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浩荡劫数，席卷天地
“域外天魔……”
那流光不住跃动，一道道“无声之声”在这片虚空中不断回荡：“你要和我为难？不是你该搀和的事情，你就不要搀。若是惹急了我，我就去灭了你那域外魔界中的本体。”“即便真仙，本尊就怕了么？更别说，你现在不过是个谪仙罢了，和真仙本身都有极大的差距。”
那道黑气周遭，无声之声同样在不断回荡：“凭你就想灭了本尊？哼哼……你若能够去到域外魔界，本尊立刻自尽，不劳你动手，如何？”
那流光周遭，无声之声在涌动着：“看起来，你的确是要和我为难了。”
谪仙天魔交换心念的同时，那漆黑的漩涡猛的一缩，化为微毫的一点，不见了半点踪迹。
那光影在无尽虚空中稍稍跃动了一下，而后缩小成极小的一点光亮。
一直追踪不休的流光，正要将那各个小千世界挥去，困锁那一点光影，却见那道森森黑气猛的一转，无尽虚空中登时显出种种魔头、幻景，将那些小世界都囊括其中。
那些小世界落入这如真如幻的魔头幻境中后，顿时如同陷入泥潭一般，分毫不能动弹。
那化作微小一点的流光猛的一闪，消失无踪。
“阻拦我做事，你是想死！”
一股愤怒、冰冷的情绪，在这片虚空中爆发开来。
被称之为天魔的森森黑气周遭，荡起了一阵无声之声：“似乎若无本尊搅局，你就能将这件事情做成了一样。”
那团流光“沉默”了一阵，转而向一个小千世界而去。
无声之声自流光中传出，回荡在这片星空中。
“天魔，我不想多生枝节……谈一谈吧。”
无声之声的回荡之中，那点流光遁入了那小千世界中。
那森森黑气也不犹豫，化作一线，刺入了那小千世界。
小千世界中，一光一暗先后来到。
这方小千世界中尽是烈火毒炎，熊熊烈烈，焚烧不休。其中的烈火凶猛至极，即便元神之辈落入其中，一样也要受伤。稍稍耽搁，不能立刻脱出，就要被烈火焚烧殆尽。
一光一暗都非寻常元神之辈可比，在这充斥着烈火毒炎的小千世界中安然存身。
烈火虽然凶猛，却根本焚烧不到二者分毫。
那道光芒稍稍转动，化作一个浑身遍洒青光的年轻人。那道森森黑气转动了一番，扩散成了丈许方圆的一团。又一凝，黑气变得如同一团黑光，并未显出什么固定的形状。
“你说，你要和本尊谈一谈。”
一个声音，从那无形无状的黑光中传出。同时，一双血眼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黑光中，直盯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血光转动，如眼光流转：“却不知道，你这么一个谪仙，和本尊这域外天魔有什么可相谈的。”
“我只是不想多生枝节。”那年轻人淡淡的道：“你要做什么，那就只管去做什么，我不会去管。我要做什么，你也不要管。如此，你我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你协助那个许七，不过是想要趁机夺舍了他，好找到一个降临他上一世所在的那方世界，对吧？若是你不胡乱搀和，我可给你一个保证。”
“我做完了所有事情之后，会亲自引你降临那方世界，你要作什么，我都绝不去干涉。”
年轻人言语一缓：“你若和他争斗，非要在那许七身上琢磨降临那方世界的办法，我可先告诉你，你毫无机会。此刻帮他，日后也不会有半点收获。”
“但你若是站在我这一方，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什么都不要去做，就能安心等着你一直所想的事情毫无波澜的到来。”
“这件事情，对你是十分有利的。”
看着面前的一团黑光，年轻人微微摇头：“域外天魔，你要选择清楚。”
“哈。”
域外天魔笑了一声，道：“你说本尊没有机会，就好像你已经看破本尊的命运似的。哈哈！可笑！”
常人或许还有命数一说，但一旦突破了人身的寿数限制，寻常所言的命数一说便也无法限制修士了。虽然仍旧不能真正的脱去枷锁，却有了更大的自由。
而域外天魔从根本上便和常人不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运数、命运之说。
虽然域外天魔一样在那总揽一切的大天地中有些痕迹，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脱离了牢笼，真正自由，前路却也不是旁人能够把握的清楚的。
那年轻人淡淡的道：“不能挣脱那总揽一切的大天地，又如何算是真正自由？即便域外天魔和常人不同，无命数之说，但和有运数命运有关的人搀和到了一处，是成是败，也不是不能把握。”
“我的确不能把握清楚你的命数，但，我可以把握清楚那个在这一世名为许七许庆之的命数。”
“他的根源不在这方世界中，在无尽虚空的深处。天魔，你要把握清楚他的命数，等同要在那总揽一切的大天地运转中，找到他一人在那大天地中留下的痕迹。你若连这一点都能做到，也就不会来搀和这件事情。”
“我和他，虽然不在一个中千世界，却在同一个大千世界中。他的根源，我把握的清清楚楚。”
看着面前的域外天魔，年轻人道：“除了我，无人能够杀他。而他，也一定会是死在我的手中。这件事情，自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入那方大千世界，扰乱了我的清静之后，便已经注定了。”
“我虽看不清你这域外天魔的，却能把握清楚他的。你若是抱着日后和他争斗的心思，眼下才要帮他的话，还是尽早收手吧。”
“能够杀了他的，是我，不是你。”
域外天魔略略沉默，而后大笑道：“命中注定，就是要死在你手中？哈哈！这笑话一点都不可笑！”
年轻人面无表情：“这是我和他的天命。不杀他，我的天命就无法践行完整。”
域外天魔更是大笑：“无数大千世界中，有无数中千世界，一共是多少生灵，常人？如他一样在机缘巧合之下穿过了大千世界转世的，不知有多少数目。如果一个个都要去杀，都要杀死，那各个世界中的真仙就不必做别的了！”
“你这么一个真仙，早就跳出了大千世界的藩篱、牢笼，即便还有天命之说，又怎么会和一个凡人扯上关系？”
“嘿嘿嘿嘿……照你这么说起来，他可不是个寻常人呐！”
“你要杀他？本尊就偏要帮他。你不是说，他命里注定得被你杀了么？极好，极好……本尊帮助他，先将你杀了，不就破了这个什么命中注定了么？”
“哈哈哈哈！”
域外天魔浑然不将年轻人一番言语当作什么重要的事情对待，大笑不断。
“天命就是天命，不会改变。你帮他，注定是无用功夫。”
看着面前的域外天魔，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年轻人稍稍皱了皱眉，道：“我若杀不了他，那就是一切世界的劫数。一切中千世界、大千世界，以及那囊括一切的大天地，都会因此而彻底改变。即便域外魔界，也不能避过这一场彻底的改变。”
“只要是有修士存在的世界，都会迎来这一场改变。于那些世界而言，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劫数。”
“若我不能杀了他，这劫数就会到来。”
“域外天魔，等到劫数席卷域外魔界，等到他杀上域外魔界，你或许会感慨今日没有和我携手将之扼杀，或许会后悔今日给自己挖掘了坟墓。但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也都晚了。”
域外天魔报之以大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本尊更要取而代之！”
顿了顿，域外天魔冷笑了一声，道：“若你真的有将他杀死的把握，又何必追杀那个无我天书的投影呢？无我天书，本身便是那总揽一切的大天地的一道意志。若这大天地都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劫数，又怎么会没有半点动静呢？”
“你要击杀无我天书的投影，或许是不想让这些事情走漏吧？哼哼哼……不过是不想别人和你利罢了！”
哈哈大笑着，域外天魔化作一道黑气，跃动一番，瞬间离开了这方小千世界。
“嗯……”
小千世界中，年轻人沉默的站在烈火毒炎中，微微摇了摇头。
“素闻天魔狡智，如今看来，真是……哼。”
身形一转，年轻人化作一道流光，破开这方小千世界，不见了踪迹。
…………
虚实相间的小世界中，许七、绝鬼以及九毁鬼王，分坐一处。
自从当日将绝鬼稀里糊涂的算作半个门人之后，这小千世界里便多了一个人。
九毁鬼王并不传绝鬼什么法门，只是偶尔给绝鬼一些指点。若是绝鬼不能立刻明白，或是参悟清楚其中的变化，不能将自己的错误改正，就要被九毁鬼王用磷火炮制一番。
九毁鬼王把握着尺寸，不会伤及了绝鬼的性命，也不损伤他的肉身、神魂根本，却能让他饱受痛苦。
虽说种种痛苦都不是寻常能够经受的，但绝鬼却无半点怨言。每日里修炼的更加勤快，全然不怕再被炮制一番。
在他看来，能得九毁鬼王指点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了。这些苦痛，相比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旁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还求不来呢。
第二百零二章 半个师尊
偶尔什么时候，九毁鬼王或许对绝鬼的进境稍稍满意了，便会在传授许七法门的同时，让绝鬼在一旁听着。
能学到几分，能听懂几分，那就是绝鬼自己的事情了。
绝鬼的修为，如今已经有了个坚固的构架，没有多少可改变的地方。要修炼别的法门，那就要从头开始，舍弃眼下的百鬼窟修为。
许七的情况却不相同。他虽然也有百鬼窟的修为，却还没形成构架，种种法门都修炼了之后，也能找到几门真正合用的，以百鬼窟的法门将之串联起来，形成自己固有的修行构架。
九毁鬼王的种种法门，虽然和百鬼窟中的法门不同，根底却也还在百鬼窟中。许七以百鬼窟的法力运用九毁鬼王独创的法门，从头开始，构架一个自己的修行构架，那是没什么问题了。
绝鬼却因为修行构架早就树立，不能改变，即便能够旁听九毁鬼王传授法门，又能用百鬼窟的法力将之驱动，却也无法将之纳入自己那早就成了一套固有构架的修行之中。
因此，绝鬼也不去听法门，只听九毁鬼王在传授法门时捎带着讲的道理。
那些修行的道理，与他而言才是难求的东西。
同为元神宗师，因为在修行一道上的见解不同，成就的元神境界便有高低之分。
九毁鬼王横扫百鬼窟中元神修士，无一人能够与之对敌，即便群起与之交手也无法抗衡。说他是百鬼窟中最强的元神宗师，也不虚言。
能听这样一位元神宗师讲述修行道理，实在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数日以来，绝鬼只觉得自己先前在修行一道上的些许迷惑、把握不清的地方，都在九毁鬼王的指点下被尽数破去。一些修行上的歪路，也在九毁鬼王的强硬手段下被纠正了过来。
有一日，九毁鬼王看起来是心情稍好一些，便说绝鬼虽然天资不足，十分鲁钝，但胜在能够痛下苦功，精进不休。若是能够一直如此，此生成就元神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得了这样一个点评，绝鬼修行起来更是勤奋。
许七的情况则和绝鬼全然不同。九毁鬼王每传给许七一个法门，便会让他自去理解、推演。
以他眼下的百鬼窟修为，想要入手修炼九毁鬼王独创的种种法门还是有些不足。九毁鬼王也并无这样的想法，只是让许七能够将这法门推演的彻底清楚便罢。
只要能够推演、模拟的彻底清楚，日后境界一到，修炼起来就无半点难处，朝夕之间便能有所成就。
许七肉身的修为不足，神魂却是极为庞大。之前修炼万象天魔心景世界，一点点的在心中构建一个心景世界，要心念推演的极为细致才可以修成。如今在神魂中推演这些法门，便如自身修行一般，推演的极为真切。
若是有天魔秘宝在，许七连这心中推演的功夫都不用去做。只要进入了天魔秘宝内的世界，借着那小世界的力量，将九毁鬼王所传的种种法门、手段用出来绝非难事。
那样一来，推演这些法门就更为简单了。
只是许七自己所有的天魔遗宝此刻在九天仙府中，另有用处，这件事情倒是无法取巧了。
一日日过去，九毁鬼王也不提他和无间鬼帝之间的争斗，好似根本就没这件事情似的。
但，九毁鬼王先前便有言语，他和无间鬼帝之间的争斗已经近在眼前。如今不去提及，如若无事，只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九毁鬼王不去提及，许七也不去问，只是在推演种种手段时更加的用心，力求尽快推演出个结果。
这一日，九毁鬼王睁开双眼，沉默了片刻，自出了小世界。
绝鬼一心修炼，并未察觉。许七正好将九毁鬼王传下的法门推演出个结果，便见他这样的举动。
一直以来，九毁鬼王都在这方小世界中。即便要去什么地方，也是先将小世界腾挪到那里，而后再出小世界。相比之下，要比自身飞遁更为方便迅速。
小世界如今便在九毁山中，并未转挪，九毁鬼王却忽然离开，实在是有些反常。
过了片刻，小世界中磷火卷动，九毁鬼王从中一步踏出。
看了许七一眼，九毁鬼王却不言语，而是转向那一直在修炼的绝鬼：“绝鬼。”
绝鬼本在一心修炼，却猛的听到这么一声招呼，立刻收住一切法门。
连忙站起身来，绝鬼遥遥的向九毁鬼王俯首拱手：“宗师。”
往常这么招呼，就是九毁鬼王看出了绝鬼修炼时的错误之处，要指点一二。
九毁鬼王的言语，自然算不上好听，甚至还有磷火炮制这样的苦痛。但他指出的疏漏，给出的办法，都是切中问题根本的，往往让绝鬼有“猛然之间天地宽”的感觉。
因此，绝鬼对此是极为期待的。即便要受责骂、刑罚，都不能减去他半分期待之意。
看着绝鬼，九毁鬼王道：“你的资质，在寻常之中，的确算是一流了。但那只不过是寻常眼光罢了，若是沉沦在旁人的眼光之中，就此以为自己的确是一流的资质，也就断绝了自己的修炼之路。”
一出口，九毁鬼王说的却并非绝鬼的修为。说话时的语气，也和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
“资质不足，你能下苦功，也能将之稍稍补足了。原本以你的资质，这一生能晋升元神境界就算是好运。想要再向上一步，机会渺茫。若你被旁人所言的‘一流资质’迷惑了心思，那元婴境界便是你的极限了。元神境界，想都不要去想。”
一番话将绝鬼说的冷汗淋淋，连忙道：“宗师的教诲，绝鬼绝不会忘！”
“你能下苦功，并且苦功不断，日后成就元神境界的机会就大了极多。再向上一步，晋升归玄境界，也是有可能的。”
“但你要记住。”九毁鬼王看着绝鬼，道：“你这苦功，只能越用越深，不能弃之不用，或是稍稍松懈。哪怕是有半点松懈，甚至只能维持眼下这样的用功，成就归玄境界的可能便会极小。”
“是，是！”绝鬼大声应道。
一直以来，九毁鬼王若是谈及他的资质，最多也就说他是否能够成就元神境界。一旦说起这个，必不可少的便会说起绝鬼本身的资质如何。言下之意，若绝鬼不再耗费苦功，成就元神境界的可能也不大。
至于归玄境界，九毁鬼王就从未和绝鬼提及过。
绝鬼被九毁鬼王这样一个元神宗师评为“有望成就元神”，便已经是心满意足，喜不自胜。归玄境界，那是想都没有想过。
如今，九毁鬼王却突然提及了这一点，实在令人意外。
也让绝鬼极为惊喜。
——原来，我也是有可能成就归玄境界的……
这样的心绪之下，绝鬼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能自控，一时间大了几分。
他心中实在是激动。
“记下了就好……”
九毁鬼王点点头，道：“这几日指点你的修为，算是尽了一些师尊才要尽的责任。嘿……你不是我的弟子门人，我只算你的半个师尊吧。”
话音落下，许七、绝鬼身上忽然显出一团磷火来。火光卷动，二人便从小千世界中消失无踪。
再脚踏实地时，便已身在九毁山外。
看着眼前的九毁山，九毁鬼王微微摇了摇头，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向绝鬼问道：“这九毁山如何？”
绝鬼道：“实在是难得的宝地。”
九毁鬼王点了点头，一指绝鬼：“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给你了。”
“这……”绝鬼一时间不明九毁鬼王是什么意思，登时愣住了。
谁不知道，这九毁山是九毁鬼王这位出身百鬼窟的元神宗师的洞府？
给了自己？
九毁鬼王又如何自处？
不等绝鬼言语，九毁鬼王道：“日后若是百鬼窟还在，这座九毁山便是你的，无人能入。你当作自己的洞府，那是极好。若不想在这里修炼，那也无妨。偶尔记起了，来这里稍稍打扫一番也就是了。这样一个宝地中，若是草木横生，没了面目，也是令人心中不快的事情。”
“日后若是百鬼窟不在了，这九毁山仍旧是你的。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告诉旁人，你是我的弟子门人，以这九毁山作为你的宗门洞府，开门立派。若百鬼窟仍旧存在，我就不是你的师尊，你也绝不能拿这件事情和旁人去说，否则就有你自己的杀身之祸。”
说着，九毁鬼王弹出一道磷火，在那刻着“九毁”二字的石碑上一转，将之炼的如同一团软泥一般。
又一指绝鬼，绝鬼头顶便飘出一点虚浮的白光，顺着九毁鬼王的手势落入了那被磷火炼成软泥的石碑中。
将磷火一收，那石碑登时有了形状，和先前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其中那“九毁”两个大字，在被重炼之后已经不见了踪迹。
指了指面色有些发白的绝鬼，九毁鬼王道：“从此之后，这九毁山谁能出入，就看你的意思了。”
他是元神宗师，修炼的又是百鬼窟法门，于操纵魂魄一道上当真是行家里手。
不需绝鬼同意，便将绝鬼的神魂截取了一部分，炼入了九毁山的禁制之中。
从此以后，除了九毁鬼王之外，旁人想要进入这座九毁山就要看绝鬼的心思如何了。
第二百零三章 决战之地
绝鬼虽然不知九毁鬼王为何如此，但听他提及“百鬼窟日后是否存在”，再想想之前盛传的某些传闻，顿时明白了几分。
只怕传闻不虚，九毁鬼王是真的有心挑战无间鬼帝！
不然，此刻也不会从他口中说出“百鬼窟日后是否存在”这样的话来。
“宗师，不可，不可啊！”
情急之下，绝鬼高声叫道。
“嗯？”九毁鬼王看着绝鬼，问道：“有何不可？”
这话将绝鬼问的一怔。
他本有心劝阻九毁鬼王，不要和无间鬼帝争斗。但如今看着九毁鬼王，这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么一位宗师之辈，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又怎么会轻易被旁人劝阻？
说与不说，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九毁鬼王要做的事情，不会因为一番言语就此罢休。
愣了愣神，绝鬼道：“我，我并非宗师的弟子，门人，这九毁山不该给我。要得这九毁山，也是真正得了宗师衣钵的许先生才有资格。”
九毁山本就是一块宝地，又被九毁鬼王经营了多年，其中禁制完备。若是有心抗敌，即便元神修士都无法攻入其中，反要受到禁制的反击。不管是将此作为自己的洞府，还是一个宗门的道场，都是十分合适的。
但，绝鬼自问自己没接受这九毁山的资格。
论及资格，显然是那站在一旁，得了九毁鬼王种种自创法门，继承了他所学的许先生更有资格。
既然劝不得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之间的争斗，绝鬼也只好在这件事情稍稍劝诫九毁鬼王了。
“他？哈！”
九毁鬼王看了看身旁的许七，轻笑了一声，道：“今日的事情之后，他是否还有一条性命都是未必，如何接掌九毁山？给你了，你接着就是了。”
“这，这……”绝鬼看着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许七，再看看九毁鬼王，彻底弄不清楚眼下的情形了。
若说九毁鬼王是要挑战无间鬼帝，又不想自己万一身死败亡之，一身法门无人传承，便找了这位许先生做为弟子，传授衣钵，这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样一来，不管日后九毁鬼王是生是死，一身法门总算是有了后来人继承。若是后来人开辟宗门，必以九毁鬼王为立派宗祖，九毁鬼王即便身死，也会因为这个宗门、这些传人的存在而不被人轻易遗忘。
但如今听来，事情却并非如此。
九毁鬼王大有将他这个刚刚收下的门人、得了他衣钵的许先生，一起扯入这件事情中来！
看看面色淡然的许七，绝鬼心中才明白一直横在心中的那种古怪感觉是怎么回事：这位许先生一直只是旁观，并无半点言语。如今看他听九毁鬼王的言语，也是面色淡然，丝毫不觉意外。
想来，这些事情他心中早就清清楚楚，有了准备。正因如此，今日九毁鬼王做这种种安排时，他才不发一言相劝。
“绝鬼先生。”
看看有些茫然的绝鬼，许七想了想，道：“日后如何，还是未知的事情。但若日后百鬼窟陷入将要被灭的局面，你可离开百鬼窟，自立一个宗门。”
“这个宗门的修炼手段、法门，都可照抄百鬼窟。但有一点，绝鬼先生你要记得。”
“你创立的这宗门，要立下规矩，决不可杀伤、欺压没有修为在身的寻常百姓。若是能做到这一点，就是避过了百鬼窟覆灭的根源。”
又一笑，许七道：“这种事情终究是未知的事情，百鬼窟日后是否存在，是否有覆灭那一日，眼下难说的很。我向绝鬼先生说这个，也只是给绝鬼先生提个醒，日后若出现了这样的情形，绝鬼先生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九毁鬼王在一旁微微点头，向绝鬼说道：“他这一番话，你要记在心里。”
绝鬼或许听不明白许七的言语，九毁鬼王却是清清楚楚。
许七先前便说过，百鬼窟的行事、作为不合他的心思。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将百鬼窟连根拔起。
今日他跟绝鬼提起这个，也算是给绝鬼提个醒，免得日后许七不得不将绝鬼一道灭了。
许七对于绝鬼本人的印象还不错，之前在云岭国中的一番争斗里，绝鬼并非将争斗波及常人，可见并非百鬼窟中那些当真不能留存的修士。
之后九毁鬼王也曾说过，绝鬼一身修为的根基打的稳固，并未运用那些摄取常人性命、生魂的快捷手段，来成就自己的修为。
这样去做，或许和绝鬼本性无关，只是他不想让自己的修行根基不稳，积累下日后难以根治的杂质。所以，那些要以常人性命为引子的手段便没有碰过。
许七也不管他本心如何，只看他做了什么。
如今提醒他，也是让绝鬼心中有个把握。
因为种种缘故，一人可以不去作恶，这是自律。但若无强硬的规矩，又哪儿能让门下所有弟子都如他一样的自律？
唯有有了这样一个明确的规矩，而后严厉执行，才能确保不出差错。
听九毁鬼王也这么说，绝鬼连忙应道：“是，是。”
他心中不清不楚，却也知道这话从九毁鬼王口中说出，到底有多大的份量。
即便想不明白，但依照这位许先生的言语，做个十成十，想来也不就不会出错了。
“唔……诸事已了，走了，走了。”
九毁鬼王看看绝鬼，摆了摆手。
话音未落，九毁鬼王和许七身上腾起两团磷火。磷火转动了几息功夫，便消散无踪。
九毁山外，只剩下了有些茫然、有些无措的绝鬼。
虚实相间的小世界中，九毁鬼王操纵着小千世界，不断疾行。
从小世界中向外去看，现世中的一切光影都变得混乱、扭曲起来，分不清此刻身在何处。
许七向九毁鬼王问道：“有了消息了？”
“嗯。”九毁鬼王一身气息熊熊烈烈，窍穴中的法力、真气尽数运转开来，做着争斗的准备：“他的一道元神亲临九毁山，约我相见。”
说到这，九毁鬼王摇了摇头，有些不屑的笑道：“本就是一个心念转动的事情，何必非要将元神亲临约战？做的这么一板一眼，实在是他在那位置上落下的臭毛病。”
九毁鬼王所言的“他”，自然就是如今掌管百鬼窟的无间鬼帝。
之前九毁鬼王离开小千世界，返回之后，便如交代后事一般向绝鬼|交代事情，许七心中就已经明白了。如今再问，也不过是做个最后的确认罢了。
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之间的争斗，终究是来了。
对此，许七心中早有准备。虽然这事情来的算是有些突然，但于许七而言也不算意外。
点了点头，许七道：“鬼王，你还是想让百鬼窟留存下的啊……”
“百鬼窟在元妙界中存世多年，虽然被斥为邪道，但也算是一种法统。”
九毁鬼王并不否认，道：“你觉得百鬼窟所作所为越过了你的底线，日后要将百鬼窟灭了，我没那个可能去管，也不想对你的所为有什么指点。”
“但有了那绝鬼……他虽然不能继承我的衣钵，却好歹能保存百鬼窟的传承。日后百鬼窟若是真的被你灭了，这法统终归是能留存下来。”
看看许七，九毁鬼王道：“你说过，若是事情全都有个了断之后，会将百鬼窟法门在你所来的那个世界中传续下去。这是极好的事情，但……若有一线可能，元妙界中的百鬼窟法统能不被彻底灭断，我也是乐见的。”
说到这，九毁鬼王对许七点了点头，道：“说起来，倒是谢谢你提点绝鬼，为他日后指出了一条生路。”
“成人之美罢了。”许七笑着摆了摆手：“是否有那一日，还难说的很呢。”
他看的出来，九毁鬼王是想要通过绝鬼，将百鬼窟的宗门法统留存下来的。既然如此，许七也乐得成人之美，提醒绝鬼几句。
日后若有真有那么一天，绝鬼在百鬼窟之外建立的宗门又真能做到许七的要求，也就有了被留存下来的资格。
“哈哈。”九毁鬼王笑着点头：“的确如此，的确如此……现在说这些事情，都是空谈。若今日事败，那自然是一切休提，再无可能。”
看了一旁的许七一眼，九毁鬼王微微摇头：“我本以为，这最后的一段路会是我自己走过，不会有同行者，没想到，如今却真的有了一人能够和我同行。”
“若是今日事败，你我一起身死；若是今日事成，或许是你送我一程，或许是我送你一程。”
“不管怎么说，这最后一段路程，走的都不寂寞。”
言语之间，小世界停了下来，不再疾行。
从小世界中向外看去，现世中是绵延不断的荒山。
阴云蔽日，磷火乱涌，小世界之外的这处现世，恍如鬼世一般。
这就是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最后决战的战场了。
许七向九毁鬼王一拱手，含笑道：“诚如鬼王所言。这最后一段路程，不管是谁送谁，走的都不寂寞。”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恍如鬼域一般的荒山中，两团磷火无端端的显现。
磷火退去时，显出的正是许七和九毁鬼王二人。
“你，来了。”
二人现身的同时，阴云中响起一个沉沉的声音。
第二百零四章 决战
话音未落，天空中阴云洞开，落下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衣袍，面容极为俊秀，却有一股阴冷的味道。一双眼中磷光闪动，看起来倒是和九毁鬼王有些相似之处。
在他身旁，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面色苍白，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二人落下，正和许七九毁鬼王二人遥遥相对。
“哈哈！”
九毁鬼王看着对面那人，扬声笑道：“终于改换了你的本来面目啊……一直改变面目，不敢用真面目示人，想来也是一件让人颇不痛快的事情吧？如今如何？是不是极为快意？”
“本来面目？哈……”
那面容俊秀的男子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什么才是我的本来面目，谁又说的清呢？九毁，九毁……这件事情，你是如何把握的？”
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原本就是一体。因为动用了那秘宝的缘故，不能一心，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分化。
一人化作两人之后，面目也都和本来不再相似。其中之一改换容貌，以那尚未分化的九毁鬼王的容貌回到百鬼窟中，继续掌管百鬼窟。
另一个，便成为了九毁鬼王。
这其中的事情，许七也听九毁鬼王提起过。
如今二人决战，这掌管百鬼窟的无间鬼帝，终于以分化之后的真正容貌来见九毁鬼王。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能以这样的容貌示人的机会了。
今日一场争斗之后，不管谁胜谁败，都会化为一体，成为那尚未分化的无间鬼帝。到那时候，九毁鬼王和这顶替了无间鬼帝的分身之间不管是谁取胜，成为真正的无间鬼帝后，便会失去眼下的一切。
即便是心念，也会在双方合一之后发生极大的改变。
“把握？何必把握。”
九毁鬼王闻言道：“本来如何，就是如何，何必做什么更多的把握。与我而言，眼下的我便是便来面目。之后你我争斗，分出胜负之后合二为一，就是另一种本来，又有什么把握的必要？”
“你的见解，倒是非常有趣。”
那俊秀非常的无间鬼帝看看一旁的许七，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你的传人？怕是不能解决之后的局面吧。”
“嘿，他自有自己的手段。”
九毁鬼王看了看无间鬼帝身旁的少女，点头道：“这是你的传人？倒是不错……年齿轻轻，就已经成就了元神境界，不错，不错……若是让她来了断最后的局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是如此。”俊秀年轻人看了看身旁的少女，淡淡的道：“若说良才美玉，唯有她了。她的一身修为，是我一点点传授的，除我之外，再无旁人知道。”
“唔……”九毁鬼王点了点头：“这样看来，你是将她做传人培养了。日后掌管百鬼窟的，或许是她？”
无间鬼帝反问道：“不然还能是谁？”
“巧了。”九毁鬼王道：“你的传人，日后要接掌百鬼窟。我的这半个传人，却很想将百鬼窟了连根拔起，斩断根脉。今日他们相见，还真是缘分。”
“哦？”无间鬼帝看看许七，微微点了点头：“好大的志向。”
他身旁那少女，在九毁鬼王话音落地的同时，便望向许七。
如冰一般的一双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是这么直直的看着许七。
许七与她对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被无间鬼帝培养出来，意在日后掌管百鬼窟的少女。
无间鬼帝会为自己找一个传人，这件事情并不出许七和九毁鬼王的预料。
听无间鬼帝所言，这个少女今日来此，要做的事情只怕和许七是一样的。
——等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分出胜负、重回本来面目之后，杀死那位真正的无间鬼帝。
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虽然是两个独立的“人”，但根本上却是一人分化；所思所想虽然有极大的不同，却也有相同之处。
带着各自的传人前来，将“击杀真正无间鬼帝”的责任交给传人这一点，并无半点差别。
这种想法在旁人看来自然是的无法理解，只会觉得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想的出了偏差。
但同样的，旁人也没有这种一人分化二人，又要重归本源的经历。
既然没有一样的经历，又怎会有一样的想法。即便想要理解，都全然没有个入手的地方。
二人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看着那少女，许七觉得眼下这局面真是十分有趣。
他的目标在于夺得秘宝，从眼下这件事情中渔利。这少女的责任，却是在日后掌管百鬼窟，成为新的百鬼窟之主。
偏偏，许七还将灭断百鬼窟作为自己的目标之一。只要有这样的力量，这件事情许七就一定会做。
就此看来，无论是今日还是日后，许七和这个不知名的少女之间都有不休的争斗。
“客套话，到现在为止，已经说完了。”
九毁鬼王看看不远处的无间鬼帝，收起了一切笑意：“走吧？”
“走吧。”
二人遥遥的一拱手，各自点头，飞腾起来，远离了这片荒山，冲入了阴云之中。
阴云中，雷声滚滚。
也不知是否大雨将至。
许七放开神魂感应，想要看清阴云之中的情形。
二人一旦分出胜负，便是分出生死。存活下来的那一方，便能将对方炼入己身之中，重新成为一体。
九毁鬼王曾经说过，真正的无间鬼帝重现的时候，或许会有几息功夫的虚弱。
而那个时候，就是许七从中下手的最好机会。
一旦错过了那个机会，按照九毁鬼王的推测，真正的无间鬼帝就会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强大起来。
许七想要击杀无间鬼帝，获取秘宝，就绝无半点可能了。
二人之间的争斗，许七是一定要看个清楚的。
但是，神魂感应之力一探入阴云之中，便被猛的一挫。
一股股混乱、绝望，充斥着冰冷杀戮意念的强大意念，正面撞上了许七探查阴云的感应之力。
这是元神之力，比许七的神魂感应之力强出了一个位阶。
那强大意念将许七的神魂感应之力一挫，似乎还不肯罢休，想要攻入其中，顺着许七的感应之力冲下下来，伤及许七本身。
“嗯！”
低哼了一声，许七将神魂感应之力强行切断。
留在阴云中的那一点神魂之力，瞬间便被那一道道强大意念同化。
若是稍慢几分，那一道道强横的意念就要攻入许七的本心之中。
即便能够不死，许七也要大大的亏输。
“这倒是麻烦了……”许七微微皱眉，心中暗道。
正这么想着，身旁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百鬼窟的最高成就，万灭元神。”
这声音好听是好听，但却有些冷冰冰的，好像不带半点人气。
转头看去，却见身旁站着的便是那无间鬼帝视作传人的少女。
以许七的感应之力，都无法发觉这少女是在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
“万灭元神……”
许七看看身旁的少女，那少女不等许七说话，向许七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你好。”许七点头道。
少女道：“你既然是九毁鬼王的传人，应该听说过万灭元神。”
许七点了点头：“有所了解。”
又看了看少女，许七道：“当真是厉害。”
若少女要对自己出手的话，凭着这难以揣测的手段，方才突然下手，许七即便不死也要重伤。如今若要对自己出手，许七也尽管接着，心中也不怕。
既然来了这里，参与了这件事情，许七就有舍出这条性命的觉悟。少女的举动虽然惊人，却也不能让他如何惊惧。
所以，和少女言语的时候，许七十分淡然。
“你没有成就元神，想要探查其中的情况，如同找死。”
少女往天上看了一眼，而后望着许七，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我成就了元神，也无法窥视。”
眼睛眨了眨，少女问道：“你说厉害，是说万灭元神厉害，还是我厉害。”
少女问的直白，许七点点头，笑道；“说你厉害，也说这个万灭元神厉害。”
他本就有这两重意思，却没防备着少女会这么问出来。既然她问了，许七也不介意说明。
这么一问，倒是让许七对这少女多看了两眼。
把这话问的这么明白……这少女倒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嗯。”少女点了点头，面上似乎有些微笑的意味，可言语还是冷冰冰的：“鬼帝说我有这样的成就，是很厉害。但除了鬼帝之外，没人评论过我的成就，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厉害。”
“你也说我厉害，看起来，我是真的有点厉害。”
说了这么一番话，少女看着许七，一直如坚冰一般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点点迷茫：“你要灭百鬼窟？那我就要杀你。”
“嗯……”许七点点头：“大致就是如此了。”
“但是你为什么要灭百鬼窟？”
少女有些迷茫的看着许七：“百鬼窟抢夺了你的肉么？”
“啊？”
许七有些茫然的看着少女，见她表情认真，顿时皱起了眉：“不，不……百鬼窟倒是没有抢走我的肉。”
“那百鬼窟抢走了你的什么？”少女继续追问。
“这……”许七摇了摇头，“这和百鬼窟抢走了我什么东西没有关系，事实上，百鬼窟也没抢走我什么东西。我要灭百鬼窟，并非因为这个缘故。”
“一定会有一个原因的。”少女不肯罢休：“说一说。”
第二百零五章 有理难说清
许七看着面前的少女，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种局面下，双方交谈本就是一件有些古怪的事情。少女来和许七交谈，许七不会退避，却也将之当作一场言语上的交锋，不能寻常视之。
交过手的对手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人。若能在言语的交锋上先行取胜，真正交手时也能占到优势。有些人在真正的生死拼斗之前，多和对手做一番言语争斗，也不是因为无聊才做的。
许七以为这被无间鬼帝当作接班人培养的少女，也是这样的一类人物。
这种交锋许七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精熟此道。
少女的言语和寻常不同，许七也只以为是她的手段。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应付无碍。
可是随着少女一再追问许七要灭断百鬼窟的原因，许七隐隐觉得自己或许是想错了。
少女稍稍的有那么几分迷茫，是真正的、纯粹的迷茫。她看起来是真的单纯的想要问清楚许七灭去百鬼窟的理由，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是心机如海？
是单纯直接？
许七反复掂量，实在难以确定。
看起来，这少女是没有什么心思，只是单纯的想要问出个原因。但她可是无间鬼帝培养出来，日后要接掌百鬼窟的人物。
如果只有一个单纯的心思，毫无城府，该如何在百鬼窟那样的龙潭虎穴中掌权？
只怕三五日之间，就要被人坑害死了！
不管怎么想，许七都觉得无间鬼帝没有这么去做的道理。
“这件事情……”
看着眼前的无名少女，许七稍稍斟酌，道：“究其根本，是因为百鬼窟的行事触犯了我能容忍的底线。若是我实力不足，自然招惹不得百鬼窟。但若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一定会将百鬼窟彻底灭断。”
许七这话说的坦诚。灭百鬼窟的理由和策略，都在这一番话中了。
“百鬼窟的行事如何，我不知道。你的底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少女的语调冷冷的：“听你说，百鬼窟没抢你的肉，也没抢走你别的东西，就是和你无关。既然和你无关，你还要灭百鬼窟，那就是要欺负百鬼窟。”
“但是，我不能看着别人欺负百鬼窟。”
少女看着许七，言语认真而又冰冷：“你不要欺负百鬼窟。如果你一定要欺负百鬼窟，我就杀了你。”
这番话，就好像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的劝告。为了让另一个孩子能够真正顺着自己的劝告做事，还用了些不成熟的威胁手段。
若面前的这个少女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少女，许七或许会觉得这话听起来有趣，甚至会觉得有些类似于“小孩子耍大刀”的有趣。
但现在说出这番话的少女，是一个成就了元神的宗师。
哪怕只是一个三岁孩童，只要是成就了元神，那就是元神宗师。
即便同为元神宗师，也无人能够无视另一位元神宗师的威胁。当这威胁听起来还极为认真的时候，就更不能轻视了。
有无视元神修士的威胁这个资格的，唯有修行道的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够成就长生的归玄修士了。
除此之外，无人能够将之视作寻常。
说完那番话后，少女身上法力不住的滚动，定定的的看着许七，似乎是等待着许七的回答。
那汹涌澎湃的法力涌动，许七感受的极为清楚。
这绝不是作势威胁，而是出手之前的准备。
一旦自己不能给出一个让面前这个少女满意的答案，争斗只怕就要立刻爆发。
“如你所言，百鬼窟的确是没有对我有什么损害。我要灭百鬼窟，在你看来，是……是欺负了百鬼窟。”
说到这，许七忍不住摇了摇头。
邪道中的魁首，让仙道宗门修士都不敢多言的百鬼窟，和“被人欺负”怎么有半点可能搭得上边？
但面前这个少女如此认为，许七也不介意这么顺着她说。
“但你看百鬼窟，百鬼窟又做了什么？百鬼窟中的法门，多的是以人的性命、血肉、生魂才能祭炼的。”
“这种手段我并不反感，甚至都能算是精通。法门、手段本身并无好坏之别，只看用的人如此，以及将这法门用到了什么人身上。”
“九成九的百鬼窟修士，都将这种手段用在了所有人身上。”
说到这，许七见那少女微微一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便摆了摆手，道：“我说的‘所有人’指的是仙道宗门修士、寻常百姓。百鬼窟修士施展这些手段时，并无分别，不管是仙道修士还是寻常百姓，都会成为目标。”
“仙道总门的修士就不去说了，若要报复，也有他自己的师长。但寻常百姓该怎么办？面对百鬼窟修士时，除了求饶，还能怎样？亲人被百鬼窟修士杀死之后，除了痛哭，还能如何？”
看看面前的少女，许七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不就是百鬼窟修士欺负了寻常百姓？若我欺负了百鬼窟，你就要杀了我。那百鬼窟欺负了寻常百姓，是不是也该有人来杀百鬼窟修士呢？”
“不得伤及寻常百姓，也正是我的底线所在。”
看着那少女，许七认真的说道：“寻常百姓不介入修士之间的争斗，只因为百鬼窟修士要修炼手段，就被取了性命，抽取生魂。面对这样的局面时，更无半点反抗之力。”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
“百鬼窟做的事情虽然和我无关，但这种事情，总是有人要管一管的。”
少女静静的听完许七这一番话，沉默了片刻，问道：“百鬼窟中的人怎么做事，我不知道。但是，听你刚才说，你的底线是不能伤及寻常百姓。那么，杀死那些……仙道宗门修士，就不触犯你的底线了么？他们……应该也是人吧？”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仍旧冷冰冰的。只是说起某些词语时显得有些生硬，似乎并非接触过这样的言语，也不能十分明白其中的意思。此刻说来，有些现学现用的感觉。
许七摇了摇头：“重点不在于杀谁，而在于公平，或者说……尽量的公平。”
“仙道宗门修士，自己首先就有修为，又有师门、师长，都是助力。百鬼窟的修士如果要杀死宗门修士，宗门修士终归是有些与之对抗的力量的。即便力量不足，终究死了，也有师门师长可以在日后为他报仇。”
“但寻常百姓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还有什么？临死时，无法反抗，这根本不公平；死去之后，亲人朋友也无报仇的可能，也不公平。”
看着少女，许七道：“仙道宗门修士有人帮助，日后也有人能够为他报仇，不必我去相助；寻常百姓除了一条性命之外，再无别的，也无人能够相助。所以，我要做一些生而为人应做的事情。”
许七不想在眼下这个时候，就和一个元神宗师争斗、交手。但他心中所想，也不会因为面对的是一个元神修士就被更易。
他也看的出来，面前这少女并非心思单纯如白痴，也不是心机如海，城府如渊的人物。只是有很多东西，这少女无法理解，所以便用极为简单的一套逻辑来处理事情。
正因如此，许七便尽量细致的向她做了一番说明。
在百鬼窟这件事情上，双方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并无私仇。许七也想将这一点尽量跟少女阐述明白，让她能够有所理解。
通过这么一番言语就化敌为友，甚至说的少女转投自己这一方，那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许七所想的，也只是通过这些言语暂时消除少女的敌意，不在眼下这个重要关节中和她起什么争斗。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许七就十分满意了。
静静的听完许七的言语，少女的眉头皱紧、舒展了数度之后，向许七摇了摇头：“抱歉。”
“嗯？”许七没想到少女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你方才所言，我听的，不是十分明白。”
少女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你所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好像没什么道理。一时间，我也不能把握的十分清楚。”
看着许七，少女道：“抱歉……是否要杀你这件事情，我现在还不能想明白。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想明白的……抱歉。”
话音落地，少女转身便走。身形闪动了几番，便出现在远处的山头上了。
少女静静的站在荒山上，面无表情，如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
“嗯……”
看着那远去的少女，许七眨了眨眼，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这样一番话，竟然没能让少女听个清楚明白，理解其中的意思。许七也不知道是该质疑自己这言语的能力，还是该质疑那少女的思维。
但，眼下的情形，的确也是向着许七预想的方向发展的。
在那少女彻底想明白之前，是不会和许七起什么争斗了。
许七眼下唯一所想的，就是那在阴云中决战的二人，赶紧分出胜负生死来。
若是二人的决战十分拖沓，在那少女拿定主意之前都无法分出胜负，于许七而言局势可是十分的难以收拾。
但是，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之间的争斗，根本不是许七能够涉入的。即便窥视二人争斗的动向，许七都无力做到。
谁知道什么时候，二人就分出胜负生死了呢？
第二百零六章 生死之眼
阴云中，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的争斗近乎白热。
以百鬼窟术法炼成的鬼神、鬼怪，在云层中呼啸来去，互相拼杀。滚滚阴雷、磷火，在云层中翻涌滚动，时不时的炸响。
争斗的中心处，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身后各自浮着一个巨大的元神，正在不断的拼斗。
二人的元神一模一样，俱是浑身磷火、四头八臂、各持人骨法器的鬼神姿态。
正是万灭元神。
两道元神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股绝望冰冷的意念，肆意奔涌。四头八臂中，不断放出种种阴雷、死气、法术，拼杀的极为激烈。
而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的本身，在这争斗中纹丝不动，并不出手。
元神之间的拼斗，已经是极为凶狠的拼斗了。一旦分出了胜负，那就分出了生死。本体之间的争，实在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成就元神之后，肉身损毁并不是极大的问题，至少不是能够立刻分出生死胜负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元神之间在争斗结果。
“哈！”
九毁鬼王抄着手，笑了一声，问道：“你这传人是从哪儿招来的？当真是全然不通世事啊。”
许七和那无名少女之间的言语，自然瞒不过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的感应。
九毁鬼王看的有趣，忍不住向无间鬼帝道：“即便她最后成功了，又该如何掌管百鬼窟？你我都是清楚的，百鬼窟可说是世上最恶的龙潭虎穴。她虽然有元神境界，又如何敌得过层出不穷的阴谋算计？只怕过不了一两日，就要被人抽去元神，炼成法宝了！”
说到这，九毁鬼王又是一笑：“若是如此，百鬼窟混乱一片，再无为首者，正好方便我那半个传人做事。铁板一块的百鬼窟，他眼下要对付起来是极有难度。但一个混乱不堪，各自争斗，都想要夺权的百鬼窟……嘿嘿！他即便没有成就元神境界，也能轻松收拾了。”
“收养的。”无间鬼帝淡淡的道：“这些年来，除我之外，她没有见过旁人。我见她，也只是指点她的修为，传授她法术。除此之外，并没有说过别的。”
“世事如何，世情如何，阴谋如何，算计如何……都不重要。”
无间鬼帝道：“她虽然不同世情，不知算计、阴谋，但做事简单直接，直抵根本。那些阴谋算计，伤不到她。”
看了九毁鬼王一眼，无间鬼帝道：“她的修为，是我一手传授的。战力如何，我心中最为清楚。百鬼窟中那些人……伤不到她。”
九毁鬼王道：“百鬼窟里的那些人么，论本身实力，论算计阴谋，都算不得怎样。既然你说伤不得她，那或许就伤不得她。”
话锋一转，九毁鬼王又道：“可加上我那半个传人，事情就不一样了。嘿嘿……想你也看的出来，他的心思、手段都是极为狠辣的，对付你的传人，还真不是难事。”
“只是用机巧罢了。”无间鬼帝对此似乎颇为不屑：“到了最后，还是看各人的力量。”
九毁鬼王摊了摊手：“同是一人，你我所想却差了极多，真让我有些无奈。啊……找一个传人来为自己送行这一点，算是你我难得的共同之处了。”
“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
九毁鬼王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反正到那时候，你我都不存在，百鬼窟如何，又有什么干系呢？哈……”
屈指一弹，九毁鬼王弹出一道磷火。
磷火击在虚空中，肆意蔓延，化作一个巨大的罩子，腾在半空中。
这磷火滚滚的罩子如同在虚实之间，似乎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个投影。
“分出你我时，你带走了玉骨剑。”
九毁鬼王轻轻弹了弹手指，道：“来吧，也让我验证验证，这被祭炼的近乎极限的玉骨剑，到底是怎样的威能。”
“虽然有些以这玉骨剑对敌的记忆，但毕竟只是记忆。以本身面对这柄玉骨剑，还是头一遭呢。”
无间鬼帝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好。”
一抬手，随手一抓，虚空似乎被他一把抓破，扯出了一柄森森骨剑。
阴云之上的高空中，显出了一双毫无人气的巨大双眼，直直的望着下方的无间鬼帝。
这双眼的视线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阴云劈开，和无间鬼帝之间没有半点阻隔。
荒山中，许七只觉得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让他难以呼吸。
有一股极大的压力，正从头顶的滚滚阴云中传来。
其中有一股漠视一切的霸道。
那个漠视一切的存在，似乎连生死都视作无物。
许七感受到这压力的时候，只觉得一身生死似乎都被那个不见踪迹的不知名存在掌握了。
“这就是……这就是那个无间鬼帝的手段？看起来，要比九毁鬼王强上很多啊……”
这压力并非针对许七而来，但单是这余波，都让许七难以招架。
本身受到威胁，心化自在天子魔立刻被激发出来，将许七一身重重罩住。
六欲天魔盘旋不休，结成种种幻象，环绕在许七身周。
有这重重幻象作为缓冲，有心化自在天子魔阻挡在本心之外，许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但隐隐约约的，许七还是能感受到那从高空中传来的压力。
许七没见过九毁鬼王施展这样的手段，如今想来，这手段唯有出自无间鬼帝了。
闷雷滚滚，一道霹雳炸响，顿时下起瓢泼大雨。
这并非术法催动，而是真正的天象更易。
修士境界愈发深厚，和天地之间的联系也就愈发紧密。
如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一流，在这样的生死争斗中，手段全出，激发天象改变实属寻常。
“真是一念之间，天地变色啊……”
许七微微抬头，看着这阴云低垂、暴雨入注的一片天地，心中稍稍的有些感慨。
“嗯？”
正有些感慨，神魂感应中却感应到了一些不寻常的踪迹。
耳边风声微微响动，那远处荒山上的少女又来到了许七近前。
她脑后闪出一道光芒，一闪动，便结成了元神形象。
那是一座丈许大小的微缩雪山，山脚下血浪滚滚，磷火滔滔。
这种元神形象，许七在百鬼窟的秘典中并未看到过。想来，这该是那无间鬼帝自己创造出来的元神法门了。
元神一升，扩大数倍，正罩在许七和无名少女头顶三丈处。
那来自高空中的压力，顿时减弱了极多，只剩若有若无的一线。
头顶悬着一座数十丈大小的雪山，不是什么令人快意的事情。但也正因为这雪山元神，许七才能不受那高空中存在的干扰。
看看头顶那缩小了无数倍的雪山，许七向身旁的少女点头道：“多谢。”
不管是敌是友，这少女眼下帮了许七一把，理应道谢。
“嗯？”少女看了许七一眼，语调还是一样的冰冷：“不必道谢。我在山中，见了鸟兽遇到大雨，也都会为它们稍稍遮蔽的。”
“唔……”许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
这少女的逻辑实在是极为跳脱，许七也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回应。但二人言语了这么几次，许七也算是有了一些把握，此刻听了也不像之前一样意外了。
看看身旁的少女，许七问道：“你做出决定了？”
少女摇头道：“抱歉，还没有……所以现在要帮你。以后如果要杀你，那就再杀你。”
“嗯……”许七点了点头：“也好。”
往高空中看了一眼，许七问道：“这是什么手段？我看过秘典，九毁鬼王也对我讲解过他独创的法门，但却没听说过这样的手段。”
少女看着天空，带着几分异样的情绪，吐出了四个字：“生死之眼。”
稍稍有些意外的看了许七一眼，少女道：“虚实两界，生死之眼，本就是一体。也是因为那个东西，才有了九毁鬼王和鬼帝的分别……你不知道？”
许七说的坦然：“这件事情我是知道，但到底是什么名目，什么作用，我就不知道了。”
原本以为这或许是无间鬼帝的手段，如今看来，却是无间鬼帝掌握的那一部分秘宝的力量。
“嗯。”少女点点头，又抬头去看高空：“我也不清楚虚实两界的作用。”
说完这句，少女便不再言语，也不去看许七。她似乎想要穷尽目力，去看清云层中的激烈争斗。
许七等了片刻，道：“唔……我有一个提议。”
少女回过头，如坚冰一般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眼盯着许七：“你说。”
“你不知道虚实两界是什么作用，我不知道生死之眼是什么作用。不如你我交换一下所知，如何？”
指了指阴云，许七道：“一旦分出了胜负生死，二人同归一人，秘宝合二为一。到时候，或是你，或是我，是要处理这件事情的。”
“不如眼下推敲一番，互通有无，看看那秘宝合一之后大致会是怎样的能力。这样一来，做事也方便一些。”
少女仔细的听完许七这一番话，点了点头：“你想打探消息，是吧？”
“……你这重点抓的倒也不错。”
许七点了点头，道：“大致如此……怎样？”
少女点了点头：“很好。但是，我怎么才能知道你没有骗我呢？”
“这……”许七是真的为难了：“你说呢？”
第二百零七章 生死大诚咒
元神修士若想知道别人是否说谎，那是没什么麻烦的。只要将元神感应往对方本心中一落，不管在想什么都能感应的清清楚楚。
只是这样一来，于被窥视者而言是有些危险的。
只要元神修士一个心思转变，就能立刻将元神顺着感应之力送入修士的本心之中。一番攻杀之下，没有成就元神的对手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本心意识就全在元神宗师的掌握之中了。
许七神魂壮大，本心坚固，和元神修士做心念之间的争斗时，虽然无法取胜，但也能对抗一番，不至于立刻落败。
寻常神魂修士，根本没有对抗元神之辈的可能。许七能够凭借神魂的特异之处和元神之辈对抗，当真是万中无一。
只是这对抗，也只是御敌于外的对抗。元神修士没将元神之力落入许七本心之中前，才有这对抗的余地。
一旦被元神修士将元神之力攻入本心之中，许七能够争持之处就少了极多。争斗之下，最好的结果就是舍弃大部分神魂之力，舍弃肉身，以本心意识带着一点魂魄之力脱身。
这少女问出但如何才能相信许七这样的话来，许七听着，还真是有些不好应对。
且退一步，看这少女会有怎样的说辞。
“嗯。”少女略略皱眉，似乎想了想，而后道：“向我做个承诺吧，承诺在这件事情上你不会骗我，我就信你。”
“啊？”
许七没想到少女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口头承诺，对许七而言可没任何约束力。若是有心扯谎，许一个轻飘飘的承诺之后再扯谎，也没半点问题。
“嗯。”少女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说法：“许一个承诺，就可以了。”
“好吧。”许七点点头，正色道：“关于那虚实两界，我知道什么就会跟你说什么，绝不欺骗。”
许七本就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诓骗这少女的心思，一个承诺，许不许的于许七而言也不重要。只是少女非要如此，才能相信许七，许七也不介意许这么一个承诺。
少女点点头，冷冰冰的道：“我也向你承诺，在这件事情中，我绝不会骗你。”
略顿了顿，少女道：“生死之眼的本身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未见过生死之眼的本身，只看鬼帝施展过几次。”
往高空中看了一眼，少女道：“在阴云之上，你所不能感应到的高空中，此刻该有一双很大的眼睛。那双眼睛，就是生死之眼施展之后的形象。”
“此刻，那双眼睛应该正在看着鬼帝。在那生死之眼的注视之下，就能无视生死。”
许七听的一惊：“无视生死？这话怎么说？”
“就是无视生死。”少女道：“在生死之眼的注视之下，生死随心。生，你应该能够明白，就是不死；死，你未必明白。”
少女看着许七，解释道：“于你而言，死就是死。但在生死之眼下的死，就是死的本身。”
许七微微皱眉，没太听懂少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女也皱了皱眉，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似乎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想了想，少女将手一挥，罡风立起，扑向一旁的一块巨石。
罡风到处，巨石无声无息的化作粉碎。
指了指那粉碎了一地的巨石，少女向许七道：“这石头，没被我击碎之前是生，被我击碎了之后，是死。”
“但在生死之眼前，死，就是我击碎石头这个举动的本身。”
“嗯……”这么解释了一番，少女似乎有些烦恼，觉得自己并未将其中的道理说清楚。那如坚冰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烦恼的表情：“如果有机会，你亲身验证一下，就能明白了。”
许七道“亲身验证这个就免了，我倒是大概听清楚了一点。你的意思，是说在那生死之眼注视之下的‘死’，和寻常的死亡不同，是‘死亡’本身……是么？”
少女点了点头：“你说的……差不多对吧。”
“原来如此。”许七点点头，向那阴云处看了一眼，低声道。
活人可以杀死，死后有亡魂留存，也可抹杀。即便归玄境界修士，寿数极为绵长，但也有死期。若是遇到了极为强悍的对手，一样会被杀死。
但若借着外力，使本身成为“死亡”本身，又该如何杀死？
那样一个状态，许七没有经历过，自是无法揣测是怎样的情形。但听少女的描述，许七也能明白这大概是怎样一个概念。
处于生死之眼下，无视生死，又可生死由心。生，就意味着远离死祸，一身不灭；死，便是成为死亡本身，根本无法可杀。
这生死之眼，分明是将“生死”化作了可以操纵、可以规避的有形之物，而不是简单的一个“生死”概念。
换言之，这生死之眼，就是在操纵“生死”这个概念。
九毁鬼王所有的小世界，能往来虚实之间，称得上是极为神妙。但和无间鬼帝这生死之眼相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我说完了。”少女看着许七：“该你说了。”
九毁鬼王的小世界，许七也待了不短的时间，对于那小世界也有不少的了解。或许另有一些妙用，九毁鬼王也没在许七面前施展出来，许七自然不得而知。
不知道的，许七自然是不能乱说，只有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明而已。
相比生死之眼，虚实两界并不复杂。许七一番言语，便将虚实两界的用处跟少女说了个明白。
一番话说完，许七想了想，又道：“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或许虚实两界还有其他的妙用，我没有见识过，也就不得而知。只要是我所知道的，我都对你说了。”
“嗯。”少女应了一声，看着许七：“都说完了？要不要再想一想，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
许七摇头道：“我所说的是我知道的，是对是错，那也实在是难以确定。但有一点我能够确定，那就是我没有对你失信，对你并无任何欺骗。”
“嗯。”
少女应了一声，并不言语。
许七也不言语，他还在琢磨怎么才能探查到阴云中的情形。同时，心中也在推演那生死之眼和虚实两界合二为一之后的秘宝，会有怎样的效用。
两件秘宝合二为一之后，只会更强。
单单这两件秘宝而言，其中任何一件，都是寻常手段无法制约的。若是更强一重，甚至多了更难应对的妙用，那就当真无解。
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重归一体之后，该是不会再去触碰这引得他本身一分为二的秘宝。但他若是一心不改，仍旧选择掌控那秘宝，哪怕只能掌握一瞬，于想要从中渔利的许七而言都是无解的难题。
心中盘算了一阵，许七仍旧没能找到破开眼下这困局的关节所在，心中暗道：“这种稀烂的局势，真是难以收拾……”
虽然之前就有了准备，知道这件事情极为难做，如火中取栗一般。但临到了这局势中，才知道有更多难以处置的事情。
头顶上，阴云如久旱的土地，片片龟裂，阴雷磷火一起卷动，将这片天地映照的如同鬼域一般。
云层中的争斗，显然已经到了极为激烈的境地。
许七看这情形，心中也明白战况激烈。眼下仍无破局之法，实在让他心中有些难以压抑的焦躁。
“你果然没有骗我。”
正在这时候，一旁的少女突然开口说话。
“何以见得？”许七看看少女，问道：“难道是你看到了阴云中的争斗，才知道我所言不虚？”
“鬼帝和鬼王之间的争斗，你无法涉足，我也无法涉足。”
少女的声音仍旧冷冷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只是看着她流露出的这一丝笑意，再听她那冷冰冰的言语，实在让人有些异样的感觉：“你现在还没死，就证明你没有骗我。”
指了指自己，少女道：“你看，我也没有死，就能证明我没有骗你了。”
许七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语，摇头道：“一个诺言而已，又怎么会和生死有关呢？你这个相信别人的方式，有些……”
说到这，许七心中猛的一动，觉得有些不对。
打断了话头，许七看着那少女，一双眼微微的眯着：“你是用了什么手段？”
少女这话说的实在古怪，稍稍一琢磨，许七便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少女点了点头，道：“生死大诚咒。”
又看了看许七，少女眨了眨眼，似乎刚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不知道这个手段。”
“这手段并非记载在秘典中，是鬼帝传给我的。你，应该是不知道的。”
“鬼帝、鬼王终究不同，自创的法门，不会互通。刚才却忘记了这件事情。”
许七的眉角微微跳着：“这个‘生死大诚咒’是怎么个说法？”
“就是刚才那样的用法。”少女并不忌讳许七打听这手段，道：“我施咒，你许诺，说了不会骗我，咒法就成。等你说完了一切之后，咒法便会生效。”
“你若欺骗了我，就会被咒法咒杀；你若没有骗我，就能活着。”
看看许七，少女道：“现在你活着，我也活着，足见互相之间都没有半点欺瞒。这很好。”
许七眨了眨眼，道：“你对自己也用了这手段？”
少女点了点头：“自然要用。”
第二百零八章 至诚之人
“这手段……”
许七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去问少女为何对自己一样施展这咒法。
这少女所想，和寻常之人所想全然不同。即便许七，也难以抓住这少女那堪称跳脱的思路。
听少女说了这么一番，许七才知道自己刚才等同是在生死线上打了一次滚。
如果稍稍有那么一点欺瞒眼前这个少女的心思，在刚才的一番言语中说了欺瞒她的言语，此刻自己必然已经死在咒法之下了。
偏偏这咒法施展起来，根本不见半点痕迹，也不知道这少女是何时施展出来的。若是不明就里，以为这少女好骗，想要以一个诺言骗取少女的信任，再行欺骗，那此刻一定是死了。
或许临到了死时，都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什么手段杀死的。
“厉害么？”少女问道。
许七点了点头，发自真心的说道：“的确厉害。”
这样一个咒法，用出时无形无迹，只看旁人是否欺瞒便能决定对方的生死，实在是个厉害手段。
有这手段在，寻常阴谋、算计、欺瞒就全然没了作用。
以这少女那直接的性格，旁人若是和她说什么，只怕都会被她先将这咒法施展一番。
到那时候，陷入咒法之中的人是生是死，就全看他自己一心如何了。
“这是鬼帝传给我的。”少女得了许七的认可，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可语气还是一样的冷冰冰：“鬼帝说我日后要掌握百鬼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跟我说很多很多话。这生死大诚咒，就能判断出来谁是在骗我，谁没有骗我了。”
“有这个咒法，做事都能容易很多。我也不用费心去想，和我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在骗我了。”
许七点了点头，道：“是啊，是会容易很多……阴谋、算计对你基本都没了什么用处，只要你时时刻刻都能记着问别人一句‘是否在骗你’就足够了。啧……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
说着，许七摇了摇头，低笑了一声。
这生死大诚咒，让许七不由得响起了那些栽在自己手中的对手。
有不少对手，都是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的。
也是侥幸，那些对手并无这样的手段。否则，许七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无间鬼帝将这法门传给少女，实在是给了她一柄利器，将她“不通世故”这个缺点彻底的弥补了。
若她掌握百鬼窟，除非是武力被人彻底压制，就此击杀，否则旁人难以将她从百鬼窟之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有了这咒法在，旁人若不想死，就必要以赤诚相待，半点都不能欺瞒。否则，那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一开始，或许有人不知道少女会有这手段，会有想要欺瞒少女的。但随着那些不知死活的死于他们的有心欺瞒之下，少女的这手段也就会逐渐传扬开来。
到那时候，不管少女是否施展这手段，旁人都会极为忌惮。和她言语时，那是半点心机、算计都不敢用的。
甚至，还有更多的用处。
少女可以将百鬼窟中的高手召集在一处，让他们承诺根本无意加害少女，或是谋取百鬼窟之主的位置。
只这么一下，就足以将一切怀有二心之人彻底斩除。
许七久用心机，城府深沉。这样一个咒法在他眼中，有极多的用处。
生死大诚咒由少女施展，只是一个能保证旁人不会欺瞒她的手段，算是另一种自保。但若是这手段让许七来用，许七就能将这生死大诚咒用出极具威胁性、攻击性的效果，成为攻杀他人的利器。
许七正在感慨这手段的厉害之处，却听少女道：“我将生死大诚咒教给你吧。”
“啊？”许七一时间愣住了。
“你说这是好手段，好手段，显然在你看来，生死大诚咒是很好的手段。”
少女看着许七，言语是一贯的冰冷，并无半点异常之处：“既然是好东西，你一定想要。既然你想要，我就教给你吧。”
“对抗他，”一边说着，少女抬头看了看云层，道：“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们最好一起做这件事情，才有把握。你如果能强一点，对我也有好处。”
“这个咒法很简单，不用太复杂的修炼。我教给你，你就能学会，立刻就能用出来。”
“这……”许七点头道：“倒是谢谢了，这样的好手段，我的确想要。不过，你也看的清楚，我境界不如你，实在没什么好拿出来和你交换的。”
“九毁鬼王传给了我不少法门，但都只存在于我的脑海推想之中，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修炼。你如果想要，可以教给你一部法门，但在我的推演中，那并不是立刻就能修行、运用的法门。”
少女看了看许七，点头道：“我本来也没有和你交换的意思，没关系的。”
顿了顿，少女又道：“教你这个咒法之前，有一点要跟你说清楚。这个，是鬼帝特意提醒我的，说是以后如果要把法门传给其他人，就要把这一点先说清楚。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既然鬼帝这么说了，我就这么做。”
“嗯。”许七点头道：“有什么规矩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先说说，我听听看，看我能否接受。”
无间鬼帝将少女作为传人培养，这生死大诚咒又是秘传的法门，想来寻常是无法得到传授的。那位无间鬼帝或许会设下许多苛刻的限制，让从少女这学到这法门的，从此成为少女麾下的一员。
这是极有可能，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若事情真是如此，许七也能够理解无间鬼帝那为少女收拢属于她自己的班底而预先铺路的心思，但却不会接受。
因为一个法门就向人效忠，成为别人麾下听命的一员？这种事情，许七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居于人下，听命于人这种事情，许七并不是不能接受。事实上，那样一来倒是能够省却自己去操心，去把控全局，是很省心的一件事情。虽然要听令于旁人，但也没什么大碍。
但许七要做的种种事情，注定许七无法在别人麾下听命。一旦如此，虽然是清闲、轻松了许多，不必操心费力，但许七要做的事情就遥遥无期，永无做成的可能了。
少女道：“生死大诚咒，能够堪破他人的谎言、欺瞒，让欺瞒者自己受诛。但是，生死大诚咒一旦施展，施咒者也要一心至诚，没有任何欺瞒、算计、阴谋。”
“生死大诚咒的施咒者，亦受生死大诚咒制约。若有心欺瞒，咒法之下，一样受诛。”
略顿了顿，少女道：“鬼帝说要提前说明的，就是这些了。你听明白了？我这就把这个咒法教给你。”
“不必了，不必了……”许七苦笑着摇摇头，摆了摆手：“这生死大诚咒，我是不必学了。”
“嗯？”少女看着许七，微微皱眉：“你不是说这是极好的手段么？为什么又不学了？”
许七点头道：“这的确是极好的手段。但是这手段，却根本不适合我。或者说，除了你之外，少有人适合修炼这个咒法。”
听少女一番话，许七总算明白为何无间鬼帝特意提醒少女，在将这咒法传给旁人的时候要将这件事情说明了。
这咒法不仅制约受术者，连施术者也一样要受到制约。
除非能够至诚对人，对人无欺瞒之心，也无以此算计旁人的心思，才能运用这个咒法。
若是心中先有了用这手段算计旁人的心思，或是有故意坑害别人的心思，那这手段施展出来，对方是否受咒法而死那是两说，本心不够至诚的施术者肯定是要死了。
传人咒法之前，先将这一点说明，也就能让被传法者知道自己到底是否适合修炼这咒法。若不适合，不去修炼就是了。若强要修炼，日后施展时也得多加小心，知道这其中的利弊所在。
许七知道自己做事到底如何，这咒法，干脆碰都不去碰。
以至诚待人于许七而言不难，他虽然是城府深沉之辈，但也没到处处都用心机城府的地步。
只是能让许七以至诚相待的人，也都没有对他们施展这咒法的道理。
有必要让许七施展这手段的，唯有敌人、对手。
对于这样的人，许七又怎会以至诚相待？念头稍稍一转，就是百十个或是将对手正面轰杀，或是将敌人暗中坑害的心思。
这手段于许七而言，可说是没有任何用处。
天底下能将这咒法用好的，或许唯有面前这个简单直接、对敌人都能以至诚相待的少女了。
少女虽然不用种种计谋算计，甚至不通世故，不懂人情，但那简单直接的做事方式，比较起种种计谋暗算，也分毫不弱。
惯用城府者，面对计谋不足、城府不神，或是和他在五五之间的对手时，能有极大的威胁。每一步，都会让旁人有陷入陷坑的危险，稍有不慎就要落个败亡的局面。
寻常莽夫，一旦落入惯用智谋者的算计中，就是步步往死局中行去。
少女的简单直接，又和莽夫不同。她一旦认准了一个目标，就会一路向前，一心至诚别无杂念。
机谋算计用在她身上，不仅难有成效，反而有可能死在那生死大诚咒下。
看着那有些疑惑的少女，许七心中暗道：“所谓的‘一心’……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第二百零九章 相合
无间鬼帝一人化作两人，正是因为不能做到真正的“一心”，动用了那件秘宝，最终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许七对于自己能否做到那秘宝要求的“一心”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尽力一试。若能成功，就是战力大涨；若是失败，这一身一分为二，化作两人。
许七现在的这具肉身终究不是本尊，如果真的一分为二化作两人，许七也不是不能够接受。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会更难把握、处置。
即便这秘宝会牵动许七的本尊，让他的本尊发生变化，许七也不是不可以咬牙将这件事情认了。
虽然一身化作两人，会各有想法，各有选择，但终归不至于死了。这样的风险，许七冒的起。
但这少女，在许七看来根本不必经历那样的风险。
若说“一心”，眼前的这个少女是许七所见过的，最为接近这个词的人了。
如果掌握那秘宝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少女掌握秘宝并将之驾驭，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许七心中暗道：“无间鬼帝的这个传人，当真是耗费了他许多功夫去栽培的。”
无间鬼帝将这少女当作自己的继位者培养，不仅教出了她一身的修为，更为她塑造了一个真正的“一心”。无间鬼帝曾经犯过的错误，都被他纠正了过来，以此培养这个无名少女。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少女的成就，比那的一身分化的真正无间鬼帝的成就都要更高。
“啊……”
少女低呼了一声，似乎猛地想清楚了什么事情似的：“你刚才说，百鬼窟欺负了寻常百姓，所以你要管。那么……”
轰！轰！轰！
阴云中，传来一阵巨响。少女的声音，被这突然而来的巨响彻底淹没。
即便是最最骇人的惊雷，也不足这巨响的万一。
传说有所有世界之前，这囊括一切的大天地是一片混沌。有远古大圣分开混沌，如此才有各个世界、天地之分。
天地开时，巨响滚滚，久久不断。
传闻在大千世界的无尽虚空深处，有耳闻过那开天辟地时滚滚的巨响的上古大圣。正是因为听到那天地开辟的巨响，感悟到其中的天地至理，又是先天资质，才有超脱一切的成就。
世间所谓的真仙，在这等上古大圣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稍稍动念，便能将之彻底碾碎。
许七此刻听到的这阵阵巨响，犹如开天辟地时那巨响的阵阵回音！
一身内外，无论神魂、肉身，都在耳闻这巨响的同时不住颤抖！
血肉、筋骨、内脏、经络，以及神魂，都在这颤抖中凝实了数筹。
原本已经被祭炼到了当前境界巅峰的肉身窍穴，在这不断的颤动中被扩大了近乎一倍！
窍穴扩大，就能容纳更多的法力、真气，本身就能变得更为强大。这些遍布一身的窍穴如同一个个水桶，有个极限。若不能突破眼下的境界，便不能将这些水桶变得更大，容纳更多的水。
每个境界能将窍穴扩大到怎样的地步，都是基本一致的。即便修行的法门有高有低，在这一点上却不会有太大的区别。除非是只求境界，不求修为的，用种种手段强行冲到一个境界，虽然有了境界，力量却是不足，连修炼窍穴的功夫都不能做的圆满。
寻常修士即便是修炼到了归玄境界，虽然实力各有高低分别，但那是修行的法门、掌握的力量有高低分别，一身窍穴的大小，都是相同的。
除非能找到专门锻炼窍穴的功法，痛下苦功，才能将一身窍穴扩展最多三五成。相比同等境界的其他修士，就已经是法力雄浑至极的存在了。
如今，在这一阵阵颤动中，许七的境界并未提升，一身窍穴却扩张了一倍。
日后细心修炼一阵，一身的法力、力量就能提升一倍！
若是晋升了境界，肉身洗练，窍穴自然会随之扩大。但到了那个时候，许七和同等境界的修士相比，在窍穴这一点上仍旧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那滚滚巨响，是极为慷慨的赠予，能让许七日后受用无穷。
那不散的阴云在这滚滚巨响中崩散开来，重现澄净天宇。
高空中，无间鬼帝、九毁鬼王踪迹全无。唯有一个黑白交织的光团，如茧子一般，凭空浮在高空中。
光茧正上方的天空中，虚实不断变幻。天外的星空和蓝色天空，在那百丈之中来回闪现，不能定下。
“是时候了！”
许七见状，哪里能不明白？心中一动，当下便要冲到高空中去，取得先机，把那将要重新降世的无间鬼帝趁势斩杀！
九毁鬼王曾经说过，许七的机会，或许只在一瞬之间。若错过了这一瞬的机会，让那无间鬼帝成长起来，以许七眼下的实力根本没有可能将之斩杀。
唯有那一线机会，许七岂能放过！
身形一闪，许七便要往高空中扑去。
“不可以。”
那少女冷冰冰的话语传来，话音尚未落地，许七面前便横了一座雪山。
雪山高有万仞，正横在许七面前，天空似乎都被这雪山一分为二。
那不断变化着的光茧，被雪山挡的结结实实。许七若要扑去，或是破了这雪山，或是从雪山巅峰处直接越过。
但，许七知道，这是那少女的元神形象。这虽然不是真正的雪山，却有比雪山更为凶狠的杀机，若是随意触碰，立刻就要被卷入这雪山元神的无尽变化中，难以脱出。
元神能大能小，存乎一心。即便许七尽力向上飞遁，这雪山也能不断拔高，终究挡住许七的前路。
以元神拦路，拦不了许七多久。左右游走之下，许七也不会被这没有施展其他变化的元神死死挡住。
但眼下，却是一刻都不能耽误的时候。若是被这雪山拦的失去了那一线机会，许七再摆脱这雪山元神的纠缠，也全无意义了。
“你是什么意思？”许七也不和这雪山元神较劲，转向少女问道。
这少女做事简单直接，许七也不和她绕弯。眼下这个时候，也实在不是打什么机锋的时候。
“不可以。”少女摇了摇头，冷冰冰的说道：“不可以那么做。”
“于我而言，机会只有一瞬，错过就不能成功。”许七道：“如果错过了那一瞬机会，我是没了机会，你虽然是元神宗师，但也不好处置。”
真正的无间鬼帝一人分化二人之后，九毁鬼王稍弱一筹，却也成为了极为凶悍的元神宗师。寻常数个元神宗师和他交手，不仅难以取胜，更要当心自己的性命。
统领百鬼窟的那位“无间鬼帝”，实力更是雄浑。
二人如今合二为一，重归本身。一旦成功，那真正的无间鬼帝只会在刚刚诞生时有一瞬间的衰弱。之后，便会以极为夸张的速度，将境界、实力推升起来。
元神境界这寻常修士视作大劫的门槛，于那重归一身的无间鬼帝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一步便能迈过。
重归一体的无间鬼帝，或许不能立刻将境界推升到归玄境界，但几个呼吸之间成就元神境界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九毁鬼王先前推测这件事情的结果，得出的正是这样的结论。
这少女虽然是元神宗师，又有许多“无间鬼帝”自创的法门，战力比寻常元婴修士是要高出一线。但是面对那离归玄境界只差一线的真正无间鬼帝，她的胜算实在是不高。
在许七看来，这少女即便是想要自己做成这件事情，不给许七留什么念想，也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你说的对。但是，事情不能那么去做。”
指了指高空，少女道：“鬼帝曾说过，他和鬼王都消陨后，他们二人所有的秘宝也会重新归一。而秘宝融合的时候，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那片不断变幻的天空，此刻处于虚实之间。鬼王鬼帝归还本身，由黑白归混沌，而后再造唯一，能不受影响。但你我踏入那个范围中，是无法逃过那片天地的影响的。”
“天地变动之下，或许就被卷入天外的无尽虚空中了。无尽星辰磁光之下，唯有元神，能够勉强护住一身。但能支撑多久，能否从天外返回，就是未知了。”
指了指自己，少女道：“我成就了元神，但也没经历过星辰磁光的影响，不知道有多大把握，所以不会在这个时候涉入。你还没有成就元神，涉入这件事情，没有活路。”
看了看许七，少女道：“我并未欺瞒你。若有需要，我可以施展生死大诚咒。”
许七摆了摆手：“这就不必了……如你所言，想要取胜的一瞬机会，就真的只是一瞬了。”
九毁鬼王先前并未提及这件事情，他自己也不能将这其中的变化把握的十分精准，只是反复提醒许七，机会只在一瞬之间。
在九毁鬼王的推想中，秘宝重新归一会是怎样的局面，他不能尽数把握清楚。但当日秘宝一分为二的情形，他记得十分清楚。以那情形反推今日局面，虽然难知情势到底如何，却也能大致掂量清楚其中的轻重。
今日看来，九毁鬼王所谓的“一瞬”当真只是“一瞬”。
秘宝合二为一的过程结束了而无间鬼帝还未能重塑一身，许七才有这一瞬机会。
若是无间鬼帝在秘宝合一之前便重塑一身，许七连这一瞬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百一十章 本能灵智
若是那样，今日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彻底的死局了。纵然有一个元神境界的无名少女在侧，也无法将这件事情就此翻转。
但，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定，是如此的一致。
若说九毁鬼王因为掌握的信息不足，判断失误，那也就罢了。但对于秘宝相合时的情形都有了清楚预见的无间鬼帝，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必然有其原因。
在掌握了更多信息的无间鬼帝看来，让无名少女将真正的无间鬼帝击杀这件事情，是大有可为之处的。否则，他也不必耗费这许多心思，培养这么一位传人了。
想了想，许七向少女问道：“鬼帝说了这么多，可说过破解的办法？”
“鬼帝向我说过这些，也说过他不能尽明今日的情势变化，只能做大致的推演。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会告诉我，但如何破解，他也并无思路。”
少女的语调冷冰冰的：“今日的情势变化，也不会尽数如鬼帝所言一样，会有鬼帝没有提到的变数。对此，鬼帝只给了我一个办法。”
“嗯？”许七侧耳倾听。
少女道：见机行事。”
“……”许七一阵无言，实在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情。
本还以为无间鬼帝做事比九毁鬼王更有章法，不会如九毁鬼王一样，在某些事情上随意处置，颇为孟浪。但现在看来，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一人所化，这点根性是相同的。
见许七被自己劝下，少女也将元神法象收了。
高空中的情形，再度映入许七眼中。
那光茧上没有任何运转的痕迹，就那么静静的浮在空中。光茧上方的天空中，星空和蓝天交替的更为频繁了。
肉眼看去，这是极为神奇的一副画面。但以神魂感应之力去探查，便知道那片高空中隐藏着多少肉眼不可见的杀机了。
那不断变化天空所笼罩之下五百丈以内的虚空中，遍布微小的肉眼不可见的虚空裂痕。裂痕不断变换位置，根本不知道会在何处出现，也不知道那裂痕之后会通向何方。
真正的无间鬼帝取得的秘宝，堪称逆天级数，有不可思议的大威力。如今秘宝要重归本来面目，散发出的力量，足以在虚空中扯出道道裂痕。
以神魂感应之力在其中飞快的一扫，许七便知道少女所说的不错。
如果贸然闯入那五百丈内，尚未成就元神境界的许七，会被那道道虚空裂痕彻底扯碎，投向天外的不知名处，被星辰磁光一绕，死的不能再死。
即便能保证一身完整，也难逃过被抛出天外的结果。到那时候，天外虚空中种种星辰磁光落下，许七仍旧是死路一条。
唯有成就了元神境界的修士，能以元神之力，面对这样的局面。
但，元神修士被抛去天外，又能支撑多久，也是未知之数。在此之前，能否经受住那道道虚空裂痕的撕扯，也是难说的很。
正因如此，这少女才没有任何的动作，只在这荒山中等待一个机会。
这样的局势下，一切算计都难有作用，只看一件事情的结果如何：究竟是秘宝先合二为一，不再散发力量，还是那要归于一身的无间鬼帝先重塑一身。
许七注视着高空中的情形，心中暗暗盘算，想要在这局势中尽力周璇，找到一个办法。
那光茧中，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肉身、意识破灭之后，根源之中的一点互相牵扯，正在重塑本身。而那秘宝，此刻也在经历同样的事情。
秘宝一分为二，被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分别掌握其中之一。眼下重归一体，却也没有彻底摆脱分化时的状态。正在重塑的无间鬼帝，在真正重塑一身之前，也没能摆脱这个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这两个分身的状态。
二者同在一个临界点上，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又曾是一分为二的秘宝的主人，此刻正在融合的生死之眼和虚实两界对鬼帝鬼王都有感应，散发出的强悍力量，自然不会伤及这正在转化的光茧。
但，一旦真正的无间鬼帝被彻底塑成，“无间鬼帝”和九毁鬼王的气息便会彻底消失。那正在相合的秘宝所散发出的巨力，也会伤及那位真正的无间鬼帝。
想到这一点，许七心中猛的一松：“这样一来，无间鬼帝若是领先一步，就要先被那还未成型的秘宝融合时的力量伤及。他刚刚现世，十分衰弱，虽然只有一瞬的功夫，但也足够周遭的力量将他彻底撕裂了。”
“若是秘宝先一步成型，那这光茧就等于失去了屏障，我在一旁等着就是了。”
“看起来，这局势也没那么难……”
心中轻快了几分的许七正这么想着，高空中的情形，又让他一颗心猛的一沉。
那悬浮在高空中，处于那不断变幻的天空笼罩之下的光茧，向下沉了丈许。
隔着极远的距离，丈许远近，寻常根本不会注意。但许七一直观察着那高空中的动静，这样的一点变化，也套不过他的观察。
光茧下沉丈许，许七的心沉了数分。
秘宝合二为一，引动周遭天空变化，余波扩散五百丈，处处都是杀机。光茧在这五百丈中，不受侵扰，那不断变化的虚空裂痕、秘宝相合时引动的巨大力量，反而成为了那光茧最好的保护。
但在真正的无间鬼帝破茧而出时，这原本的保护，就会立刻成为最大的杀机，将那尚在虚弱状态的无间鬼帝一下绞杀。
许七看清了这一点，将之视作一直以来没有找到的破局之法。
却没想到，这尚未孕育出真正无间鬼帝的光茧，竟然自由行动，向下落了丈许！
似乎那光茧能意识到周遭虚空中的力量，眼下虽然能够保护他，却也是自己以后要面对的最大杀机。此举，就是在逐渐远离，却又不至于脱开那片充斥种种杀机的虚空的保护。
许七皱着眉，向身旁的少女问道：“那光茧向下沉了一丈……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少女道：“一丈两尺三分。”
许七的神魂感应之力不能在那方高空中细致探索，否则也有被道道虚空裂缝扯碎的风险。虽然不伤本身，对神魂也些微的有些挫伤。
但本身极为坚固的元神，在这其中就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道道虚空裂痕中虽然不断传来撕扯力量，却也无法将根植于元神的探查之力扯碎。
少女放出感应之力，通明观照，其中的一切变化她都能够把握清楚。
“若是真正的无间鬼帝重出，一定是破茧而出。此刻光茧尚未破开，可见那真正的无间鬼帝尚在孕育之中。”
“但……”许七摇了摇头：“这光茧却有些趋利避害的意思，似乎已经有足够的灵智，能够判断出眼下局势对它的影响了。”
“自身还未能成就，却先有了明辨局势的灵智？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看看少女，许七道：“你能感应到那光茧中的变化么？其中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少女摇头道：“感应不出。你所说的光茧外，有一重比我的元神更为强大的屏障。元神意念虽然能够看到很多东西，却无法穿过那重屏障。”
“鬼帝之前说过，他和鬼王舍弃了自身相合时，法力、真气、元神会交织在一处，会极为强大。我看不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你所说的。”少女看看许七，道：“自身尚未成就却有了一些灵智的，根本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寻常婴孩，在母亲腹中时，也会稍稍的有些微弱灵智，有喜有怒，会畏惧，会害怕。虽然婴孩魂魄未成，但这些微弱灵智却是本能中所有的东西，和是否有魂魄并无关系。”
“鬼帝和鬼王重归一身，要成就的，比之寻常百姓家中婴孩要强大多少？有这样的灵智，不足为奇。”
顿了顿，少女又道：“甚至，根本不需有辨明局势的灵智，只要有趋利避害的微弱本能，也就足够了。这样的微弱本能，相比寻常胎儿的微弱本能要强上百倍、千倍，做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看了看许七，少女有些疑惑：“这些事情，你不知道？”
许七颇觉惭愧，摇头道：“知道总是知道一些的，却实在难将眼下的局面拿去跟胎儿相比。”
看看少女，许七道：“你倒是对这些事情知道的颇为清楚。”
“嗯。”少女道：“鬼帝曾传给我一个法门，名为避冬鬼蝉功，是一门不得不舍弃肉身时，转生投胎的法门。说这法门时，鬼帝便和我说了这些事情。”
往高空中看了一眼，少女道：“在我看来，这和腹中的婴儿也并无差别之处。”
许七听少女这么说，不由得暗暗摇头。
能将这两件事情对等看待的，也唯有类似这少女一样的真正一心之辈了。因为不受其他东西影响，所以所见所闻汇成所想时，便没了一切枝节，只剩下事情的本质。
相比之下，许七这样的心思，是极难将这两件事情对等看待的。
一心专注，牢牢抓住事情的根本，是少女的优势所在。但也不能说，城府深沉就是许七的缺陷。
若是双方易位而处，许七要做的种种事情都落在少女头上，由她去做。那按照她这一心专注，只看事情根本，做事时也用极为简单直接的手腕的风格的话，少女或许就直接杀上各个仙道宗门的山门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来者
这样作风的人，许七曾经见过一个，正是九阳妖尊。
若是少女在这种事情上也这么去做，那纵然有归玄境界巅峰的实力，也无法将“灭尽仙道”这件事情做个真正圆满。
许七城府深沉，以天下为棋盘，四处落子，各处用力。眼下虽然离着“灭尽仙道”的目标虽然还有极大的距离，却也已经将通明界中仙道宗门扎根在世间的力量逐步拔除。
等到将仙道宗门的势力从俗世中彻底拔除，就等同于断了仙道宗门在人间的根脉。到那时候，以万民对仙道宗门，胜算极大。
真仙虽然难以对抗，但万民之心更难对抗。
若是一界之中，所有仙道之外的百姓都要抗击仙道宗门，不愿仙道宗门再度在万民之上，即便真仙降世，又能如何？
除非将这一界之中所有心存此念者尽数斩杀，否则便不能从根本上断绝这件事情。
这样的谋划，这样的考量，这样布局，都不是少女这样心性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自己和这少女之间的分别，许七看的很清楚，也知道彼此的优势何在。
这件事情，正适合这一心精纯的少女发挥她的优势。
二人言语之间，那光茧又下落了数丈。
此刻，光茧离那五百丈充斥虚空裂痕的虚空边缘，还有三百丈左右的距离。
一旦离开这最后三百丈，光茧就不受任何保护，也不会在无间鬼帝复生之后使之受到创伤。
看着高空中的变化，许七道：“看眼下这局势，这光茧是非要在无间鬼帝被彻底孕育出来的时候，才会彻底的离开那遍布虚空裂痕的一片天地了。”
“这样看来，那光茧中逐渐滋生的本能意识，可是极为强横的。它不仅能够把握自身处境，明辨局势，还能把握清楚那正在合一的秘宝何时能够彻底成就。”
事已至此，那光茧中尚未真正成型的，无间鬼帝的意识的意图，已经十分的明显。
那可被称呼为本能意识的存在，正是要借那一片弥散虚空裂痕的天空作为自身的保护，同时逐渐退出，等到自身彻底成型时，正好离开那方天空。
知道了那本能意识的意图所在，以此反推那本能意识的能力，于许七而言也就不是麻烦事情了。
这样一番推测之后，那尚且微弱的本能意识，就已经强悍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了。
想要做到那一步，这本能意识就一定要清楚的把握住秘宝相合彻底完成的时机。唯有做到这一点，这局势才能如他所想一样的进行下去。
否则，他就是死路一条。
无名少女身为元神修士，也不能尽明秘宝相合时的变化。想要把握清楚秘宝什么时候能够彻底合一，于她而言也是一件难事。
摇了摇头，许七叹道：“你以胎儿和这个存在相比，虽然根本相同，但是细细一想，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嗯？”少女不大明白许七话中的意思。
许七解释道：“你可听说过有哪个胎儿，尚未出生，就能有这样的力量？由此想来，是有些令人发笑的。”
少女皱了皱咩，似乎思索似的沉默了一阵，而后摇头道：“不是很懂。”
“……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许七摆了摆手，也不多言。
即便和这少女解释清楚了这件事情，以少女的表现来看，她也不会为此发笑。既然如此，许七也就懒得耗费那个功夫了。
正在这个时候，许七心中猛的一动，神魂感应中出现了一点变化。
抬头往天上看去，正见天边闪过一道电光，在阴云下飞掠，向着此处而来。
这样的电光，绝非自然而成。许七看的分明，知道这是修士飞遁的法门。神魂感应中，也察觉到了属于修士的一线气息。
那绵延不断的阴云，似乎让来者颇为忌惮，知道不能身入其中。但他又想掩盖行迹，电光紧紧的挨着阴云，若不留心，只会觉得这是阴云中偶尔闪过的一道电光，不会太过在意。
“藏头露尾，是要做什么？”
许七皱着眉，低低的说了一句，眉头立刻皱的更紧了数分。
来者十分小心的将感应之力伸向此处，一副要将此地看个分明的架势。
许七的神魂感应，却发现了这感应之力的踪迹，提前有了个准备。
正要以心化自在天子魔将自己一身彻底遮掩住，一旁的少女身上雪光闪动，瞬间掩住了许七和她自己。
看着那向此处而来的电光，少女道：“这是一个压制了自己修为的元神修士。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以为他没有成就元神，用其他的办法遮掩你自己，就会被他看出。”
“隐藏了自己修为的元神修士？”许七皱眉问道。
“不会错的。”少女道：“他的元神，比我的要差一些，我能看的很明白。”
许七的神魂感应，从这修士前来的痕迹中得出的判断，是这修士并未成就元神境界。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顾忌在，许七才没有贸贸然的将自己的神魂感应之力直接探到那修士身旁。
若不是元神修士，自然感应不出。若是元神修士，那就能将许七这手段看的明明白白。
许七道：“元神修士，感应通透。他既然是元神修士，你我的行迹他之前都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此刻再行遮掩，好像是没多大的必要了吧？”
“不。”少女道：“他是将自己的境界压制住了，并没有运用元神的力量。你我的行迹，他根本探查不到。”
摇了摇头，少女有些疑惑：“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以她那一心精诚的心性，实在难以看清旁人的心思，算计。若不是因为这样，无间鬼帝也不至于为她单独创立一门生死大诚咒，用来免去旁人的阴谋算计之害。
“这样看来的话……”
许七看着那已经飞到这荒山上空的电光，心中稍一盘算，就明白了这人心中大致所想：“他是在示弱。”
“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少女摇了摇头：“不是很明白。”
此刻，那道电光在荒山上空不住盘旋。他似乎也知道那在不断变化着的一片天空中，隐藏着肉眼不可见而威力奇大的杀机，根本不去接近那五百丈的范围。
许七和少女被少女的元神之力掩盖，此刻就在荒山中，就在那修士的眼皮底下，他却无法发现。
指了指上空的那个修士，许七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他不是元神修士，我就会用很多手段去探查他。他虽然压制住了境界，但我的感应之力落入他身周极近的范畴之内，他的元神也不会没有感应。”
“那样一来，我自以为看清了他的一切虚实，却不知道是被他看清了虚实。若是立刻站出来和他为难，反而要吃很大的亏。”
“只要是元神修为不如他的，都要被他蒙骗过去。那时候，自忖实力能够碾压他的，就不会隐藏行迹，纷纷站出来。这样一来，他就正好将他要对付的所有人都引了出来，不至于有人暗中下手。”
“至于目的么……”
许七摇头笑了笑，指了指高空中的光茧和那片不断变幻的天空，道：“或许是以为这里有重宝现世，前来搜寻。或许是以为这里有人在炼制什么法宝，想要前来夺取。”
看了看周遭荒山，许七道：“说起来，这里到底是哪儿？我是被就九毁鬼王带过来的，还真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百鬼窟向北三万里。”
少女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不过和鬼帝一路行来，沿途种种我都看到了。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鸟兽，连虫子都找不到。或许是因为这久久不散的阴云的缘故，这里没什么生机。”
“不过是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罢了。”许七点了点头，道：“方才那一阵巨响，你没有忘记吧？别说方圆数百里，就是方圆千里都能听到，三千里之外或许都能有所耳闻。”
“有异常动静，必然是有异常之事发生。于寻常修士而言，或许是以为这里有秘宝现世，或是有人炼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因此循着那声音前来。”
天空中，电光散去，露出了藏身其中的修士。他脚踏一柄飞剑，在周遭不断游走，浑然不怕自己行迹暴露。
指了指空中的那个修士，许七道：“这人有足够的境界，却故意示弱，以此麻痹旁人，引出所有藏在暗处、自觉能够和他过招的对手。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人在争夺法宝这一道上也真是个行家里手。”
这修士把这些事情做的实在是不露痕迹，不成元神，根本看不出破绽来。若不是有少女提醒，单是看这人的行踪，许七也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但是看出了一分之后，顺势反推，这修士在想什么许七就十分的清楚了。
“哦。”
许七讲解的清楚明白，少女也听的明白。稍稍想了想，少女向许七问道：“杀了吧？”
少女想事情做事情都十分的简单直接，知道了这个修士的来意之后，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只是在做这个决定时候，她下意识的问了问一旁的许七。
在这么一个一心专注的少女眼中，眼前这个男人对于这一类的事情，似乎极为擅长。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心不足
许七看着高空中的那人，微微皱眉，抄着手：“好歹也是个元神修士啊……”
看看身旁的少女，许七道：“我没有质疑你的实力的意思。但你们同为元神境界，即便你胜过他很多，但想要将他一下杀了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碾压的态势，三五个时辰的功夫总是要耗费进去的。”
“看眼下这种局面，真正的无间鬼帝破茧而出可用不了三五个时辰。到那时候，你还没和他分出个胜负生死，情况又有变化，可是不大好吧？”
元神修士毕竟号称宗师一流，可不是随便就能捏死的。即便少女在元神境界中算是颇为强横的存在，但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取胜，也有极大的难度。
“让他留在这里，也有很大的麻烦。”
少女道：“如果他一直不走，你所说的光茧又破开了，我们的对手出现了，那怎么办？机会只有一瞬，多一个人，就有可能将那一瞬间的机会浪费。”
少女所言，是担心这个修士搅局，不如直接杀了来的方便。
这一点，也是许七所顾虑的。
看这修士的架势，显然是颇为擅长做这种事情，眼下是认定了此处有重宝在，或许就以为那光茧就是重宝，或是其中将要孕化出什么重宝来。
认定了这件事情后，这修士岂是会随意放手的？不等出个结果，不看个分晓，甚至不将他所想的“重宝”拿在手里，他都难以罢休。
留这么一个人在这里搅局，实在是个麻烦。
但要将他除去，也一点都不轻松。许七所言的“三五个时辰”是顾及着少女的面子，真要衡量起来的话，即便有压倒性的战力，同为元神境界，想要杀死一个元神修士，耗费数日功夫都算快的了。
心中盘算了一阵，许七道：“先看着吧……若是到了真正的无间鬼帝将出的时候，他还不肯离开，我就和他谈一谈。”
“谈一谈？”少女皱着眉，声音是万年不变的冰冷：“有用么？”
“希望是有用吧。”许七点点头，道：“如果谈不拢的话，那就由你和他争斗，尽量压制，免得让他毁了这件事情。”
“你也没什么把握。”少女摇了摇头。
被少女一句话揭穿，许七也颇为坦然：“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打了，有什么办法？想要说动这么一个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当然要准备一个后手。”
少女皱着眉，颇耗心力的想了一阵，道：“他不过是想要一件重宝罢了，给他一件宝物，让他离开，不就可以了么？鬼帝给了我几件法宝，应该不差，让他离开应该足够了。”
许七看了看少女，点头道：“也算是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在我看来，不仅难以成功，还有可能让他坚定信心，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当然，若是实在没了什么办法的话，这办法我也会试一试。这也算是没办法的时候的办法了，九成九没用，但可以试一试，看看有无奇迹。”
“为什么？”少女皱着眉，不太明白许七的意思：“为什么会这样？”
许七看看高空中那修士，又看了看那光茧。
在二人言语之间，光茧又落下了数丈。那修士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变化，远远的踏空而立，大有看出这光茧根底的架势。
回头看了看少女，许七叹道：“因为人心不足。”
看少女不大明白，许七解释道：“我们出面，给他一件重宝，让他离开，不要搀和这件事情。在你我看来，他是达成了心愿，得了一件宝物。我们虽然有了一些损失，但要做的事情还是能够做成，这很好。”
“但在他看来，这就意味着他此刻得到的重宝，无法和我们将要得到的重宝相比。否则，又怎么会用这样一件重宝换他离开呢？”
摇了摇头，许七道：“这是人所共有的心性，即便是我，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后，也会有这样的念头。”
人心本性，实难更易。即便是成就了元神的修士，本心足够坚固，这人生而俱来的本性却无法彻底抹杀。
少女一心专注，着眼于事情的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也难推测出旁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看来，这样做事，能有一个双方都会满意的结果。
但是在许七看来，事情就有了极大的不同。
“不是很明白。”少女摇了摇头，又道：“但是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就按照你的说的做吧。”
看看这少女，许七略略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用去想明白，也不用关注这些事情。一心专注，至诚如一，这是你的优势所在。寻常修士苦修多年，都难修成你这样的心性。即便那真正的无间鬼帝，也没能有这样的心性，所以才会二心分化，弄出今日这种种事情。”
“你这一心，十分难得，不必去改变。”
少女道：“但如果方才用我的办法去做事，事情就做错了，终究不好。”
看了看许七，少女道：“如果我掌握了百鬼窟，你来帮我，好不好？”
“这……”许七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是因为在少女眼中，许七此刻已经成了狗头军师一类的人物，让她生出了拉拢的心思；二是因为这少女的心思实在是太过跳脱，竟然拉自己去帮掌管了百鬼窟的她。
自己明白是要灭断百鬼窟的，如果少女掌管了百鬼窟，二人就是敌人，许七哪儿有帮她的可能？
摇了摇头，许七道：“帮你可以，但百鬼窟我是一定要灭了的。除非你不掌握百鬼窟，否则即便我有心，也帮不到你。”
“啊……”少女脸上有些恍然之色，语调却仍旧冰冷：“我之前正要说……”
砰！
砰！
砰！
三声闷响，从高空中传来！
许七和少女都记挂着高空中的情形，此刻听闻这三声闷响，立刻便往高空中望去。
少女那到了嘴边的话，也因此而被打断了。
高空中，那压制了自己修为，故意示弱的修士，一身衣袍正在罡风中不断的飘荡。
先前那一直被压制的元神境界、法力，似乎随着那三声闷响，被解开了禁制。
这修士一身上下，尽是元神境界层数的法力、气息，脑后更显现出一株巨大的宝树，正是他的元神形象。
少女和许七听这三声闷响，还以为是那光茧破开。一看之下，那光茧除了又落下数丈之外，再无半点其他的变化。
这修士一身法力熊熊烈烈，气势骇人。方才那三声闷响，却是他解开对自身境界压制时的动静。
许七微微皱眉：“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是要干什么？”
看了看身旁的少女，许七问道：“难道是他发现我们了？”
“应该不会，我没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既然这么说了，”
少女将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枚微小的镰刀，正在掌心中不断的旋转：“或许有这个可能呢？我去杀了他。”
“不忙不忙……”许七连连摆手，关注着高空中的情形，微微摇头道：“看起来，他的目标并非你我。”
高空中，将一身元神境界恢复了的修士踏空而行。
每走一步，身后那宝树模样的元神法象就更凝实、巨大。宝树上有种种异宝，一起放出光华，笼罩在这修士周身。
数步行来，这修士已到了那方圆五百丈的边缘。身上自元神法象中而来光芒，已经旺盛到了极点，熊熊烈烈，几如烈火一般。
举步前行，那修士带着一身光华，倚靠元神法象，踏入那遍布虚空裂缝的方圆五百丈范围中！
“唔……”
荒山中，许七把高空中的情形看的分明。点了点头，道：“这是按捺不住了，要先取走这件重宝了。”
“他的元神成就，还不如我。”少女在一旁说道：“我都不敢闯入那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知道那些虚空裂痕的厉害么？”
“还是那句话。”许七摇了摇头：“人心不足。”
顿了顿，许七道：“且看着吧，他也能为我们做个验证，看看那些虚空裂痕到底有怎样的威力。”
若是境界低一些的修士，例如罡煞境界或者元婴境界，许七和无名少女都能轻易的打发了。在那种形势下，许七就直接将前来的修士制住，安置在一旁，能够不伤他们的性命。如果这等境界的修士要踏入那方圆五百丈中，许七也会现身劝阻，不让他们涉险。
杀人这种事情许七干的不少，也无所谓的妇人之仁，杀伐颇为果决。只是死在他手中的，都有自己的取死之道，不得不杀。
如这不请自来的修士一类的，于许七而言，并无非要将他杀死的道理。若有办法留他一条性命，许七也是不怕麻烦的。
但，这修士偏偏是一个元神宗师。
一个元神宗师，可不是说能制住就能制住的。即便费尽心思和他周璇、商量，也难有成效。若置之不理，许七和无名少女要做的事情就有了极大的隐患，那一瞬之间的机会会变得更为渺茫。
困，困不住；劝，难劝走；
唯有一个“杀”字了。
有选择的时候，许七乐得做一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选择。但这修士的境界，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威胁，逼得许七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如今他要涉险，许七也不会去阻拦。
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急切
那修士踏入方圆五百丈范围之内，周身自元神中而来的光华，立刻变得扭曲起来。
那熊熊烈烈如火焰一般的光华，已经扭曲成了一片。周遭虚空中那不可见的道道裂缝，都在撕扯着这些护身的光华。
修士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
那光茧在修士二百余丈外，这点距离，于元神修士根本算不得什么，迈步便到。
只是眼下局势不同，这二百丈距离，于这修士而言显得极为遥远。
每一步，修士只能前进丈许。
那片天地中，道道虚空裂缝生出巨力，不断撕扯着修士身上的元神庇护的同时，也在消解着修士自身所散发的力量。
用十分力量，就要被消去九分，仅有一分力量能够有些作用。
行过数十步，修士一身光华模糊成了一片，如水墨相溶，和之前那层层叠叠如火如涛一般的情形全然不同。
少女一直关注着高空中的情形，看到这里，摇头道：“这人没救了。”
许七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在他看来，这修士怎么说都能再支撑一阵，即便是真的抵挡不住那方天地中数不尽的虚空裂缝的撕扯巨力，也还有个从中退去的能力。
若是继续向前，更加的深入，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没想到，少女竟然在这时候就直接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何以见得？”许七问道。
少女面无表情：“他成就的元神，不是第一流的成就。从他自身的元神来看，成就也不足。”
“以这样的元神境界，冲过将近百丈，已经算是他运气不错了。如果是早一点的话，他还有抽身而去的可能。现在，已经彻底没有可能了。”
成就元神的法门，各宗各派都不相同，互相之间也有个高低上下的品级之分。除此之外，本身的元神修行，也有品级分别。
如果有第一流的元神法门，本身又取得了第一流的元神成就，相比其他只有二三流元神法门的修士，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无论是战力还是日后晋升归玄境界的可能，都是有极大的分别的。
少女是“无间鬼帝”费心培养的传人，给少女的元神法门自然是第一等的。少女步步修行，每一步都是一流成就，如今身为元神宗师，成就的也是一流元神。
那不请自来的修士虽然也是真身境界、元神之辈，但和少女的成就却有极大的差距。
少女虽然年纪不大，单论成就却堪称那元神修士的前辈一类。说他“成就不足”，也绝非目中无人的骄狂之言。
许七心中也清楚，以这少女的心性，她也不会有“目中无人”这一类骄狂作为。眼下所言，当真是实事求是，发自肺腑。
高空中，那修士艰难前行了数步，身上光华被撕扯的向四方落去，直落在虚空中。
那是无数肉眼不可见的虚空裂缝，正将修士身上的元神光华扯入虚空裂缝之中。
先前光华扭曲、模糊，也是虚空裂痕之力在作祟。但那个时候，这元神修士还能够与之抗衡，一身元神宝光并未离散。
但现在情势已经不同。修士已经没有了和周遭虚空之力抗衡的能力，一身元神宝光，已经在不断离体。
宝光逸散，修士的肉身在周遭巨力的牵扯之下，也开始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啊！”
一声不甘的大喝之中，修士肉身崩散，被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虚空裂缝扯碎，抛入不知相距何处的天外虚空中。
那宝树一般的元神，也面临道道虚空裂痕的撕扯。
相持片刻之后，宝树一般的元神猛的一缩，化作一点，落入了一道虚空裂缝中，不见了踪影。
高空中，天宇澄净。除了那不断变幻的天空和光茧之外，再没别的。
“很聪明的做法。”看着那修士最后将元神聚拢一道，落入一道虚空裂缝中，少女点了点头，似乎对他这举动颇为赞赏：“如果继续僵持，他的元神就要被无数虚空裂缝扯碎，从各个虚空裂缝中被抛往天外虚空中。虚空裂缝虽然相距极近，但通往的地方，或许就相隔了数十万里。”
“片片粉碎的元神，根本经受不住星辰磁力的洗练，一下就要被彻底抹灭。现在将元神合为一道，即便被抛到了天外虚空，也有一些自保的能力。能不能重返说不准，但，总能多活一段时间。”
“他这样的做法，也算是很有决断了。可惜，”少女摇了摇头：“这份决断如果用在涉险之前，利落的舍弃这个他难有把握取得的‘重宝’，也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了。”
许七道：“人心不足，总有搏一把，试一试的想法。”
顿了顿，许七又道：“这种心思是人之常情，即便元神修士也难以免俗。即便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只是明白，离着真正做到还有极大的距离。这位元神宗师未必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重宝’当前，难以自持。这样的心思，我是能够理解的。”
摇了摇头，许七道：“只是在我看来，他太急切了一些。”
“急切？”少女微微皱眉，显得有些疑惑，语气却仍旧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感情。
这样的反差，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许七已经和少女说了这许多话，也已经能够适应了。
“是啊，很急切很急切。”
许七皱着眉：“在他看来，这里只有他自己。他又是元神宗师，寻常谁敢惹他？即便有罡煞、元婴境界的修士闻讯前来，也不敢在他面前做做什么，只能退走。”
“这‘重宝’，从眼下看来，已经被他掌握在了手中。除非另有元神修士前来和他争夺，才有一些麻烦。”
“但是元妙界中一共才有多少元神宗师？其中九成，都在仙道、邪道的一流宗门中。一支单传的山野散修里出现的元神宗师，实在是极少极少。”
“这方圆千里人烟稀少，不适合生人在此生存，不管是正邪宗门，也不会在这里建立宗门。附近再有一位元神宗师的可能，实在是太小太小，可以忽略不计。”
许七感应的清楚，方圆百里内天地元气极为稀薄，似乎都被那亘古以来不曾散开的阴云彻底遮挡了，不能落下。
即便是有最好的天资，在这里辛苦修炼，所能得到的成就也十分可怜。如果天资本就一般，那在此处苦修十年，最多也就只比寻常武夫强大一些罢了。
宗门不论正邪，开宗立派所选的地方都不会差了。即便修行的法门有异寻常如百鬼窟，喜死气、魂魄、鬼怪，建立山门巢穴的第一点也是天地元气要足够充沛。
如果一地是存在千年已久的古战场，充斥死气，滋生鬼怪，是百鬼窟修行种种法门的上佳之地，但只要天地元气不够充足、精纯，百鬼窟也不会以此作为巢穴。
这方圆百里都是如此的情形，百里之外的情形纵然能好上一些，又能好多少？
说这方圆千里是不适合修士修炼的恶地，是十分妥帖的。
正是因为这里几乎断绝了人烟，又几乎没有修士的踪迹，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才会在这里做最后的决战。
这个闻讯而来的元神修士，都算是一个异数了。
又怎么会有其他元神宗师前来，和他争夺？
那修士肉身崩散，元神也落入了天外虚空之中，对这件事情无法构成威胁。只是许七还有一些针对这个修士的疑问，未能彻底解开。
那样的急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少女想了想，道：“或许是他将一部分元神放在了别处，留下了后招？此刻以身探险，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再用另一道元神前来，了断这件事情。”
“不是没有可能，”许七点点头，“像他这样的人，精于此道，小心谨慎，如果说留下了后招的话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许七看看高空，又摇了摇头：“舍弃一道元神，探查清楚其中的情况？这样的代价的未免太大了一些。再者来说，他即便在别处另有一道元神，又能比这道在他肉身中掌管一切的元神强多少？即便探查清楚了情况，那道残存的元神也未必有破解局势，拿到他所想的‘秘宝’的办法。”
叹了口气，许七道：“总觉得不大对啊……”
少女却无许七这么多的思虑：“无论如何，他已经被抛往天外，能否活下来都未必，想要在几个时辰内返回，更无可能。你我静待局势变化就好，不用多想。”
点点头，许七自嘲的笑笑，道：“说的是。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心性，总喜欢多想几步。没什么事情，那当然是最好。”
“不会有什么事情……”少女一边说着，却忽然断了话头，脸上稍稍的露出了一点难以言明的表情。
“嗯？”许七看着少女，问道：“怎么了？”
“看来还是你想的对。”少女望向了远处的天边，“有人来，很多人。”
她方才并未展开元神之力探查周遭，那不知名的修士前来时，倒是被许七先发现了踪迹。自那之后，少女便将元神感应之力彻底展开，洞察元神之力所能触及的一切。
如今元神感应之中生出变动，探查到了很多进入她元神探查范畴之中的修士。
那些修士目标明确，正是往这里赶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变数
许七闻言，立刻问道：“从什么方向来的？来了多少人？是否同行？都是哪个宗门的？”
在许七的神魂感应中，他并未察觉这些来人的踪迹，显然是还没进入许七的神魂感应之中。许七也不想去等，向少女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三十个人，从各处而来。”少女伸出一只手来，向天空中划了一个圈：“不是从某一处，而是从各处来。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单独前来，彼此之间相距颇远，不是结伴同行的。”
“宗门……”
略顿了顿，少女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你所说的宗门修士，分辨不出来他们是哪个宗门的。不过，他们身上的气息都不相同，混乱驳杂，并不是同一个宗门的门人。”
听少女所言，许七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方才那巨响虽然传播的极远，却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来众人的道理。
更别说这方圆千里内不适合修士修炼，即便有修士前来，又能有几人？
更别说，这些修士是从四方前来。彼此之间虽然不是同行，也不是同门，却好像约定好了似的，一起前来。
许七方才还道那元神宗师做事太过急切，其中或许有些隐情，只是不能推测明白。如今有众修士前来，那元神宗师为何如此急切也就有了答案：他的确是不想让旁人和他争夺这件‘重宝’，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许七皱眉，少女道：“不用担心。来的这三十个修士中，境界最高的，也不过元婴境界而已，很好处置。”
那元神修士有心隐藏境界，却仍然被少女看了个清清楚楚。只因为那修士的元神成就实在不如少女，不能骗过她。
如果说要骗过这少女，将境界掩盖的彻彻底底，首要的一点就是要在元神一道的成就上比少女更强。
这样的元神宗师的确存在，也能凑足三十人的数目。但是这样的元神宗师，又怎会不约而同一起来这人烟断绝荒地中，搀和这件事情？
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之间的事情，整个元妙界中，也无几人能清清楚楚的知道。知道二人今日要在此决战的，更是只有许七和少女二人。要说是这消息走漏，引得仙道宗门短时间内达成协议，要一起来做这件事情，实在毫无可能。
这三十人，不可能是压低了境界的元神宗师。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许七紧皱的眉头并未舒缓几分，反而皱的更紧了：“你说的，应该不错。”
少女虽然不通世情，但又怎会看不出喜怒忧愁来。见许七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便问道：“既然我说的不错，你为什么又是这个样子？”
“因为这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
许七摇了摇头，“之前的那个元神修士，虽然元神成就不如你，但也是真正的元神宗师。即便来的三十个修士都是元婴境界，合力围攻他一人，又有多大胜算？即便是出自同一个宗门的修士，又有合击的阵法，也无法对元神修士造成什么困扰，更不要说胜算了。”
元神和神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元神一出，神魂之辈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被彻底碾压。
三十个元婴巅峰修士，也无法和一个元神成就不足的元神修士相争。
即便如许七这样的战力，已经能够碾压寻常元婴修士，但面对元神修士时胜算仍旧极小极小。
神魂和元神之间差距，根本无法衡量。许七无法正面战胜元神修士，正是因为没有成就元神的缘故。
三十个从各处而来、并非同行、并非同宗的修士，何德何能，能够将一个元神宗师逼得急切行事，甘冒生死大险？
这些修士，又是循照着什么而来？
若说三十人都是循声而来，又怎会这样的整齐划一？说是巧合都太过牵强了。
判断出这三十个修士并非元神宗师后，许七眉头不展，正是因为这些缘故。
叹了口气，许七道：“那个元神宗师做事急切，不想旁人和他争夺，显然不是忌惮这三十个修士。让他真正忌惮的，应该是那个让这三十名修士前来的那个人。”
天边，已经出现了修士的踪迹。许七的神魂感应之中，三十个修士的踪迹、气息，都清清楚楚。
这些修士身上的气息，许七颇为陌生，并非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宗门中的修士。而这些修士的境界，在许七看来都有些根基不稳、成就不足。
其中境界最高的元婴修士，根基显然打的不足，元婴境界看着有些虚浮。他的境界，也就到元婴为止了。想要再晋升一步，成就元神境界，可说是彻底的没了可能。
除去这位元婴修士之外，其余人等不过罡煞境界罢了，连元婴境界的门槛都没触及。
以这些修士的能力，是全然没有可能威胁到一个元神宗师的。
“让这三十名修士前来的那个人？”少女看着许七，“你倒十分肯定。”
许七摇头笑笑，道：“眼下的这件事情，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的手段、做法，实在让我觉得很是熟悉。”
出自各个宗门的修士，从各处而出，为同一个目标而来。
和许七在九天仙府中被通明界修士绞杀，何其相似？
这三十个修士，根本无法对一个元神宗师有一丝一毫的威胁。但若站在他们身后，策划了这件事情的是一位降世真仙，元神宗师又有多少和降世真仙抗衡的把握？
如果说这件事情里有那位降世真仙的身影的话，那之前的种种，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许七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先前将通明界中各个宗门中的精英修士拉入九天仙府，是为了拆去那些宗门的基石一层，方便他日后统一通明界仙道宗门。眼下让这些根基不稳，成就不足，无法再晋升一步的修士前来，搀和真正无间鬼帝重出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再者，孙乘云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看这手段，可绝不是临时所为，得是在早前就做下了相应的布置。
“怎么办？”少女掌心的微小镰刀不断转动，大有飞出饮血的架势：“杀了他们的话，是很容易的。”
少女也知道，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擅长，便来问一旁的许七。
许七微微摇头：“如果说是其他修士前来，杀了也好，困住也罢，甚至出面以实力压人，让他们不得不退走，都是可以的。但对这三十人，却不能如此。”
“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吧。”
高空中，从四方而来的三十个修士已经来到了光茧所在的五百丈范围之外，并无什么动作。
许七注视着这三十人的动向，向少女道：“杀了他们的话，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了，或许还正合了号令这三十人前来的那人的心思。先看着吧。如果情势有什么不对，出手将他们制住、杀死也不难。”
那位降世真仙的手腕，许七是真切的见识、体会过的。如果说这三十人是孙乘云故意送到许七面前，要引得许七去杀的话，许七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这种事情，九天仙府中他已经做过一次了。
许七也很想看看，这三十人能在这件事情里掀出多大的风浪。
少女不知许七话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做过怎样的事情，却也不管那些。知道了许七的意思之后，便将手一翻，把那小镰刀收了。
高空中，那三十位修士站在一处，彼此之间并无多少言语。
其中境界最高的那位元婴修士站了出来，反手取出一件散发重重宝光的法宝来。
在许七的神魂感应中，那法宝的模样、气息被许七感应的清清楚楚。
那法宝，是截取自一杆长枪的枪头。
也不知道是这法宝原本就是如此，还是真的从一杆长枪中截取下来的。
枪头长有尺许，宝光灿烂，透着一股极强的锐气。只是其中空空荡荡，并无什么极为强悍的力量。
这枪头与其说是法宝，倒不如说是一件利器。除了那股锋锐之气和重重宝光之外，这枪头并无多少值得圈点之处。
即便和金丹修士自己祭炼出的法宝，都无法相比。那样的法宝中，至少还有重重法力，有些威能，不像这枪头似的空空荡荡。
那元婴修士将这枪头郑重的举起，高喝道：“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
一声发出，三十个修士顿时齐声相应。
“罪首……”许七看看身旁的少女，问道：“这是无间鬼帝的另一个称呼么？”
“不知道。”少女摇头道：“并未听鬼帝提及过。”
许七不再去问，双眼紧盯着高空中的动向。
如今，情势已经十分分明。
这三十个修士，正是前来搀和真正的无间鬼帝重出这件事情的。
却不知道，他们要怎样将无间鬼帝这位“罪首”诛杀了。
“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元婴修士又高喝了一声，顿时，有一个修士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那修士有个地煞境界，在众人之中，已经算是的上是修为颇高之人了。此刻，这修士一脸悲壮之色，很有一股激昂慷慨之意。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轻松的决定
站在那元婴修士面前，这修士大喝道：“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诛杀罪首！敢奉死命！”
元婴修士以同样的言语回应，看看面前这修士，露出颇为赞赏的神色。
将手一展，那柄枪头立刻飞出，带着呼啸厉风，直冲修士而去！
那修士不避不闪，无半点抵挡之意。
“噗”的一声轻响，枪头刺入那修士胸膛，穿胸而过，将那修士刺了个对穿！
那枪头上的重重宝光，已经尽成血光。那修士身上，也蒙上了一层怪异的血光。
在这血光中，修士体内的一切力量，都飞快的涌向那枪头。即便是神魂，也被摄入那枪头之中。
众人似乎对这情形早有预料，竟无半点言语，一个个神情肃穆的看着那法宝摄取修士体内的一切生机、力量。
弹指之间，修士体内的生机、力量被枪头尽数抽去，不剩分毫。他的肉身也化作一点点微毫的存在，涌入那枪头之中。
一人死去，立刻便有另一个修士站出来，高喊一声“诛杀罪首！敢奉死命！”之后，一脸坦然的被那枪头穿胸杀死。
除了那元婴修士之外的二十九人，竟有一副要在这里一个个以身饲宝的架势。
“真是吃干抹净，一点不留啊……”
许七注视着高空中的动静，摇头道：“之前说什么吃人不吐骨头，如今才算是真正的见识了。”
许七以肉身化作血虹，能摄取旁人一身血肉、精气，是十分酷烈的手段。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这法宝一样的彻底。
见这手段，许七不由得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气息不对，我还以为他们是百鬼窟的门人。”
少女元神通明，将一切都掌握在元神感应中，看的更加分明：“百鬼窟秘典中，倒是有一些类似的法宝、手段。这些人该是你所说的仙道修士吧？做起事情来，倒和百鬼窟没多大区别。”
许七摇头道：“若说区别，也还是有。百鬼窟是对人，这些人是对自己。真要计较起来，其中还是有很大的分别的。”
顿了顿，许七又道：“当然，仙道宗门对他们眼中的凡人做的许多事情，从本质上来说，和百鬼窟人做的事情并无太大区别，一样该杀。”
在许七看来，仙道宗门中的极大多数，和百鬼窟的行事从本质上来说并无区别。只是其中一方做的隐晦，另一方做的明显罢了。百鬼窟的确要诛除，仙道宗门也难脱杀劫。
只是这种事情细细分辩起来，是得耗费一番言语的。眼下，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摆了摆手，许七道：“先不说这个了……我倒是好奇，这么几个人的法力、性命即便都被这样一件法宝摄取吞噬了，又能有多大的力量？想要以此破坏这件事情，诛杀他们所说的‘罪首’？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太过天真了。”
少女点头道：“或许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不过他们是要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也算是帮忙了。”
许七摇头叹道：“事情的根本，就在于策划这件事情的人不会这么天真啊……”
眼下这件事情，和孙乘云做事的手法有极多相同之处。许七和他也能算的上是老对手了，推敲一番，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搅动风云。
旁人也就罢了，说孙乘云会因为天真幻象而贸然做事？许七自己都不信。若孙乘云真是那样的人，早就被许七用种种手段压制的不能动作了，又怎会有今日的气象。
“他们虽然是要和我们做同样的事情，但目的何在，十分值得推敲一番。策划这件事情的那个人，做的事情有时候看似无意，更无利益，但其中却隐藏了极深的算计。等到情势变化时，之前那看似不经心的一件事情，就会因为情势变化而成为极为重要的变化。”
许七和孙乘云争斗不少，知道这位降世真仙的手段、算计都十分的高明，着眼之处更是极为远大。对于任何和他有关的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
看看一旁的少女，许七道：“你是元神宗师，通明一切变化，我是不如你的。你仔细看看，那法宝中是否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变化。若他们真有力量做成这件事情，我们也要有个决断。”
少女点点头，问道：“你想怎样？”
许七沉默片刻，道：“真正的无间鬼帝，要么死于你手，要么死于我手，不能死在第三方手下。”
“懂了。”少女一点头，再不言语，以元神探查之力细细分辨那枪头似的法宝中的气息、力量。
许七皱着眉头，一时无言，心中在不断的做着盘算。
诛灭真正的无间鬼帝，对于元妙界中所有仙道宗门而言，都是一件好事。这就意味着百鬼窟群龙无首，分崩离析的日子不远，仙道宗门总算是能消去一个心头大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今日来的若是白玉仙庭、乾元宗等宗门的修士，许七倒是能够接受这个变数。不管他们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他们做这件事情对本身有利，总算是有做这件事情的道理。
但是，今日的事情却并非出自白玉仙庭这样的一流宗门之手，而是一些许七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的宗门中，修为绝对算不上精英一流的修士在做这件事情。
谁给了这些修士他们可以诛杀真正的无间鬼帝的信心？谁给了他们这个确切的消息？又是谁，能够将各个宗门中的修士都择取一个，让他们绕过宗门，独行而来，一起做这件事情？
除了那位降世真仙之外，许七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单是给与这些修士“他们可以诛杀无间鬼帝”这个信心，这种事情除了那已经超脱了人间修行境界的降世真仙之外，都无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即便是乾元宗首座说这话，也无法给这些修士这样坚定的信心——乾元宗首座和百鬼窟之主比较起来，也只是一个层次的修士罢了，降世真仙可是超出了人间修行道的存在。两相稍稍比较，谁的言语更有说服力还不是一看便知？
确定了这件事情是孙乘云在背后策动之后，又知道了这一行人的目标之后，许七就不得不做一个有些尴尬的决定了：即便这些修士的目标和自己相同，甚至会有助力，但是在不得不出手的局面下，许七也会将他们尽数斩杀。
这种事情，做来的确是有些不爽利，但实在是不得不做。
眼下让孙乘云值得策划的事情还有许多，例如五阳道，例如招揽其他宗门，例如提升五阳道修士的战力，甚至找到一个办法，能够让他能够真正的降临到元妙界中。
这些事情，不管是做成哪件，于孙乘云的布局而言都有利益。
唯独百鬼窟的事情，实在和这位降世真仙扯不上半点干系。
即便是降世真仙策划着除去了无间鬼帝，白玉仙庭、乾元宗一类的仙道宗门仍旧不可能对孙乘云有半点好的观感。孙乘云这真仙的身份就是问题的根源，直接决定了双方立场不同。
既然立场不同，不管这位降世真仙做再多的事情，乾元宗和白玉仙庭这类仙道宗门都不会有任何妥协。到能灭了五阳道的时候，一样会立刻灭了五阳道，斩断孙乘云在元妙界中的臂膀。
若将这件事情大肆传扬，孙乘云以及五阳道能收取多少人心不好说，却必然能收获百鬼窟不死不休的敌意。
一门之主被人击杀，若是没有一番酷烈的报复手段，百鬼窟也不要号称邪道魁首了。
降世真仙孙乘云不在元妙界中，不会受到什么波及，五阳道却绝无这样的好运。到那时候，百鬼窟倾巢而出，袭杀五阳道，就真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即便有真仙为后盾，如今实力暴涨，五阳道也仍旧没有和百鬼窟过招的能力。
更别说到时候百鬼窟中群雄纷争，都要夺得权位，掌握百鬼窟。但若不能为百鬼窟之主复仇，又如何能够服众？
到那时候，估计不会有任何一个宗门能比百鬼窟更为热衷灭掉五阳道了。
孙乘云在这种时候涉入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半点的好处，反而还有不小的隐患。
那个降世真仙，又岂是无利费力的人？
表面上看来无利可图，或许是因为将利益隐藏的更深、更远，一时间看不到罢了。
正因如此，许七从确定了这些修士是由孙乘云策动的之后，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件事情的确是要完成，也的确难以做到。但，纵然是去拼那一线机会，许七也绝不会坐视孙乘云假借旁人之手来处置这件事情。
往高空中看了一眼，许七微微叹了口气。
那些修士，明知必死而毫无退意，欣然赴死，只为诛杀“罪首”。
究其根本，是因为罪首无间鬼帝的确该被诛灭。所以，这些修士宁可牺牲性命，也要做成这件事情。
他们的目标没有错，他们的勇气、热血，更值得钦佩和尊重。
但，双方的立场究竟不同。
孙乘云要借他们的性命做成这件事情，许七不能坐视。
或许是要这些修士的性命白白葬送，或许，是在必须该出手的时候出手斩杀这些修士，以阻拦他们做这件事情。
钦佩和尊重对方的同时，又不得不让对方白白送命，甚至于还要主动出手杀人……
即便许七杀伐果断，但对他而言，这也是一个有些艰难和沉重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