人头。。。。。。。。。”

    完颜烈摇了摇头,之后却又点了点头,眼中寒光闪烁,腰杆也在一瞬间挺直了许多,仿佛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威严。

    “他们想要从容退兵?哪那么容易。。。。。。。不过现在不急,所以现在你也不用急着求战,有的是机会的,我这里现在便交给你一支万人队,我要你到汾水西岸走上一趟,可是你的伤。。。。。。。。”

    “大帅尽管下令,末将受的这点伤不算。”

    “好。。。。。。”

    阴冷的表情浮现在完颜烈脸上,眉目飞扬,与之前好像立时便换了一个人相仿,三个人立即微微垂下头去,耳朵却都竖了起来,只听完颜烈厚重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

    “汾水西岸驻有秦军三千,为首者是他们地鹰扬将军赵石,我要你将这个人给我带,生死不论,但最好还是要活的。”

    “鹰扬将军赵石?”完颜和尚微微抬头,他听说过秦军宿将张培贤,大将王缨,折汇等等,但鹰扬将军赵石这个名字他却从未听闻过,不过看完颜烈一脸郑重的模样,有些话却问不出口。

    “和尚,这个人你是见过的。。。。。。。。”

    完颜和尚疑惑的皱眉,这个人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就更别说见过了。

    “你不记得了,潼关之下,萧幕还有他手下地数百亲军铁骑。。。。。。。。”

    “难道。。。。。。。。”完颜和尚只稍一思忖,就已经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见了鬼,旁边海术儿两人都是不明所以,秦国的将军有名有姓地就那么几个,这个赵石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大惊小怪的,也太。。。。。。。难道这人比眼前的秦人大军来的重要不成?

    完颜烈此时却是微微颔首,“不。这人就是潼关之下杀了萧幕的那个汉人将军,不但如此。这人率兵至今,纥石烈赤儿,完颜晓,都为他所破,手上已经不知沾了我大金多少将士的鲜血。

    这些也就罢了,战场厮杀,总有损伤。本帅也不会惦记这么一个小小的秦人将军,不过,你们应该我奉旨率三十万大军伐秦,起因是?

    我大金朝地御前带刀侍卫,竟然被秦国给扣在了长安,不光是皇帝陛下脸面受损,便是大金地国体也容不得这等地践踏,我大金自立国以来。四海宾服,何曾有过今日般耻辱?”

    完颜烈啪的一拍桌案,将其余三人都是吓地一个哆嗦,这位大帅平日也不怎发火,但一旦发威,这股威势也不是人都能受得了的。

    “说起来也是完颜进明不知进退。我大金本欲与秦人盟好,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却在人家武举大典上率先起衅,也就是这个赵石,当初。。。。。好像这人才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在秦人武举上不但将御前带刀侍卫哒懒擒下,还杀伤我大金使团护卫数人,不但使结盟之事化为泡影,还狠狠羞辱了我大金的颜面。

    这次我给你一万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可办得到?”

    完颜和尚和海术儿都眼睛瞪地溜圆。呼吸粗重。他们都是女真人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完颜烈一些话句句都好像说到了他们心里。只这片刻,赵石的名字便已经好像刻在了他们心头,纥石烈赤儿,完颜晓,萧幕都死在这人的手里,那还用说,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但王秀在旁边微微挪动了下身子,心中却只有恍然,赵石这个名字虽是头一次听说,但萧幕,纥石烈赤儿是死的,这样的大事,这些日子他多少也有些听闻,没想到秦国出了如此的猛将。

    如今再是听说三十万大军西征,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心里却是震惊了一下,不过他这人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沉,并不为完颜烈言语所惑,立马便想到了关节之处,完颜烈没有圣旨,擅自离开西京到了临汾,朝廷现在本就忌惮于他,如今可不就是送上了把柄于人追究?

    这个赵石虽是完颜亮一朝时地旧账,但不论死活,送到上京,都算是维护了大金的脸面,自然就是大功一件了,再借着击退秦夏两国大军的威势,那位刚刚登上帝位的皇帝陛下还能拿他如何?最多,最多,也就是召回上京,容养起来罢了,却一定不会再有人想斩草除根。。。。。。。。这还要看这位大元帅是完胜还是惨胜,若是完胜,那时完颜烈声望在西京这里肯定不作第二人想,未必就没有据地称王的本钱,这位大元帅可是恁深的心机。

    第二日,一万金兵由完颜和尚率领于临汾北五十里渡过汾水,悄然向下游处掩去。

    。。。。。。。。。。。。。。。。。。

    三日之后。

    “报,敌军斥候行踪。”

    半天之内,接二连三地探报已经送了。

    “传令,把所有亲兵都派出去,召杜山虎等人。”

    “传令,召集众将议事。”

    “传令,所有留守军兵备战。”

    赵石阴沉着一张脸,一连串的命令发了出去,他确实有些大意了,不过谁也想不到金兵大败之余,不先夺回襄陵,却派重兵来找他这支孤军的麻烦。

    糟糕的是,杜山虎,张锋聚等人都领兵在外,聚拢的军队需要,若不是他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将军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随时随地都不会失去警觉,一直将斥候当作一支独力的军队来使用,可能金兵冲到眼皮子底下,才会被发觉了。

    片刻之后。满脸凝重的李金花带着显锋军两个领兵校尉,和段瑞并肩走进了大帐,向赵石施礼默默坐下,又过片刻段从文和杨胜两个也迈步进了大帐。

    “大人,金兵有多少人马?”看人来地差不多了,李金花忍不住问道。

    赵石简单的摇了摇头,“还没探出来。不过应该不在少数。”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都拎了起来。只听赵石继续说道胡离等人现在还没有回转,金兵应该还在四十里之外,但我们地并不多,最多只有一天一夜,之后我们是退是守,往哪里退,在哪里守。我想听听你们说。”

    众人都是默默无言,帐内气氛有些压抑,两个显锋军校尉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怒色,大军作战,最忌分散兵力,如今骤愈强敌,进退不得,这些都要怪这位鹰扬将军大人的。

    看着众人脸色。感受着帐内地气氛,再瞅瞅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的赵石,李金花有些焦躁地情绪却突然之间安静下来,这样的情形和当年何其相似,众人皆是束手无策。进退皆有忌惮。。。。。。。。。。

    这一瞬间,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年庆阳府百里之外地小丘之上,同样不知所措的部下,血腥的厮杀,冰冷的雨夜,辉煌的胜利,还有那冰冷如雪的少年,一切的一切,都和从前那么地相似。

    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上战阵,满心惶恐。六神无主的护粮军统领了。而那个冷漠的少年如今也已经是大秦鹰扬将军,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依旧能伴在他的身边,这一次,这一次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淡蓝色的眸子中波光闪动,渐渐变得温柔如水,其中却带着几分倔强,几分刚强,更有几分坚定。。。。。。。。

    “将军,我们是否应先派人禀报中军,等待中军军令到了,再说其他?”

    听那显锋军校尉这么一说,段瑞先就嗤笑了一声,赵石更是皱了皱眉头,这话和没说一样,再说如今敌情未明,那位魏王殿下又不是个心思,若是换成是他,一句探明再报就能打发了,这事却要等胡离等人再说的。

    “大人。。。。。。。”段瑞旁边地杨胜接着道,“依末将看,我们应该先据住渡口,等杜将军他们,若敌军势大,渡过汾水,向中军靠拢,总不会有。。。。。。。”

    “据住渡口?说的轻巧,杜将军他们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到时敌军先到,还不成了各个击破,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我们谁还能活着?”另一个显锋军校尉怒道。

    杨胜是人,听他话中带刺,立即便反唇相讥,“怕死就别当兵,大不了我们京兆军。。。。。。。”

    没等他把话说完,旁边的段瑞已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阻住了他的话头,“大人,金兵多少人马我们还不清楚,杜将军他们人人有马,朝夕可至,若是金兵人少,我们未必就不能跟他们一战,若是人多,咱们都是骑兵,跟他们游战就是了,汾水渡口不止一处,末将不信金兵能堵的住咱们。”

    “那可不一定,若是金兵来地都是骑军,金兵朝发夕至还差不多,还游战?”

    听这两人句句都是抬杠,段瑞也起了火气,“两位不是想临阵脱逃吧?无不少字嘿嘿,要不,咱们京兆军断后,让你们显锋军先自渡河?”

    “承情了,咱们显锋军受不起。。。。。。。。”

    “够了。”赵石沉声道,李金花也猛然回头瞪了两个手下一眼,两个人脸色讪讪的退了一步,再不开口。

    赵石抿着嘴唇在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眼神如刀子般在众人脸上刮了,直到几个人都移开的目光,垂下头去,这才缓缓加重语气道你们这算?未战先怯?是不是让你们几个先拉上人马,内讧一场再说?这是哪里?这是金国的地方,这里是战场,碰到金兵有稀奇的?大不了老子给你们断后,让你们逃命。。。。。。。”

    “大人。。。。。。”

    “闭嘴,都给我出去,醒醒你们的脑袋再说,管紧你们的嘴巴,若有谁再敢乱我军心,我斩了他。”

    看着几个人鱼贯而出,赵石沉默了半晌,不管旁边李金花关注的目光,大声道李全德。”

    “在。”守在门边的李全德迈步便走了进来。

    “你带两个人,马上就走,到了中军,就说汾水西岸有金兵大部行进,旁的都不用管,我给你一天,过了时辰,你也不用了。”

    李全德看着赵石杀气腾腾地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暗骂了一句,他娘地摊上苦差事了,不过这个时候哪敢怠慢,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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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三十七章遇敌(二)

    这样会不会有谎报军情之嫌话刚说到一半,李金花就已经住口不言,想起的自然是当年赵石不但私自拆了官封,且还让他冒充大将军折木河,当场杀掉了李继祖,若不是情势殊异,条条都是死罪,如今谎报一下军情,实在不算什么。

    让你的几个近卫亲兵去襄陵,马上就走。赵石撩开帐帘,此时已是暮色四合,远方黑沉沉的吕梁山舒展开自己的身躯,绵延北去,看不见尽头,低头微微沉思了片刻,也没回答李金花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次金兵来势汹汹,虽然胡离等人还没回来,但凭着对战场过人的直觉,他敏感的察觉到了危险,谎报军情?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李金花愣了愣,半晌才明白赵石指的是她身边的几个香侯府侍卫,这个时候赵石特意提起她的几个护卫,她还道赵石有了怜香惜玉之心,心里微微泛酸,将嘴角撇了撇,随即答道:她们都是香侯府的人,对战阵厮杀都热衷的紧,未必肯听我的,再说他们各个弓马娴熟

    赵石闷哼了一声,她们在这里只有碍事,你我都是军人,当兵打仗,虽死无怨的,但那几个女人嘛,一旦被擒,这军中都是男子,难免有几个头脑发热的要去救她们回来,军心一乱,谁能控制的住?

    哼,热衷的紧?你猜猜若是换了我,捉住几个金兵那头儿的女人会怎么做?

    李金花看着赵石突然变得好像狼一样的狰狞而又冷酷的表情,浑身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听赵石冷冷的继续道:不想回去?你这个将军怎么当的?这些人军令都敢不听,不听军令者斩,军律难道是说来听地不成?

    李金花低头不语。片刻之后,抬头犹豫了一下,这才幽幽道:如果如果是我被金兵捉了去,你会你会怎么办?

    这句话结结巴巴的问出来,本是浑身英气,不让须眉的人,如今看上去竟是满是娇弱,手指头死死扣着战裙。淡蓝色的眸子却一眨不眨的望着负手而立的赵石。

    其实一个女子话说到这里份上,已然和表明心迹没有两样了,许是赵石这些安排处处显示出了情势危急,她一腔心思都在眼前之人身上,一举一动都想从中间琢磨出味道来,当年庆阳府之战,赵石镇定如恒的姿态已然刻进了她的心里,如今赵石表面上虽也平静。但隐约带出来地紧张李金花哪里会感觉不到?李金花虽是带兵多年,但在赵石身边,却和当年那个初上战阵的少女没什么两样,事事都以赵石为准,一旦感觉出了不对。心中难免也有些惶恐,平日断然不会说出的话,此时好像也平添了几许勇气脱口而出了。

    赵石心中微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女人真是但转念一想,如今手下也就京兆军和显锋军这两支军伍,金兵还不知来了多少,两军若是相差不多,到是可以一战,显锋军是不是指挥的动还要看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电转间。没有半点的柔情蜜意,反而全是算计,可谓是心肠冷硬到了极处,不过他本就性情冷酷,如此这般到也没什么好奇怪地。

    微微沉吟了一下,本是脱口而出的训斥之言也咽了回去,不过以他的性子,也着实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出来只是淡淡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军人。杀人和被杀还不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情?要说被俘嘛,如果我在你的左近,又救不得你,我一定亲手杀了你,嘿,如果我离地太远,我劝你还是不要落在金兵手里的好。

    也不瞒你,这一战出乎意料,金兵虽然不知有多少,但以我看,这回的凶险应不在庆阳府之下,集齐人马,立即渡河应该能避开金兵势头。

    但你我都有官职在身,和当年庆阳府时不能比了,束缚比以前也不知多了多少,就拿谎报军情来说,我若不这么说,魏王那里中军恐怕不会有什么动静。

    就算如此,我猜中军来的军令也是叫咱们就地驻守居多,你想想,金兵若是来个万多人,就地驻守?给咱们一座城还差不多

    我不怕死,但也不想给人算计了去,你大伯那里不叫咱们回中军,为什么?眼下形势,襄陵那里未必就是安全所在。

    所以咱们还得靠自己,当年庆阳府没兵没马,还有人在背后勾心斗角,咱们也没死在那里,这一次只要同心合力,大伙儿未必就会有多大损伤。

    你明白吗?我要你在战场上听我调度,不能有半点差错,如果你不能,我想,你地显锋军应该先回襄陵,那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不,将军。还没等赵石说完,李金花已经急忙出口道,脸上更已是喜色难掩。

    若是救援不及,就杀了她,赵石说的虽是实话,按照现在看来,实是有些无情,但在这个时代,女子首重贞洁,城破之际,斩妻杀子者屡见不鲜,时人闻之,不见其无情,反而多有赞赏,赵石这句话不啻与许下了一个承诺。

    听了这些,赵石这番话其中的利害关节她自不愿去想,她只听见了她想听到的。

    庆阳府,庆阳府,当年合作无间,,并肩杀敌,如今又能同生共死,老天爷说来待她也是不薄,这些年的孤苦积郁,在这一刻全然尽去,玉白的脸上微微带笑,一瞬间便已是容光焕发,好像换了人相仿。

    我末将这就去把陆飘她们送走,我显锋军都听你的说完这句,脸上已满是晕红和兴奋之色,也不待赵石再说什么,急急掀开帐帘,便走了出去。

    赵石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用手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晃动地帐帘,心里话,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敌人的想法他往往能敏锐的觉察到,但女人的心思,估计再让他转世十次八次也别想猜个清楚的了。

    报,胡校尉他们回来了。就在赵石满心疑惑的时候,外面军兵大声禀报道。

    赵石精神一振,立时将其他都抛在了一边,叫胡离进来。

    大人,金兵多的像蚂蚁,光骑军怕就有五千多人,就驻扎在六十里之外胡离和蔫狼两个满身是土的快步走了进来,汗都不顾地擦上一把,就已经大声道。

    上次偷袭完颜晓大营,要说金兵不比这少,但那次是在黑夜之中,对方又是群龙无首,闷头跟在赵石身后杀进去,也没什么感觉,但这次不同,白日青天地,对方人头涌涌,阵型严整,杀气腾腾,给他们的震撼可不是一般地小。

    到底有多少人马?上次咱们杀散了两万余金兵,瞧你们的样子,这次遇到的金兵难道比上次还多?赵石皱着眉头问道,果然不出他所料,胡离和蔫狼两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如此凝重,看来形势着实有些不妙了。

    胡离摇了摇头,上次的金兵和咱们的大军没法比,这次人数到不见得比上次多,也就万把人,但大人,恐怕咱们遇到金狗的精锐了。

    里面没有杂胡,汉军嘛,咱们看不出来,但对方军容严整,兵器精良,尤其是还有近半的骑兵,我和蔫狼没敢靠的太近,对方斥候太多,只在一处小山上望了一眼,就怕金兵发觉了咱们的行踪。

    不过他们行军并不算快,我和蔫狼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觉得金兵不是没发现咱们,而是想要突袭,估计离咱们近上一些,就该撒下人手围咱们了,不然不会将斥候撒的这么远,也亏了将军谨慎,不然咱们这次就得走完颜晓的后路。

    赤魔现在带着两个人跟着金狗的大军,我们先回来给大人您报信儿,大人看接下来怎么办?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三十八章遇敌(三)

    帐内灯火摇曳,照在完颜和尚脸上,明灭不定,完颜和尚紧抿着嘴唇,微眯的眼中闪过几许痛楚之色,不但是因为身上的伤处时有疼痛,也因为这次战事,两名随他多年的心腹将领一起殒身于这汾水之畔,让他心痛不止。

    眼睛在面前剩下的几个人身上微微转了一圈,这几人和他一样,身上都带着伤势,但此时都站的笔直,如同雕塑一般,昏暗的帐内,几双带着信任和尊崇神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但他还是能看出,这几人眼底那深深的疲惫。

    完颜和尚心中微叹,大金国的勇士如今是越来越少了,辽东老家的子弟现在都不愿再披甲上阵,祖宗传下来的弓箭刀甲都发了霉,女真人生下来就能有俸禄,哪里还用披甲打仗?而这些随自己征战多年,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手下,他又能能给他们什么?官爵富贵?他们打仗又为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些?还是朝中那些连刀都拿不动的废物们?

    大帅这几年也变了许多,再不是上京城初见时那个敢作敢为的女真人中英雄了,临汾城内一席话说的虽好,但过后想想,这汾水西岸有什么?不过是一个秦人的将军,带着一支偏师而已,就算这人杀了萧幕,击败了纥石烈赤儿,完颜晓,但比起两军决战来,那又算得了什么?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襄陵那里驻扎着秦人主力,这一万精锐何其宝贵,只要大帅指挥大军,虽然是新败,但只要大帅在,军心不是问题,他更相信。凭这一万精锐,他能冲开秦人的军阵,将那个秦人的魏王的人头带回来,为里赤金他们报仇,但现在呢。

    大帅在临汾连面都没露,知道大帅在临汾的一直就是他们几个人罢了,更别提什么镇定军心了,而捉这个秦人的什么鹰扬将军又为的是什么?他不愿去想。更不愿去猜,他宁愿相信大帅还是以前地大帅,那个在上京城,初一见面,一边喝着烈酒,一边跟他说,他要让汉人耕种,女真人放牧。各安其所,还要将女真人,契丹人,汉人,甚至是鞑靼人各族的英雄豪杰都聚在身边。齐心合力给大金国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的心怀天下,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时都有谁在?萧幕,独吉义,独吉义还领着他的小儿子。叫什么来着,对了,独吉思忠,其他还有几个人,不过不提也罢,如今都是朝中重臣,地位已不是当年可比,如今想的是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还记得那一晚大伙儿意兴豪飞。各个喝的酩酊大醉,后来说地什么,唱的什么,又和哪个女人睡在了一起,都不记得了,不过他却记得,大帅搂着他和独吉思忠的肩头,眼睛晶亮。大声说。跟着我,我给你们战马。给你们刀箭,我让你们作英雄,全天下人仰望的英雄

    独吉思忠年纪幼小,早就昏睡了过去,但他还有一丝清醒,看着那双亮的让人不敢逼视,没有一丝醉意的眼睛,他自小便因为容貌像女人而受到嘲笑,族里的人也不喜欢他,眼前这个人却没有丝毫瞧不起他的意思,于是他满是豪气地回答,行,今后我跟着你,作英雄,大英雄

    作英雄可以,但英雄就得能喝烈酒,还要有最美的女人陪伴,今晚你们两个不但要喝酒,还要睡最美的女人。

    萧幕那时还是个小小的御前侍卫,糊里糊涂接道:最美的女人是我地,英雄也是我

    大家都是哈哈大笑,笑的畅快,笑的恣意,笑的豪气飞扬,于是酒喝地更多,人也醉的更快

    十年一眨眼间便过去了,那些话如今好像还回荡在他的耳边,但是记得当年许下承诺的又有几人?萧幕肯定是记得的,不然他不会从北边千里迢迢的到西京来,但他已经死了,自己也是记得的,这些年一直在想,那个女真人放牧,汉人耕种的天下是怎么个样子地?但大帅自己还记得吗?

    如今秦夏两国入寇,大金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汾水之畔,更是一战而败,这些以前从未起过的念头也纷扰而至尤其是大帅送行之时,眼底那抹疲惫和无奈和自己属下所表露出来的又有什么不同?海术儿那深藏的嫉意他又如何看不出来?王秀貌似恭顺,他时时刻刻掩饰的那种发自肺腑的恨意可能连大帅都没觉察出来吧?也许不是看不出来,不过是无暇顾及罢了。

    女真人牧马,汉人耕种,天下承平嘿嘿,到如今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个笑话,女真人未必就只想放牧,而汉人也未必就老老实实的耕种,这里面还有契丹人,鞑靼人,蒙古人,大金国一旦乱了,这些部族地男人就会拿起战刀,跨上战马,他们地弓箭会指向谁?是他们的世仇?还是压在他们头顶,将他们地男人赶上战场,将他们的女子变成奴隶的女真人

    这些事情本不是他这个年纪,他这个位置能想到的,但一场大败下来,他素来崇敬的大帅又让他失望,脑子忽然之间好像开窍了一般,以往从未想过的事情,现在想来却感分外清晰,一种从心底冒出来的疲惫瞬间便席卷了全身,心头更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相仿透不过气来。

    大人,我们离秦军恐怕已经不远了,您看明天我们是不是行进快一些,以免他们跑了?看完颜和尚有些神思不属,将他们都叫到面前,却半晌都没有说话,几个人不由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口说道。

    完颜和尚身子微微一震,回过了神儿来。不过心底那丝无奈和愤懑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微微晃了晃脑袋,不去再想那些有的没的,那个叫赵石的秦人将军在阵前杀了萧幕,又连破己方军阵,看来也算是秦人中不可多得的猛将了,这番出来,怎么也不可能空手而回。这般想着,精神不由微振。

    合合。

    在。

    我给你两个千人队的步兵,一个千人队的骑兵,你顺着汾水直走,把几个能渡河地地方给我看住了,明早就走,不能放走了秦兵一个。

    是。

    乌罕,孙怀武。

    我给你们两个各一千骑兵。乌罕守住南侧秦兵退路,孙怀武去西边儿,我不用你们打胜仗,只要看见秦兵向哪方退却,你们就给我缠住他们。等我带大军上来,这一战,咱们一定要擒住那个什么秦人的鹰扬将军,给萧幕。纥石烈赤儿两位大人报仇。

    是。得了军令的三个人都是齐声应是。

    完颜和尚转动目光,却是沉声接了一句,你们都要小心我

    说到这里,一些不吉利的话怎么也无法开口,最后只是摆了摆手,都下去准备吧,明早大军开拔,全速行军。

    完颜和尚话虽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明白,当即几个人便是喉头一哽,里赤金,白放两人和他们的交情都是不浅,当兵打仗是提着脑袋的买卖,战场上刀剑没长眼睛,身边的同袍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是用鲜血凝成地情意。两人战死。其他人心里也是难过之极,这时想起。都是眼眶微红,不过都也知道,万户大人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并无人再说什么,默默躬身行礼,无声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正午时分。

    报,杜山虎锋字营率部回营,伤十一人,其余无损。

    报折沐率三百兵回营,无一折损。

    一支支或多或少的队伍陆续回转,一个上午过去,营地之内已聚集了两千余人马,不过张锋聚和显锋军的一个领军校尉却还迟迟未归,金兵的消息一连串的传了过来,离大营已经不足四十里,让人有些揪心。

    接近正午时,李全德也从襄陵回来了,整个人险些累趴下,一来一回近百里,虽有马匹代步,但大半天连个觉也没睡,一路疾驰,也够几个人受的了,中军那边更有人让他留在中军,但他却多了个心眼儿,得了回信便立即回转,到不是说他不怕死,对赵石有多忠心,而是临走的时候,辰王老爷子再三叮嘱,不要跟魏王扯上什么关系,他对自家老爷子地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没有半分违背的时候,硬是咬着牙没有答应着颇具诱惑力的提议,得了回信之后,立即回转了来。

    回信也没出赵石的预料,就地察查敌情,然后回报中军,不得擅自带兵退却,再加上一句援军即日就到,赵石听了这个,心中不由冷笑,这一支万多人的金兵显然是从临汾那边过来地,中军那里能毫无察觉?援军?没影子的事情,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让他们在这里送死?这些人也太小看了他赵石吧?

    得到这个回信之后半晌,赵石这才抬头,我让两个人护着你马上就走

    走?去哪里?李全德满脑门的汗水,心想这位大人不是让他去给金兵下什么战书吧?都说这下战书得派个身份够重地,而且还得是个胆子横强的,但自己这胆子虽大,好像也没大到那个地步啊?这差事他可不干,他这百多斤还要回京师逍遥呢,一时间眼珠儿乱转,心里已然开始琢磨着之后当逃兵的事宜了。

    回京师。

    赵石一句话就将他震在了那里,只听赵石继续说道:别走潼关,找个地方直过黄河,从北边回京师,到了长安,什么人也别照面,直接回辰王府。我让人给辰王殿下带个口信儿,是什么你不用管,这事办成了,算我欠你个人情,办不成嘛,也不打紧,反正我算是把辰王的孙子给送回去了,让辰王殿下无论如何给咱照顾好家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说呢?

    让昏头涨脑的李全德在大帐之外等候。立即又将程顺,刘方武两个叫了进来,这两人都是西北马匪出身,程顺已经跟随他年余,刘方武虽是新来,但人也颇为机敏,现在已颇得他信任,他们逃脱追踪的本事更不用提了。出身马匪还错得了?秘密吩咐了两句,让这两人立即带李全德离去不提。

    此后便是等了,还有近千人没有归营,若是前世,就算联系不上。当此生死关头,赵石也不会在这里傻等,早就留下标记,自己撤到安全的地方了。但这个时候,不到万不得已,赵石却不愿将这千多人马扔给金兵,他心里明白,人心若是散了,就算脱了出去,手下还有几个人能听他号令就不好说了,之前做的想地。便都化为泡影,说实话,若是有半分希望在,他已经不愿舍下如今所得到地一切了。

    报,敌军分兵,有合围之势。

    再探。

    报,敌军大部离我已不及三十里,一路顺水而下。已到我二十里外。一路在东北,急趋我侧后

    再探。

    报。金兵斥候已出现在我左近。

    不用管他们,再探。

    报,金兵大部扎营在十五里之外,最近的汾水渡口已失,一部千余敌军骑兵在西侧十里处扎营,一部千余敌军骑兵正急行向我后方

    这些消息若是让手下人等听了肯定是要慌乱一番的,但赵石盯着外面渐渐昏暗的天色,心里委实松了一口气,老天也是帮忙,这个时候竟是乌云密布,带着潮气的夏风吹过,竟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再听说金兵扎营,虽是离的很近,战马疾驰,也不过半个时辰地脚程,但金兵摆开四方合围地架势,今日天色已晚,恐怕金兵不会再有动作了的。

    胡离,蔫狼,张嗣忠,郑格非。

    末将在。

    大帐之内地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几个显锋军的领军校尉这时已经有些坐不住,有脾气急躁些的,嘴唇蠕动,看样子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显是得了李金花严令,脸色虽都难看到了极处,但最终也没人出来开口说话。

    不过大军临近,赵石如今还是镇定如恒,丝毫没有半丝怯意,众人心知还有近千人马未曾回营,若换个胆小的,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带兵离去,不过那却是等于将未归的秦兵扔给了金兵的,看这位将军大人地意思,却要在这里死等众人归来的了,这么说来,众人却也佩服这位将军大人的胆气和忠义。

    杜山虎,段瑞等京兆军众人脸上除了紧张之外,却还带着一丝兴奋,想的都是希望这位大人再施手段,将这些来犯金兵打个落花流水,自己等人也好添些战功,竟然全然没有想到战败之后会如何,可见如今赵石在京兆军中声望已成,众人所思虽异,但这时听到赵石传令,却都是精神一振。

    我命你等各带精锐,在天黑之前尽力清除大军左近金兵斥候,天黑之后归营。

    遵令。

    大伙儿今晚尽力休息,等到明早卯时三刻,他们再不回来,咱们就突围出去

    将军,咱们突围之后去哪里?显锋军的一个校尉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渡口被封,前后皆敌,就算不被缠住,突围之后不能渡河,早晚还是得被人给堵住不是,听他这么一问,众人都是竖起了耳朵

    我们进吕梁山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三十九章遇敌(四)

    走,咱们回去。

    马上的大汉甩了甩横刀上的鲜血,抬头望了望天色,呼啸了一声,接着传令声络绎不绝,分得极开的二百余人马盏茶时间便聚集在了一起,在那大汉的率领之下,泼剌剌疾驰而去,卷起漫天的烟尘,将一地的人马尸首留在身后,不一时便只剩下了背影。

    大汉放开缰绳,带队纵马狂奔,结实的好像门板一样的身板儿随着战马奔走而上下起伏,好像粘在了马身上一般,满是横丝肉的脸上,一双凶光闪闪的眸子露出些惬意的神色

    他叫张嗣忠,显锋军奋武校尉,六品下的武职,官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再进一步,便可领军五百,当个营头儿的,但就这一步,有些人一辈子也别想跨过去,没有卓越的战功,过硬的背景,想都别想,这就是大秦武职上的一道门槛,过去就是天高海阔,过不去,你就受着吧,什么苦活脏活儿都是你的。

    不过张嗣忠不在乎,荣华富贵,升官发财固然不错,但他这人是显锋军中的一个异类,最喜欢的还是打仗,和谁打,打完了算不算军功都没关系,只要有仗打就行。

    他十六岁从军,之前是家乡有名的恶霸青皮,常常和人一言不合便即大打出手,还好下手有些分寸,从没出过大乱子,再加上家里颇有资财,他父亲又是马场的马官儿,所以一直也没出事,最后一次硬是将县尉家的小儿子按住了一顿痛打,然后征兵的时候名字便糊里糊涂的出现在了名册上。

    家乡人尚武成风,当兵吃粮也不算什么,他父亲更是二话没说。将这个闹的四邻不安的恶小子踢出了家门。

    先是到延州呆了一年,然后充入边寨,和西夏人,和马匪,杀来杀去,有些新兵上了战场恨不得将屎尿都拉在裤子里,而张嗣忠可好,撒了欢似地将自己悍狠的一面表现了个淋漓尽致。加之他马术娴熟,刀弓硬是要得,不多时便得了寨子里的长官的赏识,让他作了个亲兵,他自己也觉得这仗打的实在过瘾,可要比在家乡欺负人强的多了。

    不过好景不长,秦夏两国休战,马匪们也被大军剿的没了踪影。边寨裁撤,,张嗣忠随着那位长官也回了河中为官,一晃就是五年,无所事事。官虽升了,但张嗣忠心里却好像长了草,恨不能偷跑回边寨去。

    好像阎王爷并未忘记这个给地狱添砖加瓦的好打手,一场大雪之后。西夏人又来了,身在京城长安地长官的长官发下话来,要二百骁骑,随他侄女儿去庆阳府送粮,这个消息一来,张嗣忠要死要活在里面占了个位置。

    随后的事情大家也就都明白了,庆阳府兵变,护粮军在庆阳府百里处算是跟西夏人打了个痛快。夜袭铁鹞子,张嗣忠亲手砍下了五个人头,杀的那叫一个过瘾,之后大多数人都回了河中,张嗣忠却二话没说,留在了显锋军中。

    这次随军来潼关,大战连场,但让张嗣忠不满意的是。硬仗一场也没赶上。三十万金兵叩关,他们守的是禁沟。出潼关之后,打解州他们在后军,只有眼瞅着的份儿,最他娘的可恨地是,接下来前锋上出了个狠人,将金兵打了稀里哗啦,连点渣滓都没剩下给大军。

    这人说起来他到也算是认识,当年随在李金花身边的一个小队正,如今却已经是大秦鹰扬将军了,他心思没别人那么多,这时让他跺脚的就是当年为什么没随杜山虎等离去,若是当年跟了去,这时候该是杀的有多爽快?

    更让他挠头的还在后面,终于和京兆军合成了一军,憋着劲儿想跟金兵见上一仗,没成想却是去了汾水西岸,隔岸眼瞅着和金兵主力失之交臂,后来听说这一仗地结果,差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现在好了,金兵找上了门儿来,以前守寨子的时候,连寨子附近的西夏人都知道守寨地有一个见血即狂的张疯子,很是不好惹,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是让金狗知道他张疯子的名头的时候了。

    不过说起来金兵的斥候有些硬扎,看见他们大队席卷过来,分出几个人掉头就走,剩下的人不管多少,都是纵马向前,毫无半点迟疑,厮杀起来也都一个比一个拼命,一圈溜下来,硬是让他损了十几个弟兄,张嗣忠知道,这回真是遇到金兵的精锐了,但这样的对手杀起来才让人觉得有瘾头儿,伸长脖子待宰地,他还懒得动手呢。

    这还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一万多金兵,还好,还好,那位小大人没一开始就想着撒丫子,待得突围的时候,怎么也得占个好位置杀他娘的,骑在马上的张嗣忠脑子里却琢磨个没完。

    天色越来越暗,日头终是隐入了吕梁山后,天地之间昏黑了下来,今晚无月。

    大人,赤魔他们已经回来了,全军都已归营

    赵石负手立于帐外,身边的胡离低着头却是欲言又止,赵石转头过来,怎么?

    大人,作战之事都凭大人一言而决,属下本不该质疑,但金兵虽然封了渡口,但我们都有马,金兵如今还未形成合围,咱们趁夜开拔,直向南行,寻个合适的浅滩渡河也不是难事,何必去吕梁山

    这疑惑自然不是胡离一人独有,也不知李金花跟部下怎么说的,当他说出要进吕梁山的时候,显锋军众人竟是没一个开口质疑地,杜山虎等人自也不会说什么,他一句话,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赵石微微摇头,这仗也打了有几个月了,军中将士说不想家是不可能地,胡离也是老兵了,此时这么问,不用说了,也是想尽快回去,别人就更不用提了,若没有几个人串通,以胡离的性子,就算心中有了疑问,也不会问出口来地,但是现在回去可不是时候啊刚想说话,脸上却是微凉,伸手摸了摸,却是些水渍,接着微微细细的雨水随着微风,好像雾般笼罩了下来。

    下雨了。赵石自言自语了一句,眉头轻扬,几次大战,都是雨夜之中,这次难道也不例外?就算他这样不信鬼神之人,也不禁心想,这到是个好兆头。

    片刻之后,才接着道:这话你是代杜山虎他们问的吧?

    不是,杜将军他们刚刚回来,忙于整军,所以胡离心里一慌,眼前这位大人威严日盛一日,尤其是来到战场之后,身上煞气大的惊人,就算是他们这些老人儿,被那如冰似雪的眸光望上一望,也都噤若寒蝉的,此时骤然被道破心思,回答的话立时便有些结结巴巴。

    雨丝弯弯绕绕,缠绵而下,盛夏已然过去,这雨一下,却是带着丝丝寒意,不过自从赵石习武之后,气血越来越是旺盛,寒暑不侵有些夸张,但这雨粘在脸上身上,不觉半分寒意不说,还觉甚是舒服。

    微微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再次开口时语气也放缓了下来,这时候回去没什么好处,咱们京兆军成军才多少时日?出了潼关之后就当了大军锋矢,若不是咱们运气好,此时还能剩下几个人都难说。

    这次魏王重伤,消息真假很是难说,大军顿兵襄陵已经多日,看来是要撤军了朝廷政局变幻,你们跟我在京师也都见识了,抄家灭门的祸事却有人争着抢着往里面扎,咱们不凑这个热闹,吕梁山是好所在,咱们这些人进去,又有人给咱们引路,凶险要比回去小上许多,等事情平静了,咱们再杀回去,大不了这个兵咱们不当了,都回去种地,也饿不死咱们,总好过一家老小都被人砍了头

    再一个,趁这个功夫,我还想去见识见识蒙

    说到这里,话头一顿,再开口时,语气立转肃穆,这些话听就听了,跟旁人可不能乱说去吧,你们还得辛苦些,轮番值夜,明日清晨,还有一场仗要打,叫大伙儿都自己保重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章遇敌(五)

    胡离转身离去,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下来,但赵石还是能清楚的看到胡离脸上仿佛这天气般阴沉难看的脸色,不过他并不担心,当年参与渭水上刺杀曾度的一小撮人手,如今都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之后他虽是有些后悔,觉得人心难测,参与的人太多,日后一旦有人迷了心窍,被人利用抓住把柄,就是天大的麻烦。

    不过仔细想来,如今当政的是与曾家有着天大怨气的景帝李玄谨,有心人便是想利用此事,也得小心被殃及了池鱼,曾度失踪的事情如今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便也不再去想未来到底会如何如何,只是将这些人的家眷子女都弄到了长安城南的庄子上,养了起来,看上去是为这些旧部着想,但实际上,存着的心思也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胡离,蔫狼,赤魔,再加上一个留在长安的王览,这几个人性格各异,各有专长,都是不可多得的带兵人才,又都因他入京为官,聚在他的身边,虽说不好以后会如何,但如今到是可堪信任的。

    脚步声响,自远而近,细雨朦胧间,温柔若水的眼波也像这雨丝般缠了过来,赵石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又来了。

    将军还未休息?声音细细的,和平日大不相同。

    哦,我正想找你,进账来吧。赵石微微摆手,守在帐外的几个亲兵都瞪圆了眼珠子在那里瞧着,李金花又是这般模样女人的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明日便是生死攸关的大战,还有这个闲工夫想别的。真真是不可理喻。

    明早全军抛却辎重,轻装开拔,你率杜山虎,张锋聚,张嗣忠等在前,我领兵断后,一定要护好了那个叫梁世义的,他熟识吕梁山地形。咱们进山就得靠他了,不然没有粮草,早晚得拖垮了咱们。

    再有,粮草虽然不能多带,但军械能带多少带多少,进山之后大有用处地,你在前面领军,务必要在最短是时间之内冲开金兵阻拦。不得纠缠,径直向前,不然金兵一旦合围上来,咱们谁都走不了,你手下那个张嗣忠可得管好了。这个家伙听说杀性一上来,最喜跟敌人缠斗,你要小心掌握

    瞧着赵石板着一张脸,分派下这许多事情。李金花的眼神不禁变得痴痴的,多年之前,初遇赵石时的情景又不禁浮现在了眼前,庆阳府百里处的大帐之中,两个人也是一个说一个听,虽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意思在里面,商量的又是杀伐兵戈之事,但如今每每想起。却自有一种缠绵味道在里面。

    直到赵石加重了语气问了一句,你可听明白了?李金花才身子一震,缓过了神来,先是张嘴啊了一声,接着便是满脸通红,不住点头。

    看着她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赵石又不自禁地摸起了下巴,头也变得有些疼。心中更是有些恼火儿。还有些不放心,李金花虽是女子。当年庆阳府一战,其骁勇却是赵石亲眼看到过的,让她带领前军,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这个样子和心态,上了瞬息万变的战场

    李金花到也不是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这时见他眉头微皱,心中一紧,日前得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她这里也算是有了盼头,眼前的人儿年纪虽小,但行事却透着一股子无情劲儿,和平常说书的嘴里那些油腔滑调地书生公子可大不一样,不过她也不稀罕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整日里摇头晃脑的家伙,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说的虽是男人,但用在女人身上也未尝不可,在李金花眼中,眼前这个心思缜密,杀伐决断不让于人的少年,才真正契合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儿形象,跟着他,不要说是进吕梁山了,便是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关系?

    你放心好了,冲不开金兵军阵,你唯我是问。

    说完这句话,才有些扭捏地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捧出来,这是长安匠作监大匠精心制出的贴身软甲,尺寸大了些,我穿着不合适,正好给你明日你要小心

    说完了,顺手将那黑黝黝的软甲往帐中桌上一放,雪白地颈子已是染上了粉红色,低着头,也不看赵石,转身飞也似的走了。

    赵石瞅着晃动的帐帘,楞了一下,接着便大煞风景的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娘的,心里琢磨着明日是不是让杜山虎带队,杜山虎出自显锋军,让他带兵到也合适,不过转念一想,今日商量的时候,显锋军的那几个校尉都是一副唯李金花马首是瞻的样子,可见这些年不见,李金花这个女子在军中却是着着实实建立起了自己地威望,一点也不含糊的,想到这些,便即消了让杜山虎代之的心思。

    回头看向桌面的软甲,顺手拿起来捻动了一下,这软甲看上去虽是不起眼,但甲面柔软坚韧,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拔出腰间的横刀,一刀砍了下去,也未敢太过用力,一声闷响过后,再定睛看去,那黑黝黝的软甲却是丝毫无损,拿起软甲,桌面上也未留下一点痕迹,显然大多力道都被软甲分散了去,赵石咋了咋嘴,这道确实是件保命的好东西,有了这个东西,战场上无疑就好像多出一条命来,这个礼却是有些重了。

    他虽然生性冷淡,想东西也大多与常人差着,但他并不笨,相反,还很是聪明,李金花想的什么自然一眼便能看出来,两人从庆阳府开始纠缠至今,不过正应了那么一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是没有发生之前地事情,依照赵石地性子,若没有什么意外,也不会对一个女人轻易动情,女人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只有和危险。麻烦诸如此类地名词联系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年严格残酷的军旅生涯,他已经很难想象如果结婚生子是个什么样子。

    默默地将软件拿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又轻轻放下,帐外脚步声响,帐帘一掀,杜山虎。张锋聚,段瑞三个领兵校尉浑身湿乎乎的鱼贯走了进来,末尾处还随着段从文。

    这一天来,几个人都没闲着,尤其是张锋聚。他去的最远,回来的也是最晚,一路疾驰下来,他所率的一营上下都是累的够呛。回营之后,别的人可以休息,但他却不能,赶紧着让士卒将马具都卸下来,给战马擦身,喂上草料,接下来还要按照赵石的命令将不用地东西都卸下来,将自己一营该带的东西领回去。发到各人手里,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虽是身子壮健,但也是累的筋疲力尽。

    杜山虎,段瑞,段从文要强一些,不过也是忙乱至今,到了这个时候。几个人才凑到一起来见赵石。人人脸上都带着些疲倦。

    不过这个时候,四个人神色间却却都有些怪异之色流露。张锋聚更是频频向身后看去,赵石知道,这几个人肯定是碰到李金花了,看出了些异处,不然不会作如此表情,不过这事儿他自然不会向几个人解释什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让几个人坐下,几个人眼珠子在桌子上那件显眼儿的软甲上一转,又都移了开去,张锋聚这小子更是作恍然大悟状,嘴角一翘,笑的分外猥琐。

    赵石不管他们神色如何,便即分派明日一战的细节,杜山虎和张锋聚居前,段瑞策应,他自己则要从锋字营中抽出二百人来断后,几个人仔细倾听,再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间中插话补充,几个人商议了半个多时辰,杜山虎等人才从大帐之中离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卯时一刻,天还黑地好像浓墨一般,大营中的官兵将校就已经都整束停当,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未停,此时旷野当中,微风吹过,带来的却是浸人的寒意,但大营之外,近三千秦川将士整队肃然而立,杀意却要比这风雨还要浸人三分。

    赵石领着众将默然立于阵前,这时提缰上前,大吼了一声,上马。

    随着他一声断喝,近三千将士翻身上马,各营军官纷纷归队,片刻之后,没有什么战前激动人心地演讲,也没有温和有加的抚慰之言,赵石只是用力挥手向下,三千铁骑缓缓移动,如洪流般向西开拔,赵石回首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大营,带着二百军兵,随在大军之后,缓缓向西而去。

    与此同时,襄陵城内,中军所在。

    灯火通明的大屋之中,东征大元帅魏王李玄谨脸色有些苍白地危坐于上,周围环列的都是他的心腹之人,这里面有几个生面孔,都是看上去文文弱弱,但精气神都是极足的文人,这些都是李廷之这些时日在境内搜罗的愿意为秦军,更准确的说是魏王出力的人才,时日尚短,这些人还没有机会显露各自的本事,这时第一次见到大秦魏王殿下,一个个儿都卯足了劲想要表现一番,好为将来搏个好前程地。

    李玄谨脖子上缠着一圈白布,神态见看上去有些虚弱,但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还是放射出咄咄逼人的光芒,让人不敢正视。

    整个东征大军都知道魏王在汾水河畔的大战当中受了重伤,已难以理事,军中事宜全部委派给了张培贤等军中大将主理,其实中军并未明确消息是真,只是击溃了金兵主力之后,大军顿兵襄陵城下,以往事必躬亲的魏王殿下又多日未曾露面,所以才坐实了这些传言罢了。

    其实李玄谨确实是受了上,当晚一支冷箭,射穿了一个亲兵的脖子之后,又从李玄谨的颈侧划过,着实划开了一道吓人的口子,当众亲兵七手八脚将李玄谨从尸体下面拖出来地时候,李玄谨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差点没把这些亲兵吓死,等到李玄谨捂着脖子自己努力站起身来,狠狠推开众人,众人这才惊魂稍定。

    至于后来嘛,李玄谨听说金兵弃了襄陵,退守临汾,他便也知道,此次大战到了此时,是该到结束地时候了,这一战虽说未竟全功,颇为遗憾,但此时他在东征军中的威望,却是已经到了顶点,也是该想些别地什么的时候了。

    于是,魏王殿下重伤的消息就好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军中,一来是要看看金兵领军将领是否能抗得住这个诱惑,带着那些溃兵来这里趁着秦军军心不稳来捡便宜,若真是那样,他也不会跟人家客气,带伤上阵,再败金兵,说不准还能趁势掩杀,一举夺下临汾重镇,到了那时,在军中将士眼中,他又该是什么地位?一声令下,手下这些百战将士还不是指哪到哪儿?

    这二来嘛,都说内衙密谍遍布军中,这个他是不信的,内衙虽是神秘,但在他这种出身皇家的人眼里,内衙的势力还远未到如此地步,军中大将,十有八九都不会甘心屈于内衙的,那些密谍多数都是军中下级军官,他这一重伤,内衙那些人报回京师,自己那个七弟该怎么想?是不是会放松一下警惕?也便不急着使出一些阴私手段来了,只要等他从容回到潼关,那便行了的。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二章突围(一)

    该是撤兵的时候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等待众人开口,李玄道沉厚的声音响彻屋内,其中有决绝,有希望,还有些兴奋,但也未尝没有一丝迟疑,这其中的滋味恐怕便是李玄道本人也很难分的清楚。

    此时前进一步,便可登临峰顶,但山风呼啸,悬崖万仞,道路艰险,稍不留神,便是尸骨无存,但一只脚已迈出,罡风虽是凛冽,但也难动他心意分毫的。

    精光闪闪的眸子在屋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这些人此时都已明白了他的心意,像王缨等大将只有兴奋,想到的都是若能成事,之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些许凶险又算得了什么?麾下数万铁血之军,回到大秦境内,还有谁能逆其锋芒?

    和这些武将相比,那些文人谋士却是满眼疑虑,想的却是一旦事败,失去的不仅仅是项上头颅,不但家人亲友,便是祖宗宗祠也是不保的了,到此关头,文人心性尽显无疑。

    西夏人已入云中,兵围大同指日可待,金兵守临汾,已派重兵过汾水,张承等在潞州受阻,言有大队金兵袭我侧后,东征到此,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我命令,全军整束行装,明日撤军。

    李玄道寥寥数语,便已将如今形势说的清清楚楚,众将都是凛然听令,稍作布置,便相继离去,屋内之人片刻之间便去了大半儿,只剩下李廷之为首的几个参军谋士而已。

    大帅,赵石那里羽林军中将士多有朝臣子弟,若是等众将出了屋子,李廷之才迟疑的说道。

    不等他说完,他身侧的一人已经阴测测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做的是常人不敢为之事,便应用非常之手段,若存妇人之仁,书庭自忖未有张萧之谋,诸葛之智,还祈归去,不愿与谋。

    李廷之眉头一皱,眼光扫过。其实也不用看,这声音尖细如妇人女子,肯定是出自那位解州望族出身的宋宇,宋书庭口中了,这人三十四岁年纪,留着短须,有些微胖,长相富态。一双小眼儿却很是明亮,看上去为其人添彩了许多,别看这人长相不怎上得台面,但在解州却很有些文名,又是解州望族出身。投靠过来唯一地要求便是保全家族子女。

    这样的事情在河东并不少见,屋内的几人多是这种情形,金人残暴,又少律法约束。肆意屠戮的事情常有发生,秦兵一到,军纪严整,并未伤及百姓,多有人欢欣鼓舞的。

    但明眼之人许久未见秦人官吏靖抚地方,多数都是金人旧吏在勉强维持,哪里是有长久占据打算的样子?一些明白时事的,立马开始担心秦军退去之后。金人重新主掌河东,一家老小可是性命堪忧,多有人愿意随秦军西去关中的。

    李廷之任大军留守之后,陆续迁移之百姓已有数万户,招纳贤才之事也是应者云集,若不是李玄道军令传到,他带来地不至于就这几个人的。

    李廷之听宋宇这么一说,他也知道这些新来之人总想着显些才学谋略。好被有所重视。其中尤以这个宋宇为最的,但这些人并不十分知道如今大秦上下的情形。冒然开言,只能说是城府不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损了这些人,朝中牵扯有多大这人知不知道?中间又得平添多少阻力?

    当初那个赵石乃是羽林卫指挥使,宫前一战,不过是射杀了数十个羽林军兵士而已,便即来了潼关,他可不认为京中传言的自请戍边的事情是真的,刚刚立下擎天保驾之功,若朝中没有变故,这样一个人会来潼关?今上会舍得?多数是被别有用心之人逼的

    大帅,折家,杨家都有人在京兆军中,还有辰王殿下地孙子也在赵石身边此人在羽林军中很得军心,前些日辰王殿下那个孙子李全德前来中军奏报,属下还想将他留下,但却去意甚坚

    大帅,若是京兆军全军覆没于汾水西岸,旁人也就罢了,杨相,折大将军,还有辰王那里须不好交代,再说赵石人才难得,将来领兵作战,开疆拓土,这样的人才是少不得的,就此殒于阵前,岂不可惜?

    不若派一支兵马过河,救其回来,大帅结之以情,动之以利,便是这人冥顽不灵,到时大军环绕,要其人头落地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如此还怕一个小小的鹰扬将军不听调度?

    李玄道微微颔首,他素爱将才,赵石出关至今的表现可谓惊艳之极,当初想要借敌之手除去地念头也渐渐淡了下来,李廷之这番话他很听得进去。

    好,叫段其豹领五千兵,接他们回来话音简短,显然也未有什么重视,李廷之那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也未作异议,只有那位慷慨陈词的宋宇,宋书庭的脸上颇为尴尬,讪讪的左顾右盼地一番,也便老实不动了。

    到也是赵石错怪了这位魏王殿下,完颜和尚领军密出临汾,金兵新败,秦军这边儿的斥候也大意了些,硬是没有发觉,这时派出五千兵卒,以李玄道想来,金兵出现在汾水西岸的不过是些新败之军,打的主意嘛,自然是骚扰秦军粮道了,派五千兵解围应是轻而易举,他却没有想到,完颜和尚不但带了一个万人队,而且都是金兵中的精锐

    黑夜之中,不举灯火,人马缓行,四外无光,中间难免磕磕绊绊,这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雨水仿若洞察了众人心情。恶作剧般越下越大,不一时,地上便变得泥泞非常,这次不是袭营,缓行不过是为了节省马力,赵石也算了一下时间,抹黑行进,到得天明之时。正好能与敌相遇,不过雨水渐大,却真正的使行军速度慢了下来。

    天色微亮时才走出十里,报,遇敌斥候,敌军已有防范。

    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四周望去,一个个身穿棉甲。此时已经被浸地透湿,有的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但一个个都紧贴马背,随军而进的士卒,赵石脸上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地微笑。大声道:那还等什么?传令给前面的李将军,冲过去。

    所有人上马,准备接战,快。要是将敌人放过去,老子跟你们没完,对了,派个人回去禀报万户大人,还有乌罕,秦兵狗崽子在这边呢,让他们赶紧来,不然这些狗崽子就都跑了。

    金兵营地之中领兵千户孙怀武一边任几个亲兵手忙脚乱的穿上衣甲。一边恶狠狠的朝传令兵吼叫着。

    孙怀武长相蛮横,身材高大强壮,瞪起眼来凶相毕露,此人虽是个汉人,但看其外表,却比女真人还女真人,在完颜和尚军中,打起仗来是有名的不要命。但性格粗鲁。不谙兵法,打仗就是带兵一冲而上。锋芒虽盛,但却后劲不足,遇到硬扎地敌手,往往败多胜少,所以完颜和尚才让他守了西边儿。

    突然探得秦军行踪,秦军突围在意料之中,但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按他想来,秦兵应该不是向南边是向东,怎么也没想到却来找他地麻烦,西边就是盗匪如毛的吕梁山,他娘地,对了,吕梁山,这些他娘的秦军到真是狡猾的很,不过这时他也没心思管这些了,万户大人的军令,不能让这些秦军走脱了,秦人狗崽子,以为孙爷爷好欺负吗?不过不是说秦军也就两千人吗?怎么斥候回报说多出了许多?

    也无暇细想,结束停当,大步走出帐外,顺手接过亲兵拿过来的四十余斤重的厚背砍刀,翻身上马,这时营中金兵大部分已经上马等待,迟些的被自己长官连踢带打赶紧队伍。

    孙怀武来到阵列之前,虎着一张脸等待了片刻,直到军阵完整,这才一挥手里的砍刀,兔崽子们,你们都给老子听着,狗日地秦兵就朝咱们来了,他们想像兔子一样跑进山里,咱们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挡住了他们,等万户大人上来,各个有赏,放跑了这些王八蛋,老子跟万户大人没法交代,你们也别想好过,知道不知道?

    把精神头都给老子提起来,开宰了,呀呼

    一声呼啸,放开马缰,当先出营,身后千余金兵,挥舞着手中兵刃,齐声啸叫,仿若狼群般涌出大营。

    此时远处蹄声如雷,秦军已然将战马催起,数里距离,战马疾奔之下,一晃而过,孙怀武拼命催马,不过到底秦军占了些先机,金兵还未将马速提到最高,秦军已然杀到了面前。

    张弓,张弓,射,射

    两军军官几乎同声嘶喊,马蹄踏的泥泞的地上,掀起泥土,汁水四射,马上战士同时张弓搭箭,相隔还有半里,箭矢横空,仿佛一瞬间遮的雨水都是一顿,接着便在两边军中掀起了死亡,战马悲嘶,战士惨嚎,无数人影在马上被箭矢带起,钉在地上,被随后而来地马蹄生生踩进地里,鲜血和着泥水,四处飞溅。

    但两边军兵毫不停顿,接着张弓引箭,向对面敌人泼洒出死亡,三拨箭雨过后,一片金属摩擦声响起,两军战士几乎同时拔刀,风雨之中,两军已然撞在了一起,轰然一声巨响,无数人影便被砍翻下马,残值断臂和着鲜血四处抛飞,几乎一个照面之间,战斗便进入了最浓烈的时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孙怀武一刀将一个秦兵连人带刀劈飞了出去,嘶声怒吼。

    蓦然间,一杆长枪如同灵蛇般拨开几把弯刀,柔韧的枪杆犹自还嗡嗡颤动,枪头如蛇信子般晃动不定,直到孙怀武面前半米处,持枪之人双臂用力。长枪才带着劲急的风声,直刺孙怀武咽喉。

    孙怀武大惊,但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虽惊不乱,沉重地砍刀在他手中如同稻草般轻盈,回刀斜劈,这种梨花枪他见过,非是精通枪术之人不能使用。使用之人多是一些臂力不够,但手法灵巧的,这一刀下去,他自信就算不能挥断枪杆,也能让对方长枪脱手,然后借着马力,只要拖刀一格,就能斩下对方头颅。使用这种兵器的,一定是秦军将领无疑了,杀了领头的,这仗就好打了,只一瞬间。孙怀武心念电转,凶光闪闪地眸子还带上了嗜血兴奋的血丝。

    但长枪又是一颤,柔韧的枪杆微不可见的抖动了起来,四十多斤重地砍刀他全力挥舞下去。遇到急速抖动的枪杆,竟是一滑,毫不着力的感觉传到手中,孙怀武大惊之下,枪头一瞬间已经伸到了他脖子处,枪头凛冽的寒气让他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

    生死之间,孙怀武怪叫了一声,身子一扭。已经藏到了马腹之下,避开了这势在必得的一枪,他身周的亲兵见他在马上一下没了影子,都是惊呼出声。

    孙怀武再翻身起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地冷汗,那个根本没看清模样地秦军将领已经不见了踪影,毫不停留的一刀横挥出,将一个想捡便宜地秦兵斩成两截。脸上微疼。顺手一摸一摸之下,却是满手地鲜血。到底这一枪他也没躲利索,被枪尖儿在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孙怀武惊怒之下,待要回身寻那人报仇,但秦军如同洪流般涌来,哪里还找得见那人身影。

    两军骑战,没有步兵辅助,人少的一方想要拦住人多的一方简直势必登天,若是金兵能有机会据守险要,或是率兵在外游战纠缠,还能拖延上些时间,但秦军趁夜行军,天一亮便开始攻击,丝毫没有给金兵以准备的机会。

    此刻只一交错间,秦军便已经透开金兵阵型,这在平常战场上本是极为有利的形势,只要回身冲杀,早晚能使对方溃败下去,但透出敌阵地秦军士卒在各自将官带领之下,却是头也不回,狂催战马,径直向前,从天空望去,秦军便如洪流冲刷堤岸般,不住从亡命阻拦的金兵阵中冲出,人数虽然不断减少,但一时一刻也不停留。

    杀过去,杀过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两军军官的呼叫之声此起彼伏,一方想要尽快突出去,一方则是拼命阻拦,两军士卒又都是军中不可多得的精锐,无数身影交错之间,血肉横飞,战马嘶鸣,浓烈地喊杀声竟是将如山震动的马蹄声压了过去,只片刻之间,这处无人的荒野便已血流满地,尸体横陈,宛若地狱一般了。

    此时的孙怀武已经宛若疯狂,一把沉重的大刀舞动的如同车轮一般,头盔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披散着头发,浑身上下粘稠的鲜血被雨水冲下,滴落在战马身上,把马也染的通红,配着他咬牙切齿,狰狞地面容,一人一马都仿若都修罗道脱出的厉鬼一般。

    但秦军好像永无止境般在眼前冲过,他所率金兵本来就是仓促迎战,马速未能提到最高,被这般如同巨浪排空般冲击,虽是他手下兵卒悍不畏死的上前拦截,但挡在秦军冲锋正面的金兵还是越来越少,豁口越来越大,渐渐被断为两截,大部秦军从缺口处蜂拥而出。

    孙怀武虽是怒发如狂,几次带着亲兵欲要插入其中,将剩余秦军拦住,但秦军相遇之初两军相撞之下还有些散乱,不过越到后来,队形越是严整,横刀接着马力划出,将已经失去速度的金兵纷纷砍落下马,便是孙怀武,也被横刀在胸口处划了一下,若不是他身为千户,穿的是半身铁甲,这一刀便要了他的性命,但他手下五十亲兵却没他那么幸运,几次拦截不果,五十个亲兵已然只剩下了十数人罢了,到得此时,再想拦住秦军已是妄想的了。

    赵石所率二百士卒吊在最后,三千人冲击一千人地军阵,又只是为了突围。对方没有据守,而是对冲过来,被秦军一冲而过是再正常不过地了,等到赵石率人冲过去的时候,都没怎么遇到阻拦,之前金兵阵型就已经被冲断,到了这个时候,大军滚滚而过。金兵亡命阻拦地胆气已弱,竟是没受到什么攻击,就已经到了金兵阵后。

    还没等众人在高度紧张的厮杀之后松上一口气,东南方向,马蹄声如暴风骤雨般响起,西南一处高大地土丘之后,一排跑的浑身上下都是蒸汽腾腾的矫健身影已经成排的出现在丘顶,然后好像山洪泻下般漫山遍野的冲了下来。

    没有什么来将休走。过来受死之类无厘头到极点的喊话,在冲击过程中,本来有些散乱的阵型迅速聚的严整,一片张弓,张弓地喊叫声在阵中响起。之后弓弦颤动,好像捅了一片的马蜂窝,箭矢带着尖啸如雨打芭蕉般落入急速移动的秦军阵中,死神在这个时候终于再次展露了微笑。

    秦军甚至来不及变更阵型。血光四溅中,成片的战士从马上栽倒在地,顿时便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那突然出现的金兵军列毫不停顿的射下两拨箭雨,这才加紧马腹,同时拔出弯刀,啸叫着撞向秦军的腰部。

    赵石脸上地肌肉抽动了一下,战场瞬息万变他是深有体会的。但这突然出现的意料之外的敌人还是让他心神震动。

    快,去告诉李将军,让他带人直走,不必迎战。

    当此关头,他也不及细想什么,对着身边的一个亲兵吼叫了一声,接着回身怒吼:所有人,跟我来。拦住他们。

    粘罕。这个和当年女真名将完颜宗翰同名,正经地完颜家嫡出子弟。现如今在完颜和尚麾下任职掌旗千户官兼亲军营卫的年轻女真汉子,此时已然血灌瞳仁,满脑子都是大功将建的兴奋。

    也是阴差阳错,秦军昨日傍晚时分清剿四周金兵斥候,消息传到中军时,已是夜晚,久经战阵的完颜和尚立即便感到对方可能趁夜突围,只是不知对方要向哪个方向去罢了,沉思良久,还是觉得若是在此干等,让对方跑了地可能极大,立时便命粘罕带着剩余的一个千人队骑兵趁秦军不备,前去袭营,已打乱对方布置,自己所率中军则连夜开拔,向秦军方向压了过去。

    但黑夜之中,又不敢打起火把,唯恐惊了对方,他这一队夜袭的人马竟是走错了地方,来回逡巡,待得天色将明时,到了秦军大营之时,营地之内竟已无一人。

    粘罕大惊之下,一面急报中军,一面顺着秦军踪迹一路追了下来,秦军和孙怀武所率金兵相遇时杀声震天,里许可闻,又走差了许多颇为沮丧的粘罕立时精神大振,他这人也颇为知兵,并未急着上前助战,而是隐在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之后整军歇马,直到此时才杀了出来,真正是做到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一夜劳碌,金兵人马身上又是雨水又是汗水,各个都是疲惫不堪,但虽是如此,终是寻到了秦军踪迹,将他们截住的兴奋劲头支撑着,鼓起余勇,一鼓作气杀了出来,果然秦军无备,只要杀入秦军阵中,和狂奔追来的孙怀武部合围,秦军便也就成了板上之肉,溃败已不可免。

    但秦军只是初遇时涌动了一下,慌乱之象刚显,便被秦军军官嘶吼着弹压了下去,传令声此起彼伏,滚滚洪流对狂冲而来的金兵仿若未见,只是人人手上多了一副弩弓,急速移动地军阵依旧滚滚向前,并不稍停。

    这等临战而不惊的训练有素落在粘罕眼中,也是让他大为惊凛,汾水之畔一场大战,在他们这些经历了那场大战的女真人眼中,汉人再非是之前懦弱兼又奸诈非常的模样,对秦军战力已然有了几分清醒的认识,但这支秦军片刻之间便已冲破千余金兵精锐阻拦,杀出之后军阵并无散乱,突然遇袭,还能镇定应对,让粘罕还是开了眼界,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冲上去,将秦军截断。这一仗任这些蛮子本事再大,也是他们赢了。

    近了,近了,粘罕伏低身子,弯刀斜斜垂在身侧,两耳风声呼啸,战马喘息之声清晰可闻,粘罕瞪大了带着血丝的眼珠子。眼中再无其他,只有越来越近的秦军骑队。

    小心,小心。

    秦军弩弓扬起,侧身瞄准,接着弓弦震动声传来,无数急冲中的金兵好像当头挨了一棒子,人喊马嘶之中,立时倒下了一片。

    赵石狂催战马。此时他地骑术比之初到京师时已经长进太多,兼之力气恢弘,此时只靠双腿控马,便能将战马调控地妥妥当当,不虞有失的。手上地那把陌刀已经不是原来华丽有加的模样,而是被他将饰物都除了下来,上面还可以弄些划痕,不过此时持在他的手中。看上去还是显眼儿非常。

    不过此时的赵石,面对第一次这样将血腥和残酷表达的淋漓尽致的骑战,心脏也是越跳越快,呼吸有些急促,但见识过炮火纷飞场面的他来说,此时却只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人命消逝,血肉横飞地场面在他眼中也是平常。最让他沉醉的却是与死神擦肩而过,生死关头死里逃生那种无可比拟的刺激感觉,在这一刻,那个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如同孤狼般的特种战士好像才真真正正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五十步,这是个让粘罕自此记忆一生的距离,也让他后悔了一生的距离。就这五十步远。说起来战马狂奔之下,不用两息便能到的。但一股秦军就在五十步外,斜斜冲入金兵前面军中,立时将金兵前冲之势搅的纷乱。

    赵石率部一头冲入金兵阵中,在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演义小说中那些什么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地故事都是扯淡,以他敏锐的直觉以及一身巨力,骤一冲入,刀光闪烁之间,迎着数十把借助马力,流水般不间断砍过来的弯刀以及大斧,若不是身边有亲兵及时抵挡,也得着实挨上几下,别说万马军中了,这才千多人就已如此恐怖,万马军中那还了得?

    初时的适应一过,赵石恐怖的威力便已显现了出来,宽大地陌刀几乎三分之二都是刀面,试想一下这种兵器在人丛之中伴随着开山裂石般的巨力挥舞起来的景象,刀光闪处,不管是兵刃还是人体都是一刀两段,直直劈下,立时便是人马皆碎,肢体内脏伴随着大量的鲜血四外喷溅。

    阔大地刀具每次挥舞,都伴随着恐怖的呼啸声,带起一片片血雨,不一时,刀身上便已都是粘稠的鲜血,便是赵石身上马上也被染成赤红,见自己主将如此骁勇,他所率二百军兵都是士气大振,呼啸声中,如虎入羊群般杀入金兵阵中,金兵冲锋势头立时被阻。

    粘罕此时也没了之前心雄万丈的样子,虽然面上还是一副直欲上前的样子,但被亲兵围在中间,看着那个挥舞着好像门板一样的大刀,每一舞动,就是头断肢残,却一步不停的紧紧跟上来如同恶魔转世一般的身影,眼中地恐惧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开始时还想下令不管这些秦军拼死殿后的兵卒,直直插入秦军阵中,但势头已顿,冲上去一些金兵,都被秦军大队如同砍瓜切菜般斩杀于地,对秦军阵型几乎毫无影响,身后那秦军将领又朝他杀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好放下别的心思,下令努力先将眼下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赵石是认准了众人维护中的那个金兵将领,所谓擒贼先擒王,金兵虽然被挡住,但只有斩了这人,金兵群龙无首,他们这二百人才好脱身。

    也只这片刻之间,秦军大队已然从激战中的两军士卒身边疾奔而过,身后狂追而来的孙怀武瞪大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子,有了一丝犹豫,是直追秦军过去,还是帮上一把,先宰了这些殿后秦军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三章突围(二)

    孙怀武所部终是在混战处狂奔而过,粘罕所部从山丘之后杀出,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却让小股秦军迎头拦住,从惊喜到沮丧,仓促之间,虽然不知这支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对其领兵之人却起了恼恨,只是稍一犹豫,便不管这些痛失良机的金兵,而是直追秦军大部而去,临过去时,还恨恨向那个方向吐了口带着血沫子的浓痰。

    身旁一个亲兵惊呼了半声,就已经被一把急削而过的弯刀砍没了半边脑袋,尸体栽落下去,瞬间便没了踪影,还没等那粗壮的金兵将弯刀收回,赵石的陌刀已经斜肩带臂劈了下去,半个身子,连带着他胯下战马的头颅喷出漫天的血雾,打着旋仆倒在地。

    赵石陌刀微横,将一把弯刀挡在外面,接着便用力横着挥斩而出,,挡在他前面的三个金兵齐声惨叫,被陌刀拦腰挥下马去,只留下上半个身子喷出高高的血柱还立在马上,挥洒的鲜血之中,赵石横刀而过,鲜红色的身影在金兵眼中宛若噩梦中脱出的恶魔相仿,前面一空,赵石游目四顾,四周金兵带着惊惧到极处的眼神,纷纷后退,他前面数米,竟是再无一人。

    粘罕被亲兵围在中间,满脸又是汗水又是雨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亲眼见到,他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勇猛之人,还是个汉人,千余金兵在他指挥之下,已经围成一团,但这人在阵内杀到这里,几乎已经杀透了整个包围圈。

    旁的也就罢了,这人一把奇形大刀过处,不论是人是马。都是一刀两段,下手之狠毒惨烈,粘罕跟随完颜和尚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到了此时,便是那些久经沙场,见惯血腥的精锐也都不愿上前送死。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雨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乌云也渐渐散去,一缕阳光破开云层照耀下来,映在赵石身上,竟是反射出令人心悸的红色光晕,却是满身粘稠的鲜血在阳光照射之下发射出的光芒,让他看上去越发像是修罗道中专司杀戮的战鬼。

    赵石抹了一把脸上地血渍,,仿若两团火焰在燃烧着的眸子在前面金兵脸上刮过。却没再上前,转身又杀入金兵军阵当中,他冲的太快,手下军兵跟随不及,都陷在了金兵阵中。此时天光大亮,他虽杀的昏天黑地,但也暗暗焦灼,战场变化莫测。留在这里多上一刻,便也多了一刻的危险。

    身上又添了一层血浆,连每一挥舞,身上淋漓的鲜血都能飞溅而出的,却是终于又将陷在阵中的军卒渐渐聚齐。

    跟我来,跟我来,杀出去,杀出去。

    此时已然鏖战了一刻钟。赵石手下二百秦军这时也已不过百余,各个都是衣甲破碎,浑身浴血地模样,便是赵石此时身上也是一般无二,半身锁链甲到是无妨,只是上面多了些划痕,但胳膊等处无有甲胄防范处也是破碎难掩,露出里面黑黝黝的软甲。

    要说李金花送给他的这副软甲确实不错。虽然比之他前世穿过的防弹衣差了许多。但被这些刀剑之类的冷兵器砍在身上,身体无损不说。力道也被消除了大半,颇有几个金兵便是见他刀剑不入的样子时,一个愣神,被他趁机斩下马去的。

    虽然刀刀都是尽力而为,但此时的他却是浑身精力弥漫,一丝一毫力竭地迹象也无,他麾下这些军兵,被他操练日久,气力悠长,但毕竟是第一次遇此硬仗,一番搏杀下来,各个面红心跳,若不是这些人各个身上防护都比普通秦兵周全许多,这时能剩下几个就很难说了。

    所幸这些兵卒经历了这许久的战阵,两次大战都有参与,着实也算是见了许多鲜血和战场残酷之处,这时紧守平日军中规条,紧紧聚在一起,不论金兵如何冲击,尽自抵挡,狠命戮杀周遭敌手,但被千余金兵精锐围住,一层层剥落下去,杀声震天之际,一张张脸上虽然色作狰狞,但苍白和虚弱已然开始在这些军兵眼中流露,若赵石不回转来,崩溃也只是片刻间的事情了。

    见自家主将杀的浑身是血,在金兵阵中杀了个来回,一柄陌刀之下,已不知添了多少亡魂,这些军兵都是一阵呼啸,本来多已开始气短力弱,这时却仿若凭空添了许多力气,以赵石为锋矢,重新鼓起勇气,拼命吼叫着连自己也听不清是什么的言语,渐渐朝金兵阵外移动而去。

    但被人围困,对方又都是骑兵,想要走脱此时却已是千难万难,随着秦军移动,回过神儿来地粘罕也下了狠心,再不去管其他,势要将这些秦兵留在这里的了,他刚自见到赵石从军阵中径直杀出,气势凌厉,满心惊凛之下,无暇想及太多,但这时身处亲兵围绕之间,定下神来,却是觉得自己这回可能是逮到大鱼了。

    万户大人的吩咐,怎也不能走了那个秦人的鹰扬将军,看那人勇猛模样,十有八九就是潼关之下,杀了萧幕,让其从北边带回来地护卫亲军几乎尽殁的那个鹰扬将军了,想到这个关节,得建大功的兴奋劲儿又自从胸间升起,立时便嘶吼着手下将领,说什么也要将这些秦军围死在这里。

    随着秦军移动,外围的金兵也跟着移动,内圈的则是亡命般的扑上,或被秦兵斩杀,或是把一个个秦兵斩翻下马,这样边打边走,秦军硬是不能一气冲出,相比有人数优势的金兵,此时秦军却已不过百了。

    周围杀声越来越烈,身后军兵却是越来越少,随着时间推移,赵石心中也是大急,恐怕是得丢下这些军兵,孤身突围的时候了,凭他此时地本事,在这也已不过数百的金兵围困之下脱围而出,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可惜了这些身后的军兵,这可都是他心血所聚不过在这等关头,以他的心性,自也不会再去顾及其他人的。

    就在这时,西边却又是有了异常的动静,杂乱而强劲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到如在耳边,身在外围的粘罕一阵大喜,以为是孙怀武部追敌不成返了回来,游目望去,喜色却渐渐凝结在了脸上。

    接着便是直欲破口大骂地狂怒,再然后却是大惊失色,回身便对着传令兵一阵吼叫,快,快,分出两个百人队来,上去挡住他们。

    不怪他神色变幻如此之快,前面一群盔歪甲斜地金兵纵马狂奔,比他们追上去的时候这速度还要快上几分,在他们之后,千余秦军紧追不舍,不时有金兵被追上砍杀下马,箭矢更是不间断从秦军手中射出,将背对着他们地金兵连番射杀下马。

    几乎于此同时,东南数里之外,迎风招展的旗帜有些歪斜,但却已然隐约可见,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接近之中,金兵中军终于到了。

    李金花纵马疾驰于大军之前,身旁是张锋聚,张嗣忠两人,这千余军兵只有两营,一半是京兆军张锋聚所部,一半就是张嗣忠为首的显锋军了,李金花紧抿着嘴唇,满脸都是焦灼之色,一杆长枪垂在马侧,半个枪身都已是血红颜色,他带队疾驰出里许,然后下令缓行,身后的金兵见他们速度慢了下来,意外之下,也都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这般又出去几里,许久也未见赵石等人跟上来,李金花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心,将领军之责交给了杜山虎,说要带兵回去,没人反对,就算是那些以前对赵石有些不满的显锋军将领也都纷纷请命,京兆军众人就别说了,自家主将断后被围,若是就这般跑了,以后就算军法容得了他们,他们自己哪里还有脸见人。

    于是这般,李金花便带着请命最力的张嗣忠,还有说是赵石兄弟的张锋聚两个人带兵回转,却强令杜山虎带兵前行。

    先遇到的自然是身后追击的金兵了,本来以他们的人数就算如何不济,也不会如此快速的溃败,但也是孙怀武倒霉,之前对阵,就已经被李金花一枪从脸上豁了一道口子,此时却还是没长记性,见秦军分兵回转,只是带人猛冲上去。

    这回却是没了之前的幸运,杨家枪法乃是杨家世代家传,李金花自小苦练不缀,一杆长枪往来反复,如龙在野,此时情急之下,已是用了全力,一个照面下来,不但借势挑飞了孙怀武手中的大刀,一枪便扎穿了他的喉咙,随后秦军便如同赶羊般,将这些群龙无首的金兵赶了回来,却是只比金兵主力早了一刻赶到战场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四章突围(三)

    是咱们的人,咱们的人回来了,杀出去,杀出去。金兵包围之中,一些秦军士卒已然兴奋的大叫起来。

    不用怕,不用怕,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万户大人领兵到了。金兵中也有将官在吼叫。

    粘罕更是手舞足蹈,神情亢奋,直着脖子喊道:传令下去,一个人头纹银五十两,只要谁杀了那个领头的,纹银万两,马十匹,加官进爵,加官进爵。

    好像是一瞬间,战团之中,惨烈程度便升了一级,双方战士声嘶力竭的怒吼着,扬起手中的兵刃,狠狠将对手从马上砍下去,血雨飞溅之中,自己也被一把或数把兵刃砍的血肉模糊,栽下马去,让纷乱的马蹄踩成肉泥,鲜血大量的流逝,让这一片本就泥泞非常的土地变得更加狼藉可怖,双方战士在这一刻,都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和意志,用生命,用鲜血描摹出一副令人惊悚的画面。

    战马悲鸣中,赵石胯下那匹从金兵大将手中夺取的青花马一个趔趄,接着便是双蹄一软,跪倒了在地上,却是一名垂死的金兵死死抱住马腿,手里已然死死握着的弯刀则扎进了马腹,马上的赵石一觉不对,已经片腿滚了下来,瞬间便已经直起身子,陌刀狂挥而出,几条践踏而来的马腿应声而落,将马上的战士狠狠摔下马来。

    栽倒在地的马匹却是撞的赵石一个翻滚,刚想站起身子,却被刚栽下马的一个金兵死死抱住,不似人形的脸上满是狰狞,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便向赵石的脖子处咬了过去,数个金兵眼中露出疯狂之色。滚身下马,不管不顾,乱刀齐下,赵石伸手已经捏住身上金兵地脖子,微一用力,咯吱一声,那金兵脖子一歪,成一诡异的角度。眼中光彩渐渐黯淡,已然被人扭断了脖颈,但紧紧抱住赵石的双手却未松开半分,生死关头,赵石也顾不得将起掀起来,弯刀直下,赵石缩起手脚,将那金兵的身体顶在上面。骑战当中,失去战马,性命便也等于去了半条,连赵石也不例外。

    这一刻,四周已经被他杀的胆寒的金兵都露出狂喜之色。兴奋的怒吼着,不要命的围了上来。

    大人救大人回来赵石身边已经所剩无几地亲兵都是大惊失色,亡命上前,一个亲兵根本不顾身周疾砍而来的弯刀。纵马撞翻一个举刀欲砍的金兵,伸手想将赵石拽上马来,伸出手去,胳膊却被砍断,没等他惨叫,数把弯刀已经将他的身体砍的支离破碎。

    数个亲兵当即翻身下马,其中两个立即被纷乱的战马撞倒在地,接着踩的血肉模糊。两外两个却能疾冲上前,格开几把弯刀,一个护在赵石身边,瞬间身上便已伤痕累累,犹自挥动手中横刀,死战不去。

    另一个弯腰便去掀动被砍的已经不成人样地金兵尸体,战马在他身旁一掠而过,刀光闪烁。一颗人头随即滚落在地。无头的尸体晃动了一下,随即栽倒在地。压在金兵尸体的上面。

    与此同时,那个护在旁边的亲兵也被一柄满是倒刺的密集阵生生砸在头上,一声闷响,脑浆飞溅,哼都不哼一声地倒了下去,但手中的横刀依然伴随着惯性挥斩而出,,将那握着密集阵的粗壮手腕斩的鲜血淋漓,密集阵脱手而出,落在地上,那马上惨叫地金兵提马上前,狠狠将这亲兵的尸体撞飞出去,落在不远处。

    还欲催马上前践踏,但两把横刀狠狠劈斩而下,将他半边脑袋以及一条胳膊掀飞出去,尸体带着马缰绳,将战马一起带倒在地,又狠狠砸在尸堆上。

    此时不论是秦军还是金兵都已疯了一般向这里靠近,已经不足五十人的秦军兵卒前仆后继,在这周围和也杀红了眼的金兵纠缠在一起,人马尸体尸体迅速堆积起来,奔流的鲜血将这周围染的赤红一片。

    这也只是片刻功夫的事情,压在尸体下面的赵石却觉上面越来越重,血腥味儿充满了他鼻腔肺部,外面地厮杀声反而听起来有些朦朦胧胧。

    挣动了一下手脚,压在他上面的金兵双手依旧死死扣住他的衣甲,人已经死了,但在生死一刻,那金兵爆发出来的巨力好像还在,硬是让他不好动弹,赵石闷吼了一声,双臂用力,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肌肉撕裂声中,那金兵的双臂硬是被他挣的脱离了肩膀。

    又是一声狂吼,周遭尸体被他拨的纷飞而出,如同在血池中浸泡了一番地身影直直站了起来,入目地却是内圈满地堆积的麾下尸首。

    大人上马快走。

    一个半边脸都被削没了地秦军兵士滚落下马,嘴里喷吐着血沫子,含糊的叫了一句,接着便慢慢软倒在地

    只这一瞬之间,赵石的心情已然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只觉得一股怒火迅即从心间升起,无法排泄,胸口烦闷,直欲仰天大叫,整个瞳仁立时漫布血色,变得通红。

    背后一震,身子踉跄一下,却是一个金兵趁他心神不稳之际,一刀砍在他的背上,赵石微微侧身,脸上已变得狰狞如鬼,依旧死死握在手中的陌刀带着凄厉的锐啸,从下到上,将对方人马一起劈开,立时便是血雾漫天,周围金兵齐齐惊叫。

    赵石翻身上马,这时围在四周的金兵却是一阵纷乱,无数人影被人从背后砍翻在地,李金花那亮银色的锁子甲在人丛之中分外显眼,战马左冲右突,长枪在她手中舞的密不透风,点点寒星突出,立时便有金兵捂着喉咙,胸口等要害栽倒下马,带着一阵腥气。一阵风般突了进来。

    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百忙之中,眼见这处战场中最血腥的地方,也是脸色一白,接着便惊慌的四处扫视,直到见到赵石那浑身上下挂着厚厚血浆的身影,才颇然之间喜色上脸。接着便是长出了一口气,心悸之下,心头更是狂跳不止。

    秦军大队跟在她的身后,金兵苦战之余,哪里还拦得住士气正盛地他们,被冲开一道道缺口,秦军士卒不断涌了进来。

    张嗣忠,张锋聚两个慢了一步。两人都杀的满身血红,尤其是张嗣忠,这仗杀的叫一个过瘾,满脸杀气腾腾却还夹杂些满足,不过看到赵石现在的模样。都是咽了一口唾沫,背后有些凉飕飕的,张嗣忠更是咂嘴不已,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杀神。和这位比起来,他这敢战嗜杀之名却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将军

    李金花话音方自出口,换来的却是雷鸣闪电般的一击,慌忙低头,猛恶地风声在头顶疾扫而过,盔上辉缨立时被削去了半边,脸色顿时苍白若死,也不忘急叫。是我,自家人

    望着那双充满了杀机和疯狂毁灭等东西的眸子渐渐恢复漠然理智,李金花才一把拉住赵石的马缰,快走,金兵大部已经不远,再慢咱们就走不掉了。

    将周围所剩无几的几个锋字营军卒召集起来,这些人各个满身是血,也不知是别人血多些还是自己淌的血多些。却都已到了脱力的边缘。于是被众军护在中间,由张嗣忠。张锋聚在前开路,赵石和李金花断后,秦军骑队聚成一束,滚滚向外,轻松破开金兵围堵,直直杀出重围。

    此时不远处,金兵大队步兵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各个气喘如牛,汗流浃背,这一夜的疾走,累的这些金兵各个都想吐血。

    完颜和尚纵马上前,正是望见秦军突出金兵包围,金兵散乱各处,不成阵列,期间尸体横陈,,血流成溪,一场血战下来,阵型早就散乱不堪,又被秦兵冲击了一回,这时想追都没法子地了。

    完颜和尚满脸铁青,他手下已经全剩步兵,一夜疾走下来,堪堪赶到战场,却是来吃土的,这怎么能让他甘心得了。

    弓箭手,弓箭手何在

    金兵阵型涌动,背弓的弓箭手迅速摆好队列,扬起长弓,此时秦军方自将战马催起速度,还在弓箭范围之内。

    弓弦响动,箭雨横空,一拨才过,一拨又起,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锐啸响彻原野,硬是将日光都遮的一暗。

    快走,快走,小心箭矢,小心箭矢。

    箭雨落下,秦军队尾一阵人马悲鸣,无数战士被箭矢射倒下马,接着便和自己地战马一般变成刺猬。

    赵石将陌刀挡住头脸,身上震动了几下,却是着了几箭,在这样一个时候,任你有通天的本事,最后凭的还是运气罢了。

    眼见已经狂奔出箭雨范围之外,身旁却是传来一声战马的悲嘶,接着就是一声极熟悉地闷哼声

    转头看去,李金花的战马插满箭矢,一头已经栽倒在地上,马上的她却是被高高抛起,身上也不知种了几箭,此时滚落在地上,连连滚动。

    赵石只是稍一犹豫,便即勒住马缰,在原地转了一圈,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双蹄还未落地,后腿蹬地,瞬间窜出。

    几步间便来到李金花身边,弯腰探身,一把拽住李金花的腰带,瞬即提起,箭雨不止,只这瞬间,赵石和李金花身上又扎上了几根微颤的雕翎,还好的是,赵石的战马只在肥厚处着了几箭,伤痛之下,想要乱跳,却被赵石已巨力压制。

    提起李金花的身子,立马放在自己身前,两人一骑,冒着箭雨,狂奔而去。

    中间并不稍停,汇合了杜山虎带领地人马,纵马疾驰,一头扎进了吕梁山中。

    这一战,京兆军和显锋军都付出了不少的伤亡,京兆军尤其惨重,随赵石断后的二百锋字营军兵,几乎悉数战死,事后只余二十四人,但一路狂奔,又死了四个,如山之后,伤重而死者又十人,最后幸存下来的只有十人而已。

    最让赵石心疼的便是,他身边的亲兵二十六个,都殁于此役,竟无一人生还,这些都是他的老底子,除了一个从景王府跟他出来的护卫,其余都是显锋军旧部,平时到也没觉什么,但到了战阵之上,全都是不顾性命地护在他地身边,可谓是对他忠心耿耿,饶是他铁石心肠,也是通心的紧了。

    其余两军伤亡士卒五百六十五人,最重要地是李金花也受了重伤,还好的是,她身上的锁子甲着实不错,射在她背后的四五支箭矢都如肉不深,胳膊还有腿上各种了一箭,却是颇重,从战马上跌下来,还摔断了她一根肋骨,脱臼了一只胳膊,不过最后还是留下了性命,这比什么都强。

    不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些伤好像都不重要,最重的却是在她的脸上,被一支擦过的箭矢豁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恐怕就算好了,也得留下一道从颧骨到耳后的疤痕了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五章入山

    凌云顶上,微风拂过,枝,上前说话地是一个也没有。

    伤亡士卒的名字都给我记好了。回去时交给兵部一份儿,咱们自己也要留上一份儿,以后此条写入军中操典,以为常例。

    大人,粮草已经没几日可用了,总这么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大人您看

    总不会这么闲下去的,等胡离他们回来就有事儿干了。不用着急,军兵们都休整的怎样?想家的,厌战地,都应该有些了吧?

    这到是有的,不过没那么严重,显锋军的士卒们常年在外,不用担心这个,就是咱们京兆军。这一番奔波厮杀下来。和在京师当公子哥自然是两样,有些想家也是正常。我已经叫手下的校尉们安抚了,大人放心,不会出什么乱子地,胡离他们去了哪里,又有仗要打了?

    这个过两日再说,李将军呢?怎么今日没见到?

    李将军说是身子有些不爽利,到前寨去了

    赵石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让众人尽皆退下,大军入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先是抛弃马匹,尤其是河套马,野战奔驰乃是良驹不假,但走起山路来却是不行的了,所以大军入山,带的都是矮小的川马,而那些在军中被爱如珍宝的河套健马却被宰翻了一地,不乏有抚着马尸痛哭失声的士卒。

    再一个就是大军粮草了,轻装行进,能带地粮食本就不多,再有兵器箭矢占了很大的地方,不过十日,粮草就已没了,意外之喜的是,山寨中这些山匪也许是以前被饿的怕了,很有些余粮在的,但这山寨本就小的很,这两千多人一来,就算有些余粮也不够几日之用,幸好赵石这里自有打算,并不为这担心,不然换个行事不怎机密的,现在恐怕就要焦头烂额了。

    军中损伤也很重,锋字营整整五百人,到了现在也已不到二百了,杜山虎这几日都有些沉默寡言的,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从京师就带锋字营,如今却是这等景象,是人心里都不好受,所以也没人上去触他霉头儿。

    还有就是军心,征战日久,士卒心理上总会出现这样那样地问题,赵石对这个自然知道地清清楚楚,不过情况却比他预想的好地多,手下军官安抚及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就要数时代差异了,这个时代的军兵没有那么多的想头儿,只要不是连续作战,能时不时修整上一段日子就行的。

    想着这些,默默的向屋子外面走去,身后跟着的是哒懒那庞大的身影,现在他的亲兵就剩下了哒懒这么一个,跟随他出来的二十几个亲兵全部战死在外,只有哒懒因为是从山里出来的,对山林很是熟悉之故,早早被派来凌云顶,和其他一些人一直留在这里,以防山寨中这些人跑了,不然经历那场战事,哒懒现在能不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好说。

    默默行走间,已经来到前寨,人声鼎沸中,远远见他出现在场边,本是热闹非凡的场面却立时一阵诡异的寂静,有的京兆军兵更是不自觉间,身子已经立的笔直,那些显锋军兵士眼中也是热切崇敬的居多,毕竟身为大军主帅,却能率军断后,险些全军覆没,最后还在性命关头,救了他们的主将的事迹,不说那些领兵官感想如何,他们这些军兵心里却只有承情和尊重。

    再一个,有些人脸上还露出了惊畏不一的表情来,显见赵石那日杀的血透重衣的景象也很是深入人心了。

    赵石并没细细打量这些军兵们脸上的精彩表情,只是微微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绕过空场,向着寨门方向走了过去。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六章许诺(一)

    李金花默默坐在寨前一颗老槐的阴影里,身上盔甲已除,穿着一件外袍,里面横七竖八的包扎痕迹透出来,有的地方还隐隐现出殷红颜色,一只胳膊吊在胸前,脸上也厚厚包裹了一层,只露出口鼻眼睛,眼神却有些木呆呆的,与战场之上,那个手持银枪,纵横无碍的女将军好像两个人似的。

    周遭围着几个显锋军的校尉,李树更是忠心耿耿的立在她的身旁,几个大男人都是搓手扎脚,眼珠子溜来溜去,就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自然知道将军这些日子和鬼魂似的飘来荡去是为的什么,但让他们这些大男人上战场拼命没问题,不过要说安慰妇人女子,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再要说些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几年后又是一条汉子之类的好像不那么合适,不过让他们想些新鲜的,还不如当场抹了他们脖子呢。

    要说男人脸上多条疤。那还真不算什么,只要这疤不是被婆娘挠出来的,出处有些名堂,不准还能作为炫耀之资的,但女人嘛,就麻烦了,这位将军大人可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年岁又已老大。本就嫁娶艰难,如今脸上又多了条疤痕,搁谁心里会好受的了?

    张嗣忠在旁边抓耳挠腮的,心里到是很想说上一句,这事有什么难地,别人不要,老子要了就是,但他虽是号称亡命。但这话最多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嘴里可是不敢说半个字出来的。

    瞥眼间见到赵石缓步走了过来,心头一喜,他这人不佩服旁的,就佩服在战场上比自己还凶还狠的人物儿。这位鹰扬将军大人的名头在军中盛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他也并未在意,毕竟不是亲见,但前些日一战。率二百兵断后,杀的血染征袍,麾下军兵也是悍勇的紧,他这里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地。

    小心的退后了几步,转身迎了上去,他这人颇有些原来为恶乡里时的那股泼皮劲头,跟谁都是自来熟,不见外。不过按照这个时代的有些说法,用在有本事,有身份的人身上,也就成了任侠豪爽之类的评价了。

    抬手把住赵石的胳膊,满是横肉,便是不作什么表情也带着些凶厉之气的脸上已经笑地好像让人见了鬼,不过声音压的却是足够低。

    将军大人过来了,这些日子又是建房舍。又是这事那事的。将军可是辛苦了,嘿嘿。咱家将军这些天心情不太好,您也知道,女人嘛,脾性咱们大男人怎么猜得到?咱们这些为人下属的是没辙了,要不,将军你这里给点活计,或是下个军令什么的,让咱家将军这里动弹动弹,做起事来,也就不想那些乱七八糟地东西了不是?

    随着赵石走近,几个显锋军校尉也瞅了过来,虽说脸色都有些讪讪的,但还是呼啦一下,行下了军礼。

    赵石不动声色将手臂抽出来,微微摆手,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该干嘛干嘛去吧。

    几个人又是一拱手,接着鱼贯而去,走上几步才纳过闷儿来,自己几个人是来干嘛的,想如今进了山,显锋军到是没多大损伤,但在人家京兆军面前硬是抬不起头来,手下士卒还好,毕竟一起搅勺子久了,早就称兄道弟的了,如今厮混在一起,羽林军地人虽有些少爷脾气,和圈子外的人很难相处下去,但只要你让着些,再过上两手,输给他们几局,交情也就有了的。

    唯独他们这些都尉,校尉的领兵官拉不下这个脸来,以前到是看杜山虎,张锋聚,段瑞等人颇不顺眼,最看不上的还要数那个鹰扬将军了,整日板着一张脸,真把大伙儿当下人来使唤了,最主要的是,这位将军别管有多大名声,这岁数也太小了些,被一个小自己一轮的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大家这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儿呢。

    但没成想,到最后还是欠了京兆军老大一个人情,二百条性命啊,那位鹰扬将军更是亲自断后,进山时浑身上下血痂干裂脱落,扑簌簌地好像下雨,也不知杀了多少金狗才弄成这么一副恐怖模样,这下心中佩服之余,在京兆军那些人面前,都感觉抬不起头来了,显锋军也是庆阳精锐,却让一直瞧不起的羽林军给挤兑成这样,一群人都觉真是闹了个没脸。

    这不,不约而同间想在自家将军这里讨个主意,谁让自家将军和那位鹰扬将军交情在那里呢,未尝没有人想到,还是自家将军眼界宽阔,之前就事事以京兆军为主,就算这位鹰扬将军以前不过是她帐前的小小兵卒,这时也能拉下脸来处处以人为主,京师大家出身的人在为人处世上确实不是他们这些边镇出身的子弟能比的了的之类的念头。

    奈何自家将军这里也有伤心事,他们那些小心思这个时候怎么也说不出口,呆了半晌,那位鹰扬将军大人过来一句话,就这么把他们打发了,有人还待回头,在赵石幽然地目光注视下,心中却都一阵凛然,一个个闷头疾走而去,再无凑上去地念想了。

    唯独李树沉着脸犹豫了半晌,小姐这些年凄苦的很,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如今已经老大不小,依然没个归宿,这次更好,为救这个人还破了相,女子姿容有缺,这在秦律中是可以休妻再娶地因由,更何况小姐这里还没嫁人,想到这些,以往还有些愧疚的意思,如今都变成了怨恨,瞅着赵石就气不打一处来的,不过心病还得心药医,小姐这后半辈子是不是能过的圆满快活,现在还就落在这人身上了。

    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接着用余光瞪了一眼那位罪魁祸首,这才闷声不响的掉头离去。

    淡蓝色的眸子转动了一下,落在赵石脸上,这一撇之间,里面的复杂意味恐非言语能够描绘,随即目光迅速黯淡了下去,又定定落在山中那些苍翠上面,只是这次却没了焦距。

    两人默默无言的一坐一立盏茶时候,赵石神色间也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这一战对他来说,是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几次大战中触动最大的一次,不是因为战事过于惨烈,也不是其他旁的什么,对于一直抱持着生存便是一切这种在前世已然成为人生信条的观念的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了。

    但这一战,不但他的亲信衙兵,还有那二百锋字营兵士却拿生命来维护于他,几近全军覆没,也无一人贪生退后,功名利禄在这些生命和鲜血当中全然褪色了下去,一丝茫然已在心中滋生蔓延。

    这些并不能击垮他的意志,入山这些天来,正事一件也没少做,只是休息下来的时候,却要想上许多以前不会去想的东西,人都说四十而不惑,前世今世加起来也有四十多的他,由于堪称坎坷的经历以及独特的生存环境,让他的心智一直不很健全,很有些偏激的地方在的,

    经了这一次,一番细想下来,虽是前世给他的痕迹很重,狠辣决绝已然深入骨髓,并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了的,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起码以前不会做的事情,现在到是想着尝试一下了。

    不用想及太多。方一开口,还是难免有些生硬,秉承的无非是军人直截了当的做派,你是个军人,和寻常女子不一样,脸上多条疤痕算什么?不准还是件好事,上阵杀敌还能威慑众军,要不我给你制个面具,我听说西边有个将军,因为自己长的太过清秀,每逢上阵,便带一狰狞面具,敌人见之丧胆的,你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平日带着,上阵时露出本来面目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七章许诺(二)

    听他这般乱七八糟的说着,李金花饶是心情郁结,眼光闪了闪,还是带出些笑意出来,她性格虽算不得刚强,但统军日久,鲜血淋漓的场面也见的多了,对于生死之事看的也是极开,这次虽然险死还生,又伤了容貌,自怜自伤之情是有的,但并不如众人想象般严重。

    微微侧转过头来,见赵石极是认真的瞅过来,说的这些话好像并非玩笑,还见他摸了摸怀中,抽出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件黑黝黝的物什。

    这是我命寨子里的匠人打制的一副面具,粗劣的很,也只是个模子罢了,若还算满意,等回到长安,再找匠作监的那些工匠精心制作一副,你看怎么样?

    白布包裹,也看不清李金花此时的脸色,只是眉儿弯了一下,轻轻抬手接过那明显是铁制的东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这面具制作的虽确实不怎么样,许多地方还能看得见突起的铁刺,但设计的却是颇见巧思,并不是将整个脸都蒙上那种笨家伙,而是只遮半边,眼鼻口都得露出,,尽量不以多余份量,有铁环为顶,能圈在头上,这样的面具以巧匠制之,纹以雕饰,略作修改,更像是一件不错的饰物。

    李金花心中微喜,喜的自然不是这区区物件了,而是对方这片心意,难道是这木鱼脑袋开窍了?她这心里到是没有寻常女子一旦遇到祸事,便怨天尤人,稍有人露出好意,便以为是可怜自己的多余心思。

    眼波流转之间,已经多了许多神采出来,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谢谢你了不过你之前说若是你在近处,就杀了我,怎的又救我回来?

    赵石愕然了一下,到没想都她问的是这个,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他与女子相处是极生疏地,这时头疼自是难免,想了半天。才道:当时哪管那么多,再说,你来救我,我却杀了你,你这些部属还不得将我吃了,不过几年不见,你可是长进了不少,这些显锋军的部属到都很忠心。

    嗯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庆阳府其他镇军添进一些人来,几位将军念着大伯的好处,进来的人都颇为精悍,也都嘱咐好了的,再有一些新招进来的新兵。只要粮饷不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李武走了之后,麻烦也就没了,要不是杜山虎他们投了你那里。我还想着将他们召回来呢。

    这次出潼关,你又立下了不少功劳,回京之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朝廷那些事儿实在说不好,这不就躲进山里来先避上一避,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一些事总是掺和进去,也不是咱们军人地本份,到是你。回去之后,还去庆阳?

    你说呢?

    哦我手下这些人自出潼关以来,伤亡加起来也有不少了,你若是愿意,不如调入羽林军大家也好有个照顾。

    这样呀,容我想想,听说你定亲了?

    说到这里,在李金花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赵石已经有些挠头了。琢磨了一下,嗯表哥给做的媒。是他妻妹,人小的很,是从庆阳府回乡之后的事情,家里人都热衷的很,没法子拒绝。

    扑哧一笑,眼波流转间,却是啊了一声,显见是牵动了脸上的伤势,赵石则微微撇了撇嘴,暗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事她还能笑的出来,李金花地心思他是明白的,以他的性子,能这般前来说话,已然是表明了态度的,身上穿的软甲,之后率兵来救,一句生死以之,总以让他动心地,只是有些话不好出口罢了。

    两人谈谈说说,经历了这次生死之后,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然尽去,还有些不想触及的地方,也不妨碍两人交谈,提起当年庆阳府之事也是颇多唏嘘,两人纠缠至今,虽是自庆阳府之后,再没怎见过面了,但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在两人心中蔓延开来,谈话却是出奇地契合。

    对于平日少言寡语的赵石来说,这样的谈话却也算得上是新奇的经历,不用提防于人,也不用揣摩别人的心思,轻松自然,心中的一些忧虑和迷惘都是减轻了许多,这样的效果却是要比前世见过的那许多心理医生地效果都要好的多,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原来平平常常的谈话也能消解心中压力,之前到从未想过的。

    不远处,几棵老树环绕之间,几个人探头探脑,小心谨慎间,一张张兴奋到两眼放光面庞晃来晃去,一片私语声也在断断续续。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唉,这四野无人的,旅帅的胆子也恁小了些这些天一直阴着脸,连话都好像不会说了的杜山虎,梗着个脖子,眼睛好像斗鸡般睁的老大,一连串地嘟囔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呸,就你小子有这龌龊心思,咱家大哥那是什么人?怎么会欺于暗室张锋聚眸子中地震惊之色还没散去,虽是嘴里是极力维护的意思,但心里头也是骂开了地,这位便宜兄弟可是真人不露相,硬是勾搭上了显锋军的统制官儿,显然还不是一天两天了,杜山虎他们这群兔崽子早就知道了的,瞒的他到是好紧,被人敲了六把上好横刀,一顿酒菜,才带他出来,娘的,这冤大头当的。

    欺暗室你个头,我家将军是那么好欺负的?你上去欺负个试试不过英雄配巾帼,这戏码不错,说起来,我家将军到底也是个女人嘛嘿嘿一个和杜山虎等相熟的显锋军校尉立即不忿的回道,不过说到最后,也难掩一腔和杜山虎等人一样的八卦心思。

    将这群看客的兴致打断是从寨子外面回来的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充任向导的梁世义,这厮如今满面红光,像是出外郊游了一番,除了脚上有些泥巴之外,身上到是干净的很的,身后一群人就不如多了,浑身上下又是泥又是土的,满是泥迹的脸上也满是疲惫,显然山中行路毕竟还是不如自小便是山中讨生活,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梁世义这个贼头儿的。

    看见赵石和李金花一坐一站立在高处,都是愣了愣,接着十几个人便快步走了过来。

    齐齐一个军礼行下去,只有梁世义尴尬的手脚没个放处,听见山寨里沸反盈天的声响,脸上兴奋难掩神色终于被担心所替代,眼珠子不住瞄向赵石身后的寨子,他们这一来一回足足用了十几日,几乎是刚到凌云顶便被派了出去,这一路上虽说明白了此行目的,多少有些过高的期望,但一想到一寨老小还有那些杀人如草的秦军,心中难免忐忑难安的。

    此行还算顺利?

    直起身子的胡离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李金花,李金花不自然的转过头去,虽然外面缠着白布,看不清神色,但颈子却已染上了些许粉红颜色,胡离立马将目光移开,他们这些斥候得赵石训练最多,侦查敌情,藏形隐迹,掩护刺杀,空手致人于死命,还有刑拘问讯等等,可以说,他手下的不足百人的斥候队伍,已然是一支拿着刀剑的特种部队了,对于察言观色的本事,那自然也是不俗,只这一眼,便已经看出许多。

    属下们都查探清楚了的,只是有些变数

    不忙,你先带人回去整理一下,我马上就来。

    是。二话不说,带着手下人等进寨而去。

    转过头来,赵石微微有些局促,半晌才看着李金花的眼睛,认真道:这次事了,你随我回京吧。

    说完,也不待李金花有所表示,转身离去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八章大虎

    天王岭地势险要,只有东南一条路可通岭上,那些山匪又在峭壁之上的山洞驻有人手,很是易守难攻。

    寨子上面又分前山后山,中间有一深涧格开,只有一条扶梯横在上面,就算咱们攻占了前山,只要后山的贼人放火烧了梯子,咱们也奈何不得他们,而且如今这个大虎寨声名不小,左右还有什么连环十八寨为其外围援应,一旦不能速决,群匪必集,就很是麻烦了。

    寨中山匪人数不少,本来这多人常年聚集在山里,吃什么喝什么让人有些迷糊,但现在总算摸了些出来,连环十八寨中他们种有大片山田,还有各式的作坊,竟然还有妓寨,奶奶的,和咱们大秦的小城也快差不离了,这些山匪活的真是不错。

    大人,这次咱们好像真是碰到大鱼了,过上两天,那个什么李铜头四十大寿,咱们去的时候就碰上了几拨去祝寿的,除了一些附近的山匪之外,里面竟然还有南边来的商人,其中还有些胡人,西夏人,几个兄弟凑上去打听了一下,要不是咱们和金狗打仗,来的人还要多的多

    此时已是傍晚,临时搭建,四面漏风的聚义厅中,赵石已经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胡离将探得的情形一一说来,他和几个属下初一入山,便被赵石派去了天王岭,在山里摸爬滚打了几乎半个月,但所探得的情形并不如何仔细,本来他还想让人随着这些拜寿的混上山去,但想来想去,也怕打草惊蛇,最终是作罢了的,这样一来。也只是在天王岭外围探了个遍。

    到是多亏了有梁世义这个地头蛇,不然光走冤枉路也得累死他们,听说这些秦军意在天王岭,那可是忠义社的老寨,谁说山匪就没有乡土观念,梁世义做梦都想着把祖宗传下来的老寨子收回来,如今有这些正规官军之助,即便是只得了一个口头承诺。秦军走后,这个天王岭就是他的,但只要有个想头,哪里有不尽力地道理。

    回到寨中,看寨子上下老小都平安无事的样子,他这唯一担着的心事也放了下来,现在就怕这些官老爷们和山下那些金狗一样,怕这怕那。不肯出力,这些秦军的勇猛和彪捷他可是亲眼看到的,人山人海的战阵,蔽日的箭雨,战士疯狂的咆哮。血肉横飞地残酷厮杀,虽只一刻,但已经刻入了他记忆深处,相比较而言。以往或是如今那些绿林道上威风八面的豪强们,那点子威势实在就有些可笑了。

    不过好长时日没去天王岭那边转转,李铜头可是好大的声势,与当年又是一番模样了。

    后山也不是没有进寨的路。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胡离已经摇头道:只是一道山隙罢了,仅容两人并走,别说带人攻进去了,只要人家堵住前面。再在高处扔点东西下来,进去多少人也是个死。

    一群山匪罢了,瞅你那个样子,大人,给我一个营,我把这些王八蛋全送回他姥姥家去。听说又有仗要打,张锋聚已经两眼放光,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势了。

    和他一样的自然还有张嗣忠。这是个标准的战争狂人。和赵石前世那些被迫进入战争,最后又摆脱不了战争的战友不同地是。这人从心底里就有种嗜血的渴望,凭什么是你?将军,显锋军和京兆军现在可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一句话说的杜山虎等人都是嘿嘿的笑了起来,赵石则也是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这和往常其实并无不同,但只要细心之人便可看出,这位大人眼中那时刻流露出来地冷的刺骨的淡漠,或是让人悚然的东西已然淡去了不少。

    打一定是要打地,咱们的粮草就要靠这些积聚不菲的好汉们了,再一个,听说这些山匪还和北边的鞑靼人有些来往,贩卖马匹,这山里又没什么花销,这一次若是被咱们抄了,金银财帛应该也是不少,大家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了,一人拿上一份,也没白进着吕梁山不是?

    不过怎么个打法,按照老规矩,得有个章程,你们两个都消停些,若是闹个灰头土脸,他们不知道咱们从哪里来还好,若是知道咱们是大秦的镇军,还不得笑死?

    这次是咱们找上门儿去,下次故地重游,他们就敢截咱们的粮草,杀咱们的兵卒

    众人听了,脸上神情都是一肃,心中暗道,这位大人好长远地打算。

    下去让自己手下的军兵都消停些,这几天无故不得下山一步,都先吃晚饭,好好想想怎么打才能让军兵们少伤亡些

    哦?汪古部也派人来了?粗重沉厚的声音带着惊讶和喜意,说话的人有着铁塔一般的身板儿,手脚粗大,骨骼外露处满是茧子和厚皮,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贲张的肌肉还是像年轻时一样看上去蕴满了精力,本来懒懒的坐在大厅之中唯一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但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满脸喜色地站起身来,在厅中转起了圈子。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天王岭大虎寨地寨主李铜头,李铜头原名李大虎,本是一个走镖的镖师,年轻时一身横练硬功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声,后来给一个女真贵族走红货地时候走了水,本想着好汉做事好汉当,回去倾家荡产赔上银子也就完了的,没成想,还没等到家,已经听闻一家老小十数口都已被那得了消息的女真贵戚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怒之下,带着几个同样遭遇的镖师夜入临汾,将那女真贵族一家老小也杀了个干净,又放上了一把大火,之后几个人便逃入了吕梁山,干起了这没本的买卖。

    没想到的是。他这人在镖局子里不上不下,混的并不怎么如意,但却是天生作盗匪的料子,十几年下来,从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把刀子,连块安身地地方都没有的散匪,竟是做大到了今日联通南北。手下亡命无数的地步。

    之所以现在李铜头的名字知道的人多,李大虎这个名字却少有人知,却不是说他的脑袋真是铜作的,而是这位因为横练功夫已经渐渐到了头顶,关窍紧闭,不但原来的络腮胡子没了踪影,便是脑袋上地头发也掉了个精光,于是随着威名日著。李铜头之号不胫而走,却是让他得意不已的。

    听到汪古部的名字,就连这些年号令群雄积累下来的城府也是不免有些喜形于色,汪古部,在鞑靼语中是守护的意思。是突厥后裔中最正宗血脉的传承,虽是昔日的辉煌已经淡去,但作为最早亲附金国最大的一支鞑靼部落,部众数十万。实力雄厚,便是金国也忌惮三分,严加防范地。

    最重要的是,汪古部和北边草原上的霸主,一样流着赢狼血脉的乃蛮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乃蛮部地塔阳汗是北方草原上当之无愧的主人,如果这次搭上这条线儿,早晚大虎寨属下的身影也将出现在更远方的北部草原上。且是畅通无阻,带来地将是数不尽的金银和财富,有钱便有人,这是他混迹绿林多年得到的经验,到时候

    想到这里,勃勃野心好像化成了一团火焰在他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中燃烧了起来,儿郎们干的不错。

    这次汪古部来人,显然是他派在草原。专门贿赂诸部贵族而给他送上的一份大礼了。

    寨主英明。老狼已经先回转来了,程恕他们陪着那几位贵人明日便到。我已经叫人将花奴她们接过来了,不过草原来的人口味独特,那几个胡女我也从火鹞子他们那里借了来,礼物也准备的妥当了,不过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回话地是个面容干瘪的老者,老眼浑浊无光,身形枯干瘦小,看上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若是被他这样的外像所迷,将他当成是老而不死的家伙,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人跟随李铜头最久,以前就是镖局中的管事之人,不但精明周密,而且还有一手不弱的功夫在身,便是横练功夫已近大成的李铜头也未必是他地对手,若是在二十年前,提起一刀断流季成峰来,河东黑白两道地豪杰们又有哪个没听说过?不过如今垂垂老矣,以往那一刀纵横,谁堪敌手的风姿已逝去多时了。

    看着他这副蔫蔫地样子,李铜头也叹了口气,当年的季成峰和他算是忘年之交,雄姿英发,不可一世,但就在声名最响之时,却是败在了旁人一双肉掌之下,那个无名高手临去之时还留下了一句,这样的刀也能一刀断流?可笑的话下来,后来听闻那人接连挑战了十八家高手,意犹未尽之下,单身入吕梁山,会尽绿林豪强,不论单打独斗,还是群起而攻,都从无一败,声名鹊起之时,却是突然再无消息传出,为了心灰若死的季成峰,他多方打探,最后才隐约得知,这人是南方拜火魔教的路数,跟季成峰一说,季成峰却仰天一叹,从此再没碰过刀把子。

    经那一战之后,一刀断流这个名号也就消失了,只剩下在李铜头这里混口饭吃的老季,想起当年之事,心中虽是感叹,但还是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老狼说带头的是个女儿家,这招待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老狼这个王八蛋,这会儿肯定又去看他那宝贝儿子去了吧?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没谱儿,赶紧把他给我找来,晚来一步,我打断他的腿。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年轻的虬髯汉子抱着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大步走了进来,闷声闷气的叫了一声,寨主,宝儿,快叫寨主大伯。

    后半句竟是对自己儿子说的,弄的李铜头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又不能发作出来,他手下精通草原之事的人不多,其中尤以这个老狼还有程恕两个人最为得力,北方地买卖没有这两个人还真就不行,又都是寨中的老兄弟了,出格些他也不怎么在意。

    好半天,这位爱子成痴的老狼才详细说道:这次来的是汪古部首领阿剌儿(注:汪古部首领全名阿剌兀思吉剔忽里,这里为了简便。只称呼其为阿剌儿了。)的妹妹,汪古部的明珠——琴其海,她身边跟着的不但有部落里的射雕手,一个塔赞,还有几个附从。

    寨主,这虽然是好事,也是弟兄们出大力地结果,但咱们可要小心些。这些草原上来的鞑靼人中的王族和那些小部落出来的可不一样,好勇斗狠的厉害,那位琴其海更是口口声声说要见识一下汉人中的英雄豪杰,所以来软的还是来硬的都得掂量着些,不然好事也很快就能变成坏事。

    不过草原上地规矩。只有强者才能说话,若是他们执意挑战,咱们大虎寨只能赢不能输,草原人最重英雄豪杰。嘿嘿

    说到这里,这位老狼笑的分外暧昧了起来,咱们这里的英雄好汉当以寨主为最的,说不准,寨主你亲自下场露一下威风,还能给自己弄一房胡人婆娘呢

    他这句话出口,李铜头脸上神色固然精彩万分,便是旁边一直静立的老季满脸地褶皱也松泛了开来。几声暧昧难明的笑声回荡在大厅中,便是老狼怀里的孩子也被吓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让老狼一阵忙乱。

    半晌过后,老狼才继续说道:身为鞑靼人的王族,虽说民风开放,这些人也很看重规矩礼节,寨主你得记一下了,草原人以右手握战刀。所以右首为尊待客热情至诚。尤其好酒,往往以歌献酒。一歌一碗,来不得半分虚假,你喝的越多,这情谊便是越深,寨主你看着办吧。他们喜食羊肉,不过切割羊肉的第一刀一定是座上最尊贵的客人才行,他会将割取的羊羔头顶精肉或是眼珠儿送给主人食用,注意,你接食物的手一定要是左手,草原人右手是用来杀人的,你递出右手,表明局面就一定是不死不休,那可就坏了。

    这些汪古部地人和咱们汉人打交道少之又少,根本不知咱们的风俗习惯这些日子寨主还是跟手下儿郎们多说说吧,不然闹出乱子来,咱们这大虎寨虽在吕梁山内,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若是那样的话,以后别说在鞑靼人那里弄马了,就是根羊毛也弄不出来的。

    再有,给他们的礼物弄好了吧,最好是加进去几匹好马,越烈越好,再给他们些上好的刀具,这比什么金银珠宝都强,最重要是备些好酒烈酒。

    别看那琴其海是个女子,年纪也不大,长的是好看,跟花朵儿似地,咱们寨子里地那些姑娘真是比不了,但性子嘛也是最野,专好这一口儿,路上驯马玩刀那都是常事儿,喝起酒来,能放翻三五个壮汉的,兄弟们没少吃苦头,就是老程那酒量也几次被喝地找不到北,你要是耍滑不喝,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射雕手立即就老大耳刮子伺候。

    说到这些,不但老狼的脸苦了下来,便是李铜头也觉得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等老狼事无巨细,絮絮叨叨说完,李铜头也觉得有些棘手了,这是请来一个财神爷还是大闹天宫的猴子啊?想到手下那些肆无忌惮的汉子们,李铜头也是一脑门子的汗,不过老狼最后一句话他是深以为然的,这些主儿要是伺候好了,他大虎寨在吕梁山绿林道上就是头一把交椅,没人能撼动得了,以后那些小部落的鞑靼人不定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呢。

    想到这里,心里已是火热,来人,将寨子里所有的头领都叫到这儿来,说我有事交代,快。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四十九章鞑靼

    嗖的一声锐响,一只体形庞大肥硕的倒霉山猪晃动着身子仆倒在地。

    几个矫健的身影奔跑过去,将手里雪亮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犹自挣扎的山猪的脖子,随着大量鲜血的奔流而出,山猪终于成为了这些外族猎手的战利品。

    额浑,你的箭术越来越好了,只是力道弱了些,还不能和射雕手们相比。

    望着骄傲的扬起脑袋,睁大一双让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也要沉溺于其间的淡蓝色眸子的小姑娘,用天空中歌喉最亮丽的鸟儿也自愧不如的声音大声道:我早晚会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射雕手。最后还不甘心的加了一句,就连北边那些号称哲别的家伙们也别想比的上我。

    草原上的罡风吹拂下,已经变得沟壑纵横,好像老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宠溺但却有些无奈的笑容,身为部落里身份尊贵的塔赞,他已经为三代首领奉上了所有的精力和智慧,而这一代的首领阿剌儿是他认为最适合首领之位的一代了。

    年轻的首领有着与其旺盛精力相符合的强壮体魄和不可抑止的野心,鞑靼人已经受够了苦难,草原的风霜并不算什么,最险恶的却是人心,金国人和辽国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那位以为金国人是来解救鞑靼人的首领最终用他的鲜血验证了金国人的残暴和背信弃义。

    有的鞑靼人害怕了,去西边依附了同样流淌着卑劣血脉的西夏人,于是他们被无情的背叛了,绑着双手,如同羔羊般被送给了势力越来越大的金国,然后被杀戮一空。

    而剩下的鞑靼人部落,在这百多年间。为契丹人,女真人流尽了圣狼子孙地鲜血,不是没有人奋起反抗,但鞑靼人现在的部落太多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反抗的勇气的,当几个部落联合起来的所谓大军遇到契丹人,女真人,汉人。甚至是流着相同血脉的鞑靼人兄弟组成的好像能将草原都遮蔽住的大军地时候,便是最勇猛的战士面对的下场也只有一个

    历代的汪古部首领在金国的压迫下,都存着畏惧,他们就像埋首在草丛中的兔子一样,不敢仰望天上的雄鹰,甚至不惜手上沾染自己子民的鲜血来讨好那些肮脏地女真人贵族,以换取一缕不屑一顾的目光和稍微喘息的机会。

    而现在,女真人的勇武和善战已经成了过去。他们被汉人打败了,一直像鬣狗一样的西夏人也派出了大军,去打进过地西京了,这个消息传到草原上,就像是狂风般吹拂开来。金国人的征兵令已经下到了汪古部,并为首领带来了王号和金刀,但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准备再派出族中的健儿,和不知名的敌人。去打那些什么都得不到地战争。

    不过年轻的首领虽然还缺少很多东西和经验,但并没有被那些野火烧了心般想要召开百部盟会,脱离大金以自立的家伙们说动,只是扣下了今年应该上交给金国的战马和粮口,北边强大的塔阳汗也捎来了问候和足够的善意,愿意娶琴其海为自己的可敦。

    不过年轻的首领身边很多人并不看好同样年轻而且急躁地塔阳汗,乃蛮部是强大的,但作为北部草原上的主人。老罕王显然更加适合那个尊贵的位置,尤其是现在乃蛮部还深深陷入和东边那些蒙古人,尤其是克烈部的汗位争夺当中,克烈部同样强盛,只不过内部很是不稳,如今的罕王王罕和乃蛮部有着深深的仇恨和敌意,不过受封为金国统领所有东北蒙古人的他现在却被拖在同塔塔尔人交战地漩涡中而已,掺和进那些彪悍如同草原狼群般而且逐渐强大地蒙古人的事情当中去。并不是一位英明地罕王应该作出的决定。

    所以与乃蛮部联姻的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而不知情的琴其海也被派到这里和这些汉人们打交道了。

    想到这些纷乱如麻的东西,老人心里叹了一口气。让他忧虑的不是这些很遥远的东西,而是如今鞑靼人中,便是号称王族的汪古部,能打仗又会打仗的勇士也是越来越少了,汪古部不缺纵马持刀,以战死为荣的战士,但缺的是领导他们,而又头脑清晰的将领。

    祖先失去的荣耀不但是要靠首领们英明的决定来夺取的,最后还是要靠战士们的弯刀来决定,想起年轻时随军所见到的金国人那整齐的军阵,蔽日的刀枪,老人心头好像便压了一块大石般。

    汉人啊,听说正面击败了金国大军是那些汉人,草原上并不乏讨生活的汉人子弟,但比起草原上的健儿来,这些汉人并不见如何的英勇和出奇,就像身边的这几个汉人小子一样,用盐巴和茶叶来换取草原上的特产,带着让人觉得有些软弱的笑容,用金银和货物贿赂草原上的贵族们,然后带来一些东西,带走一些东西,更像是些合格的商人。

    说起这次打败金国强大军队的那些人来,脸上也带着不敢置信和一些怀疑,说起细节来也含含糊糊,只知道那些军队是西边的汉人国家的,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大秦的一个汉人国家,看着他们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是他们同族的大军打败了据说有数十万人组成的金国大军,让破格召见他们的首领十分的失望,那些私自脱离军队,逃回草原上来的鞑靼人都吓坏了,说出什么来也就更难让人信服了。

    有金国和西夏隔绝,他们对汉人的情形很不熟悉,甚至大部分人头一次听到大秦这个名字,于是,故老相传那个汉人建立的庞大国度再次被人提起,也就有了这次远行,一来是因为今年的战马多了许多,过冬的时候便成了部落里的一个负担,部落里也需要盐巴和茶叶还有其他的物品。二来才是最重要的,金国这次损失到底有多大,在北边还有没有余力来找汪古部地麻烦,还有就是那个大秦到底有多强大,如果有可能的话,不惯于草原生活的汉人可能是比乃蛮部更让人放心的盟友。

    而带琴其海来,看似是以她为主,其实一来是为了逃避乃蛮部那位塔阳汗的联姻请求。二来嘛,她是族中最美丽的女子,草原人结交盟友,只有用血脉相联系,才能让人足够的放心,如果那个大秦真的如同想象般强大,那么,相信没有人能够阻挡汪古部最美丽女人地诱惑的。

    也许有人会说他们一厢情愿。但在这些草原上生活的鞑靼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具诚意的了,战马,钢刀,还有女人和孩子。这些都是部落的命脉,没有这些,便是勇士再多,也不会得到草原诸部的尊重。

    而一个足够美丽的女人。可能要比成千上万的战士还要有用地多,这些草原女子的命运,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即便是首领的妹妹也不行。

    这里已经过了关帝山,再走一天,就能到天王岭了说话的汉子很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和他一般还有身旁地几个看上去身板硬实,风吹日晒成就的黑红脸膛上布满了憔悴之色的汉子。他们以往的精悍早就都已经消去无踪,到不是因为赶路太过辛苦,他们也都是跑惯草原地老人儿了,这点辛苦实在不算什么,不过任谁走了一天的路,还要被人灌个七晕八素,恨不能将胆汁儿吐出来之后,如此几天下来。估计便是神仙脸色看起来恐怕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

    几个身穿皮袍。脚上犹自踏着翘头毡靴,背背弓箭。腰挎弯刀,身材强横,面容黝黑的汉子撇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其中的轻蔑意味简直毫不掩饰。

    虽然看的程恕等人很不舒服,但也没辙,他们虽然熟悉草原上的风俗习惯,但这次被汪古部的首领召见实在有些意外,并未做好充足的准备,按照草原上地风俗,使者身边总会带着部落里最强大的战士的。

    而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不弱,但和汪古部最骁勇的射雕手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几场比试下来,受到轻视也就在所难免了。

    程恕脸上露出苦笑的同时,心里却已经直咬牙,老狼估计已经回到寨子了吧,希望寨主准备好了,总也得让这几个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的井底之蛙见识一下厉害。

    不过那几个射雕手时不时露出的痛楚之色却也让他心头大快,你在草原上再厉害又管个屁了,没了马,到了这山里,照样成软脚虾,那厚实地毡靴骑马到是无所谓,在草原上走路也很顺当,但这些山路走下来,恐怕脚板子已经磨烂了吧?哼,先给你们些苦头尝尝,到了寨子里再找硬扎地兄弟教训你们,叫这些狗娘养的家伙们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地样子。

    老者却不管底下这些人勾心斗角的心思,只是在尽心教导着少女,不过他说的东西却好像是给给旁边一个听的聚精会神附从打扮的少年的听的,草原上的英雄好像天上的星辰,你数也数不过来,你要成为射雕手,哲别,又能怎么样?能让勇气不比你差,勇武更在你之上的勇士在你面前低下头去吗?能让他们追随在你马尾巴后面,将你马鞭指向的地方变成我们的牧场吗?

    鞑靼人中间没有英雄吗?但这些年我们得到了什么?过人的武勇是我们生存的根本,但要想过的更好,那就要用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帐子里的乌玛也没您唠叨,也就哥哥和爱听您这些话,芒乎剔,你们赶紧准备晚饭,今天咱们不走了,去,拿酒来

    程恕几个立时脸色惨白,脸上变得好像能苦出水儿来似的。

    于此同时,有人也抚着快要磨烂了的脚底板儿,泪眼汪汪的望着远方高大的长安城墙,十几天的日夜兼程,本来还有些虚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一点地肥肉,浑身又是泥又是土的,若不是一身羽林卫军服还能隐约看出点颜色来。眼前这位活脱脱已经是一个乞丐了。

    终于到了啊。带着哭腔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高兴的意思,还得走啊你们俩个再背咱一段儿行不?进了京师,咱请你们吃花酒,要什么给什么还不成?

    旁边的两个人像狗一般吐着舌头,连腰儿都快直不起来了,一听这话,两人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直翻起了白眼儿,这位爷爷。不,他奶奶的是个活祖宗,前世时不定他们两个骑了这个家伙多长时段儿,今生要全还回来。

    我我说老李,你他娘的还让不让哥哥们活了,妈的,使唤驴也不带这么使唤地啊要不是大人交代下来的差事,咱们哥俩个是打死也不去长安了。没到地头儿呢,非得让你小子累死不可。程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可不是吗,要不是怕耽搁了大人的事情,咱早就弄块石头,给你小子沉河里了。奶奶的,你小子这份量真足,老子对咱老娘都没这么尽孝过,你可倒好。都到地儿了,还不愿意自己走,奶奶的,吃花酒?这么个折腾法儿,老子哪还有那个精气神儿啊。刘方武龇牙咧嘴的揉着脚腕子嘟囔着,他们三个人一路不停的往回赶,马又扔在黄河边儿上,遵照那位大人地吩咐。也不敢进城镇弄辆车什么的,才走了百多里,这位就犯了事儿,兄弟两个没辙,只要轮流背着,,这几百里下来,可是差点要了他们两个的命去。不过三个人也算是混熟了。唧唧咯咯的拌嘴也到颇不寂寞,只是眼前这位辰王家的混蛋恁惫懒了些

    两位哥哥加把劲儿。马上就要到了,到了咱家地头儿,不要说金银什么地俗物,只要是咱李全德有的,只管说话。那脆皮糕,炒牛筋,五香蹄花儿

    啊你小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听着这些好像只嘴里说说就能闻得见香味的东西,程顺哀叫了一声,站起来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到是刘方武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子,好像精神头儿又回来了,咬着牙,凶恶地好像要宰人一般道:成,老子豁出去了,到了城里,老子要最好的女人,最美味的吃食,还有最香的美酒,缺了一样儿,老子非骑着你小子转长安城一圈不可。

    乾元殿上,景帝李玄谨正在仔细的翻开着奏折,此时暑气已消,秋风渐起,威风拂入大殿,到是让人颇为爽利。

    桌案上摆着的是一些黄缎面上已经有些旧了的奏折表章,李玄谨看的分外认真,这些都是正德年间地东西了,这些时日处理国事日多,他这才觉出,没有经过太子那一关的历练,处理起一些事情来很不能得心应手的,于是便着礼部拿出这些陈年旧物来观瞧,从中颇有所得的。

    但此时只见他眉头越皱越高,脸上慢慢浮起了一层怒色,侍立在旁的乾元殿总管太监,如今又兼掌库使的徐春若有所觉,身子微颤了一下,不知道这位圣上又看到了什么?竟是动了怒气。

    啪的一声,李玄谨将那奏折用力合拢,传刑部尚书张松年,吏部侍郎孙仲举入见

    陛下,辰王殿下求见,已经在殿外等候了。一个执门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禀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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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介绍: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赵石的一生,注定是在杀戮和鲜血中前行。
北至翰漠,南及丛林,大江南北,他到过的地方,都是烽烟四起,鲜血横流,命若草籽。
敌人畏惧他如魔鬼,部下敬仰他如神明。
但谁又知道,他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生都在不停的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和那份荣耀?
当他回首望去,他史诗般辉煌的一生却漫布着血色,他是痛悔不已,还是只给人留下一个狰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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