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龙山斗法(下)
岂料忘忧上人道:“不必了,燕赵三十六骑若是倾巢而来,还用得着摆什么‘千幻万象阵’,贫道倒是愿意和老叫花子一起查看一下日方和朝方的动静!”
智远大师沉思片刻,道:“也好,智诚随老衲一起去,智方等人和你们去。”说至此,云歌和忘忧上人暗暗皱起了眉头,云歌探寻的眼光投射到智远大师的脸上,道:“智方大师的武功……”原来忘忧上人和云歌等人在少林寺诸人进入‘杏花村酒家’的那一刻便已看出智方大师武功尽失,只是碍于各派**没有说出口,此刻却又不得不问及。
智远大师似是坦然一笑,道:“智方由于练功不慎而走火入魔,现今功力尽失,这是事实,但是智方一身医术也未必比唐门姥姥差到哪儿去,一起去自是有个照应。”
诸人这才兵分两路,一路去龙山,一路查探日朝两方的落脚探查其虚实。
这样智远、智诚大师在赵得盛等丐帮弟子的带路下一路来到龙山,在一转过山坳就可以看见任飘萍和任上峰的那座茅屋时,智方大师等人突然听到三声惨叫,急忙赶至现场,便看见了欧阳小蝶和一高峰站在已是倒地而亡的三名丐帮弟子身边。
至此,智诚大师道:“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而智远大师这时道:“大丈夫为人处事,应当光明磊落,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欧阳女施主,现在该说说你们来龙山的目的了吧!”
欧阳小蝶但闻智诚大师所言似是无半句谎言,心不禁犹豫了起来,要知自从少林寺续接断舌一来,又亲眼见到智远大师在白鹭洲的所作所为,是以欧阳小蝶对智远大师戒备之心极为强烈,此刻但闻智远大师此言,当下对着智远大师裣衽一礼,轻笑道:“大师似乎找错对象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复又道:“神捕大人,我们走!”咫尺天涯轻功已是展开,急向东南方向掠去。
一高峰也是看出那智诚大师所言似是句句属实,但是今日来到龙山取画之事甚为秘密,耳闻欧阳小蝶一声‘走’字,自是正合心意,当下也是展开轻功急追欧阳小蝶而去。
而智远大师耳听欧阳小蝶戏谑嘲笑之语,眼见欧阳小蝶身形甫动,一张老脸已是变成猪肝色,伸手急转欧阳小蝶,却是不料欧阳小蝶的轻功如此之高,惊!全力而为!
与一高峰同时动身的是智诚大师。
眨眼间,诸人排成一条直线,欧阳小蝶跑在最前边,其后是智远大师,再后边的是一高峰和智诚大师,赵得盛则紧在智诚大师之后,最后的便是几名丐帮弟子。
咫尺天涯轻功虽然独步天下精妙无比,但终究只有六七成的火候,况且功力远逊智远大师,是以百步之后,智远大师距欧阳小蝶已是不足七尺,而一高峰距智远大师尚有两丈之遥。
而此刻全力展开身法的欧阳小蝶但闻背后破空声迅逼近,心大惊,香汗涔涔,眼前突现一隘口,两道山崖击夹处只有不到七尺宽,而在这不到七尺宽的隘口就挤满了足足有百十号江湖各色人物,有和尚、有道士、有乞丐,而且还有尼姑和平头百姓。欧阳小蝶当即心一喜,嘴角浮出一丝迷人的浅笑,暗道:恁多人,看你堂堂少林寺掌门如何当众抓我!
智远大师当然也看到了隘口处这一幕,当即脸色一变,脚下却更是疾行,而落在最后的一名丐帮弟子却是张口大叫道:“前边去不得,那是千幻万象阵!”
只是这一声喊出之时,欧阳小蝶左脚已是跨入那隘口处,右脚正要赶上,却是陡觉后背一阵剧痛,一股极强的掌力正后背心处,欧阳小蝶当即‘啊’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倒地的瞬间向前扑出的身子急剧倾斜,自怀飞出一物。
原来智远大师心一直惦记那幅画的下落,虽然不知是何人所盗,但是心已是认定必是那夜进入方丈室的任飘萍、常小雨、欧阳小蝶或者是那个黑衣人,是以但见隘口处的情形,心知眼前便是那‘千幻万象阵’,生怕欧阳小蝶遁入道阵,失去查找那幅画下落的大好机会,当即便是推出一掌。
现在,欧阳小蝶上半身躺在阵内,下半身落在阵外,那飞出的一物在空展开,徐徐飘落在欧阳小蝶头部斜前方不足三尺处。
智远大师虽然看不清楚那物倒底是还是不是自己要的那幅画,但是他已确信无疑那物必是一幅画,只是此刻的他正在踌躇,不知是进还是不进这传说的‘千幻万象阵’,因为他只知道这阵乃是燕复来所创,其夹杂着八卦五行和日本忍术,而自己虽然懂得八卦五行,却是对日本忍术知之甚少。
犹豫间,身后的一高峰等人已是赶到,火把照亮下,那物果然是一幅画,而且那画果然一如智远大师所料,欧阳小蝶嘴里正在流血,右手艰难而又吃力地伸出够向那幅画。智远大师眼的火把似乎更亮,但见眼前此状的一高峰此时已是怒不可遏,冷得如刀的声音冷冷道:“大师身为一代高僧,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智远大师此刻哪里还理会一高峰,当即一步向阵跨去,一高峰的瞳孔正在收缩,收缩的同时,手朴刀一抹冷芒划出,霍然急斩向智远大师跨向阵的那只脚。
智远大师收脚,同时一掌拍向一高峰,一高峰自是不敢大意,侧身旋转,一刀又是自上而下抡出,不料智远大师适才一掌是虚招,此刻的他的身形已是进入阵,脸上一抹冷笑,竟是有些残忍地落在欧阳小蝶的眼,智远大师正在弯腰,右手伸向那幅画,眼睛却是残忍而又得意地看向欧阳小蝶。
只是就在这时,那幅画好像突然长了脚一般,急向阵内深处而去。
第五十七章 决战前夜(一)
画,疾走如飞。
智远大师急追,阵的那些和尚道士尼姑武林人士平头百姓之幻象忽然一起向智远大师扑来,有怒目大睁张着血盆大口冲着智远大师咬去的、有号啕大哭喊着还我儿子命的、有劈头盖脸一刀拦腰一剑的、有一上来就死死抱住智远大师双腿的……
阵外诸人不由得心生悲苦畏惧,一高峰一边守住心神一边趁机拉着欧阳小蝶的脚将其拉出阵外,而智远大师眼电芒暴涨,口已是念道:“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
智远大师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自口甫一念出,梵音高唱所到之处幻象皆是化作乌有,众人顿觉灵台清朗,只是那幅画已是不见踪影。
智远大师回头看向正在探查欧阳小蝶伤势的一高峰,气急败坏喝道:“神捕大人,倘若适才不是你那一刀,现在老衲只怕已经拿到那幅画了!”
一高峰并不理会智远大师,依旧蹲在欧阳小蝶身前,右手轻触欧阳小蝶的腕脉,道:“欧阳姑娘,看来你必须静静地养伤一段时日了!”
欧阳小蝶却是怒道:“你身为一派掌门,一代得道高僧,不想竟是擅长于背后暗算的卑鄙小人!”
黑夜愈加沉重,却是掩不住智远大师脸上的猪肝色,但听智远大师沉声怒道:“欧阳小蝶,是你先行盗取了老衲的那幅画,老衲为了武林大局天下苍生才迫不得已如此二位,况且行大事不拘小节!”
欧阳小蝶道:“你血口喷人,我欧阳小蝶根本就没有盗取你的那幅画,这幅画一直就放在龙山我的故居里,今日我和神捕大人就是专门来取这幅画的。”说至此时,张口又是喷出一口鲜血,额头触地昏死了过去。
一高峰疾唤:“欧阳姑娘!欧阳姑娘!”
智远大师依旧不依不饶道:“笑话,你当老衲是三岁孩童,你怎么会有这幅画?!你知道这幅画是干什么用的?!”
这时一高峰背起欧阳小蝶,踏出一步,站定,冷冷道:“我以御赐金牌捕头的身份担保欧阳姑娘所说句句属实!”声落,二步跨出,身后的千幻万象阵响起一串桀桀桀的怪笑声,同时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和尚,你真是丢尽了清无大师的脸,一幅画保不住不说,还学会了诬赖和背后伤人,哈哈哈……哈哈哈……”
一高峰立时转身回头,众人更是惊,智远大师惊怒两冲天,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掌劈向那声音而去。但闻轰隆一声巨响,似是山石破碎,只是阵却是另一处那声音再次响起道:“智远小儿,你师父清无大师在老夫面前尚且不敢如此托大……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起,智远大师怒气更盛,又是一掌拍出,却是耳闻‘咔嚓’一声,一棵两丈之高的大树应声倒地,而那声音又换了一个地方,道:“看来土已是无人……哈哈哈……哈哈哈……”
智远大师二次出掌已是凝聚心神细辩了那声音的方位拍出,不想还是落了空,心知今夜遇上劲敌,再听那人语气,似是师父那一辈之人,至后来,那句‘土已是无人’不由得让他心浮起了两个人的名字,二十八年前三大绝世高手日本的田正建和朝鲜的朴正宇……心胆怯和豪气并生。
一高峰放下欧阳小蝶似是改变了主意,自怀内拿出一粒药丸放在欧阳小蝶的嘴里,方才抬起头,冲着阵喊道:“阁下不是土之人!”
阵声音道:“废话!”
一高峰又道:“丐帮五名弟子是阁下所杀!”
阵声音道:“是有怎样!”
丐帮等人俱是眉皆张,赵德胜怒吼一声道:“何方蛮夷,还不快快出来受死!”赵德胜嘴里虽是这么喊着,身形却是纹丝不动,心知那阵人的功力显然高出一截于智远大师,自己此去岂不是白白送死吗。只是他的话音方落,但听阵一声冷笑,一声尖锐之音呼啸而过,一高峰急喊道:“小心!”赵德胜却是闪避不及,顿觉上门牙剧痛,嘴里一咸,张口吐出一颗沾满鲜血的牙齿落在右手心里,和牙齿并排躺在一起的是一枚四分之一的铜钱币。一旁两名丐帮弟子忙道:“舵主!”“舵主!”
赵德胜心已是骇然到了极点,哪里还顾得上答话,一旁的一高峰已是喝道:“果然是蛮夷!”同时身形若刀,功力遍及全身,写了一个大大的‘防’字。只是一高峰这声落,许久,阵没有一丝声音,黑夜之,一个骇人的‘静’字漫延在众人心头。
突然,那尖锐之音又是呼啸而来,蓬的一声击在一高峰的右腿膝盖之上,一高峰只觉奇痛难忍,便是要跪将下去,当下左手稳住几乎已是跪了一半的右腿,身子又刀一般地站直,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那阵人似是轻微地咦了一声,道:“嗯,是个硬汉!”
而一直在暗默默观察的智远大师在阵人那声‘咦’字出口之极,整个身形已是箭一般飚射而出,那阵人‘硬汉’二字方落,智远大师的身形已是到了眼前,只听那阵人斥道:“放肆!”一掌拍向智远大师的光光的秃头。
智诚大师看着心惊,疾呼道:“掌门师兄!小心!”
不料智远大师根本就不打算避让对方这看似云清风淡实则力可开山劈石的一掌,一颗头直向对方的那一掌撞去,同时双掌奋力拍向对方的腹部。
阵人倒真的是吃了一惊,不想智远大师竟是出此玉石俱焚的一招,当下也是不避不让,气沉丹田,口厉声道:“就凭你的这大慈悲掌也伤得了老夫!”
第五十八章 决战前夜(二)
阵人声落,一声闷哼响起,阵一巨石四分而裂,灰飞烟灭,披着袈裟的智远大师身形倒退而现,蓬的一声巨响,智远大师巨大的身躯重重地落在阵外一高峰的脚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仰面朝天,动也不动。
众人大惊,智远大师身为当世九大高手之一,排名二,紧随排在一的黄山九幽神尼之后,怎么一招之下就落得个如此惨败。智诚大师一步赶上,蹲在智远大师的身旁,一把抓住智远大师的双肩,猛摇,急道:“师兄,掌门师兄!”一旁诸人也是疾呼道:“大师?”“大师,醒醒,大师!”
一高峰却是看也未看智远大师一眼,此刻棱角分明一如刀刻一般的他的脸上的眼,一如刀锋一般犀利,正直直地盯着那碎裂的巨石背后站着阵人。那阵人一身玄色宽大的武士服,须皆白,双目如炬,正自傲然而立。
一高峰道:“日本人!”
阵人点头。
一高峰冷冷道:“田正建!”
阵人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张,道:“孺子可教!”
可是一高峰忽然一个字也不说,背起欧阳小蝶急离去。
智诚大师和赵德胜自是知道田正建是二十八年前三大绝世高手之一,一时之间不知是进还是退。而这时的智远大师已是醒来,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四周看了看,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看智诚大师又看了看赵德胜,再向那田正建看去,呵呵有些傻乎乎笑了起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智诚大师和赵德胜等人相互吃惊地看了看,复又瞧向正在看着天上的星星的智远大师,不禁起愣来,智诚大师似是有些慌,一拉智远大师的手就要去摸智远大师的头,不料智远大师似是惊慌之至,当即一掌拍向智诚大师,道:“你是谁,想暗算我!”
好在智诚大师早已看出智远大师有些不对劲,是以当即一侧身,堪堪避过,只是智远大师那一掌的威力不可小觑,智诚大师身后的一方二尺之高的山石已是被击了个粉碎。
赵德胜身旁的一名丐帮弟子吃惊道:“大师疯了!大师疯了!”
赵德胜侧目瞪视那弟子,智远大师已是一步飘至那弟子眼前道:“你说谁疯了?”那弟子吓得魂不附体,呃呃呃了半天,智远大师挠头又问道:“大师是谁啊!”那丐帮弟子这才放下心来,智诚大师已是无奈摇头道:“师兄,我们回少林寺吧!”智远大师咦了一声,道:“少林寺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智诚大师摇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阵的田正建见状,哈哈哈大笑道:“土已无人!”声音渐渺。
智诚大师看向空无一物的那千幻万象阵,左眼怒右眼俱,赵德胜则是道:“大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是明日白鹭洲决战我方由谁出阵呢?”
智远大师道:“嗯,看来只好先赶回‘杏花村’再做打算了!”
而此刻的智远大师则是口不断地默默念道:“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分白鹭洲。”众人俱是摇头苦笑,忽然智远大师大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身形晃动,急向来时方向而去,众人大惊,追,却已是枉然,转眼间,智远大师的身影已是消失在茫茫的夜色。
田正建此刻正站在洞穴的关云长的石像之前,向着那关云长的石像三拜之后,开怀大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虽是走脱了任飘萍,毁了许多村正妖刀,但是却得到了这幅可以找到天下奇书《九鼎天下》的画!”
田正建身后的燕霸天尖细的声音响起,道:“恭喜师傅!”复又问道:“师傅刚才为何不杀了所有的人,一来可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二来可以去除明日一战可能的威胁!”
田正建不屑道:“威胁?哈哈哈!威胁来自何处?!明日一战就是我们和朝鲜之间的决战!”
燕霸天似是并不赞同师傅的话,望着田正建的背影,道:“师傅不要忘了黄山九幽神尼,还有那李奔雷!”
田正建缓缓转身,道:“你在怀疑师傅的武功?”
燕霸天笑道:“没有了,师傅,徒儿只是担心师傅轻敌,了像任飘萍这号卑鄙小人的圈套而吃亏!”
田正建点头,脸上已是有些怒意,道:“这个任飘萍实在是奸猾!”复又想起什么道:“你去命人把福冈的尸体抬到这里来,为师要看看福冈到底是怎么死的!”
原来田正建和燕霸天守在炼制村正妖刀的山洞前后两道门,一直苦苦等到傍晚时分,那山洞内一干东洋武士穴道自行解开,这才从内打开后门出得洞来。得知洞内生之事的田正建气得七窍生烟,这时去南京城打探消息的几名弟子报知回来时在龙山遭遇到两名丐帮弟子形迹可疑在附近探寻什么。田正建正在气头,当下便唤了燕霸天一同前去,到了山谷处,果然见到两名丐帮弟子,燕霸天当场击杀,同时现了山谷对面欧阳小蝶和一高峰两人急向自己这边掠来。
田正建心生疑窦,为了不打草惊蛇当下示意燕霸天隐藏起来,后又尾随欧阳小蝶二人而去。直至来到任飘萍居住过的那茅屋前,眼见欧阳小蝶回手一剑向那化妆成黑衣人福冈刺去,田正建并无太多担心,倒是在想念那个戏弄了自己的任飘萍,却是不料那黑衣人竟是被欧阳小蝶一剑刺死,当下望向正向自己投来同样疑惑不已目光的燕霸天。而此刻欧阳小蝶二人已是急追另一名黑与人而去,田正建和燕霸天建急掠至那死去的黑衣人面前,正待检查尸体,耳边闻及智远大师等人的脚步声,当下田正建提起那黑衣人的尸体,掠向背后山上密林处,而燕霸天则是诡异一笑,拔出长剑,在三名丐帮弟子咽喉刀伤处各刺了一剑,这才尾随田正建而去。
第五十九章 决战前夜(三)
且说,和智远大师等人分开之后,云歌和忘忧上人刚一走出落花谷,迎面便遇上丐帮长老田不平急匆匆走来,老远便喊道:“云长老!云长老!”
云歌见状道:“田长老,什么事这么急啊!是不是有了日本和朝鲜两方的什么消息?”
忘忧上人不禁微微一笑道:“要饭的,原来你早就着手这件事了,怎么不说给和尚呢?”
云歌稍作沉吟,低声道:“不瞒你牛鼻子,从昨日白鹭洲生之事的种种迹象来看,这和尚看来有些古怪啊,所以老叫花子就……”
这时田不平已是走至云歌近前,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一个问题,那龙门老人很喜欢赌博吗?”
云歌和忘忧上人睁大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互相看了看,又各自摊开手,同时摇头。云歌道:“这个还真是不清楚,不过这个很重要吗?”
田不平道:“呃,这个一时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奇怪,众兄弟查了两天了,什么线索都没有,却是现那龙门老人三番五次出入‘天一赌坊’。”
云歌扬眉问道:“天一赌坊?”田不平点头道:“嗯!正是那在大江南北都开有分号的‘天一赌坊’!”
云歌神色凝重道:“我们里边说!”说罢转身又走回了落花谷。
杏树林,三人围着一方石桌坐定,忘忧上人看了一眼正在秋风沙沙作响半绿半黄的杏树叶,垂目看向此刻似是陷入沉思的云歌,道:“要饭的,天一赌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云歌似是有难言之语,抬眼看向忘忧上人,欲言又止,复又仰天长叹,猛地站起,那张酷似李逵的脸愤恨不已,道:“牛鼻子,你可知道丐帮这十年来为何声名大不如从前?”
忘忧上人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丐帮还不是天下一大帮!”
云歌摇头道:“这皆因帮主在十年前人暗算,全身武功尽失!”
忘忧上人不禁大惊道:“哦!这怎么可能!”就是那田不平也是霍地站起道:“云长老?!”
云歌道:“整个丐帮也就老叫花子一人知道此事!这十年来帮务都是由我一人代理帮主打理,是以江湖上也就有了闲话,说是我云歌一手遮天意欲夺取帮主之位,殊不知……哎!一言难尽啊!”
田不平这时缓缓点头道:“难怪这十年来,帮主从未露过面,云长老,帮主究竟是遭何人暗算?”
忘忧上人道:“看来丘帮主遭人暗算之事和这天一赌坊有关了?!”
云歌点头,道:“帮主生性喜好闲来无事赌上几把骰子,十年前一个月圆之夜,老叫花子随同帮主在洛阳城内办完事途径天一赌坊,帮主一时兴起,说是进去玩上几把,老叫花子对这个却是没有一点儿兴趣,遂一个人独自去回到了洛阳分舵,谁知一个半时辰之后仍不见帮主回来,我这才着急赶去天一赌坊,”说至此刻,云歌捶胸顿足道:“哎!要是当时我和帮主一起就好了!”
田不平急道:“接下来呢?”
云歌道:“老叫花子去时,帮主老人家已是被人废了武功,趴在赌桌上昏迷不醒!”
忘忧上人奇道:“天下能够废去丘帮主武功的人只怕还没有几个吧!?”
田不平接口道:“那云长老当时没有问问赌场里的人?”
云歌声若洪钟道:“问了,怎会不问!可是天一赌坊的掌柜和伙计的确是不会一点儿武功,都说帮主赌着赌着就趴到桌子上了,他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说正准备报官呢!之后我派人暗监视那天一赌坊整整三年,却是没有丝毫现!”
忘忧上人沉吟道:“这么说天一赌坊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家!”
云歌痛苦点头。
田不平道:“那帮主醒来后就没有说什么?”
云歌道:“帮主说自己似是了什么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忘忧上人道:“贫道以为定是有人暗使毒,致使丘帮主昏迷,之后又暗动手废了丘帮主的武功!只是天下之毒到底会是什么毒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放出?更是能令一个一如丘帮主这样的武林高手浑然不觉?”
田不平这时道:“龙门老人在武林尽知武林各门各派秘辛之事,不如我们去请教他,也许可以得知一二。”
云歌重重地哼了了一声道:“老叫花子在十年前就已经请教过了!”
忘忧上人道:“怎讲?”
云歌道:“龙门老人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档事!让老夫去找地鼠门!”
田不平这时似乎有些无奈,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忽又一拍石桌道:“地鼠门和我丐帮一向势不两立,这个江湖人皆尽知,龙门老人怎会说出这等话来!”
忘忧上人此刻忽然道:“其实仔细想想,龙门老人似乎更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和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门派来路……”忽然忘忧上人住口,不远处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颇有节奏地向他们三人走来。
三人定睛一望,但见一身灰色僧袍的智方大师边走边笑道:“三位雅兴颇高,贫僧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忘忧上人和田不平同时站起欠身微笑,云歌看上去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之极,道:“我等正要去找大师的,何来的叨扰啊!”
智方大师笑道:“不知找贫僧所为何事?”
云歌道:“来来来,大师快快请坐!”
四人落座,云歌道:“大师深谙医道,是以老叫花子想请教一个问题!”
智方大师一声阿弥陀佛,笑道:“云施主抬举了,请教不敢当,切磋,嗯!切磋切磋!”
云歌道:“敢问大师,这世间可否有一种毒药在神不知鬼不觉可以使一个武林高手毒,并且毒后浑然不觉!”
只是这一问之下,那智方大师笑颜忽然凝固,眼前同时浮现出那血红花,那差一点要了任飘萍命的血红花。
第六十章 决战前夜(四)
但见智方大师此状,云歌和田不平眼一喜,忘忧上人已是道:“看来大师心已经有答案了!”
孰料智方大师尴尬一笑,道:“实在是惭愧啊!贫僧孤陋寡闻,不知道世间还有此种毒药!”
云歌三人自是知道智方大师在说谎,却也不点破。
忘忧上人已是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云歌在抬头看向天空,田不平的脸上已是结了层霜一般,冷不丁地向智方大师射去一道冷芒。
智方大师清瘦的脸上苦意浓浓,单掌立于胸前低头道:“贫僧告辞了!”说罢摆动僧袍起身便欲离开,田不平却已是拦在智方大师的身前,道:“大师今日只怕你讲也得讲不讲也得讲!”
智方大师苦笑道:“世上的事必须要非此即彼吗?”
田不平正待答话,却是见云歌对自己摆手,示意让开,当下只好闪在一旁。智方大师微微一笑,并不回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云施主!”当下迈步离去,云歌没有接话,他在想龙门老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智方大师迈出五步时,耳边响起忘忧上人慢悠悠的声音:“听说少林寺清无大师原先是要把掌门之位传给智光大师的,不知要饭的可否知道此事啊!”智方大师六步在这一瞬没有迈出去,猛地回头道:“世事如棋,一步错,步步错,错错错……”六步终于跨出,却是再也没有回头,留下云歌三人一头的雾水。
良久云歌终于道:“田长老!你吩咐下去,让兄弟们密切监视龙门老人和天一赌坊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田不平点头而去,殊不知,丐帮弟子现在就在监视着龙门老人。
龙门老人一大早离开常小雨和欧阳紫之后,便一路直奔乌衣巷震天帮南京分坛而去。
迎接龙门老人的正是还没有睡醒的震天帮南京分坛坛主章信和老鼠脸王木直,王木直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道:“阁下找谁啊,大清早的!”龙门老人笑而不答,那章信却是已经认出龙门老人,当下笑道:“原来是龙门老人大驾光临,快快请进!”又是轻叱道:“王木直,还不见过龙门老人前辈!”王木直脸上睡意笑意拧成一朵花,笑嘻嘻道:“晚辈王木直早就听说您老人家的大名了,晚辈这就给您倒茶去!”说罢撒欢一般向内屋跑去。
龙门老人却是站在门口道:“小伙子,且慢!老夫是你们赵帮主的好朋友,不知赵帮主现在还睡着吗?”
章信厄了一声,那王木直道:“您老等着,晚辈这就去看看!”
转眼间,那王木直就从内堂跑了出来,一露出老鼠脸就大声道:“坛主!坛主!帮主和纪总管,还有三位长老全都不见了!”
章信诧异道:“怎么会呢?帮主怎么也该知会我一声吧!”当下在王木直带领下急向内堂走去,龙门老人眼光流转,暗道:莫非赵红云这斯……当即便要跟着去内堂,却是脚步方起,脑电闪,暗道:不好!拜金教!迅疾转身展开身法,蛇形鹤步而行。待及章信和王木直出来之时哪里还有龙门老人的踪影。
南京城出南门而行不到三里地,一座占地三十多亩的方形宅院矗立在广阔的田野,宅院面南背北而建,破旧的黑色大门之上一个红色剥落的牌匾之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南山菜园’,宅院院墙青砖砌成,宅院之内,满眼绿地,阡陌交通,种满着各色时令蔬菜,田埂地头散落着几所茅草搭建而成的简陋房屋。
龙门老人甫一纵身跳上丈高的墙头,正待落入墙内,却是现这宅院之内,空旷无比,诺大的宅院之内竟是一个根本就无法藏身的菜园,再细看田地之那横竖一排排一列列的用竹子扎成的篱笆隐约之间暗含五行八卦之理,不禁想起手下人所说的话:那‘南山菜园’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平日里之内急窜出五条极为高达壮实的纯黑色狗,一路狂奔向自己这边奔来。
龙门老人犹豫间,那几条黑狗已是到了自己所站里的高墙之下,但见个个高大凶猛无比,身长竟是有四尺之多,呲着锋利白森森的长牙吞吐着血红长舌瞬也不瞬地看着龙门老人,却是没有一只出叫声的。
龙门老人虽是没有见过如此凶恶之犬,但是也没有把这些畜生放在眼里,当下右掌自外向内回转一百二十度,功力提至四成,无声无息的一掌已是拍出向,直向那五条黑狗劈去。
不料那五条黑狗似是经过人特意训练了一般,颇具灵性,龙门老人右掌一动,当即四散同时大声嚎叫。
但见其一只当即被龙门老人掌力所劈,汪地叫了半声,便是瘫倒在地一动不动,而其余四只却是安然无恙,叫声更是凶猛凄厉,却是各自站在原地扑着并不靠近龙门老人。
龙门老人咦了一声,暗道:好狡猾的畜生!耳边已是听到一声哨音,那四条狗立时止住嚎叫,向菜园深处奔去。
龙门老人略一思量,已是纵身跃入墙内,眼前的景色确实忽然大变,但见一时间乌云蔽日,雷声滚滚,眼前哪里还有那绿油油的菜地,扑入眼帘的竟是大小不一的成千上万巨石碎片。龙门老人当下聚敛心神,细细查看阵法变化之理。
而菜园之,另外一处茅屋前,赵宏云嘿嘿阴笑道:“这个老贼,定是找本帮主讨要那制造‘流星火箭’的图纸!”
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震天帮纪长山等人,一旁一个白衣青年,道:“呃,这位到底是何人!”
那白衣青年身后站着的一位独眼龙,道:“只怕这就是那据说知晓天下武林事的龙门老人!”
第六十一章 决战前夜(五)
赵宏云魁伟的身躯对着白衣人微微一弯腰,道:“陈公子,此人正是龙门老人,对江湖武林大小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是江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原来白衣年轻人正是先后在十里秦淮水和白鹭洲上与任飘萍交过手的拜金教的陈公子,而那独眼龙正是杀害‘千机变’的拜金教的靳长老。
赵宏云微低着头,一边说话一边右眼斜上瞟向陈公子,但见陈公子白净的脸上泛出一抹愤怒和鄙夷,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本公子却是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
包括拜金教的独眼龙在内的诸人倒是暗暗吃了一惊,俱是望着陈公子等待下,而陈公子却是眼锋芒之闪过一丝愤怒,忽又哈哈哈大笑道:“朴云进,你这个老奸巨猾的小人,今日本公子便叫你来得去不得!”随即侧对独眼龙道:“来呀!靳长老!命兄弟们放箭给我射死这个老匹夫!”
独眼龙领命而去。
可是赵宏云等人却是暗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武林怎么还有叫这样名字的一号人物,而这样的人竟是龙门老人,尤其是铁面判官风无际的眉头皱得更高。
陈公子笑道:“赵帮主,你的这张制造‘流星火箭’的图纸对我教而言极其重要,相信教主她老人家一定会重赏你的!”
赵宏云笑,点头道:“陈公子,先前贵教方长老所应在下之事不知……”
陈公子极为爽快道:“呵呵,赵帮主放心,这个便是你所要的‘穴脉横行’武功心法。”说着,自怀内拿出一本线装古朴黄的书交与赵宏云的手。
赵宏云接过书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狂喜之色一闪即逝,略微翻了几页便放至怀收好,道:“多谢!”
陈公子看着赵宏云嘴角一丝淡笑闪过,道:“赵帮主客气了,希望你不要忘记更重要的是飞罗裙的解药,‘九幽剑法’的剑谱还在等着赵帮主呢!”
赵宏云立时道:“这个请陈公子和教主放心,在下自是全力以赴!”
纪长山眼里闪过一丝苦意,暗道:帮主不惜一切代价求得这黄山九幽神尼的成名绝技‘穴脉横行’和‘九幽剑法’难道就只是为了和任飘萍一较高下吗!?
这时,独眼龙已是到了龙门老人所陷落的阵外,身后跟着六人俱是庄稼汉模样的打扮,不伦不类地手持弓箭。阵的龙门老人此刻已是守住灵台清明,任凭耳旁雷声阵阵,碎石呼啸,眼见那巨石像自己飞来也是无动于衷,四处走动暗查玄机寻找生门。
阵内看不见阵外,但是阵外却是将阵内看得清清楚楚,此刻阵外的独眼龙一声轻笑,一挥手,道:“放箭!”弦张箭急,射向龙门老人。陈公子远远看着,脸上得意之色正浓,静等龙门老人变成一只刺猬。
箭连同虚幻的碎石夹裹在阵阵的雷声呼啸而至,一明一暗,虚实交加,亦真亦幻,这般阵仗只怕就是武林的一流高手也是很难幸免,然而龙门老人却是左手伸右手拿,转眼间双手已是拿了六支箭,同时口清啸,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陈公子不笑,那独眼龙脸色一变,沉声道:“再射!”弦更张,箭更急,六名庄稼汉各自皆是数箭连,而龙门老人也是毫不含糊,来者不拒,将来箭悉数纳入手。
现在没有人笑,除了龙门老人。也没有人说话,只有龙门老人在说:“赵帮主!洛阳一别,老夫颇为想念啊!”
赵宏云忽然觉得自己选择了拜金教是不是选错了主,因为眼前的龙门老人的武功似乎高不可沽,当下脸色微变不语。而阵的龙门老人又道:“赵帮主,老夫知道你在这里,老夫更知道在兵器大会之后拜金教的方少宇私下曾拜访过你,只是你若是想杀任飘萍只需要知会老夫一声,又何必把流星火箭的图纸交给拜金教呢!”
赵宏云依旧不语,对着陈公子抱拳示意就此别过。陈公子不想赵宏云居然如此懦弱,当下微微欠了欠身,鼻子里哼出一个字‘嗯’。赵宏云一行五人在一名庄稼汉的带领下沿着那看上去毫无二致的上百条田埂之一曲折蜿蜒而去。
龙门老人虽是一直在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是一直都没有闲着,忽然间眼前乌云一丝光亮闪过,龙门老人身形便是那乌云的一道闪电,迅切入那光亮之隙。只是光亮之后虽然没有黑暗,却是血色遍天,顿时间龙门老人只觉眼前黑白无常吊死鬼溺死鬼……大小鬼一起从血色向自己扑来,急切间紧闭双目,耳边已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原来龙门老人觅得先机之后,迅切入光亮之,却是离开了一个阵进入了另一个阵,在阵外看去就好像是他从这一片菜地之走到了另一片菜地。
此刻阵外的陈公子冷笑道:“朴云进!此乃诸葛八卦阵演变而成的‘万劫不复九宫阵’,就是你师父朴正宇当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逃生的,所以本公子还是劝你不要自讨苦吃!也免得糟践了满地的青菜!”
龙门老人听闻此言,心里倒是着实凉了半截,暗道:早些年师父就曾经告诉过自己,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擅闯‘万劫不复九宫阵’。当下稳住心神,道:“公子似乎话里有话!”
陈公子缓步向龙门老人方向走去,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道:“本公子也不想为难你,当然,你得告诉本公子殿下他现在在哪里?还有,他到底化名成何人?”
龙门老人脸色大变,道:“殿下不是在王宫里吗?”
陈公子眼角冷意浮现,道:“老匹夫!我们心照不宣,你知道本公子说的是昭显世子李溰的儿子!”
龙门老人忽然脸现悲愤,大笑道:“昭显世子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你们现在还想害死他的儿子,老天就这么喜欢颠倒黑白为虎作伥吗!”笑,龙门老人的脸上已是老泪斑斑。
而陈公子也是大笑,仰天道:“你定是认错人了,本公子姓陈,不姓李,也没有害死过昭显世子!”
第六十二章 决战前夜(六)
此刻被阵血色映红的龙门老人的那张脸全无往日的慈眉善目,冷笑道:“姓陈的,你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底细!”
陈公子哦了一声,眼睛扫向一旁的独眼龙几人,道:“靳长老,你等先行退下!”见独眼龙等人消失在视线陈公子这才缓缓道:“江湖传闻,你对武林事了如指掌,看来本公子有的请教了!”
龙门老人道:“元朝末年陈友谅称帝,国号大汉,后被朱元璋手下于鄱阳湖箭射而死,陈友谅次子陈理后投降朱元璋,被朱元璋封为归德侯,当陈理长大成*人之后,朱元璋又对其不放心,遂把陈理远徙高丽国,不知这件事公子是否知道?!”
龙门老人每说一句,那陈公子的脸色变多一分愤怒,听完龙门老人一番话之后,沉默良久,阴阴一笑道:“你果然知道的不少啊!你若是不愿意说出世子的下落,本公子也不为难你,你就在阵慢慢地玩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本公子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说罢竟是白衣飘动,转身扬长而去。
龙门老人嘴角一抹笑容阴狠而又得意,凝神细听,确定四下已是无人,睁眼,那无数大小鬼又鬼哭狼嚎向他扑来,但见龙门老人忽然呲牙咧嘴冲着那自己明知是虚幻的万千鬼一笑,自怀内摸出一碧绿玉箫放至唇边,这‘南山菜园’上空便嗖的一声飚出一个极高却又极为悠长的音符,之后婉转而出吱吱吱兹兹兹的声音,那叫声像极了老鼠的叫声。
……
话说与任飘萍等人分手后,唐灵随着唐门四老一起回到了南京城的瞻园。
瞻园,江南四大名园之一,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体恤开国功臣徐达‘未有宁居’,特给山王徐达建了这所花园府邸,现今改为江宁布政使司衙门。瞻园占地八亩有余,格局精致典雅,假山连连,回廊蜿蜒曲折串南走北。
现在唐灵五人便走在这蜿蜒曲折的回廊,穿过几个月亮门,过了岁寒亭,不久便是一池碧绿如玉的水,水面之上,成对成对的鸳鸯游来游去嬉闹着,水边垂柳点着脚尖踩着水,假山千奇百态而立,一处像极仙人摘桃的假山之旁池水之畔正做着童颜鹤的唐门姥姥。
唐门姥姥身后站着的是唐门的掌门唐直。
唐门姥姥和唐直当然听到了唐灵五人的脚步声。
唐门姥姥弯腰伸出右手撩起碧绿的水珠洒落在水面之上,唐直回头,一脸严肃,斥道:“七妹,你疯到哪儿去了!让姥姥担心!”
唐灵向唐直吐了吐舌头,已是跳到了唐门姥姥的身边,撒娇道:“姥姥!灵儿可想你了!”
唐门姥姥含笑瞪了一眼唐灵,道:“你们先下去吧!这儿有灵儿陪着我呢!”
唐灵一回头,见唐直和唐门四老渐渐远去,道:“姥姥!你今天真美!”
和‘冷暖书生’筱青峰分手之后,回到瞻园在妆台前比往日多坐了几盏茶功夫的唐门姥姥听到唐灵的无心之话居然有些脸红,居然有些像少女般的情怀,居然情不自禁地问道:“真的?”却又立刻斥道:“贫嘴!说!是不是偷跑着去见那小子去了!”
唐灵忸怩着道:“姥姥!我是担心他的安危才去的!”
唐门姥姥哼了一声,道:“自己的小命差点儿不保,还担心别人,把手伸出来,姥姥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唐灵蹲在姥姥身边,伸出白皙的右手,嘻嘻一笑,道:“没事的!”又道:“欧阳小蝶真的很美!”
唐门姥姥一边把着唐灵的腕脉,一边斜睨了一眼唐灵,叹气道:“是,身体上的伤是没事了,可是姥姥看呐,你的心可是有事了!”
唐灵不解,道:“什么事?”
唐门姥姥道:“就算是你想嫁个他,你不认为任飘萍这小子身边的女人太多了些!”
唐灵红着脸,从姥姥手里抽回手臂,嘟着嘴道:“哪有啊!我又没有说要嫁个他!”
唐门姥姥偷笑,唐灵已是道:“不过,一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也没什么啊!”
唐门姥姥几乎被唐灵的话气得半死,道:“你这个丫头啊!死心眼!你看看那鸳鸯,怎么都是一雌一雄!”
唐灵脸上已是浮出淡淡地忧愁,水灵灵的大眼望向那水嬉戏的一对对鸳鸯,轻叹一口气,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到了水里,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二人既然曾经那么深深地爱着对方,当初为何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唐门姥姥不语,好似唐灵现在说的不是欧阳小蝶和任飘萍,而是说的是筱青峰和自己,一声叹息道:“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畏手畏脚不去争取的确是一种悲哀,不过……”
唐门姥姥欲言又止,唐灵追问道:“不过什么?”
唐门姥姥笑,道:“没什么!对了,那个千年何乌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唐灵这才把在夫子庙前遇见纪长山的事情说与了姥姥。
唐门姥姥点头道:“这千年何乌产自关外的长白山一带,对于练武之人来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看来这纪长山比那柳如君强多了!”
唐灵似乎并不关心柳如君,问道:“姥姥,明日白鹭洲是不是要生什么事?”
唐门姥姥眼神闪动,道:“怎么会问起这个,你听到了什么?”
唐灵讷讷道:“没什么!”心里却在想欧阳小蝶明日午时约任大哥在白鹭洲相见到底是为什么啊。
唐门姥姥似是不愿唐灵知道太多关于白鹭洲明日决战之事,道:“从现在起,你哪里都不许去,乖乖地留在姥姥身边!”
唐灵一撇嘴道:“为什么呀?”却是见姥姥此刻严肃之极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低声道:“知道了!”复又轻声道:“我才不出去呢!他说要看我来的!”
……
柳如君现在很苦,毕竟一个人被关在笼子里很不好受,况且现在是一个只有不到五尺见方的笼子里关着五个人,除了柳如君还有四个和尚,少林寺的无尘大师和达摩三僧。
第六十三章 决战前夜(七)
这铁笼子四四方方,不足五尺,被放在瞻园的柴房之内,柴房门口站着四名黑衣人来回不停地走动着。无尘和达摩三僧正在打坐,就好像这铁笼子天生就是禅房,脸上全无柳如君的那般苦意。所以柳如君忽然在想:看来这当和尚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苦作乐。
可是柳如君实在是苦得无聊,所以柳如君斜坐倚着铁笼的一角,看着自己的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问道:“无尘师兄,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看这里似是官府的府衙,不过这府衙也怎么看上去像是花园,奇怪!”
无尘启目,道:“无相师弟,你不应出家!”
柳如君道:“为何?”
无尘微笑道:“你尘缘未了!”
柳如君苦笑道:“尘缘何时才能了,师兄只怕是因为这次唐门之行因为我的缘故不能向方丈交代才有如此一说吧!”
无尘淡然道:“师弟,你与唐门唐雪雪之间的那段情事的确对我们此次调查当年兵器谱排名一的‘伤心羽’之事大有影响,不过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也不能向方丈交代!这一趟唐门之行原本就没有完美结局。”
柳如君忽地坐正身子,道:“这个怎么讲?”
无尘已是闭眼打坐不语。
柳如君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道:“师兄,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吗?”
无尘面无任何反应,灰色的僧袍在秋日的微风拂动。柳如君笑道:“流星火箭!”
无尘猛睁眼,神光如电,道:“你早就知道?!”
柳如君面现得意,道:“被我说了!佛本无相,少林寺早就没有佛了!”
无尘低头不语,达摩三僧同时睁眼,喝道:“一派胡言!”
柳如君正待答话,却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柳如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再次跑到我唐门去!”
柳如君等人同时循声望去,声落人到的唐飞已是闪进柴房站在了铁笼子之前,揶揄的笑容正冲着柳如君绽放。
柳如君不免有些生气,仰脸望向屋顶,道:“把美人感动了?”
唐飞不免有些沮丧,却是眉飞,同样仰脸看向屋顶,道:“原本本公子还打算你有心放你出去的,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柳如君眉动,道:“这里蛮舒服的,贫僧为何要出去?!”说着又斜倚着铁笼微微闭目,翘起二郎腿不停地摇着,嘴里低声地哼着曲子。
唐飞看着柳如君这般模样,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原来唐飞从唐直那里得知柳如君等人多半个月之前来到唐门询问伤心羽之事,不料唐直一见来人是那喜新厌旧抛弃唐雪雪的柳如君,当下伙同唐门四老在火铳的威胁之下将柳如君连同无尘、达摩三僧五人一起拿下,这才告知了唐门姥姥。而唐门姥姥此次来到南京城又将五人关押在铁笼子之一起来到南京也不知有何用意,唐飞则是打算再次向柳如君请教如何获取佳人芳心。是以此刻听闻柳如君此言,尽退两难,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柳如君仍然在哼小曲,无尘四人依然在打坐,唐飞还在生气,柴房外传来唐灵甜美的声音:“姥姥!三哥去哪儿了,怎不见他?”正是唐灵陪着唐门姥姥回房途径此地。
唐飞闻声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向柴房深处躲去,唐门姥姥斜瞥了柴房一眼,道:“哦,你三哥啊!原本打算让他保护你行走惊呼,增长些江湖阅历,谁知……哼!”
唐灵自是知道姥姥指的是唐飞喜欢筱矜之事,正要为唐飞说上几句好话,却是陡听柴房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大叫声:“唐灵!唐姑娘!”
所有的人大惊,唐飞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四下顾盼,躲到一堆干草之后蹲下。唐灵看了一眼姥姥,又看了一眼柴房,皱双眉,启唇道:“姥姥?”说着身形一闪,向柴房内奔去。
唐灵一进柴房,便看到了铁笼子的柳如君五人,惊兼不解,道:“大师!柳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说着又是一指铁笼,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们关在这里的?”
无尘道了声阿弥陀佛再也不语,达摩三僧只是单掌置于胸前微微颌一礼,柳如君喜道:“果然是唐姑娘,任兄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柳如君这么极为聪明的一问,唐灵心蛮开心,道:“任大哥过一会儿就来,你们之前不是说要去我唐门调查伤心羽的事吗?怎么……”
“怎么?”唐灵的耳边同时响起了姥姥的声音,“难道我们唐门的女子可欺吗?”唐灵自是知道姥姥说的是柳如君抛弃唐雪雪之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到任飘萍若是知道他的好朋友被姥姥关在铁笼子里,不禁看向姥姥的眼里多了一份渴求。
唐门姥姥又怎么看不懂唐灵的心思呢,眼光扫向此刻正襟危坐于笼的柳如君,冷冷道:“柳如君,就是任飘萍来到这里,老身也不会放了你,除非唐雪雪亲自来求!”
柳如君无语,耷拉着脑袋,唐灵撅嘴道:“姥姥!”
岂料唐门姥姥转身向门外走去,临走撂下一句话道:“唐飞!你立刻滚回房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唐灵一惊,唐飞已是从那堆干草之后站起身来,霜打的茄子一般,低着头走了出来,唐灵不禁莞尔一笑,想到在长安青云客栈后院唐飞向柳如君请教如何追女孩子的那一幕,叫了声:“三哥!”
唐飞瞪了一眼唐灵,复又看了一眼柳如君,道:“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啊!哼!走着瞧!”
柳如君当然善解人意,心知唐飞误会自己喊唐灵是为了让他出丑,只是此刻柳如君已是无心解释,因为他的心满是唐雪雪和自己孩子虎儿的音容笑貌。
唐飞已是走了,唐灵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道:“柳大哥……大师……唐灵无能为力了,我等会你们带些好吃的!”说完,身影闪动,到了门口,又是一回头道:“不过,我想,任大哥来了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柳如君闻言不禁暗叹:这一个女人若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一个男人,总会无比地相信这个男人的能力,有时会达到一种盲目的地步。
……
筱矜和任飘萍等人分手后,一路疾行,回到乌衣巷筱府,并没有一如期望的那样看到爷爷,自是失望之极,遂又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心道:就是见了爷爷的面,只怕也是认不出来,就算是认出来,又能怎样。是以原先心那份极其渴望见到亲人的火焰慢慢在熄灭。
筱矜此番为了任飘萍从大漠赶至原,复又来到江南,所经历之事远比在大漠的复杂得多,又逢得了一场风寒,加之和任飘萍之间的感情屡起波澜,身心疲惫之余身形已见憔悴了许多。此刻一人行走在人群之,倍感寂寞的她惨淡一笑,摸着怀唐灵送给任飘萍的那个药瓶,那个任飘萍舍弃自己生命将其最后一粒药丸给了自己的药瓶,心不禁多了一层暖意。
忽然她想到了唐风,那个一直默默地深深关心自己的唐飞,暗道:他被我点了穴道之后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当下辨明方向急向‘风雅颂’酒楼而去。
可是她并不知道一直有一个人在背后暗暗地跟踪着她。
第六十四章 决战前夜(八)
筱矜身后,一老者手里拿着卜卦算命布幡、眯着眼、一步一步走起路来颤巍巍的,亦步亦趋地跟着,正是那‘冷暖书生’筱青峰。
不久,筱矜来到‘风雅颂’酒楼,回到房间,自是见不到唐飞的身影,心说不出的感觉,站在窗前凝望。凝望的眼的德桥似是有些落寞,不知为何今日德桥上来往的人似乎比平日里少了很多,就是秦淮河上的船只也是不见几只。心下疑惑,细察之下,这才现秦淮河两岸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官兵,更是疑惑,暗道:莫非是清兵在搜索燕无双和欧阳尚情三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但见几名清兵已是围住筱青峰,其一名清兵用手一指筱青峰,道:“老头?哪里人氏?”
筱青峰虽是对清兵恨之入骨,却依旧眯着眼,道:“南京人氏啊!”
那清兵喝道:“南京人氏?老子怎么没见过你啊!老实说,到底是干什么的?!”
筱青峰微驮着被,道:“这位小兄弟?你没看见这个吗?”说着摇动了几下手的卜卦算命布幡,眼已是有些冷意。
那清兵看向其他几名清兵,晃动着右手食指,指着筱青峰,大笑道:“你们看看,你们瞧瞧,这老头说他是个算命的!而且还要和老子称兄道弟,哈哈哈!”其他几名清兵跟着一起大笑。那清兵忽然脸一横,厉声喝道:“老头!你说你是算命的就是算命的,老子看你是昨夜西城门杀人的强匪!”
筱矜看至此,心已是气愤之极,暗道:昨夜清兵在城西门吃尽了苦头,今日便拿老百姓出气,实在是可恶!
这时,筱青峰手捋花白胡须,向那清兵仍自晃动的右手食指轻轻吹了一口气,道:“呵呵,算命的就是算命的,小兄弟,老夫看你右手食指黑,怕是这根食指保不住了!”
那清兵耳闻筱青峰之言,又是哈哈大笑,却是看见其他几名清兵正吃惊地看着他的手指,用手指着他的手指一个字也是说不上来。
筱矜虽是在楼上,却也是看得出那清兵此刻正和自己一样吃惊地看着自己此刻变得乌黑的右手食指。那清兵心虽是虚,却是脸上涌起凶光,喝道:“你这是找死!”说罢,右手抹向腰间佩刀,刀光闪亮,向筱青峰右手砍去。
筱矜眼疾手快,拔下头上银钗向那清兵持刀的右手掷去,但闻那清兵‘啊’的一声大叫,手佩刀已是落地,左手捂着流血的右手已是疼的呲牙咧嘴左右前后不断地跳着,其余几名清兵但见一根银钗正好扎在那清兵的右手指上,大惊之下,看看筱青峰,又看向楼上此刻眉心清冷之极的筱矜,驾着那清兵一声不吭一溜烟地跑远了。
筱青峰抬头对着筱矜道:“老夫多谢姑娘了!不过,虽说姑娘武艺高强,但是清狗人多势众,老夫以为姑娘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料筱矜浅浅一笑,道:“多谢大爷,我留在这里还有些事!几个清兵还不放在本姑娘的眼里!大爷您还是快点走吧!”
筱青峰暗暗点头,笑道:“姑娘真是女豪杰,老夫快入土的人了,早已看破生死,不如老夫给姑娘卜上一卦吧!”
筱矜耳闻之下,略一犹豫,点头道:“也好!”
筱青峰上得楼上,坐在桌旁,筱矜奉上香茶,坐定,道:“不知大爷适才怎能料到那清兵今日会断去右手食指?”
筱青峰笑,不答反问道:“姑娘可是姓筱?”
筱矜心震惊不已,脱口道:“大爷怎地知道?”忽然似乎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从适才那清兵身上所生一事看来,对方本就是修为颇高的术士。
筱青峰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姑娘家住乌衣巷,九岁那年家遭遇巨变,从此与双亲人鬼殊途……”说至此,筱青峰一双眯着的眼睛似乎更眯着了,颤动的嗓音再也难掩悲喜交加。
筱矜望着筱青峰的眼直直地,已见晶莹泪花,道:“大爷,您是……”
筱青峰望着眼前唯一的亲人,再也是禁不住老泪横流,道:“筱矜,是我啊,我是爷爷啊!”
风雅颂酒楼门口此刻已是站满了足足有四十多名衣光鲜亮的佩刀清兵,适才被筱矜银钗穿透食指的那名清兵也在其,此刻那清兵用手一指楼上筱矜的窗口,扯着嗓门大声道:“总兵大人,就是那个女人,昨夜小的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有错!”
原来那清兵被银钗伤了手指之后,现筱矜正是昨夜西城门几个人之一,心知自己几人绝不是筱矜的对手,是以一声不吭去搬救兵。而两江总督府亲兵在李将军、师爷和吴总兵三人的率领下与任飘萍等人昨夜一战,兵败,而且连两江总督阿席熙最倚重赖以为傲的火铳手也是几乎全军覆没,是以阿席熙大雷霆,势必要捉拿任飘萍欧阳尚情等人。
吴总兵耳听那清兵的大嗓门,不禁皱起眉头,冷冷地看着那清兵,道:“你确定?”
那清兵似是不明所以,斩钉截铁道:“小的拿脑袋保证,绝对不会错!”
吴总兵眼似乎在冒气,道:“你真的确定?说话要用脑子!脑袋可只有一个啊!”
那清兵看看吴总兵又看看周围的几名官兵,眉毛快要爬到脑袋顶上去了,只是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呃……小的再想想,小的好像记错了,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是小的认错人了!”
吴总兵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还不散了!”
当下一干清兵迅向四面八方散去,吴总兵对着仍然跟在身后的那清兵道:“小子,现在可是明白了本官的意图?”那清兵点头哈腰道:“小的愚钝,还请总兵大人明示!”
那吴总兵嘿嘿一笑道:“你他***一声高嗓门这么一喊,全南京城都听得见,那女人还听不到?!你不知道女贼的厉害吗?”
那清兵忙道:“大人深思熟虑,雄才大略,刚才要不是大人暗暗提醒,小的这颗脑袋只怕保不住了,总兵大人就是小的的救命恩人,以后总兵大人就是我亲爹,”说着眼睛瞄向吴总兵,见吴总兵笑吟吟的没有反对,腆着脖子笑呵呵道:“爹!”
吴总兵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机灵,好,你就在这儿和弟兄们监视着这女贼,本官现在就去报告给总督大人。”
筱矜和筱青峰爷孙两相认之后,自是少不了问寒嘘暖互道衷肠。却是听到那清兵的那趾高气扬的一嗓子和其后的吴总兵和那清兵的一番对话,二人已是明白其缘由,当下筱青峰站起道:“筱矜,看来我们爷孙俩必须离开此地了。”
筱矜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心道:我这要是一离开,等会儿任大哥回来岂不是正了清狗的埋伏。
筱青峰看着筱矜不动不语已是急道:“我的乖孙女,你不晓得清狗的手段,武艺高强有时是没有用的!”
筱矜这才扭捏道:“爷爷!我还有同伴的!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筱青峰道:“你的同伴是谁?去哪儿了?”
筱矜站起身走到爷爷的身边,拉着爷爷坐下,伏在爷爷的肩上,一手摸着筱青峰花白的胡须,撒娇道:“爷爷,你就不要问了!反正他们肯定会回到这风雅颂酒楼的,到时见了面我给你介绍了!”
多少年来奔波在外的筱青峰忽然间鼻子一酸,只觉筱矜这么伏在自己的肩上摸着自己的胡子,这么撒娇的一声‘爷爷’,只觉一种莫名的温暖和感动袭向全身,只觉着从未有过这般的开心,不由自主道:“好好好!爷爷依你就是了!撇了爷爷这把老骨头也不要我的乖孙女再吃一丁点儿苦头!”
筱矜在流泪,,因为爷爷这番自肺腑的话而流泪,情不自禁道:“爷爷!爷爷!你真好!”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得得得的急促的马蹄声,筱青峰立时走至窗边,撩眼望去,但见夕阳西下的余晖下数百名身着镶红旗铠甲全身武装的清兵骑着战马正在通过德桥,不禁心下一紧,脸色已是渐现凝重。
筱矜站在筱青峰的身后,启唇道:“爷爷,这便是那镶红旗的骑兵吧,听说这些清兵个个骁勇善战,一身好武艺。”
筱青峰‘嗯’了一声,筱矜却是忽然面上一喜,看见自西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极快的向这边飞来。
第六十五章 恨别伤
筱矜眼熟悉的身影很快就进了‘风雅颂’酒楼,而且现在就站在筱矜的面前,筱矜已是笑脸迎上前去,道:“大师姐!”
来人正是从‘翠烟楼’出来的上官离,上官离惊愕道:“七师妹?!”
筱矜道:“大师姐,你怎么……师傅让你来的吗?”
上官离望了一眼窗边的筱青峰,眼光迟疑,道:“没有,是任飘萍让我来的!”
筱矜皱起眉头,道:“他?他现在在哪里?”
上官离却是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道:“你不知道先给我倒一杯水,我可要渴死了!”
筱矜一向在众师姐妹心高气傲,此刻为了得知任飘萍的消息,道:“好好好!”说着,便倒了杯香茶递予上官离手,上官离一边喝茶一边眼睛斜视筱青峰。筱矜自是明白上官离之意,当下把上官离引见给筱青峰,又道明了此种原委。而上官离毫无保留地把在‘翠烟楼’生的事说了一遍。
在上官离说话的期间,筱青峰一言不,筱矜则是惊问了三句话:“什么?!他又去了那种地方?!”“啊!大师姐,你,你你脱光了他的衣服?”“你是说他和欧阳尚情两个人在床上……”
之后筱矜再也没有问一个字,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再听进上官离的一个字。
而筱青峰却是在听完上官离一番话之后,道:“上官姑娘,按照你所说,那么欧阳尚情和欧阳小蝶的亲生父亲看来应当是欧阳连城了!”
上官离似乎对这个并没有太多兴趣,嗯了一声,点头道:“可能吧!”抬头见筱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嘴一咧,道:“好了!七师妹!不就是一个臭男人嘛!”见筱矜不语,站起走至筱矜身边,拉着筱矜的手,道:“不过大师姐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乖乖地回到你身边来!”
岂料筱矜一甩上官离的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冷冷道:“不必了!”说着便向门口走去。上官离急道:“七师妹!”筱青峰已是一步跨出拦在筱矜的面前,淡笑道:“我们爷孙俩才重逢,你这是要去哪儿?”
筱矜杵在门口不说话,筱青峰又道:“爷爷相信你有自己的看法,但是不管怎样,你现在一走出这风雅颂的大门就会被射成刺猬,你刚才不是说要为爹娘报仇吗!?”
上官离听着筱青峰的话,立时跑向窗前,外边初降夜色之下上百号清兵手执火把秦淮河照得个通红,耳边同时听到筱矜道:“爷爷,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几个清兵我还没放在眼里!”回头,见筱矜一闪身从筱青峰的身边抹了过去当下又是急道:“七师妹!楼下很多清兵啊!”
筱青峰无语,叹道:“情字最是惹人恨!”跟着筱矜向楼下走去。
而上官离这么一喊,但闻耳边劲啸声,几支冷箭已是射来,上官离急闪身,笃笃笃,几支箭设在窗棂上。
筱矜急向楼下走去,但见一路走来二楼一楼不见一个人影,心知今夜情况不对,却也是毫不理会,直向大门口而去。
筱青峰直摇头,走至大门口的筱矜面前已是数十支箭劲射而至,早有防备的筱矜冷笑,两只长袖拧成棍状在身前一阵急舞,但闻叮叮当当金鸣声不绝,刹那间,筱矜面前落满一地的箭,火把光亮之下的筱矜从地上捡起一支箭,上百号的清兵阵营瞬间的安静之后一阵骚动。端详着手的箭,筱矜现在就踩着这满地的箭向吴总兵走去。
筱青峰依然在摇头。
吴总兵并不知道此刻心充满怨恨愤懑委屈的筱矜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满身的胆气,当下脸色微微一变,举起右手,口喝道:“美人,你要是再向前走一步的话,本官保证这一拨箭一定会把你射成个筛子!”
筱矜瞥了一眼那些骑在马上彪悍骁勇的镶红旗官兵,半步跨出,尚未落地,掷出一句比箭还冷的话,道:“清狗,你信不信在我死之前我一定可以把这支箭插进你的心口上!”
吴总兵看着筱矜手晃动的那支此刻显得格外锋利的箭,眼脸微落,心狂跳。风雅颂三楼窗户上露出的上官离的眼多了一些吃惊和不解的神色。
吴总兵终归不能在手下面前落了气势,犹豫间,哈哈哈一阵长笑,压住心惊,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当街刺杀朝廷命官!”
筱矜不语,半步落地,众清兵箭在弦上,一触即,十里秦淮水流止,柳枝凝,就是适才还叫得欢的蛐蛐此刻也是商量好似地同时屏住呼吸。
所以此刻一声朗笑声撩起在半空,显得格外的响亮,在场诸人齐回头,一身青衫的任飘萍和一身鹅黄罗衫的燕无双就从突然出现在火把的火红光亮。任飘萍止住笑声,道:“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吴总兵一见是任飘萍,当下周身是不寒而栗,挤出满脸笑,不住地点头。
任飘萍这才看向筱矜,筱矜冷冷看向任飘萍的眼一触及任飘萍的眼及时收回,燕无双已是向筱矜走去,笑道:“筱矜姐姐!”不料筱矜充耳未闻,身形急闪,一抹白影迅消失在黑暗,空只留下燕无双不解和筱青峰无奈的喊声:“筱矜姐姐!筱矜姐姐!”“筱矜!筱矜!”
叹息的还有任飘萍,同时叹息的任飘萍和筱青峰相互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筱青峰人影已是急追筱矜而去。燕无双走回任飘萍的面前,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任飘萍,道:“她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任飘萍笑而不语,燕无双又奇道:“怪了,这算命的老人家怎么和筱矜认识?”
任飘萍当然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在吴总兵暗暗的一挥手之间,上百号清兵缓缓向任飘萍二人靠拢,而吴总兵此刻开始说话:“任大侠,本官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我们总督大人对任大侠颇为久仰,想请任大侠去府上做客,不知任大侠可否移步总督府一趟啊?”
燕无双凤目移转,看了一眼吴总兵,道:“哦,你们总督大人就是这么善待客人的!”
吴总兵清咳一声,笑。任飘萍道:“大人,你回去告诉总督大人一声,任某人还要去见唐门的朋友,一旦事了,定当亲自造访,有些事一定当面说个清楚,定当有一了断!”
任飘萍这一抬出唐门,自是让吴总兵左右为难,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任飘萍只是笑。半晌,吴总兵道:“好!任大侠,说话算话!”任飘萍道:“这个当然,为人之本!”
清兵立时迅退去,只是燕无双看着任飘萍的脸,怪怪的语气道:“这么说,你一定要娶唐灵了?”任飘萍一愣,瞬即明白,笑道:“我只是答应唐向天照顾唐灵,并没有说……”话未说完便被燕无双打断道:“狡辩!”
任飘萍忽然坏坏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要娶的人可多的去了!”
燕无双一撇嘴道:“啊!还有谁?”
任飘萍仰起脸看天上的星星,笑道:“嗯,让我想想!对了,我答应过冀前辈要好好照顾你的!”
只是任飘萍做梦也没想到燕无双非但没有羞涩的掩面而去,反倒是一拉任飘萍的右手指向天空,道:“好!那你誓,你要是不娶我怎么办?”
任飘萍低头看着此刻月色下娇美之极的燕无双出神,不知是因为燕无双的美还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燕无双的问题,嘴张着半天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燕无双见任飘萍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才羞得红晕满脸飞,含春带娇,一甩任飘萍的手,娇躯背对任飘萍,道:“就知道你心没有我!”
任飘萍更是难堪,只是这时一直在楼上窗边看戏的上官离心为筱矜一直叫屈,气得大声道:“任飘萍!你这个感情骗子!你再不来的话,本姑娘可就走了!”
任飘萍应声道:“哦,我几时骗了你?”说着便向风雅颂走去。
燕无双恨不得立刻就把上官离一手压倒地下十万八千里去,一边跟着任飘萍一边故意大声道:“你该不会答应照顾上官姑娘吧!”任飘萍道:“这个没有,绝对没有!”燕无双没好气道:“哼!你照顾的怎么都是美女?!”任飘萍笑道:“这么说你自己认为自己是美女了?”
燕无双气得银牙紧咬,道:“你是说我长得很难看了!”任飘萍这才明白自己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和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要讨论对方的美丑。
而楼上的上官离更是气得要命,暗道:他们分明是在说我长得很难看了!
第六十六章 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上)
所以当任飘萍刚一出现在门口,上官离一甩手就是一把椅子飞了过去,任飘萍单手接住椅子走进屋内缓缓弯腰把椅子放在桌旁,慢吞吞道:“银子多得花不出去了!这可是上好的黑檀木精雕而成的!”
上官离怒视任飘萍,斥道:“哼!在本姑娘面前你少装成谦谦君子的模样,骗骗的燕无双原本很生上官离的气,这时却是瞪了任飘萍一眼,轻笑道:“说得好!”
苦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任飘萍星目紧盯上官离的鹿眼,道:“我以为你会说在本宫面前呢,正德皇后!”
上官离脸色突变,眼帘垂,神色黯然道:“任飘萍,冒充正德皇后一事我也是奉师傅之命行事,无意伤害于你。”
任飘萍道:“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上官离轻叹一口气,静静地看向任飘萍,道:“我是孤儿,自小被师傅抚养长大,萧妃死后的八年我便被派到夏伤宫做了正德皇后的贴身婢女,当时我才十一岁,师傅要我平日里仔细观察模仿正德皇后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四年之后的一天,正德皇后突然消失不见,师傅便命我化妆成正德皇后的样子,自此以后就……”说至此,眼神四转,一叹,道:“所以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关于你身世的事。”
任飘萍黯然不语,燕无双站在任飘萍的背后,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眉目紧蹙低头深情注视着任飘萍乌黑而又粗壮的头,道:“公子本是洒脱之人,韶华白不过转瞬,公子又何必于此事纠结不尽呢!”
任飘萍后仰着头看向燕无双,燕无双那紧蹙的柳叶眉、深情似海的眼还有那优美而又迷人的红唇便一起跃进他的眼里,任飘萍眼神急避闪过一边,叹道:“我本不是洒脱之人,只是很想做一个洒脱之人!”
说罢任飘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大踏步向门外走去。燕无双一愣,急道:“你去哪?”
任飘萍笑道:“赴约!做不了洒脱之人,也不能做一个无信之徒!”
上官离更是急追任飘萍,道:“任飘萍,你别走!刀谱呢?”
任飘萍的声音已是在楼下,道:“上官姑娘,你既然没有回答我所想知道的问题,刀谱自然不能给你了!”
说话间上官离已是到了一楼,却是看不到任飘萍的身影,一跺脚,冲到大门外,又是一跺脚,当街大声喊道:“任飘萍,你这个伪君子,背信弃义之徒!”
只这一瞬,附近酒楼娼舍的窗户便一扇扇开启探出一颗颗好奇的脑袋来,银铃般的笑声自上官离身后响起,上官离一拧身,道:“很好笑吗?”
燕无双忍住笑,道:“不好笑!”
上官离哼了一声,转身没入黑暗。
燕无双当然知道任飘萍到瞻园见唐灵去了,想起可爱的唐灵,燕无双浅浅一笑,转身上楼而去。
任飘萍现在就站在各色样式花灯照耀下流光溢彩的瞻园门口,心里想着的是燕无双的那句话:韶华白不过转瞬!他知道燕无双话的深深的含义,人生不过百年,又何必执着呢!只是执着本就是自己做人的基本原则,又如何舍弃得了呢?!执着和洒脱矛盾吗?
门口的清兵守卫不认识任飘萍,可是认识唐灵,现在唐灵一身淡紫色的便装着身,三步并作两步像一只百灵一跳一跳的自五光十色的灯光下走来,长长的秀蓬松而又光顺地垂在腰际一晃一晃地地,甩出滴滴水珠,滴滴水珠甩出的是唐灵内心掩饰不住的快乐,‘任大哥’三字在距任飘萍还有一丈之远时就迫不及带地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任飘萍微笑道:“来晚了!”
唐灵站在任飘萍的面前,歪着头,水灵灵的大眼一闪,道:“来晚了就要受罚!”
任飘萍哦了一声,道:“罚什么?”
唐灵咯咯一笑,道:“等我想好了,走!进去再说。”
瞻园的夜色似乎更美,楼台亭阁,树影婆娑,暗香浮动,假山溪流,宫灯彩光,虫鸣蛾舞,睁开眼是淡淡柔柔的光与影的嬉戏,闭上眼是清风溪水的窃窃私语。
唐灵和任飘萍穿梭于其间,似乎都有些醉了。醉,有时候是无语,可是醉总是要醒过来的,所以任飘萍找话题道:“你刚沐浴?”话一出口任飘萍就后悔,唐灵轻轻地嗯厄一声,继续前行。
任飘萍清咳一声,道:“伤口痊愈了?”这次他更后悔,真不知道唐灵会怎么想自己。
唐灵不自觉低头看向自己受伤已经痊愈的胸口,没有多想,又是轻嗯一声。
任飘萍只觉唐灵愈是不语愈是显得自己思想有些龌龊,当下决定不再多说一个字。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此消彼长,任飘萍突然闭口不言,唐灵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所以唐灵现在轻柔的声音道:“任大哥,那个欧阳小蝶姐姐长得真好看!”
任飘萍站定皱眉望天,不知唐灵怎么忽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这样一句燕无双她们几名女子决计不会在自己面前说的话,再低头时,唐灵也在皱眉,因为唐灵不懂,她只是认为说起欧阳小蝶任飘萍会有很多话给自己说。
所以两人就在这瞻园之内,风情月淡之下相互皱眉看着对方。
蟋蟀的打鸣声似乎更加响亮,任飘萍脑海里泛起的已是早已储存在内心深处的欧阳小蝶的身影。秋风细语,送来唐灵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任飘萍摇头,忽然笑道:“这里有栽种桂花树?”
唐灵一愣,道:“没有啊!”
任飘萍迈开一步,转过一道假山,奇道:“没有?!怪了,哪来的桂花香呢?”说着便吸着鼻子四下闻,唐灵莫名其妙地看着任飘萍的一举一动,却见任飘萍回身闻到唐灵身前,道:“嗯!明白了,原来你就是那棵桂花树!”
唐灵低头羞涩一笑,脸已通红,抬起粉拳向任飘萍胸前捶去,娇羞之极道:“任大哥,不来了,你欺负人家!”
第六十七章 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中)
任飘萍见唐灵粉拳挥来,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而唐灵似乎很是用力,也没有想到任飘萍会闪躲,是以唐灵失去重心整个身体前倾,一下子扑在了任飘萍的怀。
现在,唐灵就依偎在任飘萍并不是十分宽阔但却很结实的怀里,唐灵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可是任飘萍自然而然地双手轻轻地一触及唐灵的小蛮腰,唐灵便再也没有想离开任飘萍怀抱的念头。
在任飘萍的怀抱里,唐灵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温馨,还有一种任飘萍身上独有的成熟男子所有的气息。任飘萍似是有些措手不及,又似是轻车熟地紧紧抱紧着唐灵,鼻息之间已尽是唐灵身上的桂花香。
风柔月媚,美景当前,佳人在抱,任飘萍的心却是充满了矛盾和自责,矛盾是因为在他的心唐灵几个女子每一个都是美丽的天使,他又如何舍得伤害其的任何一个呢!可是选择就意味着伤害,自责是因为他忽然现自己竟然有些贪婪,竟然在想若是唐灵几个女子都娶了又如何。
当月儿几番羞涩从云几番钻进钻出,唐灵终于说了一句话,一句只有她和任飘萍听见的话:“任大哥,那个……你的少林寺的朋友被姥姥关起来了!”
可是听了一说出这番话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她现自己立刻就离开了任飘萍的怀抱,
任飘萍随着唐灵来到瞻园内的柴房前,四名看守的唐门弟子未及出声音便被任飘萍制住了穴道。
现在,任飘萍和唐灵正站在那个狭小的铁笼外,月光透过柴房不到二尺见方的窗户洒下一片银光,正好落在那狭小的铁笼之内,铁笼内的柳如君尚未开口说话,闭着眼正在打坐的无尘已是道:“任施主,别来无恙!”
任飘萍笑道:“托大师的福,还好!”与此同时柳如君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叹道:“任兄,让你看笑话了!”却忽然猛地看向无尘,奇道:“师兄,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来人是任兄呢?”
任飘萍正双手合十和达摩三僧见过礼。无尘道:“天下人能够在走到距贫僧的咫尺之内才被贫僧察觉的只怕只有任施主了!”
唐灵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任飘萍灵动不语。任飘萍道:“大师,谬赞!不知那伤心羽之事可有了眉目?”
无尘尴尬一笑,摇头。唐灵立时道:“任大哥,我差点忘了,那天在白鹭洲时我在地上捡到了一枚伤心羽!”说着一摸身上,又道:“嗯,放在屋里了!”
任飘萍当然毫不怀疑唐灵的话,仔细回想事情的始末,道:“看来定是那拜金教的少教主陈公子所遗了!”
无尘缓缓点头道:“任施主,可知那陈公子是何人门下!”
任飘萍笑道:“大师在江湖上号称‘武痴’,当然对‘穴脉横行’这门神奇的武功不陌生了!”
笼四人同时出口道:“九幽神尼!”
任飘萍点头,柳如君喟然长叹道:“尼僧道丐痴癫狂,老妇独钓湖海江,真是没想到,九大高手排名一的九幽神尼竟然是拜金教教主!看来江湖已不是江湖了!”
唐灵接口道:“江湖不是江湖,那是什么!”
柳如君呃了一声,任飘萍笑道:“浆糊!江湖本来就是浆糊,从来就没有清明的时候!”
众人哑然失笑,任飘萍却是奇怪,这唐灵竟然对面前的抛弃她三姐唐雪雪的柳如君没有半分的憎恶愤恨。
不料此刻柴房外一个内力极为深厚的声音响起,道:“老身看你这小子才是个浆糊!”
众人惊,唐灵已是嗫嚅道:“姥姥!”人已是飞身出外。
任飘萍跟着唐灵来到柴房外,见唐门姥姥正站在月下,唐门四老已是解开了四名看守的唐门弟子的穴道,当下颇为尴尬,行了一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唐门姥姥瞪了一眼一旁的唐灵,道:“小子,唐门关押的人你也敢救!”
任飘萍道:“晚辈好像并没有救人!”
唐门姥姥一愣,柴房内传出无尘的声音道:“任施主所言不虚,贫僧等人只是和任施主聊聊天而已!”
唐门姥姥道:“聊天?”
任飘萍尚未开口,唐灵已是道:“是啊!姥姥,我们只是聊天!”
唐门姥姥斥道:“小灵儿,你把嘴闭上!”又道:“小子,看来你很喜欢聊天,是吧!”
任飘萍一时不知唐门姥姥所云,略一迟疑,道:“还好!”
唐门姥姥冷笑道:“很好!而且你很喜欢用点穴聊天,对吧!那老身就和你聊聊天吧!”话音落,唐门姥姥突然欺身至任飘萍面前,右手食指和指并在一起飞快地点向任飘萍胸口**之间的膻穴。
任飘萍但见此状,心暗暗叫苦,心知唐门姥姥虽然未登上江湖九大高手榜,但是只怕这样的武林奇人才是最为可怕的。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右手自下而上迅疾划出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弧形,同时小拇指轻弹,一股剑气自少冲穴激射而出,滑向唐门姥姥的腕脉。
唐门姥姥淡笑,右手电闪向怀内收回,却是力道未尽至途,右手捏成兰花指模样,手背面向任飘萍自食指和指反向弹射而出两道剑气,直取任飘萍的锁骨下方左右俞府穴。
唐门姥姥这一招变化极快,出招方位又是极为奇特不可思议,大出任飘萍的意料,任飘萍电思神闪,心知若是依靠自己的咫尺天涯轻功定是可轻而易举地避开唐门姥姥这一招,只是这样一来必会让唐门姥姥看扁了自己,是以不退不避,左手食指剑气疾出,直指唐门姥姥的丹田穴。
那唐门姥姥但见任飘萍如此这般应招,出招竟是比自己还要快上半分,而这半分就是要以其俞府穴来换取自己的重穴丹田穴,自是不肯,迫不得已侧身,心已是有些怒气,当下侧身同时左手五指剑气齐,分别点向任飘萍的胸前的两处期门、巨阙、及两处天枢穴等五处重穴。
任飘萍心大惊,要知对一个一流的武林高手而言,五指剑气同时出自是不难,但是想要五指剑气同时激射而出的同时做到如此这般精确迅地同时点向对方五处完全不同的穴道却是难于上青天。在一旁的唐灵看得心惊肉跳,惊呼一声:“任大哥!”,就是那唐门四老也是惊骇形于色。
任飘萍虽惊却不慌,毕竟自己的筋脉尽断后穴道对自己而言早就名存实亡了,只是平日不想被人知道而已,而此刻任飘萍一时之间似是遇到平生武功修为最高的对手,内心不由得生起万般豪气。全身功力提至极限,朗笑,朗笑声,任飘萍身形一如螺旋般旋转着向唐门姥姥抹去。
任飘萍此番变招,全是急生智一时奇思而得,却是立竿见影,但见唐门姥姥激射而出的五道剑气在任飘萍周身旋转形成的气墙防御之下侧滑而过,众人耳边响起笃笃笃笃笃五声连响,月光下柴房的房门之上已是多了五个小洞。
唐门姥姥原以为自己使出自己这招后就足以使任飘萍落败,却是不想任飘萍不未为落败反倒是在场面上占了上风。而且现在任飘萍旋转的身形已是疾若骤风般向自己袭来,在外人看来自己岂不就是那骤风的落叶,当下怒喝道:“好小子!老身今天就会会你!”
任飘萍一愕:难道刚才的只是热身啊!却是在心摇头,至唐门姥姥身前,双掌迅疾拍出,一瞬间整个人幻化出十二道人影闪电般绕着唐门姥姥旋转,而每个身影俱是拍出七掌,十二道人影共计八十四掌俱是虚拍而至,正是那癫和尚‘望月三式’的一式‘幻影残月’。
唐门姥姥但见任飘萍每次出招俱是出乎自己所料,而且每招俱是神来之笔,心道:看来江湖传言任飘萍先后败江湖九大高手的排名六的五台山疯和尚和排名七的狂刀秦飞扬所言非虚,当下收起心的轻狂之意,全力以赴迎战。
一时之间,只见月光之下二人你来我往,腾挪跳跃,虚虚实实,一合即分,分了又合,二人所有招式俱是精妙之极,往往是招走途,式未尽,险求胜,危四起。直看得众人只觉身临其,但觉心惊动魄身不由己,至后来,更是云里雾里,看得晕头转向。
忽然间,自柴房后边跃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却是弯着腰,背上似是背着一个人,那人方一落地,便大声道:“快救欧阳小蝶!”
众人惊,任飘萍和唐门姥姥二人战局随着一声惨叫骤然分开!任飘萍的身影一如断了线的风筝飞起七尺之高一丈之远,重重地砸在柴房上。
第六十八章 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下)
突然出现的高达背影正是从龙山一路疾行赶来的一高峰,背上背着的正是被智远方丈重伤的欧阳小蝶,此来自是恳请唐门姥姥救治欧阳小蝶。却是不曾料及正是他的一声大喊‘快救欧阳小蝶’使得任飘萍一时分神而被唐门姥姥一掌震飞。
原来任飘萍和唐门姥姥二人甫一战在一起,任飘萍使出的疯和尚潜心参悟十年而得的‘望月三式’的一式‘幻影残月’便被唐门姥姥的一招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少林寺长拳’攻破,任飘萍当下心大惊,复又接连使出‘望月三式’的二式‘穿云碎月’和三式‘裁月欺日’,孰料唐门姥姥气定神闲,招式依旧不变,全身原地左转,将重心放至左脚,弓箭步站定,双手左右同时连续封出,竟是于任飘萍每每出招之前就已经把任飘萍的招式封住。
任飘萍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却是心不服,当下相继使出‘**门’本门的‘万种风情掌’的九式‘百花**’和二十一式‘花自飘零’,却是仍然未能伤及唐门姥姥分毫。
此时的任飘萍心知唐门姥姥的武功修为只怕远在那龙门老人之上,当是自己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的对手,只是他外柔内刚外谦内傲的性格使他绝难接受落败的结果,是以任飘萍忽然间口出一声清啸,独步天下的咫尺天涯轻功展至极限。
唐门姥姥但觉一时间任飘萍身化万千,一如鬼魅,遂聚集功力暗暗观察任飘萍脚下步法变化,眼前的任飘萍身形休迅飞凫,飘忽若神,亦真亦幻,不禁心声凛然,暗道:好一个咫尺天涯神功!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当即静立不动,紧守心神,全身上下布满罡气。
任飘萍围着唐门姥姥已是九圈了,却是依旧不敢贸然出手,因为他分明看见唐门姥姥静立默守一个‘防’字诀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破绽。九圈尽,十圈方起,任飘萍心下一狠,棋走险招,强行施展‘春梦了聊无痕’神功,神思一缕悄然无形探向唐门姥姥的神思,试图探寻扰乱唐门姥姥的心神,只待唐门姥姥的心声一乱,他便会在瞬间出决定胜负的一击。
紧紧守住心神的唐门姥姥心若枯井,古井无波,却是陡然间心神一颤,不知为何那心底的枯井竟是慢慢地渗出一滴水珠,那水滴已是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任飘萍嘴角一抹淡笑。
任飘萍神思之那水滴的那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竟然是一个和燕云天有着七分神似的佩剑俊美青年。
转瞬,唐门姥姥只觉往事丝丝缕缕浮上,而任飘萍神思探寻之那少年已是摇身一变化作另一个青年,而这个青年竟像极了那卜卦老者。
此刻任飘萍眼的唐门姥姥全身上下的‘防’字诀已是形同虚设。任飘萍嘴角的笑意浓浓,功行至右掌,缓缓向唐门姥姥的右肩拍去。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高峰那声‘快救欧阳小蝶’突兀而来直落在任飘萍的心底,同时也响在唐门姥姥心底的已是有些湿润的枯井。
声落,一瞬即去,一瞬又来。任飘萍心神大乱,‘春梦了无痕’神功不攻自破且反噬而来,脑袋嗡地一声,身形一滞,一股鲜血直冲喉头。与此同时,唐门姥姥睁眼,眼底任飘萍的那一掌正向自己拍来,当下大梦初醒,反手便是一掌,聚集九成功力迎向任飘萍的那一掌。两掌相抵的瞬间,任飘萍的身形一如纸鸢般飞起,直向柴房的上方落去。
现在,柳如君、无尘大师和达摩三僧等人突然耳边同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人影随着瓦片灰尘一起从柴房顶部直落而下,重重地砸在五人的铁笼前。未等五人辨清此人的样貌时,唐灵的一声尖叫声自柴房外传来:“任大哥!”瞬间,柴房内已是涌进数人。
唐门姥姥沉声道:“掌灯!”
四名守卫的唐门弟子各执一支宫灯步入柴房,灯光照耀之下,任飘萍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唐灵蹲着抱着任飘萍的身体摇着大喊道:“任大哥,任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啊!”至最后一个字已是哽咽。哽咽之后便是回眸,那回眸的一瞥看向唐门姥姥,唐门姥姥只觉其内有着唐灵的万般不解,夹裹着失万千望和心痛向自己袭来,当下似是有着一根针深深地刺在自己的心上,一只脚迈出却是不自觉地收回,脱口道:“小灵儿……姥姥不是故意的……”
一旁背负着欧阳小蝶的一高峰一时之间弄不清事情真相,吃惊地看着人事不省的任飘萍复又看了一眼唐门姥姥,只是眼余光的唐灵抱着任飘萍已是猛地站起,道:“姥姥,我不恨你,可是我不能原谅你!”话落已是抱着任飘萍直向门外走去,俏丽的脸庞上两行清泪止不住直流而下。
唐门姥姥只觉心一空,脱口道:“小灵儿……”
唐灵却是头也不回,一高峰见状喝道:“唐姑娘!你这一走,只怕老狐狸的一条命就真的没了!”
唐灵身形止,回头瞥向一高峰,复又望向唐门姥姥,冷冷道:“我去京城找当今皇上身边的御医总管张睿!”身形再起,已是到了门外。
唐门姥姥无奈摇头,双肩微晃,已是站在唐灵的身前,凌空一指疾点向唐灵的左右双臂上的曲池穴,唐灵当即手一松,任飘萍的身体直向地面落去,唐门姥姥微微弯腰接住,瞪了唐灵一眼,嗔斥道:“张睿很了不起吗?你别忘了,他是你姥姥调教出来的徒弟!”
说罢,将任飘萍交与唐门四老,道:“将这小子放到我房间去!”
唐灵心已是喜极,她当然知道当世姥姥的医术已是无人能比,只是眼见任飘萍为姥姥所伤,心对姥姥是否救治任飘萍没有把握才舍近求远,此前行为自是有着激将之意。当下揉了揉双臂的曲池穴,低头道:“哼!谁要你打伤任大哥的!”
唐门姥姥没有应声,因为唐门姥姥此刻正在看已是走出柴房的一高峰背上的欧阳小蝶,因为唐门姥姥眼今日凌晨还是秃着头的欧阳小蝶现在居然长出了一头的长。顺着唐门姥姥的眼望去的唐灵的眼此刻有着唐门姥姥一般无二的惊讶,因为欧阳小蝶一头长银白雪亮,,白如雪!白如雪的下一张一如松树皮的苍老的脸,欧阳小蝶的脸!
唐灵当即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失声‘啊’的惊叫,唐门姥姥长出一口气,生生地从嘴里吐出四个字:“韶华白!”复又一叹道:“谁打伤的她!”
一高峰背着欧阳小蝶一路疾行,尚是不知欧阳小蝶的容颜变化,但见唐门姥姥和唐灵的惊讶神色但闻唐灵的一声尖叫,这才放下背上的欧阳小蝶,当即也是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道:“怎么会这样!”
唐门姥姥重复问道:“是谁打上了她?”
一高峰神色黯然道:“这可让我怎么向老狐狸交代!”
唐门姥姥已是不再问,一高峰终于怒声喝道:“这智远老秃驴使的到底是什么武功?!”
唐门姥姥惨笑道:“韶华白!”
第六十九章 白发三千
‘韶华白’是一种武功,一种传说来自朝鲜的武功,据说这种武功使出之后在短时间之内就可以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容颜须变成一个耄耋老人的白苍苍;据说这种武功在短期之内可以迅破坏人体的正常机能,加人体衰老,身‘韶华白’之人至多可以活半年时间,最后终将衰老而死。
众人俱是从未听过这般神奇荒诞的武功,所以都在睁大着眼睛看着唐门姥姥,唐门姥姥的眼有些黯然,似是那些宫灯在一瞬间暗淡了许多,就是那月色也是颓然。
唐门姥姥继续说道:“据说这种武功是被明太祖朱元璋放逐至朝鲜的元末大汉政权建立者陈友谅之次子陈理在晚年所创。”
众人愕然,唐灵惊道:“姥姥,这么说那少林寺的方丈就是那陈理的后人了?!”
唐门姥姥摇头,不知是否定唐灵的说法还是不知道,一高峰已经在问:“这个可以……”却是欲言又止。唐门姥姥自是明白一高峰所问,无奈苦笑,又是摇头道:“老身只怕是无能为力了!”
一高峰当然知道唐门姥姥此言已是盖棺定论之语,不禁心暗道:老狐狸!口叹气声已是连连。唐灵走至此刻昏死过去的欧阳小蝶身前,颤抖的双手不禁轻轻抚摸着欧阳小蝶的三千白,望着昨日青青今日苍苍的欧阳小蝶的容颜,心说不出的一种难受,忽然猛地一回头,道:“姥姥!我那千年何乌一定可以治愈欧阳姐姐吧!?”
唐门姥姥微一皱眉,道:“可以试试看,只是那千年何乌虽然有生黑的药效,但一个人的生机能若是已死,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有用!”话落,复又对一高峰道:“神捕大人,把欧阳姑娘也送到老身的房间来!”
初秋的夜有些淡淡的凉意,月华冷冷地洒在瞻园之内。
唐灵和一高峰已是站在瞻园最南边唐门姥姥屋外足足一个时辰了,唐门姥姥房间的那两扇朱红的门依旧紧闭着,挂在门口的两只宫灯在秋风荡来荡去。唐灵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走来窜去,时不时跺跺脚,要不就是窜到门前或是窗前向屋内窥探上几眼,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一高峰背对着那两扇朱红的门,身子依旧如刀一般笔直,右手朴刀如银,左手执一块洁白的绸布,一高峰自唐门姥姥关上那两扇门的一刻起,就一直在擦刀,每擦一个来回心便数上一次,现在一高峰已经数到三千九百九十九,唐灵忽然从后边绕道一高峰面前,道:“神捕大哥,你在干什么呀!姥姥怎么还没有治好任大哥和欧阳姐姐啊?”
一高峰没有抬头,道:“数数!”
唐灵奇道:“数数?为什么啊?”
一高峰道:“你若是心神不宁的时候,就数数。”
唐灵眼睛睁得大大的,嘟着嘴,道:“真的?那我也数数吧!”却是忽然现一高峰左手的那块洁白的绸布上渗有淡淡的一抹血迹,开口道:“神捕大哥,你的手!”
一高峰淡淡道:“我知道!”继续擦刀。
唐灵心知一高峰心底定是难过之极,这才忘记了手上的疼痛,不禁想让一高峰开心,是以眼皮一翻,狡黠道:“那你数到多少了?”
一高峰愕然,和唐灵说话期间自是忘记了数数,唐灵嘻嘻一笑,一高峰摇头。就在这时,吱哑一声,两扇朱红的门终于打开了,从门内扔出一句话:“进来吧!”
唐灵和一高峰相视一望,喜字甫一挂在嘴边,却是凝滞在脸上,忐忑着双双一起走进朱红的门内。
唐门姥姥的房内布置的颇为简单,一张黑檀木镂空雕花床,一张黑色八仙桌,两边各是一把黑色太师椅。现在身着玄色长袍的唐门姥姥正盘膝坐在床边,双眼微闭默然调息,两把太师椅上正坐着任飘萍和欧阳小蝶。
黑色调的整个屋内的唐门姥姥的白显得格外的醒目,同样醒目的还有一袭白三千,欧阳小蝶的白,现在,惊愕之极的唐灵和一高峰的眼的任飘萍正在睁眼,眼睛环视一周后,当下落地站起,道:“晚辈轻狂,多谢前辈施救!”
唐门姥姥并不答语,任飘萍也不见怪,望向唐灵二人,笑道:“神捕大人,怎么?你今个的神情怪怪的?”
一高峰刀一般的身躯渐渐地弯了下去,任飘萍不明所以,却是看见唐灵脸上挂着的那副极端忐忑不安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已是消失,同时问道:“唐姑娘,生什么事了?”
唐灵同样不语,一瞥欧阳小蝶,倏地掩面转过身去。任飘萍适才已经注意到欧阳小蝶,,只是不认识,这时唐灵又一瞥,便又向欧阳小蝶看去。欧阳小蝶此刻依旧没有醒过来,鸡皮鹤,老态龙钟,不禁心暗道:这位前辈是谁啊!顿时一头雾水,复又看向一高峰。
一高峰只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欧阳小蝶才导致欧阳小蝶成了现在的模样,心一直自责不已,步入房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毕竟唐门姥姥在医术上的造诣已是举世无双,况且还有旷世奇药千年何乌。现在任飘萍二次看向他,他已是难受自责的要死,当下一颗头已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任飘萍忽然想到和一高峰结伴而行的欧阳小蝶,心一沉,急道:“她呢?”
听到任飘萍这句问话,一高峰这个刀一般的汉子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的悲苦,失声道:“老狐狸!我对不起你啊!”
任飘萍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一时失控,身形闪至一高峰面前,面部的肌肉已是有些扭曲,双手猛地握住一高峰的双肩,大声吼道:“说!她怎么样了!”
一高峰看着此刻像一只怒狮的任飘萍,更是不知如何。他愈是不说,任飘萍愈是心急,又一声吼道:“她到底怎么了?”
一高峰不说,唐灵却是忽地转过身,道:“任大哥!这个不怪神捕大哥!”
任飘萍似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心却是焦虑之极,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之极的声音,欧阳小蝶的温柔而又甜美的声音:“怎么了?这是……”
任飘萍当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骇然而惊得脸上的所有的肌肉已是拧成了一个惊叹号,慢慢地慢慢地回,那熟悉之极的欧阳小蝶的声音分明就来自于眼前的这个鸡皮鹤的老太太嘴里。欧阳小蝶看着任飘萍这般地看着自己,不禁觉得奇怪,同时也是羞涩之极,只觉脸上一热,低下头去,低头的同时,双手去摸自己烫的脸。
可是欧阳小蝶只觉得她现在摸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平日的娇嫩光滑一如凝脂的脸,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脸,所有,欧阳小蝶腾地从太师椅上站起,站起的同时,眼触及自己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如树皮般粗糙苍老的手,站起的同时,猛地甩落在胸前,,如雪,,三千。
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看一高峰又看看任飘萍,又看了一眼唐灵和唐门姥姥,欧阳小蝶尖叫一声,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同样恍如隔世的任飘萍此刻同样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唐灵弱弱道:“欧阳姐姐……”
欧阳小蝶的眼满屋子在找什么东西,忽道:“镜子?镜子!镜子在哪儿?”
任飘萍终于道:“小蝶……”
找不到镜子的欧阳小蝶忽然一个箭步冲向门外,唐灵、一高峰和任飘萍同时脱口急道:“欧阳姐姐!”“欧阳姑娘!”“小蝶!”
三人同时急追欧阳小蝶而出。
盘膝而坐的唐门姥姥这是忽然睁开眼,叹息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出得门的欧阳小蝶身法疾展,急向十里秦淮方向而去,使得正是任飘萍的咫尺天涯轻功,是以不到片刻功夫,唐灵和一高峰便看不见欧阳小蝶的身影,当然也看不见任飘萍的身影。
欧阳小蝶一口气跑到德桥上,深夜的德桥上却是站着一个人,一个凭栏而望的欧阳小蝶认识的人。欧阳小蝶并不理会紧跟在其后的任飘萍,对眼前的认识的人更是不予理睬。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倏忽转身,一步跨出,拦住欧阳小蝶的去路,悠然道:“女施主,深更半夜的不知要去哪里啊?”眼睛却是挑衅性地看向已是踏在德桥上的任飘萍。
第七十章 秋意正浓
任飘萍当然看见了对方挑衅的眼神,只是很奇怪,这样在武林有着至尊地位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打伤欧阳小蝶后又疯疯癫癫离开龙山的此刻却分明异常清醒的少林寺方丈智远大师。
欧阳小蝶当然认得出为了抢得那幅画一掌击伤自己的智远大师,却是一瞬容颜苍老已使她无心记挂任何事,当下冷冷道:“这位大师,莫管凡间事,且伴青灯去!”说罢便是绕过智远大师而去。
孰料智远大师嘿嘿一笑,背对欧阳小蝶面对任飘萍,道:“欧阳姑娘!此去前途更苍苍!”
欧阳小蝶脚步顿停,转身侧头,一头银丝下青干缩的唇抖动,道:“你知道是谁使我变成了这般模样!?”
智远大师呵呵一笑,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衲不但可以使你不会在半年之内死去,而且还可以使你容颜青春再回!”
欧阳小蝶心大惊:难不成自己只有半年可活!
任飘萍更是大吃一惊,却是微笑冷意嗖嗖,道:“所以大师就守候在这德桥上,准备行善积德!”心却是在想:那‘韶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功竟然连‘日月伤逝**’也无可奈何!
智远大师呵呵干笑,一瞬即道:“任少侠莫不是想眼巴巴地看着欧阳姑娘在半年之内苍老死去?!”
欧阳小蝶此刻低垂着头,生怕任飘萍再次看见自己这张已经鸡皮般衰老的脸,却是情不自禁地撩起双眼看向任飘萍,等待他对智远大师的问话的答语。
任飘萍不答反问道:“那么请问大师到底是何人致使欧阳姑娘……”下边的‘变成这般模样’几个字任飘萍自是没有说,心却道:说不得,眼睛同时向欧阳小蝶看去。
而智远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怀,说不得!说不得啊!”
看着智远大师说话时左右摇摆的秃头,任飘萍嗤之以鼻,冷冷道:“说吧!想要怎样?”
智远大师嘴角一抹得意翘起,道:“任少侠果然是聪明人,和任少侠说话当真是省不少了事,少侠当然知道流星火箭之事!”
任飘萍心知肚明,道:“是又怎样!”
智远大师冷冷一笑,道:“三个月之内,少侠必须拿到流星火箭的制造图纸和火药配方,当然要交给老衲,哼哼哼!否则的话,你就只好替欧阳姑娘收尸了!”
任飘萍淡然一笑,道:“任某人以为大师要什么呢,不就是流星火箭的制造图纸和火药配方吗!好说好说,不知大师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并说出来!”
智远大师不想任飘萍竟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似乎这对任飘萍而言之事信手拈来一般,威武的相貌之间竟是有些猥琐地看着任飘萍,一瞬,朗笑道:“看来老衲对少侠真该另眼相看了!那么老衲就静等佳音了!”话落,身形已动,夜空传来智远大师的一阵说不出的诡异笑声。
任飘萍缓缓向欧阳小蝶走去,欧阳小蝶在一步步后退,任飘萍进一步,欧阳小蝶便退一步。任飘萍站定,苦笑道:“干嘛!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了,再大的困难总有解决的一天吧!”
欧阳小蝶低头不语,任飘萍狡黠一笑,道:“这么说你担心自己变老了?”说着向欧阳小蝶走进一步。这一次欧阳小蝶并未后退,任飘萍又道:“再说每个人都会变老,不是吗?就是变老,你也是一个漂亮的老太婆,你说对不对?”
欧阳小蝶依旧不语,任飘萍又前进了一步,见欧阳小蝶没有后退,不禁欣慰一笑,道:“要不我也把自己变成老头,这样我们才般配啊!”
欧阳小蝶不禁扑哧一笑,道:“讨厌!”
任飘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来,大踏步走向欧阳小蝶,就在这时,任飘萍身后已是响起衣袂破空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道:“欧阳姐姐,我也要坐个老太婆陪你!”
声落人到,德桥上多了两个人,正是唐灵和一高峰,任飘萍和欧阳小蝶感慨于唐灵的天真可爱同时出笑声,一高峰已是道:“你们都变成老头老太婆,那我岂不是很吃亏,难道我要叫你们老爷爷老奶奶!”
四人大笑,不想一高峰也会开玩笑。
这时唐灵银牙紧咬,道:“欧阳姐姐,你放心,现在我唐灵虽然武功虽然不及那少林寺的臭方丈,但是我一定会把‘追风射日箭’练好,到时一定为你出气,看他还敢用什么‘韶华白’武功害人!”
任飘萍和欧阳小蝶同时一愣,道:“韶华白?”
唐灵这才把姥姥所说的有关‘韶华白’武功的事告诉了任飘萍和欧阳小蝶,二人这才知道正是智远大师一掌‘韶华白’才将欧阳小蝶变成这般模样。
任飘萍不禁大怒,道:“智远这个老秃驴竟然如此阴险毒辣!”气愤之余,一掌击向桥下的秦淮河,只见那秦淮河水在一瞬之间,竟是激起千层浪,浪,高五尺之余,向四周暴走,泼落在德桥上,溅得四人一身的水。
一高峰惊道:“老狐狸!这才两日不见,你的功力怎么精进如此之多,少说也有一百年的功力了!”
任飘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脸的茫然,不语,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唐灵这时咯咯一笑道:“任大哥,你忘了那支千年何乌了!”
众人这才明白任飘萍的功力的突然猛增的缘故。任飘萍感激之余,不禁想唐灵望去,唐灵微微嘟着嘴,低头捏着衣角揉搓着。欧阳小蝶见状,侧身,眼已迷离,沿着秦淮河两岸望去,一抹萧瑟伴着凉意渐浓的秋风在心晕染开来,幽幽一叹。
叹息声,任飘萍、唐灵和一高峰三人黯然,唐灵快步走至欧阳小蝶身边,柔声道:“欧阳姐姐,很晚了,这里又冷,我们回瞻园吧!”
欧阳小蝶回眸看唐灵的眼,唐灵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真诚而又善良,一眨,欧阳小蝶点头微笑,复又看向任飘萍。
任飘萍点头伸了个懒腰,故意打了个哈欠,道:“那就快点了,好饿好困啊!”
……
夜已经很深,天上的星,很亮,一盏一盏,挂在深蓝色的夜空像是情人的眼。天一赌坊门口的金达莱花前站着一个白衣人,白衣如雪,在秋风飒飒作响。
白衣如雪的青年人正望着天上的星,小小的眼却似可以要把整个天空装进去一般,天一赌坊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白衣人迅即回头,低头道:“师傅!这么晚还不睡!”
门内闪出一个蓝底团花锦纹的老者,正是龙门老人,龙门老人叹道:“明天白鹭洲一战,唉……怎么能睡着呢!”
白衣人正是常小雨,常小雨道:“师傅是担心那田正建?”
龙门老人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依你今日龙山之行来看,为师只怕不是那田正建的对手。”忽又转身道:“对了,小雨,你说智远老和尚被田正建打成疯子了?”
常小雨道:“看上去是!”
龙门老人垂眉,慈眉闪过一丝恨意,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田正建手上的那幅画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