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二章祭祖(三)
祠堂之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方才隐约带着的喜气,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或震惊,或畏惧,或迷茫,或幸灾乐祸,真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只剩下了当事之人的哀哀求告之声不断响起。
赵石扭头,向程书奇点头示意,程书奇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上前大声念道:“赵小虎,赵氏六代子,成武二年,带恶奴屡次与人口角生事,与镇上刘氏,阳坡邓氏,欧伤数人,成武三年,恶奴与人争产,赵小虎又带恶奴伤及数人,助恶奴争得田产若干,成武五年正月,带恶奴入城,当街调戏良家女,女子不堪受辱,回家自尽未遂,诉于公堂……”
念罢,面无表情的退后。
多数人到这个时候算是明白了,这是要行族规了,大族都有家规,也可以称之为私刑,与秦律无涉,但却为秦律所允,只要是族人以及带着身契入门的奴仆下人,都在此列,当然,一般不会伤及性命。
不过话说回来了,一旦行了家法族规,即便死上一个半个,只要占住道理,也不在秦律所辖之内。
“对,对,都是这些恶奴……都是他们挑唆孩子……”
“诸位叔伯,小儿年方十二,懂得什么,若无人在旁挑唆,也不会做下这些恶事……”
祖孙三人越听脸色越白,人也都跪倒在了地上,赵小虎是单纯的害怕,两个长辈此时却已明白,瞧这架势,回乡的国公盛怒之下,躲是躲不过的,而一旦家法落在孩子头上,家里这根独苗保不保得住那就难说了。
所以,两个人立即不住口的将罪责往家中奴仆身上推。
而在父亲连连推拽之下,体若筛糠的赵小虎,嚎啕大哭,指着之前的随从就断断续续的喊,“是……王青叫我去打人……是……赵……赵大海,王青……两个看上了人家姑娘……不关我的事啊……”
赵石冷冷看了这一家三口一眼,“你手里有刀,既然恶奴就在眼前,杀了便是。”
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娇生惯养之下,靠着嘴甜,哄的长辈们开心还行,哪里会有那般狠劲儿?听了这话,只是哭的更加厉害,身子缩成一团,只往父祖身后躲,没有了仗持,哪里还有半点在公堂上表现出来的气焰。
“王青,赵大海,都是哪个,出来让我瞧瞧。”
赵石嘴角翘了翘,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十二岁的孩子,要真有那胆气,到也不妨栽培一番。
不过可惜,到底不过是个骄纵的孩童罢了,看上去,连秦川男儿的刚烈都已经被惯没了,还谈什么继承基业,久了没人管,定成乡中恶少无疑,这也正是赵石最厌憎的一种人。
而又出在赵家,更是让他恼火。
不用人站出来,十几个随从,立即便是一散,将两个哆嗦成一个个儿的人露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陪在赵小虎身边,上了公堂的那个年轻汉子。
另外一个,惊的厉害,见赵石望过来,尖叫一声,跳起来就跑,人在受惊之下,真的能爆发出不一样的潜力,动作迅捷,冲入人群,立即撞的前面人仰马翻。
而那个看上去分外机灵的年轻汉子,却是磕头如捣蒜,只叫饶命。
祠堂中一乱,但在族老呼喝之上,二三百人聚在这里,哪里会真让一个人跑了,不一时,便被撕扯着弄了回来。
“赵大海,应该是咱们赵家人了,杀了,以免使祖宗蒙羞,王青,外姓人,若是没有奴契,打断腿,送县衙治罪,若是家奴,一并杀了。”
“咱们这里,谁来操下刀?”
“国公,让铁牛来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立即站了出来,说实话,族中曾随赵石到庆阳,回来之后又在团练之中,曾参与剿匪之事,杀过人,见过血的人还真不少,赵家这里并非整个都是平头百姓,现在在禁军中任职的人也有几个,只是现在都不在家中而已。
赵石一声令下,有人领头,立时便有十几个人应声而出。
“铁牛,土根,你们两个就成了,要不了那么多的人。”
这两个都曾是赵石身边亲卫,后来还曾在赵石府中任家将,后来赵石回乡,却是将身边族人都赶回了家,要说赵石对待族人,真没有太多提拔的心思。
两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来到赵石面前,跪下就重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两人相对一笑。
废话少说,刀光一闪,人头滚落,颈血飞溅,伴随着几个家人的哭号以及四周的惊呼声,一条人命就此消逝。
铁牛脸上溅了几点鲜红,看上去有些狰狞,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族人,并无多少欢容,不过到底从身军旅,见了血,眼睛不由有点发红。
那王青到底也难逃一死,其人正是赵氏家奴,这家法也没逃的过去。
两颗人头落地,两个身上立即带了若有若无杀气的汉子站在了赵石身前。
这个时候,血腥的气息便渐渐浓了起来,一个族老当即便吓的晕倒在地,几个人在呕吐,其他人脸色发白,心中惊惧到了极点,祠堂之中,除了哭声,好像就再没其他的声音了。
赵石看了那软倒在地的祖孙三人,不由冷笑了一声,从铁牛手中接过带着血的钢刀,“我赵石儿女双全,用得着旁人继承家业?当年,你家离我家不远,人也算朴实忠厚,不想今日一旦富贵,竟是如此行事,之后让你家小子带着这两颗人头,前去县中给人认错,银钱都赔过去,若是人家还不满意,就让你家小子抹脖子吧,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还有,交了族中差事,你们这一支,从此不得为官掌权。”
“其余家中恶奴,连着你家小子,人人仗二十,恶奴都给我赶出去,若再有恶迹,当家中族规都是摆设吗?”
除了这一家人脸若死灰之外,其他族人悄悄在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可是万万不会想到,在这个正月里,竟然会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个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形象,终于在他们心中清晰了起来。
不过他们放心的还是太早了。
程书奇在赵石示意之下,再次上前,拿出了那张令人胆寒的薄纸,没有一点其他情绪的念着,“赵贵生,赵氏六代子,与人争产殴斗,伤两人,一人致残,后又带人夜里放火,焚人家宅,致**离子散,背井离乡。”
“赵贵安,赵氏六代子,掌赵氏山林,从成武元年起,令恶奴封山,收入山猎户银钱若干,屡次殴伤临近村落猎户十数人,致残一人……”……
又是六七个人被揪了出来,赵石看了看,都是赵家晚辈。
“哪个是赵贵安?”
此时祠堂中真的是鬼哭狼嚎一片了,讨饶的有之,哭泣的有之,不过其他人,却都悄然肃立,除了这些人的家人,并无人敢上前求情,甚至连呼吸都放的轻了。
有人一指跪倒在地的人中的一个。
赵石缓步就走了上去,来到那人前面,“我父亲便是山中猎户,更为村中老小的生计,把命丢在了山里,你可好,竟然敢以山林而谋私利,如此忘本之人,留你何用?”
根本不再容此人告饶,手起刀落,钢刀从此人背后插入,直直将人钉在地上,当时便一命呜呼。
赵石慢慢带上杀气的目光又移动到了其他人身上,寒声问道:“哪个是赵贵生?”
当即便有一人瘫软在地上,屎尿皆流。
从尸体上抽出血淋淋的钢刀,赵石嘿嘿一笑,“焚人屋宅,交个恶奴出来就没事了?想的到美……”
刀光闪烁间,一刀下去,将此人连肩带背斩为两段,鲜血横流,一地狼藉,此时赵家祠堂之内,血腥气已经浓的让人作呕。
赵石挥去钢刀上的鲜血,回刀入鞘,转身来到供桌之前,将佩刀置于供桌之上,回过神来,才冷冷的道:“今后,这把刀,就是咱们赵家的家法,我予你等富贵,却未叫你等欺压乡里,横行不法,若有族人,恶奴再犯,当以此四人为诫……”
“其他几个,罪不至死,杖二十,敲断他们的腿,让他们长长记性。”
接下来,祠堂里噼里啪啦一顿板子声,夹杂着的,则是人的惨叫以及家人的哭声,这个正月,赵家这里实在是热闹的很了。
直过了半晌,赵石冰冷的声音才又响起,“族老都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回去想想,当年大家伙种地渔猎,苦日子过来的,这才十几二十年,就弄出了这些糟烂事情,一个个教子无方,宗学家法都白设了吗?”
“别说出去丢人现眼,就说将来一个不对,祸及家族之时,想回去种田耕地,过个安生日子也都晚了。”
“我为官至今,照顾家族,是让你们能尊荣体面的过活,可不是让你们拿来仗势欺人的,若再有这等事,别说什么亲族,便是亲生儿子站在老子面前,也一刀劈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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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三章训诫
漠然的听着外面女人响起的的尖叫声,哭泣声。
赵石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几个族老的身上,这几位岁数可都不小了,赵家这里和其他宗族其实没多大分别,族老多数都是按辈分选上来的,辈分越长,威望越高。
其实也不算错,年纪越大的人,见识越多,什么事情都能看个明白,还能常驻于族中,年轻人是不成的。
所以,这几位,就都是熟面孔了 。
年纪大了,经过这一番风波,一个个身子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眼中也露着畏惧,这个时候,恐怕一个个的心里都想着,要知道有今天,这个族老宁愿不当。
若是往日,赵石还能有点怜老之心,但此时此刻,族中乌烟瘴气的,他却已经没有半点那样的心思。
示意程书奇从旁边的屋子上弄出几张椅子,让人安坐,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几个族老战战兢兢,抖抖索索的坐下。
赵石当即开口,“几位都是长辈,但族中闹的太不像话,我在长安就屡屡听闻,今日回乡,整顿上下,是必然的事情。”
“我在这儿呆不了两日,所以下手就不轻太轻,你们几位都是族老,也就是一家之主,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不能约束族人,说来你们也难辞其咎……”
听这个话音,几个老人可就齐齐一哆嗦,他们这身子骨,可真禁不起折腾,几棍子下去。就都得咽了气。
赵石瞅瞅他们。笑了笑。继续道:“商叔在时,族中安稳,我很放心,商叔一去,就没了样子……哼,我听说商叔走后,还有人说什么外姓之人,不能入得祠堂的。是不是?”
几个老人中立即便有两个哆嗦了一下,赵石冷冷一笑,“当年村中青壮去庆阳押运粮草,死伤近半,也才有了村中父老今天的安宁富足的日子,接着商叔领了家主之位,为家中之事尽心尽力,说这话的人扪心自问,可还有半点良心?”
“行了,当日多嘴之人。赶紧交了族中之权,回家养老去吧。若非看在你们年纪大了,今日这血,还要流上一些……族中这些糟烂事,你们不闻不问,却尽想着那些蝇营狗苟,真不知道你们这心是怎么长的?人心一旦坏了,还怎么来教导晚辈?”
这就和教训儿孙没什么两样了,没留下一点的颜面,几个族老脸色青白,到底有人忍不住,嘟囔道:“咱们老了,也是该回家养老,省的以后挨刀……”
赵石似笑非笑的望过去,“记得你家住在村头,在族中排行老七,和我父亲是一辈儿,嗯,当初巩义大雪,村子里老老少少,忍饥挨冻,上山砍柴的人就有你一个,家父的尸身能抬回来,你也出了力的。”
这位身体立即一挺,“不敢让国公爷记得恩情,那会儿乡里乡亲,又都是手足兄弟,都是俺们应该做的。”
赵石立马接话道:“对啊,还是这么个道理,说起来,苦日子过来了,这日子越过越好,怎么就不能安生一点?”
“我在朝廷为官,也没亏待了族里,养出一些废物也没什么,只要本份,还能没吃的穿的?烧人屋宅,与人争产,伤人致残,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当年大家伙儿在村子里住着,可想到自己儿孙会干出这等恶事来?”
“干出这事来的,你们可行过家法?若是行了家法,还有之后这许多事情,今日可还会死伤人命?”
“行了,口舌费的已经太多,从今日起,赵家的家法要一条条给我定出来,不要让旁人欺辱了去,却也断不能无端去乒乡邻……”
“我在外间军务繁忙,若再让我听闻乡中有恶霸出自赵家,到时你们这些族老,就都得陪绑……朝廷命官,吃着俸禄,还得问一问自己,是不是做好了份内之事,难道咱们赵家的族老都是选出来的菩萨,只吃供奉,不管闲事的?”
“今日我给你们留下颜面,没有当着族人的面说难听的,过上些时候,老太太回乡省亲,都管住了自己的嘴巴,要是让老太太不高兴……你们自己掂量掂量,亲族的份量是不是真那么重……”
说罢,赵石站起身来,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这座祠堂,哼了一声,“祠堂修的到是不错,却不知修身立德,有个屁用?”
赵石走后,几个族老齐齐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又都不约而同的瞅了瞅地上那一滩滩刺目的鲜红。
直过了半晌,也没人挪动地方,身子都还软着呢。
“真是欺人太甚……”有个族老终于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出来。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咱们都是长辈,他就算当再大的官,也是晚辈,做的太过份了吧……”
不过除了这两位即将回家养老的,其他人都是闭紧了嘴巴,方才的一幕幕太吓人了,这回来的,不是赵家的大将军,回来的简直就是个阎王,说话间四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一个腿脚灵便的,当即站起身来朝其他几位拱了拱手,脸色苍白若死的道:“俺这头晕的厉害,先走了先走了啊……”
好像猛的惊醒了过来,其他几位连忙起身,“一起走一起走,咱们还得商量一下,这族规家法怎么定呢。”
一会儿的工夫,祠堂里就只剩下了两个呆呆互望的老人,祠堂里一下就阴森了下来,两人哪里还呆得住,也没了抱怨的心思。
其实谁都明白,就算说出花儿来,巩义赵氏能有今天,也都是那位的功劳,那位一旦回到家中,还真就没有旁人说话的余地,什么长辈晚辈的,那位要是看重这个,也不会说的那么狠,那么不留余地了。
两人齐齐叹息了一声,拖着步子走出祠堂,回头看看,这祠堂能修起来,他们可没少出了力,但今日过后,再想进到里面拜祭祖宗,好像就不能像以往那么容易了。
这个正月,巩义赵家这里,过的可谓是凄凄惨惨,对于赵家很多人来说,成武五年的正月,赵家可谓是经历了一场剧变。
之后赵小虎被人抬着,还带了两颗人头,和不少银子,去县上那户人家赔礼。
把那户人家直接给吓呆了,自家姑娘再是金贵,也抵不上两条人命不是?忙不及的收了银两,便关门闭户,整个正月,家里人都没出大门儿,着实惊的不轻。
赵小虎一行招摇过市,赵家之事也闹得个人尽皆知,对于巩义赵氏的名声其实并不多少增益。
如此处置,也显急促,留下的首尾不算少,让县令等县里老爷的面子上也很不好看。
不过现在赵石办事就要周全多了,早已派人去向朝廷报说因由,又叫人为县令等人开解,所以总的来说,对于这几位县老爷的仕途,没有多少损伤不说,而且大有助益。
但之后不管这几位愿不愿意,脑袋上怕是都逃不掉巩义赵氏门下的帽子了。
对于赵石本人的威望,到了他这个地位,或许名声有些损失,但已经无法动摇他的根基,许多人听到这个,只是摇头失笑,多大点的事,不用大惊小怪……只是此事传到京师,坊间隐有传言,大将军一路西去,为的可不是回乡耍威风去了,如此公私不明,怕是功劳大了,有些张狂吧?
赵石可不管这些,他出京之前,已经向皇帝陛下说及行程,并不虞有人在这个上面做什么文章。
至于手段酷厉什么的,他南征北战至今,杀人无数,在手段上,好名声早就不用指望了,还在乎这个?
此时的他,已经率人继续启程,奔秦州方向而来。
临行之前,将铁牛,土根等人叫到跟前,又是一番嘱咐,而之后,他也打算了一下,让族中挑出两个精干的后生小子,跟在了身边,恩威并施之下,总算让族中平静了些。
不过这一番折腾,却是让李金花犹豫再三,跟他来了一句,要不,秦州夫君就别去了,妾身如果受了委屈,惹的夫君恼怒,再……金花可有些对不起去世的伯父……
赵石一听,也是哭笑不得,只能安慰着,赵家这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门风日渐不正,早就有心整饬一下了。
李家那边,有他这个国公在,还要给你委屈受,那就是不识抬举,咱们记在心里,来日方长,以后再抽空收拾他们,断不会当即就闹起来。
李金花一听,心下稍安之余,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以后收拾他们,可能比当面闹起来还要可怕的多,也只能在心里祈祷,李家那些堂兄什么的,知道些分寸,不然的话,新仇旧恨的加起来,怕是日后连自己都不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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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四章李氏
李金花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
如今秦州李家实在无法与当年相比了,当初正德年间,一门三兄弟,掌管着京军大部,李严蓄又在兵部任职,权势上谁都要忌惮三分。
不然的话,当年太子李玄持也不会在庆阳兵变中,卖李家的人情,将赵石的功劳安在李严蓄的幼子李武身上。
但正德末年一场变故,李严禄丢官罢职,李家的没落也由此开始。
因为和太子李玄持走的太近,身为兵部侍郎的李严蓄也受到了牵连,险些也弄的如李严禄一般,削夺官爵,交大理寺堪问。
但李严蓄的运气比他兄弟要好的多,因有赵石暗中相助,后来不但掌了兵部一段时日,而且入枢密院,当了一任的枢密副使。
不过这也只是将李家没落的脚步拖的慢了一些,说到底,还是后继无人的问题在困扰着李家这样的家族。
当李敢当,李严蓄兄弟二人陆续因年迈而辞官回到故里,李家在京师长安实际上已经没了什么作为。
若是李金花没与家里闹的那么僵,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要知道,那个时候,不但赵石权势日显,就是李金花,也开始掌管羽林卫士,官位已经与李敢当相当。
但没那么多后悔药吃,李敢当也很干脆,这位朝廷宿将,看着为人低调隐忍,实际上,身上骨头之硬朗,实非旁人能及,辞官之后,便即收拢在京族人,跟着他一起回了老家,连儿子侄儿什么的官位都不要了。
归根到底,其实还是感到跟赵石那边闹的太过,怕自己一去,赵石寻这些人算账罢了,那样一个敌人,实非自己这些后生晚辈所能抵挡。
最终,等到李严蓄辞官告老,李家也就淡出了京师权贵们的视野……
到得此时,李刑在赵石麾下渐露头角,李家这里才算是又有了些希望。
而这位李家的后起之秀,却是李严蓄的孙儿,整整隔了一代,也就是说,三兄弟之后,竟没有人能继承他们的事业,还得等孙儿长成,才又有了指望。
几乎是十年的空当,这对于一个官宦家族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现在秦州李氏之败落,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仗着旧有的底子,还非是那些地方大族能够比拟,但与当年京中李家之威势相比,却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也不怪李家花年前回来一趟,就带回了一些族中晚辈,因为李家这里实在是已经等不得了,求爷爷告奶奶的人太多太多。
上次李金花回到秦州乡里,酸言酸语的还是有,但求到她这里的人更多,只是这些年,她也是常年手握兵权,颐指气使惯了,听了些酸话,就觉着无法消受,事实上,跟当年在李家宅中相比,这些话真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一些妇人女子,瞅着她的风光,嫉妒心在作祟罢了,外间的那些李氏男丁,却没一个敢在她面前放肆的。
所以,这次回秦州奔丧,别说赵石跟着,便是她自己回来,手里握着圣旨,也是相当于钦差大臣,你道李家真是什么都不太懂的巩义县的那些赵家乡民?
而又有赵石陪着,李家这里哪敢有半点的怠慢。
从头到尾,赵石身边都有李家有头有脸的人恭敬的陪着,还见了李严蓄一面,李严蓄彻底的老了,口齿不清,嘴角还不时流着口涎,赵石也没多打扰,见了一次也就罢了。
期间,由李家的人陪着,拜祭李敢当遗蜕,宣读圣旨。
李家子弟悲伤之余,也都很是兴奋,当年之旧怨在赵石如此显赫的权势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李家还在丧期,但还是摆下酒宴,为兴国公,冠军大将军接风洗尘。
李敢当的两个儿子,照了一面,就再没出现,许是怕惹得赵石不快,李严蓄的幼子李武,也早已没了官职,不过也没见到人影。
李家这里的招待,真的是准备周全,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攀附之意,也分外的明显,尤其是李严蓄一支,受赵石恩惠极多,早以大将军门下自居,显得更为亲近。
在李家这里呆了两日,赵石瞅了瞅,李家的人着实不少,这还不算在外为官的族人,自己那可怜的巩义赵家真心比不上,不过就境况而言,巩义赵氏有雄心壮志的不多,很容易满足,而李家这里,门户众多,求官之心更切,还放不下身段来,正是八分田亩制颁行以来,境遇最为凄惨的那一群人。
见李家这边无事,又有些闹腾,赵石也就不愿在这里多呆。
为妻子在娘家赚够了面子,便留下李金花在李家这里守丧,径自去了秦州赵家那边。
之后让李家更加感激的是,在秦州稳稳居于众家之首,对李家从来都冷冷淡淡的秦州赵氏,随即就派出嫡宗长孙,来到李家郑重吊唁了一番,不用问了,这还是看在赵石的份上才有的举动。
有些人或可称之为势利,但不可否认的,经此一来,之后李家这边却可以与赵家走动来往一番了。
在秦州地界,大大小小的家族可不少,就算是折家,京中李家,郑家之类的门第,在秦州也都有着旁支族人居住。
但这些年,太皇太后出身的赵氏一族,却越来越受人尊重,渐渐已经成为秦州大族之首,没有人敢于轻易招惹。
那是正经的外戚不说,还有着像赵石,赵布宗等这样身居朝廷要职的人存在,家族着实兴旺,贵不可言。
若非赵氏渐居显贵,当今圣上的身边,定还有赵氏女子入宫为妃为嫔的……
李家这里当年或许还能跟人家比一比,但现在,人家在李敢当逝去之时,过来吊唁,已经算是给了颜面,如今又派人过来,还是嫡宗长孙,结交的意味也就不问可知了,对于李家这样已经沦为地方大族的人家来说,助益实在不同一般,实惠之处更在于,他们在秦州的威望以及和其他地方权贵家族交往当中,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这就由不得李家这边不感激了,李金花在李家守丧其间的日子,简直就和太上皇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围着伺候着,唯恐有什么不对之处。
这和她上次回到家门,又是一番滋味,都说富贵不还乡里如衣锦夜行,那是因为虚荣心能够受到极大的满足,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
而对于李金花来说,这些到是无所谓,但却实实在在能了去心中一桩憾事,此行便是不虚了……
而到了秦州赵家地头的赵石,受到的礼遇就更不用提了。
赵家出的第一位上将军,大秦如今绝无仅有的一位国公,在他崛起之间,秦州赵氏所受恩惠荣光,更不用多说什么。
而且,赵布宗能出任兵部侍郎,也是赵石门下的兵部左侍郎成峦所举荐,对于赵家这边,这是不得了的大事。
从四品羽林将军,到四品朝中大员,看似官阶未变,但这绝对是往上走了重要的一步,对于秦州赵氏这样的官宦世家来说,再是明白不过。
而除了赵石,赵家这边就要数赵布宗官爵最显了。
这还不算,族中老人们都已听到风声,秦州赵氏要跟西北的归义王联姻了,虽然圣旨还没下来,但这事已经**不离十。
想想,归义王与大将军赵石相交莫逆,此事不用说,就知道赵石在其中没少出力。
若是赵家再出一位王妃……赵家从上到下,都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赵家又多了一根旁人无法撼动的支柱出来,而和大秦其他王爷不同,这是一位藩王……所以,这次联姻之后,赵氏这个外戚之家,总归是不用再靠宫里的太皇太后娘娘多费心了。
赵老太爷,也已经八十有一,正经的高寿之人,却还耳不聋眼不花,赵家这边正在为联姻之事闹腾,要选出一位族女来与归义王联姻,各家都在争。
赵石正好赶在这个节骨眼到了秦州,所受之礼遇就不用提了,赵老太爷亲自设宴款待,家中各房最出挑的人相陪在侧,一个个还都恭谨非常,与家主回到家中一般无二。
这景象,这招待,比回到巩义赵家还要让人舒服百倍……
席间老爷子不免就要问到联姻之事,所有人都支起耳朵来听,赵石一瞅这架势,觉着这边有点心急,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不过他也不想扫兴,只是道:“事关重大,这事却还要陛下和太皇太后娘娘定夺,只需安心等待,成与不成,过些日子也许就该见分晓了。”
这话自然无法让人满意,老爷子嘿嘿笑着,和个老顽童相仿,“你与归义王的交情,天下皆知,要不……在家里多留些日子,帮着挑挑,若是自己相中了哪个,尽管开口,亲上加亲嘛……”
陪着的人都是哈哈大笑,他们是心里乐步得的,不过这话却只有老爷子能说,旁人说来,就太不成体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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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五章平凉
离开秦州,转道平凉。
大秦成武五年正月末尾,赵石一行人快马来到平凉城下。
平凉守将李驰勋,以及到了这里没几日的张峰聚,引众将迎候于道左。
二十多年过去,平凉城几经变迁,比之赵石当年所见,却是要萧条的多了……
西北多年没有战事,又经太子当年皇位之争,平凉镇军几经波折,最终丢了番号,改为殿前司禁军辖下。
李驰勋乃西北宿将,就因出身平凉镇军,受当年庆阳府兵变之累,在西北军中倍受排挤,如今才官居五品将军,镇守平凉多年,再没能往上走上一步。
不过几年前,伙同归义王的吐蕃兵以及蜀中禁军,蛮兵,一起挥兵入京,助当今陛下登上皇位,立下的功劳不小,也终于有了晋身的余地。
不过最终,他的晋升还是被压了下来,不是因为旁的什么,而是那个时候,太过纷乱,一来平凉需要宿将镇守,以防仓促之间,西北军心不稳,有什么变故,二来,等到局势稳下来,又用兵于西北,平凉这里还是离不开他。
等过上一年半载之后,赵石已经已经有意用兵于西夏,来信又劝了劝,让他忍耐一些时候,到时自有他用武之地。
就这么,立下拥立之功后,旁人多数都是风光无限,只李驰勋,除了爵位晋了一等之外,还是官居原职。
平凉这里的部下,皆为将军不值,但李驰勋却是明白,越是这么压着,将来得到的好处也许就更多,他几乎都能感觉的到,通往大将军之位的大门,已经向自己敞开了一条缝隙。
想想自己也已年近五十,这个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等就等吧,这些年过去,当日随魏王李玄道东征的西北后起之秀,已经渐生白发,等上这点日子,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平凉这里,在他压制之下,平静如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这一等就是四个年头过去,直到今日,终于等来了攻伐西夏的消息,也终于等来了大将军赵石,若是几年前,他调任他方,现在能不能参与这场战事也就说不好了,几年的耐心等待,终于得到了回报。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平凉这里会不会还要自己来镇守,那么攻伐西夏的灭国之功,可就也没自己什么事了,那可是大秦西北将领多年的夙愿,所有西军出来的人,午夜梦回之间,梦到的都是大秦的战旗在兴庆城头飘扬,李驰勋也不例外。
到了平凉,身周兵马环绕,金戈铁马,赵石一下子就感到舒服了很多……军旅生涯,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已经太深太深,就和农人离不开田地,渔人离不开江河一样。
“各路兵马陆续便到,军营准备的如何?”
“大帅放心,平凉当年驻有重兵,如今军兵没那么多了,所以军营废弃了不少,不过营盘大多还在,末将早已开始让人收拾准备,尤其是平凉几个大仓,也都空置多时,这次应该都能用上,也都已收拾停当。”
“就是朝廷诏谕还没到平凉这里,所以,府中不太好说话,民夫什么的也就无从谈起,这些都还是末将率麾下兵卒在这两年里保下来的,不然的话,府中早已别做他用了。”
李驰勋这里趁机表了表自己功劳苦劳,还给府里那些官员老爷们上了上眼药。
赵石点头,“辛苦李将军了,忙也就在开春这一两个月,不会太久,庆阳,延州各处,才是大军最终聚集之所在,所以,这段日子,还须李将军多多费心,之后嘛,平凉……”
赵石笑着摇了摇头,“李将军领兵有方,在军中素有威望,我身边正缺像李将军这样的宿将,之后不如随我建功于疆场,至于平凉这里,交一偏将驻守即可,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驰勋一听就是大喜,不过到底不是当年了,还能按捺住火烫的心思,抱拳道:“末将只愿为国杀贼,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能在大将军麾下效力,却是一件幸事。”
“好,咱们多年素识,也就不多说了,我这里一直在东边领兵,于西北风物多不熟悉,到时必多有借助之处。”
旁边的张峰聚终于插上了话,“大哥,我这里紧赶慢赶,可是来了,猛虎武胜军也带了一多半……不过,不怕李将军不高兴,说实话,西边这些年仗可少打,能不能用得上,是真不好说,所以,要我说啊,不如多调些东边精锐过来……”
不用赵石说话,李驰勋就摇头失笑道:“张将军多年未回西北,怕是已经不晓得这边的情形了,几年前那一仗某虽未参与,却也听说,镇军各部确实不如当年精锐,但西贼却更是不堪……”
“再者说了,咱们西北男儿各个刚强勇烈,只是这些年不经战阵,少了磨砺罢了,只要几仗下来,重现当年风采又有何难?”
李驰勋这些年虽在西北军中倍受排挤,但到底还是出身在这里,维护之意明了的很。
张峰聚可不怕他,嘿嘿笑着又道:“张将军尽说些好听的,某虽离家日久,但根子却还在西北,家里人这几年说起来,都在感叹西军被抽调的差不多了,留下的也没几个顶用的,前几年占的那些便宜,多数是攻其不备才有所斩获吧?”
从张峰聚到平凉开始,两人相谈就没少为这个争执,如今当着赵石的面,却又顶上了。
眼瞅着两人要吵起来,赵石摆手道:“东边疆域越来越是宽广,兵马不能轻动,所以这一次,定然是以西北兵马以及殿前司禁军为主,张将军说的也是不错,精兵不是凭空来的,西北尽多勇武男儿,用的好了,也不差东边兵马什么。”
“再者说了,咱们一战功成,西北还需兵马驻守,你当回鹘人,契丹人都是吃素的吗?到时西军无有精锐,东边还要动兵,难道将咱们打下来的山川拱手让人不成?”
“大哥说的是,小弟也是西北镇军出来的,不过是为了战事着想罢了……这次小弟从东边带过来万余人马,可是遇到不少麻烦,都想跟着过来,小弟也是觉着军心可用,而且大哥领兵征战时,也能多些便利。”
李驰勋一听这话,却是闭紧了嘴巴,他可是知道,大将军赵石最嫡系的那些人马,都是河中河东驻守,也可以称之为如今大秦最精锐的兵马了,连年征战,攻城拔寨,连番血战,屡立功勋,顺便也铸就了大将军赵石的威名。
若换了是他领兵于西北,必定也会调嫡系人马前来,而这,明显也就涉及了军中派系之争,若是当年,他准保要一脚踩进去,但现在,即便欲要归于大将军麾下,多少有着攀附之意,也不再想去搀和这些事情了。
毕竟年岁大了,这一仗过后,还能不能领兵上阵,还要看机缘,没必要再跟人争来斗去的,凭着这一战的战功,为自己寻个好去处才是正经……
赵石只是笑了笑,张峰聚所虑有着自己的道理,但他乃是西北伐夏诸路兵马总管,可不能这么想事情。
各路兵马齐聚,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个公平,嫡系人马太多,反而有着不妥。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殿前司禁军来历一定复杂的紧,但有着殿前司禁军指挥使种遂在,各部也闹不起来。
西北延州有着张家,吐蕃低地有归义王,蜀中蛮兵也不知能来多少,但他平蜀之时,在蜀中蛮族中威名素著,用起来也是方便。
这么看来,什么远近亲疏,并不算分明,也不用河中河东旧部过来撑场面,反而凭空添了各部之间的隔阂。
便如当年两次东征,魏王李玄道领兵那次,东军西军之间就没少折腾。
而张培贤领兵出关,又是如此,他和王佩两人都成了偏师,他运气好些,没在太原府闹个大败亏输,而王佩就没那运气了,一败之下,几乎就没再能翻过身来。
而张培贤所率主力,也顿兵于洛阳城下,一来一回,损伤颇重,直到第二年,才攻取洛阳重地。
若是那会各部能同心协力,别说洛阳,便是开封也未尝不能望上一望,何至于现在还在河洛转悠?
所以说,这次在西北动兵,最重要的还得看一个排兵布阵,除了折汇那里需要提防一些外,其他各部,视情形予以重任才是用兵正道。
而随着思虑越来越成熟,他预计的人马数量也在变幻,大秦各部人马,最好是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既可以减轻粮草上的压力,也能保证各部用着足够的攻击力,太多了反而不美。
当然,这是有木华黎和李匪两人牵制西夏左右厢军之下,才能将人马数量减至如此,不然的话,攻灭西夏,铺开来在各路,至少也需要三十万人马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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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六章进攻
大秦成武五年二月,天气渐暖。
大秦就好像从隆冬季节苏醒过来的猛兽,活动着庞大的身躯,伸展着肢体,用饥饿而凶狠的目光望向西北那个宿敌。
大秦的战争机器也在逐渐加速,朝廷诏令如同雪片般送往西边州府以及蜀中各处。
民夫在征调,人马在聚集,钱粮如同流水般开始来到平凉,再依次送往庆阳,延州,以及吐蕃低地方向。
通往平凉的各个官道之上,连绵不绝的都是护粮队伍以及赶往平凉的各路人马,各色旗帜在路途之上飘扬,人头涌涌,好像蚂蚁一般,往西北而来。
到了二月末尾,平凉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座大兵营,人喊马嘶,日夜喧嚣。
到得三月,第一场春雨到来,京师西边,已经是战云密布,这个时候,大秦才算是真正的展露出他狰狞的面目。
一切战争准备在春天真正到来之际,蓦然加速,整个大秦的重心也从朝廷来到了平凉,军令从这里,传向西北各处,以及蜀中。
除了各部调令便是催促各部人马立即起程,来到平凉听后调遣,还有就是兵马粮草的相关事宜,各个州府一旦运送军粮稍有怠慢,便会受到严厉的斥责。
而自殿前司禁军都指挥使种遂来到平凉之后,平凉西北诸路兵马总管赵石驻跸之所在,就一直灯火通明,彻夜不休……
大秦与西夏边塞所在,还算平静,只是这么大的动静,西夏不可能毫无察觉,到了大秦成武五年三月中旬的时候,西夏接连派出使臣来秦。
但这个时候,可是进的来便出不去了。
不过西夏使臣屡屡提出和议,条件一降再降,由此可见,西夏人还在幻想着和秦人议和,也并没有真的将大秦的异动当做是攻夏的先兆。
西夏人反应之迟缓,并不算出人意料,自数十年前,大秦挥兵西北,最终闹了个惨败而回,差点让西夏人攻入大秦境内开始,就再没有大举进攻过西夏,也转为守势多少年了。
在大秦成武元年那场战事中,秦军各部也是稍进而止,更像是对西夏与金国人结盟的惩戒以及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展示一下实力罢了。
说到底,其实还是西夏的权贵们,还躺在美人怀抱之中,享受着美酒佳肴,并没有意识到,秦人的爪牙已经开始伸向了西夏,他们还在想着,秦人在东边与金人交恶,杀的你死我活,汉人的其他两国,也还割据着汉人最富庶的地方。
西夏已经提议割地求和,这应该是秦人难以拒绝的诱惑,要知道,凉州乃是通往玉门关的门户,西夏放弃此处,也等于将半壁江山交到了秦人的手上……
要知道,当年近十万秦军围凉州,也没攻下这座西夏的西南重镇,而今唾手可得,,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而议和之议,又是西夏权相李元康首议,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且,西夏朝局糜烂至今,实际上与金国无异,官员军将之懈怠,远非一句话能够说的明白,和大秦相接的各处边寨在这二十余年中,多数已经废弃,即便留存下来,也多是老弱病残在驻守。
西夏朝中的老爷们,但凡有些门路的,谁也不愿去南边的边塞所在吃沙卧雪,加之这些年税赋一年比一年重,各处义军蜂起,各大军司争权夺利,军心不稳,剿匪不力,而根子上却还在于,西夏朝中贪贿横行,权贵们奢靡无度,致使国库空虚无比。
照这么下来,十几二十年过去,不用大秦再动刀枪,西夏也是个不亡而亡的下场了。
其实,直到大秦成武五年四月,西夏人才彻底清醒过来,开始准备迎战,但那个时候,秦人各路兵马实际上已经在做最后的进攻准备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大秦成武五年二月末的时候,在北方云外草原,已经开始了战争动员,鞑靼人和西克烈部的蒙古人以及乃蛮人自不用提。
各部骑兵在天气稍暖的时候,便一队队的陆续来到云外草原,聚集在一起,等待着战争的到来。
而之后,蔑儿乞人,塔塔尔人,以及北方与愿意为联盟各部作战,并未自己求得庇护的北方各个部族,也都陆续带着部落中的战士,或数百,或千余,顶着草原的朔风,来到云外草原。
很快,云外草原的平静便被人喊马嘶声所代替。
渐渐的,这里出现了一支足可以称之为庞大的骑兵队伍,草原骑兵的聚集,和汉人完全不同,他们驱赶着作为食物的羊群,骑着可以奔驰几天几夜不用休息的草原战马,一旦聚集起大队的骑兵,就可以直接向敌人发起进攻。
在进攻中,他们获得战利品,并还可能有陆续到来的骑兵加入他们,使他们的力量更加强大。
这就是草原人的战争方式,快速而又凶狠,和汉人完全不同,所以,几千年来,汉人在与胡人的较量中,多数都是守势的原因所在。
其实,当蔑儿乞人的首领拖黑脱阿带着蔑儿乞人各部战士七千人来到这里,并表示愿意接受木华黎指挥的时候,草原骑兵大军已经初聚雏形,那几乎是蔑儿乞人的全部成年战士了,没有了他们,蔑儿乞人各部这个春天的日子会分外的难熬。
但东边的蒙古诸部在金国的虏获,让他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膨胀着,而位于中部草原的几部联盟,也向草原各部展示了他们的强大。
作为蔑儿乞人的首领,脱黑脱阿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然的话,蔑儿乞人的命运,将不会再掌握于自己手中。
作为蒙古诸部的世仇,蔑儿乞人几乎生下来便是蒙古诸部的敌人,根本不存在和好的可能。
当随着中部草原几个部族的崛起,他们也不会容许蔑儿乞人在他们的草原上放牧,除非蔑儿乞人低下头颅,向他们献上忠诚。
所以,他在考虑了一个冬天之后,终于带领他所掌握在手中的,各个蔑儿乞人部落中的全部战士,来到了云外草原,参加这场战争,为蔑儿乞人的将来,争取一线希望。
而随着蔑儿乞人的到来,驻扎在云外草原的骑兵数量,骤然间突破了五万,这在强大的乃蛮部覆灭,新的乃蛮部以及鞑靼人,西克烈部代之而起的今天,几乎就是草原上绝无仅有的骑兵力量了。
即便是如今的蒙古诸部,也不可能轻易的聚集起如此数量的骑兵战士。
木华黎不再犹豫,因为数量太多,粮草的压力也随之而来,随即,他便命令各个万人队,开始扫荡中部草原上一切不曾臣服的乃蛮部残留部落。
将他们的成年战士,编入各部,羊群充为军粮,女人和孩子则作为战利品,分发给作战勇猛的首领和战士们。
这无疑是一次演兵一般的动作,让一个冬天不曾动弹的各部战士们活动一下手脚,并顺便激发他们的杀性。
各个部族的骑兵战士们纵横在草原上,将不接受联盟各部命令的部落,一扫而空,在中部草原,再没有谁能抵抗他们的进攻,盟会之后的联盟各部,已经是中部草原当之无愧的霸主。
当麾下骑兵数量来到七万余的时候,木华黎不再等待,只用了区区两个多月,便聚集起来的庞大骑兵集群,在木华黎率领之下,开始渐渐向西移动,各部骑兵兵锋一度到达阿尔泰山山麓……
这不但将一直游荡在阿尔泰山山麓下的平原地带的塔阳汗吓的缩回了山中,而且也将乃蛮部剩余的另外一位大汗,不亦鲁黑汗惊的不轻。
不过与惊弓之鸟般的塔阳汗不同,不亦鲁黑汗在杀死了联盟各部去到他的面前的使者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准备与这些敌人开战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些该死的家伙会在春天发起如此可怖的进攻。
不亦鲁黑汗的汗帐开始向西南迁移,在这样的一场战争面前,他选择了最好,也是草原人最常用的战术。
一边带领着各部的老弱妇孺迁徙到足够安全的地方,一边将各部战士分散开来,准备在西边的草原上,与敌人进行缠斗,就像当初克烈部拖垮了强大的乃蛮部一样,将这些敌人拖垮在辽阔的草原上……
可惜的是,已经彻底掌握住了草原各部兵权的木华黎,真正要进攻的敌人并非是他。
在大秦成武五年三月末,木华黎于大河以北的阿里不彦山麓,收拢起所有各部骑兵,在此誓师,留下两万骑兵给桑昆,除了防备不亦鲁黑汗的进攻之外,也有提防蒙古诸部的意思。
之后,自己则率领六万余骑兵,向驻守于娥剌海城的西夏黑山威福军司骤然发起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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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七章少年
兀剌海城坐落于黑山之口,或居汉延居古城旧址,此时已不可考。
自元昊立国,以此驻擒生军两万,以备草原。
后,西夏渐渐强盛,此地驻守之兵马,一度超过七万之数,并由拓跋贵姓镇之,与契丹,乃蛮皆有交锋,并依此,而窥云中云外草原。
不过世事变迁,左厢军司军权渐重,数十年来,西夏又有意于金人河东,加之,契丹人,乃蛮人皆无意于西夏,西夏北方渐安,便再不以此为重。
待西夏枢密副使李应聪因罪夺姓,复姓拓跋,被贬于兀剌海城,领黑山威福军司兵权之后,这里便成了李应聪这一支党项贵戚的天下。
李应聪去后,长子拓跋承禄继之,之后代代相传,如今的兀剌海城镇守使,乃李应聪四代孙,拓跋安明任之。
天高皇帝远,坐看草原风云起落,可以说,黑山威福军司到得现在,已经没落之极,与当年最强盛时,可以和左右厢军司分庭抗礼时相比,已然面目全非。
不过因其与黑水镇燕军司同为西夏北方门户,再是衰落,驻军也从不曾少于两万众。
而其指挥使拓跋一族,在此虽然喝风饮雪,但也能安享尊荣至今,又能自组商队,私下与乃蛮,契丹,回鹘等族往来贸易,日子过的可比朝中那些党项权贵们滋润的多了,尤其是在西夏没落的今天,兀剌海城拓跋一族在党项贵戚中豪富之名,早已人所共知。
实际上,这一族到现在,已经彻头彻尾成为了官商,只要保证每年向皇家以及朝中贵戚供奉不绝,子子孙孙便能一直把持黑山威福军司兵权,连权领左厢军司兵权的李元翰,拿这一族也是没辙。
因为时至今日,拓跋一族已经将黑山威福军司上下,彻底变成了自家私军,听不听朝廷号令,也只在镇守使一念之间,事实上,已经与割据藩镇无异,与它同样在一个位置的,还有黑水镇燕军司,而那边,情形比兀剌海城这里更好,那才真叫个天高皇帝远,也更靠近于西域。
兀剌海城东北数十里处的草原上。
蹄声阵阵,骑士们欢呼啸叫,往来奔走,将瘦骨嶙峋的猎物驱赶过来,弓弦声响,一只已经跑的四肢发软的麋鹿应声而倒。
穿着华贵的骑士们顿时一阵欢呼,随即便有仆从奴隶赶紧策马上前,将猎物搬上马背,送到主人面前。
这时,背弓挎箭的护卫们已经围在了一身貂裘,朗眉星目,面如傅粉的少年公子周围,不住口的夸赞。
少年手握雕弓,矜持的笑着,眼中闪动着收获的喜悦,宛若女子般的面容上,也升起了几许兴奋的红晕。
远处驱赶猎物的骑士们也渐渐收拢在了一起,将驱赶的猎物射杀干净,这才围了过来。
直到聚拢,这才能看出,人数着实不少,足有千人上下,这是典型的一次围猎了。
“托少将军神射的福,收获不少,天色不早,咱们回吧?”
少年公子的脸上带着些汗迹,摆了摆手,“急什么,今天出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要给义父射上几头狐狸,若是再能弄上一只白狐,一定能让义父高兴……”
旁边的护卫也开始帮腔,这个千人队的领兵官,一个敦实健壮的党项汉子,摸了摸皮帽子,只能讪讪作罢。
这个少年公子别看面容像个娘们儿,声音也软软的,听的人抓心挠肝,但行事与其他党项人并无分别,若是再劝,鞭子就能落在脑袋上。
当然,与之相匹配的就是少年的身份,黑山威福军司的主人,拓跋安明的养子,弥勒州军司司主野利吉顺最宠爱的幼子,正经的党项大姓出身,身上天生就流着尊贵的血脉。
当然,被这些黑山威福军司的兵将们看重的,也是最忌惮的,还是其那个养子的身份,至于弥勒州军司司主幼子,或是姓野利什么的,都不在他们考量之中。
弥勒州军司巴结黑山威福军司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就盼着黑山威福军司能在手指缝间露出点什么,也就够那边吃上一年半载的了。
而这个少年郎,仗着一张小脸,还有一张甜的能将人腻死的嘴巴,再加上弓马娴熟,独得拓跋安明宠爱,比亲儿子看上去都亲,不然的话,一次游猎,也不会带了一千兵马出来,更以少将军名之……
而其作为两个军司的纽带,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即便是拓跋安明护卫出身的这个领兵官儿,也不敢有半点得罪。
党项汉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掉头回去,继续派人前去驱赶猎物过来,抬头望了望天色,心里更是不满,看样子又要在野外过一晚了。
现在虽然已经入春,但这里可还是天寒地冻的,在野外呆一晚,那滋味可不好受,不由嘟囔着,“开春出来打猎,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这些东西,回去还不够人塞牙缝呢……”
正抱怨间,就听有人叫了一声,“有草原蛮子。”
他立即心里一拎,草原上的动静,连左厢军司那里都知道了,何况他们黑山威福军司。
左厢军司的那位大人还特意派人传过来了消息,让黑山威福军司以及弥勒州军司严加戒备,并打算派兵过来,助黑山威福军司守城。
但那怎么成,立即就被拓跋安明拒绝了,对其示警之意也是嗤之以鼻,草原上再怎么闹,还能真来打兀剌海城?
多少年了,草原蛮子也就是在草原上转悠一下,除了战马,他们还有什么,弓箭都不齐备,拿什么攻城?到了兀剌海城,还不得撞个头破血流……
只是可惜,经这么一闹,黑山威福军司去年的收获剧减,让军司上下,都很是牙根痒痒,若非也都知道那些草原蛮子不太好惹,又有秦人在中间搀和,军司这里就能派兵出去,教训一下这些不懂规矩,阻断商路的蛮子们。
今年,草原上好像能平静一些了,军司上下也都盼望着,今年的商人能多一些,因为军司库房中可还压着不少东西呢,而若是不成,一些领兵官都已经想好了,听说不少商人都到了云外云中草原那边,不如组上几支商队,到那边去交易。
军司弄的那些弓箭盔甲之类的,在草原上可是好东西,卖出去了,今年的收获就不会比往年差了。
不过别看拓跋安明敷衍般的打发走了南边来人,之后却还是谨慎的告诫手下部将们,都老实一些,尽量不去招惹那些应该已经杀红了眼的草原蛮子,等今年瞧瞧情形,再做定夺云云……
他们这里并不担心什么,草原上的蛮子不管怎么闹腾,最终还是要安静下来,与旧人交易,还是与新主人结交,对于黑山威福军司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远处,几条策马而来的身影越来越是清晰,排开手下军兵,党项汉子张望了一下,立即就安心了下来,不过六七个人,典型的草原人装束,腰上挎着弯刀,北上背着弓箭,一身的皮袍子,矮小的草原马,秃着前额,留着发辫,肮脏而杂乱的须发在风中飞扬。
从去年秋末,到今年开春,都有着三三两两的草原蛮子游荡到这里,军司上下,紧张过一阵子之后,也就认为,这些家伙都是战败的草原部落的残余,并不值得太过注意了。
几个不知来自什么部族的草原蛮子在远处停下了战马,驻足观望了一阵,就在领兵官想要派人过去问问如今草原上的情形的时候,几个草原蛮子策动战马,掉头便走了。
领兵官皱了皱眉,想让人追上去,但最终还是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让那些草原蛮子误会了,说不定就要闹出人命来。
呼出一口长气,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虽然觉着不算什么,但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安,刚开春出来,就碰上这些家伙,可不是个吉利的兆头,说不定北边又打起来了。
于是,将这个千人队还是聚拢在了一起,自己则回到少将军身边,劝道:“少将军,北边乱的很,咱们还是不要往前走了……”
少年哈哈笑了起来,旁边的护卫立即附和般的一阵嗤笑。
“费听将军,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小了,几个草原蛮子算什么,如果这样便回去,一定会有人笑话我们的。”
党项汉子脸色一下涨红了起来,费听在党项族中,也是大姓,当然,那是在西夏立国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嘛,随着拓跋氏对各个部族的连年吞并和清洗,这样的古老姓氏在西夏人中可不多见了,也只有像黑山威福军司这样的外间军镇,才会留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们固执的保有着自己的姓氏和习俗,也自以为很是尊贵,但事实上,这些古老的东西已经变成了历史陈迹,再没有办法恢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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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八章初战
“草原蛮子又回来了。”
黑山威福军司的军制,和其他军司并不相同,领一千兵马者,在其他军司其实就是佐将之职,但在黑山威福军司这里,则为千人长。
实际上,黑山威福军司军制在与草原部族和契丹人的连年征战中,渐渐变得与他们相同了起来,而从来,黑山威福军司中骑兵的比例,也高居各大军司之冠,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草原部族,没有马是不成的,而他们的地理位置,也让他们很容易从河西以及草原弄到战马。
于是,他们的兵制也渐渐变得不同,此为因地制宜之举,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黑山威福军司的从河南地征兵,也向来以善骑之人优先,所以,汉人少有能在黑山威福军司立足者,他们更多担任的都是杂役。
而这般说来,也就能够想象,黑山威福军司是一支颇具进攻性的军队,当然,时至今日,已经久未曾出战的黑山威福军司到底还有怎样的战力也就不太好说了,但一些东西,他们还是继承了下来。
当貌似游荡的草原人再次出现在队伍左近,领兵的千人长,费听大人,心中不安更甚。
他无法劝动那位少将军回转,也只能立即派了护卫过去,想要问问这些草原蛮子,是哪个部落的部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当护卫赶过去的时候,那几个草原蛮子却又掉头离去了。
当他们第三次出现在队伍的视线之内,领兵的党项汉子寒毛都竖了起来,斥候这个词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传令下去,马上给我停下来,不要再去管什么猎物了,派几个人到前面去探探,其他人严加戒备。”
回身,他便再次来到少年身边,满脸肃容道:“少将军,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最后是退回去,好像有些不对劲。”
少年身边的一个侍卫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已经渐露狰狞的千人长大人这次却是不客气了,挥手就是一巴掌,一声脆响之下,将那护卫一下便从马上扇到了地上。
“王八蛋,一个贱奴,也敢笑我,作死呢?”
少年贵戚愣了愣,接着便是大怒,大狗还得看主人呢,一个区区领着千来人的小官,哪能放在他的眼中。
都没有说话,鞭子举起来就抽了过去。
但那千人长挨了两下,也不还手,只是瞪着一双越来越红的眼睛吩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护住少将军,若少将军有个好歹,我砍了你们脑袋。”
接着回头又对见自己受辱,脸上露出愤怒之色,齐齐按住了腰刀的护卫亲随,怒吼道:“都想干什么,你们几个留在这里,一会听我命令,若是不对,立即带少将军回去。”
这边正纷扰间,队伍中便有了骚动,有人惊呼,“草原蛮子,草原蛮子。”
作为千人长的党项汉子顾不得脸上头上火辣辣的疼痛,以及不住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还有少年贵戚的喝骂,回头就走,来到队伍前面一瞧之下,,脸色顿变。
草原上的马蹄声有些沉闷,已经太久没有经过战阵的黑山威福军司上下,也没谁能在肉眼看到之前,就察觉出马蹄的声响,当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纵马而来的草原人已经离的很近了。
“十人队,十人队……”
领兵的党项汉子喃喃自语着,在他视线之内,草原骑兵的身影纷纷出现,他们人数并不多,分成一股股的,也好像并不在乎这一行千来人的人马,只是疾驰向前,并很快消失在队伍众人的视线之内。
这一下,曾经领着商队,到草原上跟草原部族交易,并曾亲眼见到过草原人相互厮杀的场景的千人长大人,心胆俱裂,这么多的斥候,后面一定跟着大群的草原骑兵。
惊慌在心中蔓延,他回身就嘶声大吼,“所有人,列阵,列阵,准备接战,准备接战。”
这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在这个时候,转身逃走也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接着,他便犯下了第二个错误,在同样有了惊慌的部下面前,他回到快马回到少将军面前,吩咐自己的护卫,“马上带少将军先走,我们在这里租住对方,回去报信,就说草原蛮子杀过来了……”
看上去,他做的没错,也有着胆量以及忠心,但在已经有些慌乱的部下面前,却让队伍中最尊贵的人先走,本身就告诉了部下,这一战没有任何的希望,所谓军心士气,在这一刻,彻底的也就没了。
这个时候,少年贵戚也早已没了之前的骄横,一队队草原骑兵在队伍周围出现,并越过队伍,向队伍后方疾驰而去,任谁,都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要留在这里……”
在少年贵戚软弱的呼声中,已经被旁边的侍卫们夹在中间,回身便向兀剌海城方向而走。
没什么机会了,他们的反应太慢了,而且,他们离城太远,最重要的,他们是在无遮无拦的草原上,面对草原骑兵的追逐……
地面开始隐隐震动起来,大批的骑兵在视线之内出现,他们像狼群一样围了上来。
旗帜在飘扬,随之,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急趋而来,黑压压的骑兵主力,也出现在了这一千余西夏骑兵面前。
马蹄踏在地上,翻开还未完全解冻的泥土,使大地不停的发出颤抖,隆隆的马蹄声,充塞于每个人的耳朵,铺天盖地的骑兵,带着让人心胆俱裂的气势,好像潮水般像这边涌了过来。
草原人发出带着杀气,狂野而又嗜血的呼啸声,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此起彼伏,迎着草原上凛冽的春风,将这片草原彻底变成了他们的猎场。
西夏人的战马在不安的嘶鸣着,千人长大人的声音在咆哮,告诉着战士们不能逃跑,但猝然遇敌,又是在如此骇人的声势面前,这些当年西夏最精锐的擒生军的后代们,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有的人揉着眼睛,侧着头,好像还不相信,一次轻松的围猎,竟然会遇到这样一番景象,是不是自己在做噩梦。
但有的人,在惊惧之下,身子已经开始发抖,随即,便有人尖叫着,调转马头,向后逃走,接着,便是根本控制不住的溃逃。
黑山威福军司的军兵们,在与草原骑兵第一次接触当中,表现之不堪,实在让人不忍猝睹。
他们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拼命的催动着胯下的战马,不管不顾的向后逃走而去。
接着,好像成群的草原骑兵便发出兴奋的嚎叫声,好像狼群般在他们前面,后面,左面,右面追逐撕咬。
就像射杀逃走的猎物一般,毫不费力的将一个个西夏人射翻下马,这根本不像是两军厮杀,更像是草原骑兵的射术表演。
千人长费听大人瞪着通红的双目,带着仅剩的十几个骑兵,向铺天盖地而来,根本无法计数的敌人发起了绝望的冲击,也保留了草原骑兵队这支西夏骑兵最后一点敬意。
时至今日,党项一族祖先们的勇武刚烈,也好像只剩下了这点余迹罢了。
迎接这十几个西夏骑兵的不是如雨般的箭矢,而是草原人雪亮的弯刀,他们被草原人纯熟的挥刀依次斩下战马。
疾驰中的草原骑兵们,娴熟的控制着战马,让过这些倒地的西夏兵卒的尸体,滚滚向前,并不稍作停留。
不过,对于有着勇气面对死亡,并战死在厮杀当中的勇士,草原人从来不缺乏敬意,他们没有将这些西夏官兵的尸体践踏成碎肉,只是将他们完整的留在了身后。
而前面逃走的西夏人,便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的尸体被蜂拥而至的骑军大队踏的支离破碎,在草原骑兵熟练如同吃饭一般的围追堵截之下,并无一人能逃到兀剌海城报信。
天色渐晚,大队的草原骑兵回转,他们笑呵呵的谈笑着,有的马头上还挂着血淋淋的首级,却最能得到旁人的尊敬,恭喜声更是不绝于耳。
他们很快的支起帐篷,燃起篝火,掏出腥膻的肉干,大口的就着奶酒,开始咀嚼吞咽,他们中很多人都在计算着,这次南下能获得什么样的战利品,西夏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富足……没有人去担心,传闻中强大的西夏人会怎么对付他们,因为那是千户,万户大人们应该操心的事情。
而在一件普通的帐篷里,作为大军先锋的蔑儿乞人首领脱黑脱阿见到了被捆成一团的少年党项贵戚。
他的小儿子笑呵呵的搓着粗糙的手掌,大口的灌着奶酒,并一边在那里夸耀着,“阿爸,这个西夏人好像是个大官儿,穿的衣服很华丽,就像咱们以前的那几位大汗一样,交到将军手里去,一定能得到他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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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零九章胖子
拓跋安明是个胖子,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就像一个发的过了头的白馒头,看上去有几分可笑。
但作为兀剌海城的主人,黑山威福军司的司主,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拿他的样貌来说笑。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胖子控制着兀剌海城,甚至包括黄河两岸的很大一片土地上无数人的生死。
这是一个典型的党项贵戚,好色而又有着无止境的贪婪,支持着这些的,是他的家族实力以及让人恐惧的残暴手段。
当年与这个胖子争夺继承之权的几位同胞兄弟,现在都已经被他埋在了自己的座椅下面,而那个曾经不止一次公开肆意的嘲笑他,一个汉奴生下来的贱种的大哥,脑袋早已被他砍下来,并炮制了一番,制作成了他最满意的一件装饰品,就挂在他卧室的墙壁上。
拓跋安明,一个汉奴的儿子,能够走到今日之地步,没有人敢于议论他的好色以及贪婪,他现在有更多的手段让那些敢于嘲笑他的人闭嘴,即便是朝堂上的那些远亲们,在谈论这个胖子的时候,也会非常谨慎,因为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个胖子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这个有着汉人血统的胖子,几乎继承了党项先辈们最突出的几个特点,比那些真正的党项人更像党项人。
而也正是在他这一代,在西夏没落的今日,将黑山威福军司彻底变成了自己的私军,大量的银钱珍玩,运送到西夏京师,又落到各家贵族府邸,几乎没有那个朝中贵戚能够抗拒这样的一份大礼。
所以,作为西夏边塞的一块飞地,对于黑山威福军司已经他们所镇守的兀剌海城,有很多人眼红,却出奇的没有人试图在朝中攻讦诋毁,以取代拓跋安明一脉,掌握黑山威福军司……
即便是现如今在西夏威名赫赫,有着名将之称的李元翰,也对这个胖子无可奈何,根深蒂固的地方势力,又身处黄河北岸的边塞之地,没有人能够或者愿意替代这一脉党项贵族,去镇守那片彻头彻尾的荒芜寒冷之地。
而这个胖子,也正是借着朝中大臣们这种欲拒还迎,怕吃苦又想捞好处的心理,死死的握住黑山威福军司兵权不放,并大方的结好于朝中权贵,培植亲信,将这一片土地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他在朝中可能没有什么话语之权,但在自己辖下的这一片土地上,他的一句话,便足以让朝廷的圣旨变成一纸空文,让朝廷派遣过来不合他心意的官吏不留一点痕迹的消失在赴任的途中。
换句话说,拓跋安明,便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土皇帝。
但现在,这个威权自用的党项贵族,却是死死抓住手中一封带着鲜红颜色的书信,一脸的肥肉在不住的抽动,那双细小的眸子上,蕴满了疯狂的愤怒。
将信送到他手中的小军官,死死的趴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这信是哪儿来的?”
小军官也不过是个看城门的,手下有十几号人,今日也不过是适逢其会,被主官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听到拓跋安明的问话,被语气中那浓重的疯狂残忍的味道吓的一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的便抖了起来。
“今天……今天守城……从城外射进来的……”
“什么人射进来的?”
“小人……小人没看见,只是守城头……守城头的弟兄说,是几个草原蛮子……”
“既然你什么都没看到,要这双眼睛还有什么用?来人啊,挖了这双狗眼,敲断他的狗腿,将这个废物扔到城外去。”
立即便有人将瘫软成一团,甚至求饶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的小军官拖了出去,不一时外面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惨叫声,大家都知道,将军惩罚人的时候,喜欢听这种声音,有的时候,还会从死囚身上弄下几块鲜嫩的肉条来,尝尝滋味儿。
最让黑山威福军司上下津津乐道却也打骨子里畏惧的是,这位将军曾经说过,恐惧起来的人身上割下来的肉,是最鲜美肥嫩的,因为肝胆已泄,肉里面的苦腥味道也就没了云云。
许多人都说,将军好美食,但实际上,那食谱在一般人最深沉的噩梦中,也是不会梦到的……
不过外面的惨叫声并未让拓跋安明的心情有稍微的好转,他看着手里的信笺,又仔细读了读,不过最终,却是狠狠的将其撕的粉碎。
上面的字是汉文,只是字迹让人难以恭维,对于有着汉人血统,并从小通晓汉文,西夏文的他来说,读起来没有一点的困难。
里面的意思分外的简单,他那出城游猎未归的干儿子现在在他们手上,如果想要人回来,就拿出足够的粮食和弓箭等军械来换。
“草原蛮子……”
拓跋安明冷笑着一个一个字的念叨着,他镇守兀剌海城已久,因为往来交易的缘故,对草原上的部族分外熟悉,也就是几年前,一些草原部落还会游荡到兀剌海城城外不远处过冬,可以说,兀剌海城和北方的乃蛮部各部有着很好的交情。
但这一切在鞑靼人与乃蛮人爆发战争之后,便彻底改变了,乃蛮人溃败,被新近崛起的鞑靼人吞并,一个新的部族取代了旧日中部草原霸主的地位。
战争隔断了商途,却还远远未到平息下来的时候,因为还有不亦鲁黑汗率领下的部落以及乃蛮部的残余势力,都在抗拒这新主人的统治。
按照拓跋安明的盘算,这样的情形会持续几年,对于兀剌海城来说,并非是什么坏事,那些草原蛮子来寻兀剌海城交易是早晚的事情,而经过一场战争之后,许多东西的价钱都会翻上一翻,足以让他将这两年损失的补回来,还能赚个盘满钵满。
在鞑靼人,乃蛮人,据说还有蒙古人参与的会盟消息传来之后,他除了觉着那些草原蛮子变聪明了之外,还有着些遗憾,看来草原蛮子之间的厮杀很快就会停下来了,这可以让他手中的东西很快出手,但却难以达到他预计的收获。
其实,在他的计算中,当天气再暖和一些,他便会派人出去,寻找那些草原的新主人,来进行交易,并建议他们,迅速恢复到西边的商道,为此,他甚至打算派出一些兵马,帮着那些草原蛮子们铲除剩余的抵抗势力。
也许,从中还可以获得一些出人意料的好处也说不定。
这是纯粹的商人的想法,区别只在于,出身党项贵族的拓跋安明,有着商人们难以企及的尊贵身份以及实力。
而精于算计的拓跋安明,也很想趁机将手伸向更远的地方,彻底打开从兀剌海城到黑水镇燕军司,甚至是到花剌子模的道路,并将这一条无价的商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到了那个时候,他在北方草原上将具有旁的西夏贵族们根本不能相比的影响力……
他的野心,是连李元康,李元翰叔侄都无法想象的,从商人的角度出发,达到政治上的目的,不得不说,这位兀剌海城的胖主人,是这个乱世中独特的产物,用汉人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位枭雄。
但就在他这样憧憬着的时候,这一桩事情便摆在了他的案头,自己的养子,很可能是被草原蛮子给绑了,顺带着,还送来了一只耳朵。
这个养子确实很得他喜爱,因为他长的很像拓跋安明的母亲,一个卑微的汉奴,当然,这个养子的身份,也是原因之一。
他愤怒于这些草原蛮子的胆大包天,也绝对不能容许,弥勒川军司那个性烈如火的野利将军的儿子在自己的地头出事。
他没有太多的深究此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草原上现在很乱,在他看来,无非是一个游荡到这里的部落,捉住了他们的猎物。
并发现,这个猎物有着很尊贵的身份,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可以向俘虏的家人讨要相当其身份的财物。
这些草原蛮子一定是东边来的家伙,不然的话,在中部草原,没有谁会冒着激怒西夏人的危险,给兀剌海城的主人送去他养子的耳朵……
所以,很快,几个黑山威福军司的将军便被召集到了拓跋安明的面前,当他们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分外的愤怒,请战之声,不绝于耳,都想着从那些草原蛮子手中,将少将军抢回来。
即便是拓跋安明的两个亲生儿子,也很愿意带兵出去,将那个丢了一只耳朵的便宜兄弟弄回来,当然,如果是他们出去,会不会在路途之上,让那位便宜兄弟丢了另外一只耳朵或者其他什么零碎,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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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一十章诱敌
兀剌海城城门打开,数十骑快马而出,风一般的奔向北方的原野,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少将军一行北去的踪迹,并追踪而去。
显然,兀剌海城的主人拓跋安明并没有被怒火烧昏了理智,一千护卫军兵,竟然一个人都没跑出来,还是会让人感到敌人的强大的,而这些骑兵都是黑山威福军司最精锐的斥候,他们会寻找到敌人的踪迹,带回更多的消息。
然后,再决定这场交易怎么进行。
此时,黑山威福军司内外还很平静,虽然有着谨慎,但自拓跋安明以下,没有人认为,一个游荡到这里的草原部族,会对黑山威福军司以及兀剌海城有什么威胁。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这个时间段上,黑山威福军司早已覆灭,兀剌海城还已经被蜂拥而来的草原骑兵攻陷了不止一次。
他们之所以能够在今时今日还安然无恙,只是因为天下的变局,秦人的崛起,金国的战乱,以及蒙古诸部内乱中的变化,让蒙古人失去了迅速统一草原部族的最好机会罢了……
而他们更不会知道,中部草原的草原部族,已经迅速的整合在了一起,并在秦人的授意之下,对西夏露出了獠牙利齿。
一天之后,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来,让春天的气息更加浓重。
马蹄声在还未苏醒过来的兀剌海城城外响起,一身皮袍子的草原人的身影出现在打着哈欠,懒洋洋的直起身子的西夏人视线之内。
没有等到西夏守城兵卒有什么反应,他们便扔下了一些东西,并由一个魁梧的草原蛮子,快马来到城下,张弓便是一箭射上城头,将一个正在张望着的西夏守卒射了个对穿。
那小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着胸口剧痛,低头看去,这才发觉,一支箭矢钉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甚至疑惑的拨弄了一下箭矢上的雕翎,直到他惊恐的瞪大眼睛,但在这时,他浑身上下的力气一下好像就被抽动了,甚至没有惨叫,便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一下子,城头便是大乱,惊呼之声四起,示警的铜锣之声此起彼伏,多少年来,兀剌海城还是头一次有了这样的响动。
守卫城头的兵卒一下就没了踪影,都缩到了城垛后面。
随着马蹄声再次响起,草原人纵马而去,只有他们充满轻蔑的大笑声,还回荡在城头西夏守卒的耳边。
直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在急急赶来的一个百人长的命令之下,才七手八脚将一个小卒从城头用吊篮送了下去,并将一支带着温热的鲜血的信笺送到百人长的手中。
还没等他来得及细观,城外已经响起了不死人声的尖叫声……
草原蛮子扔下的,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仔细辨认一下,便能看出来,这正是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从城中疾驰而出的那一队斥候的。
从上到下,三十四颗脑袋,一个不少……
而信笺当中,还穿着一只人耳朵。
清晨的阳光依旧,但兀剌海城却整个沸腾了起来。
拓跋安明暴怒,尽早守卫城头的兵卒全都倒了霉,而在这里,倒霉的下场只有一个,全部被拓跋安明拖死在了城外的平地上。
这一天的午后,兀剌海城的城门再次打开,三个使者耳边犹自回荡着拓跋安明的咆哮声,心惊胆战的带着车队离开了兀剌海城,向北边驶去。
也象征着,西夏人在没有见到那些草原强盗们真正面容之前,便无奈的接受了那些胆大包天的草原强盗的条件,送出了在他们看来,足以赎回少将军的财物。
但第二日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一队草原骑兵又来到了兀剌海城城下,这一回,他们带来的是那些出去的使者的人头以及更加狂妄的要求……
草原人的狂妄和贪婪,终于彻底激怒了拓跋安明,但在旁边将军们的劝说之下,为了少将军的安危,一辆辆的马车,载着拓跋安明以及黑山威福军司的心血,向北方而去,这一次,没有谁再愿意作为使者,去跟那些好像只会用人头和耳朵说话的草原蛮子交易了。
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这是一群不比兀剌海城的主人稍微温和一点的家伙。
一天过去,这一回,守卫城头的换成了一位千人长,所有人都精神抖擞的望着北边方向,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在他们身后的城中,大队人马已经准备就绪,五千最精锐的西夏骑兵,在等待军令,只要少将军活着回来,他们便会直趋北方,将那么该死的草原蛮子杀个片甲不留,而且,他们还有着拓跋大人的命令,活捉那个部族的贵族首领们,所有人都明白,活着到达兀剌海城的草原蛮子,不会比那些被当即杀死的同伴们更加幸运,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噩梦。
这些骑兵都是拓跋安明最亲信的人在统领,可以说,这就是兀剌海城最精锐的一支力量了,从战甲,到刀枪,即便是守卫京师的铁鹞子,也只会跟他们差相仿佛,拓跋一族豪富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他们的士气饱满,都是拿白花花的银子喂出来的当年擒生军的后代,在兀剌海城中,他们过的比京师的一些权贵还要滋润,更对拓跋安明忠心耿耿。
他们的统领,正是兀剌海城镇守副将,拓跋安明的长子,拓跋擒虎。
可见,这次拓跋安明真的是急火攻心,不然的话,绝对不会让这支精锐,离开兀剌海城半步。
马蹄声准时响起,草原骑兵再次出现在城下,这一次,他们悠闲的笑着,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守城的千人长紧紧的盯着下面,好像在看一群死人。
但这些草原蛮子嬉笑着,在城外远处游荡了一会儿,又扔下了些什么东西,这次他们没再靠近城池,便呼哨一声,调转马头便走。
圆滚滚的东西,千人长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又是人头,他瞪着眼睛便是一挥手,低沉的号角之声响起。
城门四敞大开,西夏骑兵蜂拥而出,而早已埋伏在城外的两个千人队,也合围而来,要将这些草原蛮子捉住,顺便问一问到底是哪个部族,敢于冒犯黑山威福军司。
场面看上去有些好笑,就像在围猎,兀剌海城城中,不断涌出顶盔贯甲的西夏骑兵,另有两个千人队在合围而来,而他们的猎物,却只可怜巴巴的五六个。
真像是汉话说的那般,杀鸡在用牛刀。
但在草原人连番挑衅之下,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几个纵马疾驰的草原蛮子开始大声咒骂,并策马疾奔而走,他们显示出了精湛的骑术,促动战马的同时,调整着突围的方向,并拿起弓箭,将箭矢搭上弓弦,随时准备射杀敌人,他们的悍勇和凶狠,好像就是天生的。
而这个时候,他们遗落下的东西,已经被送回了城中,那是没了双耳的一个脑袋,也正是失踪多日的野利少将军的人头。
双眼睁开着,恐惧中带着疑惑,好像到死也不明白,这些草原人为什么在收得了赎取他的资财之后,还会砍下他的脑袋。
面对准备充分的围剿,几个草原汉子并不很慌张,他们早已在远处,便听见了马蹄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他们选择的位置,早已为自己逃生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他们几乎是从容的策马从包围圈还没有合拢的缺口中冲出,并顺便将几个冲的十分靠前的西夏骑兵射翻下马。
留下一连串挑衅般的呼哨声,绝尘而去。
西夏人一阵混乱,待得他们从新排好队形,追击而上的时候,只能看到几个黑点了。
领兵官们在愤怒的咆哮着,催促军兵向前,传令兵已经来到军中,带来了将军的军令,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追上去,将人都带回来。
透着血腥和愤怒的几个字……
拓跋安明此时已经来到城头之上,冷冷的望着远方,春天的风依旧有些寒冷,但拓跋安明只是抖了抖身上的肥肉,他的怒火,让他浑身发热,甚至让他烦躁的想要杀了一切看到的活物,这个时候的他,没有人敢于靠近他的身边。
不过就在看着黑压压的骑兵,渐渐远去,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的时候,他的心底,还是升起了几许不安。
怒火依旧旺盛,但他的脑子,却清醒了起来。
杀死斥候,杀死使者,如今却又将人的人头送了回来,他的脸色,终于变了,不是愤怒,而是恐惧,这是诱饵,一个个的诱饵……
“快,派人传令下去,将人给我都叫回来……”
一群不明所以的西夏将领疑惑的望过来,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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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围攻
马蹄隆隆,风驰电掣。
拓跋擒虎略微仰着头,迎面吹来的风刮在脸上,让脸上凉飕飕的还有些疼,但千军万马奔驰于侧,万千健儿耀武扬威,拓跋擒虎头一次感觉到,率领大军纵马前行的味道原来是这般爽快难言。
在他这里望去,黑压压好像一眼望不到头麾下骑军,还有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让他有种错觉,率领着这样一支兵马,足以让他战胜任何敌人,直杀到天边尽头。
他颇有些癫狂在马上咧开大嘴,呵呵的笑了起来,心想,就拿这些草原蛮子来祭一祭自己的刀锋吧,待得来日,等他接受了黑山威福军司,一定让西夏,不,让整个天下都知道拓跋擒虎的名字。
他这里只顾着自己高兴,漫山遍野的西夏骑兵,纵马奔驰前行,声势赫赫,追在那几个草原骑兵的身后,撒了欢般的往前奔行,根本不曾想过,这般疾驰,马力能不能受得了,一旦接战,会不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说到底,还是黑山威福军司驻守北方已久,在与乃蛮人交好之后,已经太久不曾遇到过战事了。
数十年下来,这一支兵马到底还有着什么样的战力,旁人也许看的清清楚楚,奈何他们自己,却从来不曾细细想过。
一支驻守于边塞的人马,像大秦西北镇军,近十余年不经战事,便已经呈现出没落之像,别说黑山威福军司这样数十年不曾和敌人见过阵仗的兵马了,他们虽然还保留着基本的军制,有着一定的战力,但一些基本的作战常识,却都已经忘的差不多,或是根本不晓得了。
这样的急追猛赶,让身后从兀剌海城中出来的传令兵,想要短时间追及他们,根本不太可能。
就算是追上了,已经发了性的拓跋擒虎,这位黑山威福军司真正的少将军,也不会立马听令返回,因为疾奔出十余里之后,他们已经瞅见了那些草原蛮子的帐篷,稀稀拉拉的立在草原上。
西夏人不自禁的发出一阵欢呼,看那帐篷就知道,敌人并不算多,而且,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次突袭,没看见那些草原蛮子们从帐篷里慌张的钻出来,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便往远处逃去。
那些帐篷中间,横七竖八的停放着之前从兀剌海城中出来的马车。
这个时候,拓跋擒虎已经两眼放光,兴奋只管催马前行,口中无意识的大声狂呼着,“追上去,杀光这些狗崽子……”
看见敌人仓惶逃走的身影,眼中已经满是杀戮**的他,根本也未曾想过,这样惊天动地的响动,那些自小就生活在马背之上,几乎人人都能从数里或者十几二十里外,就能听见马蹄声的草原蛮子,怎么会在大军离的如此之近的时候,才惊觉过来,仓皇逃走?
而且,逃走的草原蛮子都是成年男人,中间竟然没有一个老弱妇孺……
所以,拓跋擒虎带着数千黑山威福军司的骑兵精锐,就这么懵懵懂懂的一头扎进了套子里。
疾驰中的西夏骑兵,突然便发现,在远方的原野上出现了一条黑线,逃走的草原蛮子根本不顾被后面追兵追上的危险,立即策马转向,向旁边一侧疾驰而去。
那是人,数不清的人,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的草原骑兵。
西夏人的阵列中,惊呼之声四起,身为大军统领的拓跋擒虎,在疾驰的战马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脸色迅速转为苍白。
因为两侧的西夏骑兵,也纷纷惊呼喊叫,不知不觉间,两侧已经出现了大队骑兵的身影……
没错,这就是一个圈套,在得知生擒之人的身份之后,统领着草原各部骑兵,也在琢磨着怎么样突破西夏坚城的木华黎,迅速的做出决定,让脱黑脱阿的前军停止行进,并做了这么一个简单到粗糙的套子出来。
他并没有真的将希望全部寄托于能用这点手段就将西夏人诱出坚城,更大的可能则是他率兵将兀剌海城团团围住,硬生生杀进去,将黑山威福军司覆灭在兀剌海城之中,而在这几日的等待中,他更多的则是在顺便整理人马。
但几日之后,西夏骑兵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设下的包围圈中,这真的让人有些惊喜,据说那位统领着黑山威福军司的党项贵戚可是狡诈如狐,竟然中了这等伎俩,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一杆大旗之下,木华黎微微眯着眼睛,冷冷的瞅着远处的西夏骑兵,不去思索这些愚蠢的西夏人脑袋长在了什么地方,他在马上,默算着距离,不一时便高高举起战刀,猛的挥下,指向前方。
这是进攻的命令,随着此起彼伏的传令声,来自草原各个部族的骑兵们,纷纷慢慢松着马缰绳,让马速渐渐提升起来。
无数的草原骑兵,高声呼喊着天神或者长生天,纵马狂奔了起来。
草原人的冲锋,永远和汉人骑兵冲阵是两个模样,前面的人马乱糟糟的,分成很多股,看上去分外的散乱,很多战士摘下弓箭,准备射出箭矢。
就算是有着优势的兵力,也无法发挥出数万骑兵冲锋的最大优势。
所以,木华黎并未让所有的骑兵冲上去,更多的骑兵铺满在草原上,向敌人身后疾驰,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包围圈彻底合拢。
而先发起攻击的则注定是两侧的骑兵……
但此时的西夏骑兵……根本不用花费太大的心思了,他们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混乱,有的人当即就勒住了马缰绳,然后……然后便被后面的人连人带马撞翻在地,这样的事故,几乎发生在西夏骑兵军阵的各个地方。
人仰马翻,相互践踏之下,未战便已损失惨重。
缺乏英明的将领的指挥,多年不曾经历战阵,他们的表现,比拿起刀枪保卫家园的农人还要不如……
而他们的统领,黑山威福军司的副将,拓跋安明的儿子,拓跋擒虎,虽自小便有着勇武之名,但在见到铺天盖地的涌来的敌人的时候。
可怜的他在惊惧之中,几乎是下意识的收紧了马缰绳,这样的错误,也立马决定了他的命运,跟在他身后的忠心护卫,几乎是连人带马的撞在了他身上,直接将这位少将军撞飞了出去。
接着,根本收不住已经狂奔多时的战马家伙们,从他们的少将军身上,纷纷碾过去,当即将这位少将军踩的肚穿肠烂,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可以说,这是自古以来,死的最为屈辱窝囊的统兵大将之一,由此可见,黑山威福军司已经没落到了什么样的一个地步。
在野战中,也许几百人的克烈部骑兵,就能将这数千西夏骑兵,杀的片甲不留,而在另外一个时空中,确实是当成吉思汗第一次征伐西夏的时候,黑山威福军司上下,就被蒙古人杀了个鸡犬不留。
在这样一个乱世,即便拓跋安明父子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雄心壮志,但实际上,遍数天下军旅,却断没有黑山威福军司立足的余地。
战马在奔腾,战士在呼号,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各个方向射进进退不能的西夏骑兵阵中,有的在他们闪亮的盔甲上碰出一连串的火花,掉落在地上,有的则是穿过他们的**,带出猩红的鲜血,顺便,夹杂着中箭之人的痛声惨叫。
在春天的草原上。
一个个衣衫光鲜,看上去威武无比的西夏骑士被箭矢射下马来,草原战士围着他们的猎物,发出嗜血的嚎叫声,像狼群般一队队的游弋来去,用他们精准的箭术,将已经猬集成一团的西夏骑兵一层层的剥落下来。
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大片的草地,血腥的味道是空气中蔓延,却让草原骑兵们更加的疯狂凶狠,一些草原骑兵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杀性,抽出弯刀,冲上去,带走一条条生命,顺便让鲜血将自己身上的衣袍染红。
直到一些恐惧到了极点的西夏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不住哭号这祈求活命,,木华黎的帅旗渐渐移动到这里,草原骑兵的攻势才被将领们渐渐遏制住。
大群幸存下来的西夏骑兵将头埋在地上,颤抖着身躯,表达着自己的屈服,而这个时候,七千余人的西夏骑兵,已经没了一半,可笑的是,最大的伤亡却不是敌人造成的……
看着满地的尸骸,呼吸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木华黎面无表情的瞅向兀剌海城方向,已经是四月头上了,他向大帅保证过,在夏末时节之前,会将西夏左厢军司拖在北边,所以应该再加快些行军速度了。
还好,这些西夏人好像……并不能耽搁他多少时日。
如果西夏的军伍就是这个样子的话,也就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了,党项人,原来就是这么一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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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富贵
弥勒州军司驻扎在黑山谷道西口在弥勒川上,与黑山威福军司驻守的兀剌海城摇摇相对,互为支撑。
说起来,弥勒州军司只是个小军司,不在西夏十二大军司之列,是后来增设的二十四军司之一,从西夏太祖,到如今,陆续增设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军司,如今过的都很艰难,有的更已废弃多时。
一个是钱粮日少,一个还是之所以有这些军司的存在,还是为了掣肘那些像左右厢军司的领兵大将军们 。
而弥勒州军司驻守的èizhi,明显便是为了牵制黑山威福军司所设,初设之际,便是粮草聚集之地,黑山威福军司的粮草供给,都要经得弥勒州军司的同意才成。
如此这般,这些增设之军司哪里会得那些军中上将的喜欢?备受排挤不说,这些军司的指挥使的地位,还无法与那些大将相比,如此这般,几年下来,èizhi就尴尬的要命了。
像弥勒州军司就是这般,也确实风光了几年,但黑山威福军司压制之下,几年之后,别说敢擅自调拨黑山威福军司的粮草了,连兵员征调都很艰难,作为司主的指挥使,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其中有那么几个,还是被黑山威福军司的主人砍了脑袋。
就这个样子,弥勒州军司很快便衰败了下来。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自西夏立国,设十二大军司,各守先要,受左右厢军司钳制。西夏军队的架构。之后再怎么变动。也没脱离过这个范畴。
黑山威福军司作为当年的十二大军司之一,就算再怎么破落,再怎么不得朝廷重臣的喜欢,也不是弥勒州军司可以比拟的了的,各处要塞坚城,都在十二大军司控制之下,新增设的军司,也只能找些其他地方驻扎。所以,无论兵力,还是地位,根本没法与这些大军司相比……
而到得今日,黑山威福军司控制着北方通往西夏境内的咽喉要道,弥勒州军司却只能在西南方向顶风吃沙,连个像样一点的城池都没有,还谈什么掣肘黑山威福军司,巴结还来不及呢。
如今,驻守于弥勒川上的弥勒州军司只有三个土寨。成犄角立于弥勒川上。
拓跋安明的次子拓跋从龙来到过了黑山谷道,顺着官道。便往最大的军寨疾奔而来。
黑山威福军司来人,还是拓跋安明的儿子,根本不用通报,便见到了弥勒州军司的司主野利阿贵。
没怎么客套,满脸是汗的拓跋从龙便带着命令的语气道:“父亲命野利将军速速起兵,到兀剌海城汇合……”
野利阿贵是个四十多岁的党项汉子,浓眉深目,但看上去却有着几分和其他党项贵戚不同的清秀和儒雅。
没错,这位弥勒州军司的司主,也就是指挥使大人,是西夏科举上来的党项贵族,其姐更是当今圣上的乳母,虽说他这一支是野利一族的旁支,但怎么说也算是野利一族中很靠近核心的人物了。
奈何如今李元康势大,所以,亲近于当今陛下的这一支野利族人,也是备受压制,不然的话,一个自小精通汉学的党项贵族,就算不进翰林院,也不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当将军才对。
不过别看野利阿贵这番模样,但脾气却是暴烈非常,与其他野利族人没什么两样。
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年了,对黑山威福军司的拓跋安明,也是恭顺有加,但要说对拓跋安明言听计从,却也不见得。
本来他还有些惊讶,拓跋安明的儿子哪次到这边来,不是前呼后拥,摆足了架势,还要事先知会什么的,但这次,来的却是如此的匆忙……不过听了拓跋从龙的话,他心里就是一颤,不过却也有几分不喜。
黑山威福军司的人在弥勒川这边倨傲惯了,到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不管怎么说,对上他这个指挥使,以往拓跋安明的这两个狗儿子还是一口一个世叔的叫着,这一次倒好,拿军令来压人?
你黑山威福军司就算势大,又有什么资格来命令他野利阿贵?
他心里已经有些恼了,但重点不是这个,黑山威福军司竟然向自己这里来求援,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怎么回事,世侄不如坐下来慢慢说……”
“草原蛮子杀过来了,人马……很多,父亲那里命将军赶紧调兵过去,和他一起守城。”
野利阿贵心里又狠狠跳动了两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头,他脾气不好是真的,但得分对谁,又得分对上什么事情,早在去年年尾,他调任回朝的事情没办成,又接到左厢军司那边的告诫,心里头不知藏着多少心事呢,听到这个消息,他立马耐下了心思,问道:“多少兵马?黑山威福军司几万人,竟然挡不住?”
和拓跋安明比起来,拓跋从龙就太过稚嫩了,一句话就噎住了,不过随后,便不耐烦的道:“将军问那么多干嘛,父亲的军令在这里,还是派我送过来的,难道是假的不成?”
这句话不说还好,野利阿贵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个干净,冷笑了一声,道:“调动兵马之事非同小可,我身为一军之主,难道连敌情都不能晓得,便要随你出兵过去?”
“若是兀剌海城有失,怕是将军也好过不了吧?”
“哼,黑山威福军司在拓跋将军率领之下,驻守兀剌海城多年,难道是吃素的?”
“父亲让我来向将军求援,将军却如此推脱,将来恐怕在父亲面前不好说话吧?”
“既然世侄什么都不晓得,等我探明敌情,再与众将商议一番,定会给拓跋将军一个答复,拓跋将军深明大义,定知我为难之处,又怎么会责怪于我呢?”
“恐怕将军还不知晓,那些草原蛮子已经杀了将军幼子,将人头送到了父亲面前,不然的话,父亲也不会中了那些蛮子鬼计,派兵出城……”
本来两人此时已经跟争吵无异,而一句跟一句,拓跋从龙火气上头,根本忘了父亲的叮嘱,在最不合适的时机,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而且,更不该还加了后面多余的一句出来。
而听了这个消息,野利阿贵的火气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拓跋从龙从来没将弥勒州军司看在眼中,因为那个便宜兄弟的缘故,更是视野利阿贵这边为眼中钉,直楞楞的便道:“要想报仇,还不赶紧派兵跟我走?”
而这个时候,野利阿贵已经是怒火中烧,他并不算喜欢那个长的像个娘们,一身脂粉气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他没少受了野利族人的嘲笑。
但这个儿子攀上了拓跋安明,他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死个儿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即便这个儿子很受拓跋安明的喜欢……
让他恼火的是,自己儿子死在了兀剌海城,拓跋安明却派了这么个愣头青过来,逼自己出兵帮他守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当他野利阿贵是什么人了?
他死死盯着拓跋从龙,脸上肌肉抽动,拓跋从龙犹自不觉,在自说自话。
冷不防,野利阿贵抄起身后的椅子,迎头就拍了过去,顿时便是头破血流。
野利阿贵脸色狰狞,一下子便将党项人特有的暴戾性情表现了个淋漓尽致,上去又是一脚,踢在拓跋从龙的脸上,接着便是没头没脑的一顿胖揍,下手越来越狠,状若疯狂。
随手便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劈头盖脸的斩下去,若是平常,年纪不小的野利阿贵怎么也不会是年轻力壮的拓跋从龙的对手,但这个时候,拓跋从龙却先就被打懵了,哪里还躲得开劈斩而下的钢刀,顿时被斩的鲜血四溅,痛声惨叫。
外间,拓跋从龙的护卫立时便炸了,抽出腰刀就要往里面冲,但却被野利阿贵的侍卫拦住。
接着,便是一阵的内讧,到底是野利阿贵的地盘,等到平静下来的时候,外面多了几具浑身是血的尸体,里面的拓跋从龙也早已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不住的抽动,显然,命不久矣,一滩滩的血迹将厅内弄的狼藉一片……
等到晚间,将领们都被召集了过来,早已收拾一新的野利阿贵将将领们请入简陋的厅堂,摆上酒菜,丝毫不提白日间的事故,谈笑风生。
酒酣耳热之际,却是突然翻了脸,将和黑山威福军司那边走的近的几个军中将领拿住,当即砍了脑袋。
在众将惊惧之间,野利阿贵哈哈大笑着道:“诸位将军,咱们的富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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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攻城
野利阿贵一怒杀了拓跋从龙,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之后他其实就后悔了,他这个脾气,没少让他吃亏,若非他的身份,也早已性命不保。
但这一次,他杀的人可不是什么家奴妾室,杀的可是拓跋安明的儿子,那个胖子可真不是个好相与之人,而且,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那是平常时候,如今拓跋安明竟然派了儿子来向自己求援,他之前可也听说了,草原上风起云涌,闹腾的厉害,连李元翰那里都惊动了,谁知道找上黑山威福军司的是哪一个部族的人马?
当然,在他看来,就算拓跋安明派人来求援,黑山威福军司数万人马,兵强马壮的,又有拓跋安明亲自坐镇,守住兀剌海城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之所以派儿子过来求援,怕是损兵折将之下……要找个替死鬼吧?
这么一想,也就豁然开朗了,拓跋安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为手里有兵,还握着钱粮?
一仗下来,拓跋安明还能剩下多少家底,就另说着了 。
这是个机会啊……野利阿贵顺着这个想下去,野心不由自主的便来了。
草原蛮子攻破了兀剌海城最好,拓跋安明一死,什么事就都没了,草原蛮子有什么本事,定是劫掠一番就走,自己趁机进兵,占住了兀剌海城,以后也就没什么黑山威福军司了,只有他野利阿贵的弥勒州军司。
若是那个该死的胖子保住了兀剌海城……损兵折将之下。自己这里趁机带兵过去。兀剌海城也一定是他野利阿贵的。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派人去探探消息,而且,还要传报于左厢军司那边,没有李元翰那小子的支持,光靠弥勒州军司,是不成的。
但在时间上,却要压后一些。毕竟,他这一支与李元翰一脉在朝中可不怎么对付,断不能让李元翰借机占了便宜去。
而且,既然已经与拓跋安明那个家伙撕破了脸,先要做的,却是要将那些不怎么听话的人除去,以免留下后患。
至于草原蛮子若是破了兀剌海城杀过来,他也想过了,他到北边来也有些年了,对草原部族并不算陌生。对凶悍的草原部族并不轻视。
他打的主意是,那些草原蛮子来的人多。他便率兵退后,大不了过了黄河,堵住渡口,任凭草原蛮子劫掠在北边一番也就是了。
若是人少,堵住黑山谷道,和草原蛮子们打上一仗,还能多些军功出来,何乐而不为?
当然,按照他的盘算,那些草原蛮子再是悍不畏死,破了黑山威福军司的兀剌海城,也得费劲力气,哪里还敢跟弥勒州军司对阵?
所以说,随机应变便是,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一番考量,分外周详。
至于救援黑山威福军司,见鬼去吧,他想也不曾想过……
不过他打算的虽好,但实际上,西夏黄河北岸为防备北方草原部族南下的两个军司,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就在野利阿贵怒杀拓跋从龙,召集弥勒州军司众将的当天,密密麻麻好像根本没有尽头的草原部族骑兵,从北方蜂拥而来,几乎是瞬间便将兀剌海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兀剌海城并不算高大的城墙望下去,到处都草原部族飘扬的旗帜,战马在纵横奔驰,马蹄声震动天地,连城墙都在颤抖不止。
穿着皮袍子,秃着前额,拖着辫发,或者带着尖顶羊皮帽子的部族战士,呼啸嚎叫,沸反盈天,漫山遍野,好像一直能排到天边尽头。
城头上,西夏黑山威福军司的旗帜依旧还在,但立在战旗之下的西夏将领们,却一个个脸色灰白,恐惧的望着城下,在他们的前面,那个肥胖入山的身影,浑身的肥肉都好像在不停的颤抖,上好的丝绸穿在他的身上,却形成一道道的波澜,没办法,因为这位兀剌海城的主人,根本穿不上什么铠甲,也从来没有想要顶盔挂甲,上得战阵过。
“草原蛮子南下了,草原蛮子南下了……”
拓跋安明望着城下,肥厚的嘴唇哆嗦着,只不停的在嘟囔着一句话。
而城下一杆大旄之下的那个人,却是蒙古人中天生的将领,在另一个时空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蒙古万户。
大队的草原部族骑兵,根本未曾在兀剌海城城下停留,便如同洪流一般,从兀剌海城两侧奔驰而过,蜂拥进入黑山山口,往弥勒川方向而去。
大旄没有移动,木华黎只是派了蔑儿乞人首领脱黑脱阿,以及鞑靼万户不鲁黑台率领两个万人队,过黑山山口,攻击弥勒州军司,自己则亲率大军,围兀剌海城。
低沉的号角声随即响起,来到兀剌海城城下的草原大军,根本未曾休息,便发动了攻城之战。
一队队的草原骑兵在城下左右奔驰,将箭矢射上城头,初次尝试攻取城池的各部族骑兵,并没有太好的办法,他们没有太多的攻城器械,也没有汉人那样,几千积攒下来的攻城jingyàn……
到是赵石这几年,命令大同方向,往草原派出了很多工匠,可以制造一些攻城用具,不过草原上树木本就不多,而草原人纵横来去,也很少用到那些累赘的东西。
而且,在木华黎看来,草原骑兵最重要的还是来去如风的特点,无法像汉人大军般,带着粮草辎重行进。
遇到的第一个西夏城池,还不算高大,远远算不得什么坚城好塞,于是,木华黎有意不多做准备,只是命人砍下大树,制成攻城撞锤,也不过是为了能打开城门。
而且,更没有什么劝降之举,在兀剌海城下,他要演练一下,他为这些草原部族骑兵准备的攻取城寨的战术。
在漫天的箭雨当中,城头的西夏人立即纷纷躲藏在城垛之后,将领们则拥着拓跋安明,就下了城墙。
与草原骑兵缺少攻城jingyàn相比,黑山威福军司上下,守城的jingyàn也接近于零,守城器具到是不缺,但对于黑山威福军司的军兵来说,却从不曾用过。
战事爆发的如此突然,更是让这些没有经过战阵的西夏士卒惊慌失措,大群奔走的西夏士卒被射上城头的箭矢穿透,惨叫着滚倒在地上,放生痛嚎,鲜血从伤口肆意流淌出来,很快便染红了大片的地方。
失去勇气的西夏士卒,躲在城垛后面,连头也不敢冒上一下,任凭将领们叫破嗓子,也不愿站起身来跟城下的草原蛮子对射。
一个明显经过战阵的将领,在城头上疾走,在护卫们盾牌的遮掩之下,连踢带打,让手持盾牌的家伙站起来遮掩射手。
但没过多少时候,一支箭矢带着锐啸从城下疾射而上,头盾牌缝隙中穿过,正正射中他的脖子,尺长的箭矢,穿过他的脖颈,从另一侧穿出,带出一道血箭的同时,当即就将他带倒在地,他哼都没哼一声,身子抽动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顿时,换来一阵尖叫……
抵抗几近于无,草原骑兵轻松的便接近了城墙之下,他们在疾奔的马上,挥舞着套索,扔上城头,套住城垛,娴熟的好像吃饭一般,也确实如此,套取草原上的野马,可要比这个难的多了。
接着,他们的身子在马上一荡,就借力附在城墙之上,之后便奋力攀爬。
这就是木华黎为草原骑兵准备的攻城之术,当然,这样的战术在像大同,太原那样的雄城面前,是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的,但兀剌海城这样的城池,正好拿来试演。
远远的望着城头的景象,身在大旄之下的木华黎却是皱了皱眉,西夏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这和他的预想还是有着差距。
在他看来,黑山威福军司也算是西夏边军,就算糜烂,也应该有着一定的战力才对,但之前的两次接战,让他对西夏兵的羸弱有了一定的认识,和金国许多地方的守卒好像没什么两样。
一触即溃,根本称不上什么对手,攻下兀剌海城,草原部族对这个跟他们相比,足可以称之为古老而又强盛的帝国畏惧之心将一扫而空,如果不是时间紧迫,率草原各部大军劫掠边地,向内里渗透,只需几年,就能拖死这个老大帝国。
这是木华黎的想法,却也正合另一个时空中蒙古人西征的战术……
但现在,并不能让木华黎真正的满意,他需要一场激战,尤其是城池攻防之战,来演练草原部族骑兵的攻城能力。
但显然,兀剌海城不是这样的地方。
无数的草原骑兵顺着绳索,已经快要爬上城头,才有那么几条绳子被砍断,上面的人如同下饺子般掉下来,伤亡却是微乎其微,就为了这点事情,西夏兵卒却是被射中不少,城头上一片鬼哭狼嚎……
至于木华黎想象中的滚油,擂木,勾枪之类的守城利器,是一点未见,就更别提打开城门,用骑兵出来冲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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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财富
(在开头的时候说几句,写到这里,有些书友一定会觉着西夏太弱了,其实,阿草不过是按照一个朝代的末世在写,一个朝代来到末尾,什么幺蛾子都有,比如说投敌,比如说内讧,比如说见死不救,比如说拥兵自立,比如说杀良冒功,等等等等……
而这个时候的西夏,也就是这么一个模样了,成吉思汗五次西征,次次带的兵马都不算很多,却杀的拥兵数十万的西夏落花流水,和这个相像的,还有宋末和明末,其实就是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构成的一副末世图画罢了。)
草原战士很快便冲上了城头,他们抽出弯刀,将一个个西夏兵卒斩杀在地,像羊一样将他们驱赶下城墙。
兀剌海城四城城墙几乎同时失守,等到草原战士杀下城墙,见到的却是跪满了一地的西夏兵卒,从城墙上往下望下去,到处都是尖叫奔走的身影,没有什么人还敢跟他们作战。
一个个的城门被打开,等在外面的草原骑兵蜂拥而入。
兀剌海城一鼓而下……
事后点算伤亡,十六人战死,轻伤三十余人,重伤九人,再看西夏人这边,俘获四万两千人,这里包括了黑山威福军司上下所有人等,其中有正兵,杂役,作为正兵辅助的负担,还有仆从,家眷等等。
而这一战,西夏人的伤亡除了出城被围,被杀了两三千人之外,这次攻城之战,却只死了三百余人,受伤的不少,却多数都是混乱间自相践踏而来。
黑山威福军司,全军覆没,连半日都没过去,木华黎便已经住进入了兀剌海城,并住在了拓跋安明奢华的府邸之中。
而让这些草原部族战士最为兴奋的,不是杀死了多少敌人,而是缴获了黑山威福军司足可以称之为庞大的积蓄。
粮仓中都是粮食,库房中尽多金银细软以及盔甲兵刃,而最让木华黎感到高兴的是,弓箭,这里藏着无数的弓箭,就好像专门为他们所准备的一样,而且还有制作兵器的作坊以及工匠。
收获真的丰厚到让人难以相信,一座西夏边城中,却藏着如此庞大的财富,这是草原部族,包括一些草原大部都穷尽几代人的努力,也无法获得的财富。
黑山威福军司之富足,足以让许多草原汉王羡慕的眼睛发蓝……
到处都是草原战士的欢呼和笑声,如此惊人的财富,分到各个部族手里的,肯定不会太多,但只这些东西,这一仗就不算白打,而且没有什么伤亡,这在草原征战中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大大小小的草原部落一旦受到攻击,他们的反抗都是极为激烈的,黑山威福军司的表现,一下便颠覆了草原战士们对党项人的西夏帝国的看法,从这一战中清晰感受到了党项人的衰弱。
软弱的主人,却拥有着这样的财富,在一个个装的满满的库房被打开之际,部族首领们不约而同在发出惊喜的叹息之余,心里也在想着,党项人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财富,他们的掠夺热情一下便高涨了起来。
几个领兵万户当晚便被木华黎召集在了一起。
“李将军。”
“末将在。”李刑立即站了起来,他来草原已经有几年了,本来颇有一些儒将气息他,如今看上去已经和草原人没多少分别,满脸都是冻疮好后留下的疤痕,双手粗糙的好像树皮,身体强壮,两眼精光四射,看上去彪悍而又精干。
“明日大军便会启程,到弥勒川,破弥勒川军司后,随即便会南下渡河,你率部留在兀剌海城两日,挑选出俘获中的战士,补充进你的万人队中,作为奴军,单独成军,城中工匠,多为汉人,也都带上。”
“走之前,再留下一个千人队在这里守城,战利品先不忙分下去……嗯,咱们还是在这里修整一天,将那些刀枪盔甲,还有弓箭,都补入军中再说,派人传报桑昆大汗,让他派人过来运粮……”
“春天开战,各部老老小小的,可不能饿了肚子,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万户纷纷点头,呵呵的笑着,几万战士聚集在一起,还是春天的时候,对各部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尤其是鞑靼人这里,几万大军的消耗,他们负担了大半,鞑靼各部今年要是没有什么收获,就只能省吃俭用的过活了。
而像蔑儿乞人,塔塔尔人,北方过来的一些部落,本就生活的艰苦无比,到得今年冬天,若不能带回去足够的战利品,情形只会更糟。
草原人的战争,从来都是为了草场和羊群,权力争夺的味道并不算浓,多数都是为了生存在征战厮杀,只兀剌海城这里的收获,便足以让各部部众度过这个冬天了,他们都很高兴。
只是李刑有些闷闷不乐,在兀剌海城耽搁一段日子,之后的战事他可能就成了大军粮草总管了,对于年富力强,急欲建功立业的他来说,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旁边的鲁乌尔阿拔瞧了瞧他的脸色,低声笑道:“木汗对将军真是不错,以后攻城可就要看将军的了。”
木汗正是现在草原部族们对木华黎的称呼,带领数万大军还都是骑兵的木华黎,在大秦,足可称之为大帅了,而在草原地界,各部联军的首领,一般都是一部之汗王,所以,克烈部的桑昆,鞑靼诸部的不颜惜班,加上巴勒塞合部的忽难聚在一起一商量,共推木华黎为拉乌尔汗。
鞑靼语中,正是众军之主的意思。
木华黎觉着有些不妥,最终还是去信问了赵石的意思,得到回书,这才欣然而受。
而不知怎么,这些万户们私下里,便叫成了木汗,而李刑这样的秦人将领,都是赵石旧部,大帅这个词是叫不出口的,所以平常还是称呼其将军,但前面没有带前缀,以示尊敬之意,及与旁人不同。
废话少说,他这么一说,李刑听的当即就楞了一愣,不过随即眼睛一亮,匠人他这一个万人最多,又有着奴军,之前将军也说过,有了俘获,必先驱之攻城,消弱敌军士气之外,还可以减轻伤亡,行军时更可用作向导。
既然有这样一个说法,效果大家还看到,但拥有奴军的李刑这一部万人队,之后定是攻城之首选无疑。
这么一想,李刑心里的疑虑随之一扫而空,朝鲁乌尔阿拔点头笑着示意,一句话,就让两人亲近了一些。
而鲁乌尔阿拔也有着自己的思量,鞑靼人势大,几个万人队中,鞑靼人万户就占了一半,这都是因为有着那位尊贵的人支持的结果。
所以,要想让乃蛮人在部落联盟中稳稳站定脚跟,除了战场上用力之外,还要结交这些汉人权贵才行。
木汗身份越来越是尊贵,威严无比,又是鞑靼人大汗的安达,不太好接近,与那位有着血脉联系的李刑,也就成了首选。
见李刑领情,鲁乌尔阿拔心里也是高兴。
还是那句老话,凡是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勾心斗角的事总是难免,若非要评述的话,最终看的,其实还是事情之成败罢了。
那边的巴勒塞合忽难开口道:“也不知道脱黑脱阿将军,和不鲁黑台将军那边怎么样,是不是也能有着收获?”
李刑高兴起来,也有了谈兴,当即就道:“弥勒州军司残破已久,两位将军的收获怕是难以跟兀剌海城这里相比啊。”
鲁乌尔阿拔考量的却不是这个了,“大汗,过河之后,羊群要慢的多,而且,前面据说还有很多沙地,过了沙地,才是西夏人的胜州,粮食和饮水,怕是要带足了才成。”
木华黎点头,“咱们过河之后,沿着黄河走,到了大河转弯之处,再南下,到时也就没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的了,你们都要记住,一定要快,西夏人的黑山威福军司,和弥勒州军司都不算什么,只有夺下胜州,咱们才有一块地方休息……”
“大帅在南边,很快就会向西夏人发起进攻,你们要让所有战士都明白,能拿到多少战利品,获得多少赏赐,都在他们自己,今年过后,将不会再有西夏这个国度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忽难大笑,“当然明白,过了今年,就很难有这样收获的机会了,天神保佑主人,能顺利的攻下西夏人的大城,抓住他们的大汗,我们则会在天神的指引之下,奋力为主人杀死他的敌人……”
没有什么难以明白的,几个人都是心领神会,能为部族夺取到多少西夏人的财富,就要看他们能走多远了。
等到西夏人灭国,那里就都是大秦的疆域了,草原人将不再有南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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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几个万户散去休息。
木华黎独自留在奢华的厅堂之中,听着外间不时隐约传来的惨叫声以及女子的痛哭尖叫声,他不由揉了揉眉头。
虽然,他在秦军中向来有着嗜杀之名,但到底是上过国武监,又在秦军是任职多年,对于草原部族战士的行径,有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让他十分的耗神费力,一边不满于草原人的漫无军纪,一边又清晰的察觉出,和秦人军伍比起来,可怕的骑兵作战能力。
当然,他更是十分的明白,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如果让草原人像秦军那般,那么世上也就没了可以与之对抗的军队。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很清楚一点,任何精锐军伍,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只看他的弱点是在哪里罢了。
像他从前带领的秦军骑军,就不善于久战,当他们冲起来的时候,只要指挥得当,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但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队草原战士,在英明的将领的指挥之下,足以拖死任何像秦军那样的精锐骑兵,一天不成十天,十天不成一月,一月不成就一年,吃苦耐劳的草原骑兵的坚韧,是汉人骑卒无法比拟的。
但草原战士的弱点也分外的明显,他们没有军纪约束,往往都是靠着将领们的威望在维持着他们的士气,一旦自己的部落受到攻击,或者受到他们难以忍受的挑衅,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冲上去与无法战胜的敌人拼命。
他们更无法像秦军将士那样,发起坚定的骑兵冲锋,也就是说,和敌人正面作战,草原骑兵会非常的吃亏,尤其是面对秦人军伍的时候,之前大帅北来的几次作战,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也正是他最佩服大帅的地方,总能把握住敌人的弱点,制造出有利于自己的胜机,一举破敌致胜,大帅好像总能清楚的知道,敌我双方的优劣之处,并扬长避短。
他自忖没有大帅那样的本事,所以只能尽量的让草原骑兵发挥他们的长处,所以,在去年冬天,他殚精竭虑的为草原骑兵们制定着适合于他们的战术,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都在去年冬天渐渐成型。
可以说,他不愧是天生的骑兵将领,一些战术,正是另一个时空当中,蒙古铁骑最常用的办法。
失去了像木华黎这样的大将,蒙古人的损失绝对不只是一员优秀的骑兵将领那么简单,可以说,他们失去了一根支撑蒙古帝国崛起的重要支柱。
而有了秦军任职经历,并开始带领草原骑兵征战的木华黎,将变得更为的可怕,也许在治政能力之上,会有所逊色,但在战争上,迸发出来的光彩,即便是他自己,都不会预料的到……
他现在感到的疲惫,只不过是因为头一次独领大军,所感到的些许不适罢了,而他的信心,也将在接下来一场场的战事中得到极大的增强,最终完成从一位优秀的骑兵将领到英明的大军统帅的蜕变。
而兀剌海城一战,看上去简简单单,实际上却浸透了他的心血,如今草原骑兵来自各个部族,还难以做到如臂使指,但随着战事的进行,草原部族骑兵必然会学到更多的东西,更加容易指挥,而他也正在向这个方向在努力着。
外面偶尔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是草原战士们正在处决党项将领,这个命令木华黎早已发出,并将一直执行下去,因为他知道,大帅若是在这里,一定会这么做,而且会做的更彻底。
就像在河中河东等处,杀死那些女真人,契丹人一样。
他则稍加变通一些,并没有让部下将所有党项人都杀掉,并非是他更加仁慈,而是要在之后的攻城战中,将这些党项降俘消耗干净。
在手段上来说,无分优劣,大帅需要那些异族的血来安抚人心,提振民气军心,而他,则是要用这些降俘来打击那些守城的西夏官兵的士气,用西夏人自己的鲜血,来打开胜利之门。
晚间空闲下来,木华黎觉着身心俱疲,但他还是打着精神,让部下将兀剌海城的旧日主人,黑山威福军司的司主拓跋安明带了自己的面前。
如今的拓跋安明,衣衫破烂,狼狈之像也就不用多做描述了。
战败者,总是相似的,不同的则是,有些人骨头硬些,有些人骨头软些罢了。
拓跋安明,这位兀剌海城残暴的统治者,拓跋一脉的子孙,无疑属于后者,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时至今日,党项人祖先的勇烈,在他们的子孙身上,已经找不到多少踪迹了。
当拓跋安明被带到木华黎的面前,见到这个正襟危坐,浑身上下都有着异样的威严的将军的时候。
拓跋安明已经明白,这个人决定着他的生死,而在城破之际,其实他就清楚,如果想要活下去,党项贵戚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更可能让他身首异处。
他唯一的机会在于,草原部族南下攻夏,需要熟悉这里的人作为引导。
当然,这还要看这些草原部族首领们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是想占据疆土,还是为了劫掠而来。
他更清楚,草原部族如此大规模的南下,和南边那个强大的汉人国度肯定脱不了干系,也许……南边的秦人,已经开始准备攻打西夏了。
这样一来,他想要活下去,将付出成倍的艰难努力才成。
不得不说,在这样一个时节,还能想的如此清楚,这位兀剌海城的主人,有着一颗和他的外表皆然不相匹配的心肠。
来到旧日自己曾无数次决定别人命运的厅堂之中,他完全没有顾忌往日尊荣的身份,立即爬倒在地,将肉呼呼的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用他这一生最谄媚的声音道:“小人拓跋安明,向尊敬的您行礼,请求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为尊敬的您效劳。”
赫然,他说的竟然是正宗的乃蛮语,还带着乃蛮贵族的腔调。
木华黎望了望好像肉蛆一般趴伏在地上的党项贵族,厌恶的皱了皱眉,他本来想要见到的是这个人的人头。
但现在,他的心思有了一些变化,这不但是因为报上来的收获有多么丰厚,还因为,他想到,需要这样一个人,来为西夏人做出榜样,李刑说的不错,过多的杀戮,只能让人恐惧,虽然那样会让你的敌人怯懦,但恐惧到极点,却有可能催生出勇气这种东西。
所以,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加有用。
而最重要的是,大帅杀戮虽多,却并不滥杀,往往都有着极为明确的目的,收服一些党项人,可能会让大帅不太高兴,但却可以让接下来的战事变得简单一些。
他在国武监中学到了一些东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在争取胜利的同时,尽量的减少自己的伤亡,这才就是战争的真谛……
所以,这个肥胖的家伙,能不能活下来,却还要看他能做什么,一味的谄媚,却是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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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弃军
“拓跋氏的子孙,西夏皇族的后裔,你这样拜倒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你的荣耀在哪里?”
传来的话语,让拓跋安明愣了愣,因为,那是不用于乃蛮话的蒙古语,他曾经从一个商人的随从口中听到过,和乃蛮话很像,但却更加粗犷,也意味着说这种话的人身份绝对不会很尊贵。
事实上,在突厥大帝国崩溃消亡之后的几百年中,东北的蒙古部族的血脉,确实算不上尊贵,他们往往被占据着丰腴之地的草原部族视为野蛮人,直到蒙古诸部崛起的今日,这种观念也未曾变过。
不过拓跋安明也只是有了一瞬间的愣神罢了,他马上哆嗦着肥肉,谄笑着回道:“在尊贵的您的面前,小人想,所有的荣耀,都将来自于您的承认和赐予。”
很巧妙的回答,而且显然,这位西夏党项贵族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说着蒙古话的将军,能独自占据他见客的厅堂,只能说明,这个人便是率领草原部族南下的首领,一位带领数万大军的统帅,必定也是草原上非同小可的人物,如果是从前,这样的人物他一定听说过,或是亲眼见到过。
但自从这两年草原上你来我往,杀的血肉横飞,来自草原部族的消息便没多少了。
他这个时候无疑很后悔,去年应该好好打听一下草原上的情形的,尤其是草原部族当中,出现了哪些英雄……
但因为有着秦人的参与,他手下又没有太过合适的人选,他也就不想给黑山威福军司找麻烦,本想着今年草原平静一些,再派人出去,这么一来,却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在几乎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被蜂拥南下的草原铁骑围在了兀剌海城之中。
当然,此时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他能做的,只是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而已。
随着他的一句话,厅堂里安静了下来,拓跋安明埋着脑袋,只能听见后面两个汉子好像野兽般的沉重呼吸声,他背后的汗哗哗的淌,偏偏还感觉不到热,身上凉飕飕的难受。
半晌过后,他终于忍不住这种难受的煎熬,稍稍抬起头望过去。
消瘦的蒙古将领在歪着头静静的看着他,离着有些远,灯火飘摇之际,他一直没有怎么看清过这个人的面容,此时,也只能看到一双威严的眸子,闪闪放着光,就好像野地里的狼在瞅着自己的猎物。
拓跋安明一下就低下了肥硕的脑袋,心里砰砰的跳个不停,这样的沉默,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他忍不住又要开口告饶的时候,清冷的声音传来,“你长的这么胖,除了能吃之外,对我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是从前,嗯,不用从前,只是一天之前,有人敢拿这个嘲笑于他,他一定会将那个人撕成粉碎,并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但现在,他却马上在胖脸上挤出笑容,连连叩首道:“小人除了胖些,却要比许多人都要有用呢……”
木华黎冷笑了一声,同时开口用已经没有多少生硬的汉话说道:“比如说……”
拓跋安明惊了惊,这是汉话,心里立即有了些猜测,不过随即,他便又是一喜,赶紧也换了汉话道:“小人胖了些,肯定不能带兵去打仗,但小人善术数,于敛财之上略有所得,做个管家还是成的,如果将军想继续南下,小人虽然不堪驱使,但与朝野内外,都还有些关联,比如说胜州那里……”
声音顿住,就好像待价而沽的商人,胖子谄媚的笑容中带出了几分狡猾。
木华黎终于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站起身来,缓步来到拓跋安明面前,黑瘦冷峻的脸上,挂着些笑容,却透出不一般的残忍。
他手扶刀柄,漫声道:“听说黑山威福军司的主人其胖如猪,却狡猾如狐,心狠之处,却又与豺狼相仿,留你这样的人在身边,疏无益处,不如杀之以绝后患,你说对吗?”
说着话,手指一按绷簧,接着拇指在刀柄上一弹,一缕刀光立即便闪烁而出。
拓跋安明被惊的一哆嗦,尖叫声中,身子已经缩成了一团,好像个肉球一般,滚倒在地上,“求将军饶命,饶命啊……”
求饶声中,寒芒闪动,拓跋安明眼睛猛的睁大,寒芒闪动间,一把与草原人的弯刀迥异的钢刀,已经贴着他的面庞,扎在了地上。
拓跋安明被惊的已经面无人色,浑身的肥肉哆嗦成了一个个儿,一股暖流不由自主的便从下面流了出来。
此时头顶之上,传来比钢刀的气息更加寒冽的声音,“我总听说,越是残暴之人,胆子越小,今天到是见识了……既然有些用处,今天便饶你一命,记得,我既非你的父亲,也不是你的兄弟,我叫木华黎,草原勇士们尊敬的称我为拉乌尔汗,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主人,哪天若是觉得你没了用处,一定宰了你来下酒。”
“来人,拖他出去清洗一下,让他写一封书信,给他那个妹夫,明天早上再带他过来见我。”
望着被拖出去的胖子,木华黎顺手抽出钢刀归鞘,心里想着,若是大帅在这里,会不会留下这个胖子性命……
不过转念间,又想到,西夏人的贵族已经没个模样,将军不像将军,文官不像文官,让这样的一些人占据高位,若是不亡,也太没有天理了。
不过这才是兀剌海城,一路过去,不定也能碰到一些党项豪杰才对,金国那里还有些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家伙,西夏立国比金国还要长久,不应该没有一个英雄。
重又坐下,大口喝着奶酒,心思却已经飘飞到了弥勒州军司那边,也不知不鲁黑台和脱黑脱阿两人战果如何了……
实际上,此时两万草原骑兵在不鲁黑台和脱黑脱阿率领之下,并未走出黑山谷道,而是宿在了黑山谷道西南口内,而他们也并不知道,弥勒州军司已经得了消息。
不过话说回来了,就算他们知道,也不可能趁夜攻打弥勒州军司的军寨,草原骑兵的夜战能力,不提也罢,而草原上的战争,也少有是在夜晚发生的,草原上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趁夜突袭往往会陷入混乱,就算击败了敌人,自己的损伤也将难以估量。
所以,瞅天色已晚,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在谷道中驻扎了下来,他们可不管这样凶险的地方最易中埋伏,他们只知道,在谷口设下些游骑,便不会有人能偷袭的了他们,而他们的敌人,弥勒州军司,据说也没多少兵马,守着几个寨子而已。
两万草原勇士明早一举杀出去,不信弥勒州军司的西夏人能挡得住。
但他们到底是低估了西夏人的反应……
深更半夜,和众将一直痛饮到月上中天,才算歇息下来的野利阿贵被心腹将领叫醒,还有着宿醉,就听见心腹在耳边说道:“将军,不好了,谷道中都是草原蛮子,怕不有几万人,将军,咱们怎么办,将军……”
野利阿贵晃了晃脑袋,本来还想训斥这些家伙,吵醒自己的美梦,等到想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
“你说什么?”
“请将军速做决断,黑山谷道中,到处都是草原蛮子,明天一早,可能草原蛮子就要杀过来了。”
一下子,野利阿贵就蹦起来了,“不可能,怎么会……黑山威福军司呢,拓跋安明呢,数万兵马在那里,怎么会让草原蛮子进了谷道?”
“将军,是您派出去的探子亲眼所见,这么大的事,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会乱说,黑山威福军司……怕是完了,草原蛮子来的人太多,拓跋安明怕是挡不住……”
“快,快,召集众将来这里……”
“且慢,将军啊,明天一早,草原蛮子就要杀过来了,以咱们弥勒川军司的兵力……现在召集众位将军议事,又有何益?草原蛮子都是骑兵……”
“你……你……”
野利阿贵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心腹将领的意思,黑山威福军司完了,弥勒川军司又怎么挡得住对方?而且,他还将所有军中将领都叫来了这边,其他两个寨子简直就是群龙无首,一旦让众将知道消息,就算现在逃走,带着那许多人,又怎么能逃过草原蛮子的追击?
与其战死在这里,到不如……
见他犹豫,那边的心腹又劝,“草原蛮子势大,将军与其力战而亡,不如将消息送到李将军那里,就说咱们拼力突围而出……也好叫李将军那里早做防备,说不定还能立下一功呢。”
这一下,野利阿贵是真的心动了,惊慌之下,也不想去看草原蛮子是不是真的来了许多人马,时间紧迫,哪里顾忌得了那么多?
深夜,弥勒州军司主寨的寨门悄然打开,一行数十人拿着野利阿贵的令牌出寨而走,却不是向东北方向,而是径自转向南边黄河渡口,等到天明,众将打算向将军辞行回寨的时候,野利阿贵已经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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