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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大明狼骑txt下载     大明狼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二章 断粮三日

    河南汝宁府信阳州,斗木岭。<

    五省总理卢象升吃力的登上岭顶后,放眼向前望去,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十数里外密密麻麻布满了流寇的营寨,那营寨多得叫人望不见两端,把个信州城围得跟箍桶一般。

    “我们晚了一步,看来扫地王张一川、闯塌天刘国能、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许可变、射踏天李万庆、混十万马庆忠已与高迎祥汇合了。”卢象升脸上满是忧虑之色,显是对几股流寇合流后的兵力感到巨大压力。

    随后跟上来的天雄军总兵李重震见了那流寇营寨也是倒吸了口冷气,听了卢象升的话,顿时失声道:“这一来,贼众便有二三十万人马了,就算不计那些老幼妇孺,流寇中也有十来万精壮可用,这仗怎么打?”

    卢象升叹了口气,自被天子授予五省总理后,他是竭尽全力率部围剿江淮的流寇,可是奈何还是被那八大王张献忠突入到湖广去,湖广巡抚王梦尹就是一个废物,见挡不住张献忠那十万流寇,竟然放开口子让流寇入了川,气得卢象升跺脚大骂,但事已如此,就是弹劾王梦尹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先剿流寇大贼高迎祥要紧。

    有消息说高迎祥自和张献忠攻占中都后便分开行事,高曾派人往真定联络北蹿的流寇老回回马守应和活曹操罗汝才,欲联合各大家渡过黄河回陕西,以此来甩脱五省总督和五省总理的追击联军。但不知怎的,那老回回马守应和活曹操罗汝才并没有从真定移师南下和高迎祥会合,反而在真定、顺德、彰德盘恒不动。高迎祥也一改先前往黄河渑池渡口进军路线,转而率领众从滁州往西,目标直指湖广,这路线显然是要入湖广过汉水入关中的迹象。

    卢象升提督直隶、河南、山东、四川、湖广等省军务,先前张献忠蹿进了湖广入川,已是心中愧对朝廷,现在又让高迎祥和另外几股大寇成功合流,这自责之心便更甚了。

    前旬,兵科给事中常自裕上疏指责洪承畴、卢祥升二人心惧高迎祥,只打小股流寇,对最大最强之敌高迎祥却回避不战。高迎祥盘踞关中之时,洪承畴逡巡于华阴、渭南,致使高迎祥攻破扶风又从容离去,而洪承畴仍悠游于咸阳渭水之南。高迎祥趋汝宁、上蔡,卢象升却反向而行,前往叶县、泌阳。高迎祥攻破光州,卢象升却稳坐信阳不动。常自裕认为高迎祥不灭,贼寇难平。征剿主将却如此害怕高迎祥,如何能平定流寇,此等心态,端的是大负圣上信任。

    被人如此指责,卢象升也是有苦难言,他曾在滁州和高迎祥交战,以六千众破其五万余人,斩杀三千余,又在罗山以两千骑破寇四万余,斩杀一千余,两战都堪大捷,据此足以证明自己并不畏惧高迎祥。可卢象升不想上疏自辩,因为对高迎祥,他的确有怯战心理。高迎祥的队伍不同于其他流寇,虽不是流寇人数最多的,但却是最能打的,其部老军多西北边军出身,坚甲铁骑,将卒用命,战有章法,退而不乱,狡智多谋。尔今更和扫地王张一川、闯塌天刘国能、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许可变、射踏天李万庆、混十万马庆忠会师信阳,贼兵连营数十里,近三十万众,青壮十多万,而反观卢象升麾下,除了他起家的那一万二千天雄军,便只祖宽手下的一千八百骑,如此单薄兵力却要主剿近三十万众的高迎祥,这势比比那蜀道还要难行啊。

    卢象升看麾下诸将,皆有惧意,心中更是苦涩。援剿副总兵艾万年战死,真阳总兵张全昌投贼,特别是援剿总兵曹文诏这样一等一的战将战死,加上中都凤阳失陷,围剿官军士气普遍低落,对流寇都生了惧意,就是卢象升一手训练出来的天雄军现在面对流寇也生了怵意。

    “高贼就在眼前,这仗我们打还是不打了?”卢象升开口打破了安静。

    天雄军诸将都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天雄军副将郑时出声道:“我军只有一万两千,敌却有十几万可战青壮,是我军的十数倍,这仗没法打。”

    李重震道:“看贼情势有攻占信阳之意,信阳坚城,贼缺攻城器械,一时半会定不会攻下,不如督师行文各地,令各地调派援军前来,如此也多些胜算。”

    卢象升苦笑一声,反问李重震:“周左哪里有可战之兵?”

    “这”李重震自知失言,这豫南之地确是无兵可调,中都凤阳那里倒是新驻了兵马,可却是谁也不敢调来的,万一流寇再攻凤阳,那就是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南京那边倒是有兵,可这些兵根本不能打,再说隔着几百里路,等南京兵马来了,这信阳怕早就被流寇攻下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况且南京的兵也不是卢象升可以调得动的。

    郑时忽然拍了拍脑袋:“对了,洪督师的兵马在洛南、丹凤、灵宝,督师可信于他约他联军合剿高迎祥,这几路兵马离得不远,只要他们肯来,也就几天的功夫。”

    闻言,李重震摇头道:“洪老儿只盼着流寇不入山陕,这河南的事是咱们督师负责,他巴不得看咱们督师笑话,焉会派军相助?”

    卢象升也道:“就是洪承畴肯调洛南、灵宝的兵助我,可北面的流寇不是傻子,他们不会趁虚入陕?到时,洪老儿挡不住流寇入陕,肯定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算了,别指望他了。”卢象升对洪承畴没什么好感,一直觉这人胆小,麾下大小总兵将官十几员,精兵四五万,可几个月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反是自己领着这万把人东征西剿,疲于奔命。自己真要是败在流寇手中,怕那洪承畴都会幸灾乐祸呢。唉,一个五省总督,一个五省总理,天下间可都看着呢,他洪承畴不想将自己这个五省总理比下去?不想让天下人,不想让皇上觉得还是他能干?指望他来帮自己,别做梦了。

    刚整顿了所部从宁锦带来的骑兵姗姗来迟的宁锦副将祖宽听了天雄诸将所说,也道:“援军咱们是别指望了,敌众我寡不好打啊。”

    “不错,敌众我寡。”卢象升看向祖宽这个关宁军出身的将领,反问他道:“敌众我寡却是不好打,不过当年袁督师曾以一军在京师外野战十倍之敌而胜之,祖将军,京师之战,你也是当事之人,却不知如何解释这敌众我寡不好打?”

    听卢象升说起袁崇焕,天雄诸将都是变色,这袁崇焕的名字可不是谁都能提的,犯忌。

    祖宽也是一怔,沉声道:“是,当日袁督师领着我们以一当十胜的还是东虏鞑子兵,内贼更不足道。可我军已断粮三日了,每天仅靠稀粥野菜维持,将士们……”

    〖

第五百一十三章 祖宽 打就是

    说到这里,祖宽已是说不下去了,天雄军诸将也都是一脸哀色,军中断粮已几日,将士们哪个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能坚持着到这斗木岭来,还不是靠着督师和将士们一样也饿着肚子,不然这兵早就散了。

    卢象升也知将士们苦,长叹一声后,却是缓缓对祖宽说道:“当年大凌河城绝粮多少日才被破城的?”

    “......”

    祖宽无语,祖大寿守大凌河确是断粮三月有余,但这期间守城的士兵可是以人肉果腹的,难道卢督师要他也杀人为食吗?

    祖宽其实是不姓祖的,他只是祖大寿家的仆人,只不过少有勇力被祖大寿提拔于军中效命,祖大寿死后,祖家在辽东的势力虽然没有被朝廷连根拔起,但也分崩离析,祖家剩下的人中,祖大弼和祖大乐无法撑起祖大寿死后的局面,加上祖泽润、祖泽洪等人又降了东虏,使得祖家在辽东的地位十分的尴尬。

    虽祖大寿的遗孀李氏以血书上告御前为夫鸣冤,但时隔四年,祖大寿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是被东虏所杀还是力战而死,亦是如祖家所指证的是被时为锦州参将的施大勇害死,谁个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帮奉旨彻查的御史们查了大半年也没查出个什么来,这事到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了。

    唯一的事实是那被祖家指为害死祖大寿的凶手施大勇现在成了朝廷新任的旅顺总兵,而不管是六科还是都察院,但凡是弹劾施大勇的奏疏都如石沉大海,留中不发。不管祖家再如何活动,如何喊冤,在朝廷眼中,那施大勇就好像不存在一样。知道的人明白这是朝廷没法处置那根本不听诏令的施大勇,只能装聋作哑。不知道的人却还道施大勇暗中贿赂了当政诸公,蒙骗天子这才逍遥法外呢!

    好在施大勇虽然逍遥法外,但他也再也休想回到锦州来,祖家在新任巡抚的支持下,将施大勇留下的那批将领赶出了军中,从而再次掌控了锦州和宁远的军务,使得辽东军重新由祖家掌控。不过不管祖大乐和祖大弼如何努力,他们想要再现当年祖大寿时辽东军的威风已经是不可能了。辽军精锐尽皆葬送在大凌河,短期内,辽军是不可能再现从前的威风了。

    这几年内,虽然根本没有用,但李氏为夫鸣冤的努力却一天也没有停过,到了最后,便是祖宽这个粗人也知道夫人之所以一日不停为夫鸣冤,其实并不是真想让朝廷为祖家做主杀了那施大勇,而是做出的一种姿态!

    因为只有证明祖大寿当日并不是真的降金,也不是被东虏所杀,而是血战突围回来结果在城外遭小人所杀,他降金之事根本是子虚乌有,他是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唯有如此才能让朝廷不怀疑祖家,因为李氏的三个儿子现在都在东虏当着高官呢!

    要是祖家不竭力咬死祖大寿没有降金,那朝廷肯定会秋后算帐,祖家一大帮人在东虏做着高官,朝廷还能放心将辽东军务再交给祖家掌控?休说李氏一封血书了,就是千封万封,也难掩祖家大半男丁在东虏为官的事实!

    祖宽是不信祖大寿是被施大勇所杀,因为在他眼中,施大勇是条汉子,当日锦州城外一战,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施大勇带人向八旗兵发起决死冲锋的,那句“向我开炮”也不知使得城头多少汉子落泪。这样一条好汉,能是背后下刀子的小人?祖宽不信,可他不信没有用,别看他大小也是参将,可在祖家人眼中,他只是个家仆。家仆的感受,主人会放在心上吗?

    祖家仆人这个标签牢牢的贴在祖宽身上,不管他再如何拼命表现自己,可一旦提起他的名字,别人总是会说就是那个祖家少有勇力的仆人,而不是说那是祖宽,大明的将军祖宽!

    祖大寿死后,祖家为了能够东山再起,在李氏的提议和祖大乐、祖大弼的支持下,祖家联合辽西将门拼凑出了一支3000人的骑兵,交由祖大弼、祖宽、吴三桂指挥,重金请动当朝首辅周延儒在天子面前为他们争取来南下平叛的机会。可南下平乱,到底是谁在平乱,到底是谁在替大明卖命,又是谁在背后捅刀子,祖宽能不清楚?

    施大勇和高起潜的龌蹉,和祖大弼、吴三桂的紧张关系,祖宽都看在眼里,施大勇如何率部脱离驻地,又是如何奇兵突袭登州,一战而定孔有德,祖宽都看在眼里,而祖大弼和吴三桂跟着高起潜干了什么,他也看在眼里。他心灰意冷了,他只是个单纯的武人,他只想拿自己的一身本事替朝廷卖命,换来子孙的富贵,他不想成为祖家杀人的刀,更不想一辈子都当祖家的狗!

    虽说祖家事后借南下平乱的功劳给他争来了宁远副总兵的官位,但他对祖家却是彻底绝望,他不想再呆在宁锦。崇祯六年中原贼乱,祖宽毅然上疏朝廷,请求自率本部兵马入关平贼。朝廷当时正为无精兵良将围剿流寇头疼,祖宽的上疏自然是立即得到批准,等到祖家知道后,兵部一纸调令已将祖宽拨到时为勋阳巡抚卢象升麾下听任了。

    以前关宁军一向不把其他关镇放在眼中,自觉老子九边第一,天下第一,所以包括祖宽在内的辽东将士都有些看不起内地的兵马,虽说老辽军不在了,可祖宽部下这1800骑兵却也是辽西各将门家丁拼凑出来的,比不上老辽军,可是比起关内兵马却仍是强得许多。这两年跟随卢象升,也是打了不少硬仗大仗,立下的功劳也是不少。正因如此,所以祖部有些狂妄自大起来,军纪很是散乱,那些家丁们仗着勇猛任性胡为,时有掠民之事,祖部所过之处常焚毁民宅,奸淫妇女。卢象升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为此大怒,激劝祖宽再三,方让其收敛军纪,约束部下。

    祖宽当然不是被卢象升爱国爱民的一番大话说服,而是服他的人。卢象升虽是文官,但行事却完全是个武人,每临阵身先士卒,提刀力战,临危不惧,常以少胜多,力挽颓势,斩获良多。民间传言“卢廉使遇即死,不可犯!”,流寇更是称之为“卢阎王”,对这样一个敢亲自拿刀带着部下上阵冲锋厮杀的督师,祖宽能不服吗!

    本就对卢象升敬重,现在卢又提到当年的老上司袁都堂,祖大寿,虽知卢象升是在激他,但也禁不住热血上涌,在卢象升凝视的目光中踏步上前,大声道:“督师也莫激我,肚子再饿末将也是能提得动刀,杀得了人的!督师但管一句话,末将领着儿郎们往前冲就是!”

    “好!”

    祖宽的表态让卢象升心中一喜,天雄军虽也擅战,但都是步卒,若无祖宽的关宁骑兵出战,单以天雄军想要打赢十几万流寇是根本不可能的。

    卢象升精神一振,扫视诸眼一眼,喝道:“你们怎么说?”

    李重震和郑时诸将互看了看,抱拳齐道:“唯大人之命是从!”

    “好,很好!”

    卢象升转身向信阳城望了片时,又思谋一会儿,再看祖宽,问道:“己巳之战,袁督师是怎么胜的?”

    祖宽道:“实话实说,不瞒督师当日袁督师其实是已经顶不住了,多亏了四川的白杆兵神兵天降这才勉强不败。”

    卢象升点头道:“对,众寡悬殊,不可分兵。但毕竟敌数倍于我,虽不分兵,也难保不被贼众合围。所以,必须有一只神兵从天而降,形成反包围,迫使高迎祥将围城之兵调过来。这样,信阳之围可解,城中官军扑出,里应外合,此战可胜。”说完,拿手猛的向西一指:“李总兵率天雄军并本督标营集中兵力猛攻西城流寇!”再转向祖宽,“祖将军的关宁骑兵为伏兵,一旦我军被围,立即出击!”又转向郑时,“敌如被击溃,必西奔与张献忠会合,速告湖广巡抚王梦尹东西邀击,前阻汉江,可一战歼之!各自准备吧。”

    下完命令,卢象升抬头看看太阳,大声道:“日头一杆高时出击!”

    “领命!”

    诸将轰然应是,天雄军诸将各自散去准备,祖宽却没走,在身上摸索了下,半天方掏出一只双麻火烧,递给卢象升,道:“督师,你也吃点东西吧,你也是三天没有馍粘牙了,你要是倒了,弟兄们可就全散了。”

    望着那火烧,卢象升喉咙不禁咽了一咽,但旋即脸上现出怒色,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怒道:“你又祸害百姓了?!”

    “哪还敢呀,督师说了,再惹他们,你就该要我脑袋了。不过....”祖宽低了声,“这饼是找一家大户赊的,唉,说是大户,其实家中也就是有几张饼,别的吃的也是看不到的。督师,你看,你的眼皮都肿胀了,再不吃点东西,你就该趴下啦,你真要趴了,我们还打个屁!”

    听祖宽没有去掠夺百姓,卢象升心中安慰,却是把火烧推开,道:“你说对了,你手下的兵再敢祸害百姓,我就把你脑袋挂那信阳城上!....这饼你留给自个吃吧,等会还要你出力呢。”说完扭身便走。

    祖宽拿着那火烧站在那里望着卢象升远去的背影,不由鼻子一酸,轻叹一声,摇头去了。

    信阳一战,高迎祥不料卢象升远途奔袭,疏于防备。卢军是百战之身,又有一千八百关宁骑兵,而扫地王、闯塌王、改世王等本就是乌合之众,又被打个措手不及,刚一接触便作鸟兽散,连营俱溃,号奔着四散而逃。众寇一散,高迎祥独木难支,在闯将李自成保护下溃走。

    祖宽一路追杀五十里,杀人不可计数,朱龙桥至关山,积尸填沟,滁水赤流。但湖广巡抚王梦尹却不是高迎祥对手,未能挡住高部,遂使高迎祥过了汉水。

    二月二十四,卢象升以信阳大捷奏报朝廷,同日,侯恂亦上报朝廷“汤阴大捷”。

    〖

第五百一十四章 闹闹闹

    陕西。

    孙传庭自威逼西安官员士绅捐饷十七万两后,便募得榆林青壮5000人,令部下骁将加以训练,其则率抚台行辕往各府县视察。

    行至华县城东一驿站,孙传庭便传下令来叫在这驿站住了。这驿站说是驿站,但却早已荒废多时,站内条件极差,随行官员急忙派人收拾。又派人去找本地的里正前来。

    刚收拾好驿站,传庭正yu入住,却有一将官自华县赶来,却是副将罗学启。

    “末将罗学启见过抚台大人!”

    “不必多礼!”

    孙传庭虚应一下,径直进了驿站。罗学启看出苗头不对,忙跟进去,道:“大人鞍马劳顿了,先歇着,末将这就去张罗酒饭。”

    “你先慢张罗,”孙传庭道,“本抚有话问你。”

    “大人请讲。”

    “本抚一路走来,看到华县境内田地大多抛荒,我问你,境内倒底有多少田地抛了荒?”

    “这个...末将答不出,抚台却是要问知情的人了。”罗学启向外喊道,“本地里正可在?”

    门外那侯着的里正忙打帘进来,“请大人吩咐。”

    “大人问你们,境内撂荒的田地有多少?”罗学启问。

    “远的不知,只知本乡附近差的十有**,好些的也十之四五。”

    “难道没有差粮吗?”孙传庭问。

    “本来都是膏腴之地,怎么会没有差粮?”

    “那为啥不耕作?”

    “没有牛呀。”

    “没牛?怎的没牛?”

    “有的被盗咧,盗了的牛不是卖咧就是宰咧吃咧。没被盗的也圪利麻擦卖咧。”

    “怕被盗就卖牛?不种地了?”

    “种啥地呀,马户差役苛急,苦咧!庄户人不堪苦役,就卖牛弃地,跑咧。但人跑咧,税粮可还在,本户其他没跑的就要坐赔,户不堪赔,又跑,于是亲戚坐赔,亲戚也跑,便本里坐赔,于是一个村都弃户而逃。”

    “有田而弃逃之家,为啥不把田卖掉再逃,宁愿抛荒呢?”

    “正是因为有了田地,才为差役所苦,买了田赋役也就来了,就是把一年收成都交了,也不够赋税,何况还有差役,再遭灾年,咋活?所以都逃了,没逃的哪个有钱买呀,就是有钱的大户也不敢买呀!”

    孙传庭转向罗学启,“这种情况州县府道不知吗?”

    罗学启摇摇头,“当官的多是贡举出身,这里的ri子难过,此地为官难有晋升之机,因此或是贪,或是鞭扑催逼完粮。而且衙门弊多,大小官员自知无力去其积弊,只求自保,哪有工夫去顾及人户之逃、田亩之荒呢?所以虽知百姓怨声载道,也都装聋作哑。”

    “此处为通衢,应是常有抚道经过,难道就没人问起,都是瞎子吗?”

    “大人啊,皇上即位之初就说过,‘加派之征,势非得已,近来有司复敲骨吸髓以实其橐!’皇上心里清楚着呐!每到征期,那些不能按期交纳的百姓,被杻系枷锁,不绝于道,鞭笞拶打,叫彻公堂。皇上要银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谁还敢在皇上面前饶舌?”

    “加派不断,自是大批逃亡,而负担又被转嫁给未逃之人,于是越逃越多,结果便是朝廷最终失去税收,多了造反大军!”孙传庭深吸一口气,“罗将军,不算洪大人军,西安府原屯军有多少?”

    罗学启一声苦笑,“名册上是二万四千,实则不及半数,其他都是虚设,冒领饷银而已。”

    闻言,孙传庭沉默了,半响方道:“这灾、税之烈还是出我所料啊!我现在明白了象升受命五省总理为何三辞不准。看来,只能以秦兵卫秦地,以秦地养秦兵,剿贼与整饬须得并举。”

    ..............

    京师,闹得很。

    周延儒复相以后,排斥异己、重用东林党人,罢除非东林官员,一时间朝中出现南北之争。南,便是东林党人,北,则是非东林官员。其后又爆出“二十四气”案,所谓“二十四气”,其实是对二十四名官员的嘲讽,用“杀气”、“棍气”、“戾气”、“yin气”、“妖气”之类的定语加到那些名列其中的东林官员名字前面,后面还加上诸如“两头蛇”、“灰地蛇”之类的绰号。名单的炮制者煞费苦心,故意把水搅浑,既攻击了“北党”人物,也攻击了“南党”人物,挑动他们之间互相猜疑。崇祯一向反对大臣结党,互相倾轧,为此在二十四气案发后,特地下诏严厉谴责言官,不得助长这种风气。

    礼科给事中姜埰是言官,以为皇帝对他们的谴责,是受到了“二十四气”的影响,于是乎慷慨激昂地上疏批评皇帝。他说:皇上近来正在修身罪己,告诫言官,不至于有厌薄之心吧?因为对言官特别看重,所以要求也特别高。言官中也有汉朝的贾宜一类忠谠人物,或许是发表言论过于急躁,没有领会皇上的心意,这当然是言官的过失。至于皇上所说,言官“代人出脱”,臣不敢说绝对没有这种事情,但大多数言官并非如此。皇上是听到了什么才这样说?也许是从奏疏中看到了什么,抑或是偶尔揣测,才这样说?最近“二十四气”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一定是掌握权力的jiān臣痛恨言官对他们不利,故意造谣中伤,企图用夸大其词的说法,激发皇上的怒气,并且利用皇上的怒气来钳制言官之口。皇上如果不能识破他们的yin谋,那么今后言官都不敢讲话,谁来为陛下议论天下大事?

    崇祯还在为凤阳祖陵被焚反躬自责,他下“罪己诏”的目的是盼大臣与他分担责任,同心同德,共渡时艰,让周延儒复相也是想朝政有所起sè,绝不是希望朝堂还跟以前一样党争不断,你攻我,我攻你,到了最后毁的是大明,是他这个天子!

    姜埰捕风捉影的无端揣测和妄加批评自然让心情本就不好的崇祯火冒三丈,不由分说下达圣旨,谴责姜埰居然敢于责问皇帝的诏书,藐视朝廷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应该立即逮捕,且不是交由刑部来办,而是让沉寂了五六年的锦衣卫审讯。

    为了打击这种结党营私,捕风捉影相互攻击的风气,崇祯明确指示锦衣卫:姜埰罪行特别严重,见到“二十四气”之类匿名文书,应该立即销毁,为什么在奏疏里面一再传播?必须要他老实交代是何动机。

    这时在行人司担任副司正的东林党人熊开元也向皇帝呈上一份奏疏,与姜埰相呼应,妄加指责天子打击他们言官。

    崇祯见到熊开元的奏疏后二话没说就下令把他关进锦衣卫镇抚司监狱,并且要锦衣卫指挥骆养xing悄悄把姜、熊二人在狱中击毙了事。年轻的天子已经被这些言官的鼓噪搞得心烦意乱,也是搞得头大,自登基以来,但凡上朝,总有那么帮言官无事找事,不是党同伐异就是胡乱批评他这天子,为的就是搏取清名,叫他们办个正事却是一件都办不出来,活脱脱就是一群乌鸦般的存在。崇祯有些忍够了,他决定借这回好好下重手整治整治言官。

    皇上下了密旨,骆养xing自然不敢草率从事,他与锦衣卫的一帮同僚商议对策,同僚却提醒他,锦衣卫的前任指挥使田尔耕、许显纯就是因为杀害东林党人落了个身死下场,这前车之鉴可不能不吸取。万一东林党人反攻倒算,以现在的锦衣卫底子,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况首辅周延儒可是东林党的元魁,真要是奉旨杀掉这两个东林言官,周延儒能放过锦衣卫?

    骆养xing害怕了,可笑,他不怕皇帝却怕起东林党来了。他没有执行天子的秘密旨意,而是把这一密旨透露给言官廖国麟,廖国麟又透露给同僚曹良直。这二人都是东林党人。

    曹良直不相信皇帝会下达这样的密旨,公开弹劾骆养xing,这是“归过于君”的行为,陛下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密旨,显然是诬陷诽谤;退一步讲,即使有这样的事,也不应该泄漏。他请求皇帝立即处死骆养xing、熊开元。崇祯怕把事情闹大,扣下这份奏疏,不置可否,也不下发内阁,不了了之。

    其实熊开元虽然是东林党人,但他的获罪与周延儒有很大关系。熊开元在担任吴江知县时,仰慕张溥的学问名声,大力支持复社在吴江县召开大会,颇受江南名士爱戴,称赞他“以文章经术为治”,“知人下士”。周延儒复出后,他由地方官升任京官。

    行人司毕竟是一个清闲的差使,他盼望升迁。正巧光禄寺缺员,他就向周延儒“通路子”,希望获得这个肥缺。不知道什么原因,周延儒没有帮他办成这件事,引起他老大不高兴。

    恰好崇祯希望大臣针对中原流寇如何围剿建言献策,熊开元便想借此机会获得天子青睐,踊跃报名,很快被召入宫中向皇帝发表高见。熊开元本来想弹劾周延儒执政无方,见到周延儒站在皇帝身边,不好意思当面讲他的坏话,敷衍了事地谈了一些军事方面的意见。

    过了两天,熊开元再次请求皇帝召见。崇祯在御德殿召见他和内阁辅臣,熊开元一看周延儒在场,毫不客气地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请辅臣暂退。”

    周延儒等辅臣再三表示要回避,崇祯不同意,要求熊开元当着辅臣的面直言。

    熊开元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八年来企求天下大治,天下却愈发混乱了,一定有缘故。”

    崇祯问:“缘故在哪里?”

    熊开元道:“今ri出谋划策的焦点,就是解决军饷,平定外患内乱。如果本末倒置,即使夜以继ri不吃不睡,也不可能求得天下大治。陛下登极以来,内阁辅臣多至数十人,不过是陛下说他们贤能,左右说他们贤能,封疆大吏和百姓未必说他们贤能。皇帝把他们当作心腹股肱而任用,那些庸人身在高位,相继为jiān,造成的天灾**,迄今都没有停止的迹象。待到言官揭发他们的罪状,皇帝再对他们进行处分,政治已经败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崇祯品味出熊开元这话什么意思了,明白他在含沙shè影指向周延儒,但却故意装糊涂,问道:“你心目中有人要推荐吗?”

    “臣没有!”

    熊开元立即否认,但掩饰不住内心的秘密,一面说话,一面睥睨周延儒。

    周延儒何等机灵之人,早已看出苗头,立即向皇帝请罪要求辞去首辅之职。

    这周延儒才复相几ri,崇祯能让他走吗?便道:“天下不治都是朕的过失,与卿等无关。”

    熊开元听了,却是扬声道:“陛下要大臣实话实说,但是内阁辅臣站在旁边,谁敢发表不同意见而遭殃!况且以前的辅臣横征暴敛,打击忠良,现在的辅臣奉行德政,释放囚犯,减免赋税,引用正人君子,只不过偶有不平的慨叹而已。”

    这话显然并非真心话,只不过当着周延儒的面不敢说而已,崇祯知道熊开元还有话要讲,微一思虑,便叫他先退下,回去写成奏疏递上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 厂卫私刑 鞑子破关

    熊开元矛头直指自己,周延儒人老成jing,自然不会任由熊就这么攻击他,当即派自己的亲信去拉拢熊开元,于是礼部郎中吴昌时、大理寺卿孙晋、兵部侍郎冯元飙陆续前往游说熊开元。这些人反复向熊说明利害关系:你的意见固然正确,但是留得君子(东林)在此间,替朝廷做事还有一线希望;你如此说破,皇上必定以为首辅并不贤能,他所引用的人当然也不贤能,大家都被罢斥,必然另用一班小人(北党,非东林),到时这朝堂上难道还有你这东林出身的官员立足之地?

    熊开元一想也对,自己可是东林党,万一皇上真赶走了周延儒,那些北人肯定击掌相庆,趁机掌控朝堂,到时他又往里站?自己和周延儒的矛盾毕竟是党内矛盾,既然周延儒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自己又何必真要赶尽杀绝,这事干到最后结局只有一个——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

    熊开元妥协了,愿意和周延儒和解,保证不写弹劾周延儒的奏疏,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周延儒却是做的两手准备。在吴昌时他们拉拢熊开元成功后,他当即进宫以先发制人的手法向崇祯诉苦,他在崇祯面前道:“臣在朝廷中孤立无援,承蒙皇上宠信,一向做事都不避忌小人。熊开元所说,都没有根据。他之所以把矛头直指于我,是为了拥戴他的同党,代为扫清道路而已。”

    在行人司副司正和内阁首辅之间,崇祯当然是相信周延儒的,况且就是他不信周延儒,可周延儒这才刚复相几ri,如果让他再滚蛋,那天子自己的脸面也没地方挂。但崇祯也不愿就此饶过周延儒,他也很想知道熊开元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于是他派内监去催促熊开元立即提交书面弹本。

    这下熊开元左右为难了,他已经答应吴昌时、孙晋、冯元飙等人不再与周延儒为难,不再向皇帝上书面弹章,可现在皇帝却派人来催要,交的话,得罪周延儒,落个言而无信;不交的话,皇上那边交不了差,当初可是他自个拍着胸脯进宫要弹劾周延儒,现在突然半道而退,算个什么事。

    无奈之下,熊开元只能硬着头皮再上奏疏,可弹章里却是言辞闪烁,说东道西,顾左又盼右,没一句重点话,奏疏又被吴昌时拿到手给删去一半再交上去,结果这奏疏就变得吞吞吐吐,辞不达意。崇祯看后,也是大怒,这奏疏上毫无具体事实可言,言语都是模棱两可,比那姜埰捕风捉影妄加指责更不是东西。

    年轻的天子感到自己又被这帮言官给甩了,于是震怒之下下诏锦衣卫马上将熊开元逮捕法办。骆养xing是熊开元的同乡,又与周延儒有一些过节,不愿意深究熊开元,于是也弄了份模拟两可的审讯报告呈给了崇祯。

    崇祯认为熊开元“谗谮辅弼”,yu图通过诬陷首辅大臣将皇帝孤立起来,便于他们结党营私,此事断不是熊开元一人所为,背后定还有主使者,本指望骆养xing能给自己查个明白出来,哪想骆养xing居然轻描淡写,句句都是在替熊开元开释,这使他怒不可遏,狠狠地训斥骆养xing:“熊开元必有幕后主使者,你身为朕的亲军指挥使,何以如此偏袒这人,你到底是向着朕还是向着他?”

    年轻天子这话可是重了,吓得骆养xing当场就跪倒在地,背上汗水直渗,回到北镇抚司后立即重新审讯熊开元。

    熊开元这回也明白了,自己进了诏狱便是因为周延儒两面三刀,背后下黑手,于是他也豁出去了,大量揭发周的**,指认周延儒如何贪污受贿,又是如何巧取豪夺。

    熊开元没招出皇帝想要的东西,却死咬着当场首辅,骆养xing也傻眼了,但也不能真对熊开元下死手,虽说熊开元和周延儒不和,可他毕竟是东林党人,那东林党内也是有派系的,谁知道熊开元背后站着的是哪个东林元老。万一真对熊下了死手,自己将来保不了又是一个田尔耕。

    骆养xing对东林党现在可是真的怕,怕得很,以致于这个堂堂皇帝亲军首领竟成了个胆小如鼠,只求自保而不敢得罪人的老官油子了。

    可叹,厂卫本皇帝耳目,若无他们,皇帝必被朝堂所蒙,何以洞悉下情。

    骆养xing失职,无能,愚蠢!

    ..........

    这边骆养xing正头疼如何将熊开元的供词呈给崇祯,那边都察院和六部六科的言官们已经行动起来。

    一ri之间,便有二十六道为姜埰、熊开元鸣不平的奏疏进了宫。崇祯对此当然是气得不行,一律留中不发,懒得答理他们。五省总理卢象升奏报流寇大贼高迎祥由江淮逃蹿至信阳,又有那八大王张献忠流蹿入川,洪承畴那边也报西北流贼尽俱河南,官军无力聚剿,保能暂时将贼控于中原,待朝廷再调兵马前来合而聚歼。河南那边也奏除了洛阳和开封,全省无一处没有流寇出没,可恨这河南巡抚玄默不思职省,反弹劾旅顺总兵施大勇纵兵掳掠,好在内阁驳还了他,不然真凭他一省大员道听途说未加查验的罪状朕就要真杀了那施大勇吗?杀了这施大勇,你倒是能保证他麾下那两三万虎狼之兵不造反?

    崇祯不是傻子,内阁驳还玄默的弹章是什么用意他一清二楚,可他不说,也不想去管,他现在只求施大勇能把流寇给他平了,其他的事情,总有ri后算帐的时候。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便是他这天子也不敢冒逼反施大勇的风险冒然下旨斥责。侯恂也是无能,当ri拍着胸脯说只要他前去督师,这辽东军必可为朝廷所用,成为朝廷真正可以掌握的一支jing兵,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又做了些什么?!

    无能,无能,无能!

    崇祯现在真是失望,满朝的文武竟然找不出几个可以真正能干的人才,唉,长长叹了口气后,突然想到了那大孝必大忠的杨嗣昌起来。

    .........

    为了应对洪承畴所说流寇尽会于中原一事,崇祯在平台召见文武百官,议论如何应对事宜。这还没开场,便有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出班为姜埰求情。他不敢直接为姜埰说好话,而是委婉说道:“皇上,臣等见识浅薄,不能体会皇上求言的本意,或许讲得不当,或许讲得过于急切,一向承蒙皇上优容,以至于忘记自己的愚贱,同僚姜埰冒犯天威都是臣等之罪。但姜埰一向清苦,为官勤恳,身体羸弱多病,希望皇上圣恩宽宥。”

    吴麟征说得婉转,不像其他言官一样搬出一套大道理先指责他这做皇帝的,崇祯听后倒也平心静气没有生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下这件事,他道:“朕自登基以来,无一ri不兢兢业业,唯恐祖宗江山毁在朕手上。可八年来,内忧外患不断,祖陵更被贼人焚毁,试问,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才引来上天如此惩罚朕?!...”说着说着,崇祯竟然伤心地流下了眼泪。他难过的用打着补丁的袖子抹去眼泪,接着说道:“你们怪朕将言官下狱,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姜埰不遵守谕旨,反而诘问朕,怎么可以不从重处理?你们言官以言论为职责,该讲的不敢讲,却敢于欺藐朝廷。“二十四气”之说,是匿名传单,见到就应当销毁,姜埰却屡屡在奏疏中提及,不得不问罪。你们言官是朝廷的耳目,自己作风不正,如何能够纠正别人?”

    将心中憋了几天的话一口气吐出来后,崇祯舒服许多,但却发现殿下众臣并没有如同他这皇帝一样神伤,不由喃喃地说了一句:jing神都不用在国家上。

    天子对言官的批评并非毫无道理,吴麟征也难辩解,却说了一句不硬不软的话,他道:“皇上,言官只管进言,至于讲得是否得当,称职不称职,自然听从朝廷处分。”这话往白了说就是言官就是胡乱说话,说对了有功,说得不对,也怪不了言官,毕竟当政的不是言官,这不还有内阁六部吗。

    无耻的为言官推卸责任后,吴麟征又把话题转移到熊开元身上,他道:“最近熊开元因为责备首辅周延儒而获罪,虽然是妄言,但是民间谚语说:“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贤相。”国家封疆败坏到这种地步,难道不该责备首辅?”

    闻言,周延儒眼珠一瞪,便要反驳,却见殿上年轻的天子已经先驳斥起来,崇祯怒道:“熊开元假托机密,谗谮辅弼,以小加大,以贱凌贵,这种风气不可助长。”

    “国朝设言官便是让言官说话的,说得对与不对且先不管,但却不能因言获罪的。臣请皇上下旨赫还二人。”

    工部尚书傅淑训出面为姜埰、熊开元求情,崇祯没有理他,不允。好好的商讨会剿中原流贼之事硬生生被搅成了为姜熊二人求情的局面,崇祯心中好不恼怒,正yu要兵部尚书张凤翼和右侍郎陈新甲出来说话,却见那大才子刘宗周越班而出,振振有词奏道:“陛下征求贤臣,姜埰、熊开元应召,而以言论获罪。本朝从来没有言官关入锦衣卫监狱的,姜、熊二臣开创了一个先例。可皇上理应知道,东厂、锦衣卫那是朝廷私刑,本就不应设立,更不应轻信。臣奏请彻底罢除东厂、锦衣卫,一切刑名尽归三法司!”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全都听呆了,刘宗周可真是敢说,不过说得确是大快人心,这东厂、锦衣卫早就应该彻底罢除,没见就剩个空架子天子还想起来用他们一用吗!这要是让东厂和锦衣卫死灰复燃,借着此事再兴风作浪,那他们这些朝臣可就有如芒剌在背不得安宁了。

    东厂和锦衣卫是做什么的?满殿文武心知肚明,那帮锦衣卫亲军和番子可不是找那些平头百姓麻烦的,而是专门盯着他们这些当官的!

    十年寒窗苦读,千里当官为财,哪个愿意好好的当着官还要被人暗中监视找茬的?谁个想前头收了银子后脚就被东厂给拿了去,前头做了手脚后脚就有锦衣卫上门来抓的?

    这东厂和锦衣卫早应该罢了,六年前就应该彻底罢了,还留着他个空架子做甚!

    快哉,勇哉,好一个大才子刘宗周!说我等不敢说,说我等想说!

    殿班上,除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xing面sè难看,心里暗骂刘宗周这是一点也不念他这几年的好,明着要杀驴卸磨了,亏老子这几年处处顺着你们,向着你们,什么都不敢往皇上那报,可你们倒好,说翻脸就翻脸,这还没过十五就想着将老子这官也夺了吗!可恶,真是欺人太甚!

    周延儒起先是脸sè大变,但数秒之后却嘴角一咧不动声sè看好戏起来。

    崇祯起先听了也是一呆,不过很快就火冒三丈,厂卫之事六年前自己已吃了东林的亏,当初年少无知,为了那所谓虚名竟然准了裁撤厂卫的奏请,现在想来后悔得要死,有心想恢复起来,奈何钱粮俱控在朝臣手中,只要他这天子露出半点念头来,满朝的口水奏章就雪片般的飞过来。无奈之下,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可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连裁得剩不了几个人的厂卫都不放心,还要想着法子,借着理由罢去,难道他们当真是想将朝廷完完全全掌控在手里,让他这皇帝彻底变成聋子瞎子才甘心吗!

    为了抑制火气,崇祯抬起头仰视宫殿屋顶的大梁,淡淡的问刘宗周:“东厂、锦衣卫都为朝廷执法,你告诉朕,什么是公,什么是私?”

    皇帝已经光火了,那声音虽然平淡,可任谁都能看出年轻天子脸上的愤,唯独刘宗周却视若不见,依然在那侃侃而谈:“朝廷对待言官是有规矩的,言官进言,可用则用,不可用则置之不理。即使有应得之罪,也应该由三法司根据情况定案。熊开元、姜埰狂躁无知,不能说没有罪。但因为陛下急切求言,他们因言论而关进锦衣卫监狱,有损于国体,恐怕并非陛下求贤的初意。希望陛下考虑到时势艰难,广开言路。臣和黄道周当年不也是因言获罪,可也都得到陛下的宽容,为何姜熊二人不行呢?厂卫之事,既崇祯二年已裁撤大半,六年之后再罢顺理成章,留着这等私刑所在,却不知陛下是不信我们这些臣子呢,还是另有他意?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你!....”崇祯的忍耐到了极限,终于爆发,怒声宣道:“刘宗周便是熊开元的幕后之人,着候旨处分!”

    都察院左佥都御金光宸吓了一跳,忙跪下来为刘宗周申辩:“刘宗周秉xing耿直,从不会客,与熊开元不相往来。宗周与臣在同一衙门,臣极了解他……”

    没等他说完,就听殿上年轻天子大喝一声:“金光宸也一并惩处!”

    闻言,金光宸也是一怔,嘴里仍说道:“刘宗周清廉耿直,在衙门中一向不动声sè,人心是振肃的,希望皇上将我罢斥,留下他这个老臣。”

    这时,刑部尚书范景文等大臣一起跪在地上,请求皇上宽恕刘、金二人,崇祯不为所动,冷冷地说:“卿等不必申救,起来!刘宗周、金光宸先退出去候旨,九卿科道官员议论处分意见再来报。”然后要内阁辅臣随他到内室议事,当即宣布他的旨意:“刘宗周革职,刑部拟罪。”

    出于东林同党的考虑,周延儒再三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希望他学习唐太宗优容魏征的豁达大度,不要和言官一般计较。

    年轻的天子却是真的气到极处了,根本不听,很不耐烦地回答:“朕不学他。”

    皇帝连唐太宗也不学了,周延儒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次辅钱文升,大学士何吾驺等人也都怔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谏这年轻的天子。

    正静着,忽见曹化淳小跑进来,一脸张皇喊道:“皇上…皇上!”

    “闭嘴!”崇祯正火着,狠瞪了曹化淳一眼,低声斥道:“瞎叫个什么,没见朕与阁员们议事呢吗!滚一边去!”

    “是…”曹化淳闷了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退到崇祯身侧垂了手呆立着,那脸却是极其苦涩,yu言又止,相当痛苦。

    崇祯闷了片刻,这才瞥了曹化淳一眼:“说。”

    “是,”曹化淳躬下腰,低声道:“昌平急报,东虏鞑子破了居庸关!”说完递上快报。

    .........

    作者注:河南、陕西、居庸关、京师这几方面的事情在近阶段是集中在一起书写的,所以时间上可能有间差,读者阅读时请注意。大致是在同一时间段相继发生。至于为什么多花了几章描写朝廷言官的事,则是想让大家在关注主角的同时多了解些彼时大明的政治形势。这样的大明,这样的官员,到底救得救不得。

    〖

第五百一十六章 官军也苦

    河南,彰德府铜山,辽东军大营。

    大勇在亲自坐镇坑杀了老回回部投降的2万余回兵后,这才疲惫不堪的拖着困乏的步子回到营中,刚倒下没多久,郭义的声音却在帐外响起。

    “大帅,营外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自称是贼寇闯将李自成的把兄弟高杰,女的自称是李自成的婆姨邢氏,二人说是来投奔大帅的。”

    “李自成的婆姨?”

    女人的身份让大勇咕噜一下爬了起来,坐在干草随意铺就的“床”上使劲的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尔后用力的摇了摇头,驱走睡意后,他起身走到帐外,吩咐郭义:“将那两人带过来。”

    郭义见大勇眼睛红肿,额上也俱是黑线,知是操劳过度,缺觉的缘故,不由心疼道:“要不大帅先睡一觉,养足精神,让那两人明日再来见你?”

    “不必了。”大勇摆了摆手,“这一男一女不简单得很,我得现在就见他们。”

    “好吧。”

    郭义无奈只能去将人领了过来,不一会,高杰和邢氏便被带到大勇面前。

    大勇看那高杰,肩宽胸厚,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一身力气,相貌也是堂堂,比起自己没毁容前可要强得太多。再看那李自成婆姨邢氏,三十上下年纪,白净细嫩,秀色可人,也算得上品尤物。

    见邢氏一手紧紧拉着高杰,似怕这男人会跑掉一般,大勇不由愕然,旋即笑了起来,看来传说中李自成老婆被人拐走就是这对了。却没想到这高杰和邢氏却是会来投奔自己,印象中这高杰似乎是明末江北四镇之一,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

    “你二人想必饿了吧,本帅且先不问你们为何来投本帅,先寻些食物填填肚子吧,本帅自己也饿了。”

    说完,大勇便吩咐郭义去取食物来。高杰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却没想到这个旅顺总兵大人头一句竟然是先吃东西,当下有些发怔。那邢氏却是被大勇的脸吓到了,嘴巴微张似要发出惊讶声,却反应快及时闭上了嘴,但却也不敢再看大勇。

    亲兵很快去伙房那里取来食物,很简单,只窝窝头和烙饼,另外就是一碗不见多少油水,也不知是用什么熬成的汤水,肉食酒水却是见不到的。

    大勇示意亲兵取了两份给高杰和邢氏,然后便自顾自的坐下盘腿吃了起来。

    高杰和邢氏没想到贵为旅顺总兵的施大勇竟是这样随意性子,都有些吃惊,起先放不开来,但二人确也是肚子饿得厉害,一路北上为避追兵,根本不敢停下歇脚,所以这肚子自然空得厉害,又见施大勇自己也在那吃了起来,便也不再拘束。

    高杰先取了两个窝窝递给邢氏,又细心的端了碗汤水给她,等她先吃了自己才吃。

    大勇在边上见了,暗道这高杰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难怪邢氏会跟了他。

    不一会,大勇已是啃了三个窝窝头,那碗汤水也是全部下了肚。因为行军打仗的缘故,这汤水中盐放得不少,着实咸得很,喝完之后嘴里都感觉有盐巴味。

    吃饱之后,大勇也不着急,看着高杰和邢氏在那吃。二人发现大勇在看着自己后,忙匆匆抹了嘴,放下了碗。

    大勇笑道:“你们不必管我,填饱肚子要紧。”

    “饱咧饱咧,多谢大人。”高杰的嗓门颇大,一听就是天生的大嗓门,配上他那魁梧的身材,倒也配得上豪杰一称。

    施大勇看高杰已是盘干碗净,邢氏碗中还剩些推窝窝、饸烙,显是食不对胃,便道:“对不住二位了,这窝窝、饸烙里没有菜,更没有肉,我也吃这些。”

    “想不到,官军也这般苦。”高杰内心感慨,他虽是贼,可在流寇当中也是顿顿有酒喝,有肉吃的,却不想堂堂的朝廷总兵竟然吃得还不如他以前手下的小喽罗。

    “灾荒嘛,河南如今能有口吃食就算不错了,行军在外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凑活着填饱肚子就是了。本帅若是想着吃好的,那可就是祸害百姓了。就是眼下这些,也不知外面多少百姓没的吃呢。”大勇说得很自然,并无做作之色。

    “大帅这是爱民如子,非是那些贪官污吏可比。”高杰这话既是恭维又不是恭维,而是发自真心之言,在心中已将施大勇和那卢阎王对等了,二人都是好官,宁肯苦了自己也不肯去祸害百姓。大明若是文武都如这二位一样,他们还造个屁反。可恨似这等爱民的好官却是没有几个,这才闹得百姓们活不下去揭杆而起。

    大勇笑了笑,看了眼邢氏,劝她道:“这窝窝头虽然难吃,可毕竟也顶饿,你还是吃点吧,不然本帅一时半会可没法找到合你胃口的饭食。”

    听了这话,邢氏脸一红,小声道:“多谢大人,民女已经吃饱了。”

    大勇不知她是吃饱了,还是不好意思再吃,又或是真的不合胃口,也不再说,只问她道:“你是李自成的婆姨?”

    “是。”邢氏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大勇又看向高杰:“你是李自成的把兄弟?”

    “是!”高杰回答的声音依旧很大。

    “那你们为何叛离李自成?”大勇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

    邢氏被大勇看得脸更红,这问题更是难以启齿回答,便把眼看高杰。

    高杰点了点头,对大勇道:“回大帅话,不是她要叛,是我把她骗来的。我喜欢她,就骗了她来。我俩骑一匹马,她跑不脱,只好来咧。”

    “你倒是个爽快人。”大勇哈哈笑了起来,看了眼高杰,再问邢氏,“你是回去,还是跟了他?要回去,我放你去。”

    “咋回得去?”邢氏小声道。

    “是嘛,”高杰道,“回去可撇得清白?李自成能饶得了她?她是跟定我了,大帅要是不嫌,我高杰愿给大帅卖命。”

    “不是为我卖命,是为朝廷卖命。”大勇纠正了高杰的说法,高杰来投,他当然不会拒之门外,连一点疑心也没有,因为这高杰本来就是叛了李自成,且一生都在和流寇厮杀,不然何以日后成了江北四镇之一。这人一生,虽有污点,但也不失为一条好汉,这民族气节还是有的,若能善加驱使,当不失一员良将。

    “给大帅卖命就是给朝廷卖命。”高杰倒是分得清自己眼下处境,他以流寇之身前来投施大勇,往后身家性命便算挂在施大勇这边了,朝廷太虚,眼前这旅顺总兵才是实在的效忠对象。至于效忠朝廷和效忠施大勇有什么不同,高杰一介武夫自然不会去多想,反正投了官军就是效忠朝廷,难不成自己投了施大勇还是朝廷眼中的逆贼不成。

    “你来投我,说明你信得过本帅,本帅不会拒你于门外,打今儿起,你高杰便是本帅麾下一员。日后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与本帅麾下儿郎一视同仁,不过有一点你须谨记,本帅军中法纪森严,你万不可触犯,否则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军中若无法纪,岂不是和流寇一般?大帅放心好了,俺高杰晓得好歹,既真心来投大帅,便是真心归顺朝廷,以前那些混帐事,俺从今往后是断然不会去干的。真要犯了,大帅杀我头就是。”高杰回答的也很响应。

    大勇点了点头,问他:“李自成现在还和高迎祥在一起吗?”

    “我来的时候,闯王...噢,不,高贼带着李自成和扫地王、闯塌天刘国能、革里眼他们去打信阳了,这会估摸还在信阳吧。”

    “信阳?”大勇眉头皱了皱,“他们打信阳做什么?”

    “信阳城中有粮呗,没粮谁去打啊。原先是不准备打信阳的,李自成给高贼出主意要北上和老回回他们合军,然后渡过黄河回陕西去,谁想老回回他们不肯和高贼回陕西,所以高贼便联络了扫地王他们准备顺着八大王张献忠的路往湖广去,伺机渡汉水回关中,关中去不了就也入川。”高杰知无不言,将自己所知的有关高迎祥计划全盘说了出来。

    “老回回的脑袋我刚派人送往京师,高贼这辈子是别想和老回回会师了。不过他往湖广去倒是麻烦。”大勇微一思虑,问高杰:“高贼围信阳有多少人马?”

    “高贼自己手下有八万多人,扫地王张一川手下有五万多,闯塌天刘国能手下有三万多人、革里眼贺一龙有四万多人、左金王贺锦和改世王许可变手下有五六万人、射踏天李万庆、混十万马庆忠手下也各有两三万,合一起怕有三十万吧。”

    “三十万?!”大勇哈哈大笑,又戛然而止,“你们不是来投我的,是来唬我的!”

    高杰一愣,下意识直摇头:“没、没有,我虽是为了这婆姨,也是真心来投,农军打不过官军的。只要官军只剿不抚,农军迟早会完的。”

    这话说到施大勇心里了,放缓颜色道:“这话不错,只要官军只剿不抚,流贼肯定要完的。你没见老回回和过天星已叫本帅砍了吗,只要别处官军和本帅一样只剿不抚,流寇能成得什么气候。”

    “是,是。”高杰心下骇然,先前只听说施大勇的兵在汤阴杀回回,没想到他竟然已将老回回和过天星给收拾掉了,这二人麾下可是有十万人马的,不说过天星,就是那老回回麾下的四五千骑兵就够官军喝一壶了,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老回回和过天星部就灰飞烟灭了,这辽东军也忒是难打了吧!

    高杰骇然,又为能投这样的官军感到高兴,真要是投了一支连农军都不打的官军又有个狗屁意思。

    “三十万人肯定做不得数,本帅问你,这当中到底有多少能打的?”

    虽说高迎祥他们在河南南边折腾,那里是五省总理卢象升负责,关不了他施大勇什么事,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多了解些流寇真正的实力,毕竟等接下来收拾掉罗汝才和九条龙后,辽东军说不定就要南下湖广对付高迎祥。不剿了这等大寇,尤其是还是闯将的李自成,大勇这心便永远放不下来。既然来了,就要一次性解决掉,省得将来还要到处扑火,他就这么点家当,实在是经不住这么来回奔命。没见现在军中又开始吃窝窝头了吗,唉,粮食紧张啊。又要赈济灾民,收拢流民,又要维持大军所需,单靠从登州运粮已是跟不上了了。侯恂已将汤阴大捷报到朝廷了,只盼朝廷能看在自个剿灭了老回回和过天星的功劳上拨些钱粮下来,不然,大勇还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因为杀回回的事,河南地方已将他辽东军视为寇仇,指望河南供应军粮,就跟当年指望高起潜一样给粮食样靠不住。

    高杰在那想了想,回道:“照俺算,青壮总也有个十三四万吧,能算得上精锐的至少也有七八万。”

    “这还差不多。”大勇点点头,又问:“那跑到四川的张献忠实力如何?”

    “张贼手下有近十万人,能打的也有三四万。”

    大勇心中有数后,见邢氏靠在高杰怀中很是疲惫,便对郭义吩咐道:“你去挑处帐篷给他们,带他们去休息吧。”

    “大帅!”高杰却是没有走,而是近前一步,抱拳道:“高贼若是从湖广进入关中,肯定是想占西安。李自成曾跟俺说过,他们要是渡过汉水入了关中,肯定不从汉中直捣西安,而是绕道,先分点人马拖住官军,取小道取西安,大帅可不得不防。”

    “西安的事情是五省总督洪大人的事,朝廷又没让我去西安,这事该操心的是洪大人,轮不到我操心,眼下本帅要对付的真定的罗汝才,暂时顾不了陕西那边,嗯,不过倒是可以派人去提醒一下洪大人,免得真被高贼占了西安。行了,你夫妇二人也去休息吧,我营中可没什么女眷,你得照顾好你婆姨。”

    大勇说完挥了挥手,示意高杰和邢氏可以下去了。高杰和邢氏又道了谢由郭义领着去帐篷了。待他们走后,大勇让亲卫找来吴赫寅,将高杰所说高迎祥入湖广后有可能会渡汉水取小道攻西安的意图写了书信,遣了两个得力的亲卫快马往五省总督洪承畴那里报去。

    这边,大勇准备接着睡觉,侯恂却派人来了,说是朝廷有重要消息过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下诏勤王

    大勇于汤阴伏杀老回回,全歼其四千骑兵,其后攻彰德,打安阳,扫磁县,将老回回部彻底从流寇中抹去,那边曹变蛟又打破林县,将睡梦中的过天星惠相登堵在林县县衙,两战合计斩杀流寇四万余,将欲图救援老回回部的罗汝才吓退回真定,两战堪称官军剿寇以来第一大捷,比之先前任何一支官军所斩杀的流寇人数都要多,此等大捷自然让因杀回回一事和大勇闹得极僵的侯恂喜出望外,难得放下督师的颜面,先后已有三次来大营帐中和他“畅谈”了。

    侯恂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大勇是心知肚明,和这斩杀数万流寇,呈首两大贼首的功绩比起来,那被杀的回回可是轻得多了,侯恂没道理还为了自己杀回回的事和自己僵下去,这样下去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侯恂现在派人来找自己,从时间上算,大勇以为定是朝廷对汤阴大捷的封赏下来的,毕竟报捷的快马都发出去好几天了,来回再慢,朝廷的动作再慢,该有的表示总要来了,当下也是大喜,带着亲卫们大步往侯恂帐中走去,盘算着朝廷这回会给自己个什么赏赐,估摸应该将自己这杂牌总兵转正了吧,或者加个将军衔也行....

    路上,大勇看到柳如是正领着一帮儒生在书写教化集中营中那些回回的标语,不禁笑了一声,暗道这姑娘还真是有圣女之风,可惜她做得再多也没有用,那些被回回教洗了脑的回回根本不会真的“知错就改”的,只怕在他们眼里,柳如是比自己这个直接下令砍他们人头的卡扎菲更加可怕,因为这个女人是在恶毒的诽谤他们的真主,污蔑他们的安拉,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为了保证柳如是的安全,大勇特意要郭义挑了十个亲卫保护她,免得这个奇女子满心教化人的时候反被那些激进的回回给伤了。不过,在过了几天后,大勇发现似乎自己的安排有点多余了,因为那陈子龙比自己派去的护卫们还要尽心柳如是的安危,除了睡觉和柳姑娘方便的时候,这家伙几乎是形影不离,贴身的不能再贴身。甚至,大勇还察觉到这陈子龙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敌意,倒不是要杀掉自己的敌意,而是怪怪的敌意。这让大勇有些糊涂,他可没有得罪这家伙,反而对其很有好感,毕竟这家伙不仅是个读书人,还是个会武艺的读书人,而且还不迂腐,这等文武双全的人才可是辽东军最缺的人材,若是能招揽他为己用,对自己可是一大臂助。

    辽东军中老粗还是太多,虽说大勇强迫识字,但成效不大,且因师资力量不足的缘故,识字仅限于军官和亲卫层面,那些普通的军士大多还是不识字的。虽然这两年也不是没有重金去请外地的儒生来登州,但却没有几个人肯前来,一来登州太过偏远,二来大勇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虽然百姓们不大知晓,但读书人却是知道得蛮多,不过他们所知道的却都是些对大勇不利的东西,诸如残暴不仁,拥兵自重,狼子野心什么的,所以大勇出的价再高,在这些传统的读书人看来,这登州也是去不得的。再说谁个愿意和这等不知孔孟的武夫打交道,这天底下哪有给帮大老粗教书识字的道理,要是这帮大头兵都识字读书了,他们这些正经的孔孟子弟又干什么去?这圣人的书是什么人都能读,都能学的吗?

    现在登州和旅顺的官员们也都是被读书人唾弃的对象,要么是曾降了叛军的官,要么就是降了东虏的官,在这种前提下,更加是不会有读书人前来登旅。大勇在努力了两年后发现自己真的得不到大明读书人的信任和支持,便也放弃了招揽士人为己用的打算。但辽东军也不是一天到晚打仗杀人,登州、旅顺、东江这么大的基业在,没有文人帮助,这手便有些短。自古没有文武相短的道理,因此对士人,大勇还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来投自己的,尤其是有用的士人,有本事的士人,如陈子龙这般开明的读书人当然是大勇最希望招揽的。可惜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不待见自己,大勇试探了两次都得到了果断的回绝,并且除非必要,陈子龙是绝不踏足大勇营帐一步的。这个必要,是在柳如是非要去见大勇要求得到一些支持和帮助的时候。

    苦笑的摇摇头后,大勇没有停留,继续往侯恂帐中走去,到了帐中后,却发现内中只侯恂一人,他那些从京中带来的门生弟子一个都不在,且侯恂脸上也没什么欢喜的表情,反而一脸凝重的坐在那里望着案上的一封公文发愁。

    大勇心中一突,难道朝廷还是如从前那般不待见自己,不肯承认汤阴大捷,依旧要冷处置自己吗?

    若真是这样,大勇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倒无所谓,只是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对部下们交待,毕竟自己在出师时可是信誓旦旦的跟他们保证过,此次入中原剿寇不比先前擅自出兵辽东,可是奉朝廷之命正儿八经去剿寇,且又有朝廷重臣督师,所以只要咱们把仗打好了,无论如何朝廷都不会再落了咱们的功劳。虽说部下们大多对朝廷的封赏不抱希望,但打心里谁个不想真的能得到朝廷的承认,一个个封妻荫子的,因此在汤阴大战后,诸将们心思可都是热的,一个个都伸着脑袋等着朝廷的封赏呢,这要是还没有,大勇还真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帮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了。

    “末将见过督堂!”大勇上前行过礼后,忍不住说道,“督堂如此犯愁,可是朝廷未有封赏下来?”

    “那倒不是。”侯恂没有多说,只将案桌上那封公文拿起递给大勇,“你自己看吧。”

    什么东西?

    大勇拿过一看,只扫了几行,当场就怔在了那里。

    文公是由兵部发出的,写着七天前,东虏自居庸关入寇,已先后陷延庆、昌平、良乡、沙河、清河,兵锋直指京师,京畿已经戒严,天子已下诏各地勤王。

    〖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对不住大明

    “这....这....这...”一连三个这,大勇终是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本督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侯恂的脸上虽有不解之色,但更多的却是震怒,不错,确是震怒,因为施大勇曾跟他保证过东虏已无寇边之力,尔今只是苟延残喘,大明只消平定内患即可以雷庭之势横扫关外。可现在的事实是东虏又入寇了,且声势比六年前还壮,这一次他们没有和崇祯二年那样在京畿扫荡,而是直冲京师而来!

    从兵部发出的塘报来看,东虏此次入寇的兵马不下十万之众,甚至还有朝鲜火器军随征,从他们入关以后散布的檄文来看,此次东虏可不是仅仅和六年前一样以抢劫财产和掳掠人口为主了,而是分明奔着入主中原而来,这是要颠覆大明江山,重演金、元之势!

    施大勇三年前向朝廷上报沈阳大捷,奏疏上可是说得明白,他以一军之力重创东虏,更阵斩洪太(虽然没几个人信)以下大小鞑王上百,杀其部众数万,解救为奴汉民二十余万,自沈阳以下十数城皆成废墟,赤地千里,不见人烟,东虏受此一创非十年之功不得复起。当初这报捷的快马进京时,朝廷可是真信的,因为辽东军确是往京城送去了上百颗大小鞑王首级,其后又送了一万七千余颗鞑兵首级,有这等实打实的首级在,谁个怀疑施大勇会谎报军情。

    虽然朝廷因为施大勇不听诏令而冷处置了这次大捷,使得知之者甚少,但这不代表朝廷不相信施大勇说的,便是天子再不满施大勇,内心中对施大勇还是感激的,对他麾下兵马的实力还是看重的,毕竟不是他孤军北征,东虏也不会受此重创,大明也不会能够腾出精力专心对付流寇,否则东虏隔三岔五跑过来打大明一下,任谁也受不了。念在这份上,施大勇再是跋扈不听诏令,崇祯也是忍了,对他在登州所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只要施大勇一日没有学孔有德一样打出反旗,在明面上他都是大明的臣子,这登州依旧是大明的地方。

    三年多来,虽然御史们不断有人弹劾施大勇在登州胡作非为,但天子都将这些弹章留中不发,东江总兵沈世奎在京城到处喊冤,天子也视若罔闻,为什么?除了不想撕破脸皮外,崇祯也苦,也虚,他亏欠施大勇的比施大勇欠朝廷的更多,就是时值今日,那锦州大捷的封赏还没有定发下去,至于登莱平乱,辽东大捷更是无处可提。若是撕破脸皮,天下人在指责施大勇不听君命的同时难道不会数落天子刻薄寡恩吗?

    崇祯不是刻薄寡恩之人,他更不会舍不得对有功将士的封赏,可眼下他真的没办法去弥补他亏欠的,因为国库没银子,他的内库也没有银子,施大勇的功劳也立得太大,一桩接一桩也实在多了些,除去他不说,他手下那帮将士们按功怎么也得有几个侯爷封出去,那总兵更是得封出去一帮,可问题是朝廷怎么安置他们?安个这个,便要剥了那个,便是能够不惜血本的安了下去,这朝堂上能过吗?那帮文官们谁个愿意看到一夜之间出现一大帮靠战功站到朝班上的侯爷来,两百年了,文臣们别的事干得不多,也内讧闹党争,可是对武人的压制却是从来没有变过,且团结一致得很,他们是不会让一帮武夫成为自己朝班上的同僚的!就是自己这个天子都不能压迫他们同意!

    再说,这辽东军是施大勇一手带出来的,麾下的将士已经和施大勇牢牢结为一体,一旦这帮手中有兵又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武将们进了朝堂,控制了大明各处的兵马,不说那帮文臣们不会安心,他这天子当得也能安心吗?

    崇祯自己在平台说施大勇是朕的膘骑,可一旦这个膘骑大将军成了蓝玉那般的人物,恐怕头疼的还是他这年轻的天子吧。

    有时候,年轻的天子甚至觉得施大勇不肯奉诏觐见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因为只有这样,朝廷才能压住他,才能不必考虑如何安排他及他的部下。左右不过一个登州,又是残破之地,施大勇要呆在那里就让他呆在那里吧,至于旅顺,朝廷都十几年没管过那里了,东江嘛,毛文龙在时就有点不大听朝廷话,现在比其毛文龙在时可是弱得多,多他一处不多,少他一处不少,施大勇爱占就占吧,反正孤悬海外,又有什么打紧。

    若不是中原流寇告急,朝廷实在是抽不出更多的兵马,又有侯恂的担保,崇祯才不会调辽东军进剿。在朝廷彻底扫平流寇前,年轻的天子巴不得施大勇和他手下那帮骄兵悍将永远呆在登州才好。

    可现在,那施大勇口口声称的残兵败将的东虏竟然又杀进关来了,还来得比六年前更凶更猛,如果说六年前的东虏只是想在大明的富饶京畿抢一把就走的强盗,那六年后的东虏就是想来坐紫禁城龙庭的异族军队了!

    强盗和军队的区别在什么,没其他的,就在一个没有大志,一个有大志。一个有大志的强盗可是比一群没大志的土匪还要让人可怕!

    施大勇欺君,施大勇谎报大捷,施大勇居心叵测,施大勇误国!

    侯恂接到兵部公文,在震惊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马上起兵勤王,而是大骂施大勇混帐,他竟然敢对朝廷撒下这泼天的谎来!如果不是他在奏报上说重创东虏,朝廷能将本该驻防蓟镇的精锐兵马抽到南下平贼吗!如果本该防备东虏入寇的兵马还在原来的驻地,东虏就这么容易打到京师?!

    “本督如果没有记错,崇祯五年施将军所上的那份奏疏战果可是辉煌啊。”

    侯恂极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怒火,但说话的语气却让大勇听得无比难受,他听得出,侯恂这是在讥讽他呢!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大勇心中也是乱得很,洪太死了,那个本该率领八旗入关的多尔衮死了,代善也死了,阿敏和莽平尔泰这两个嗜杀的混蛋也死了,他实在想不出满州还有哪个人物有这样的胆色,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遭他重创的八旗元气,还能在三年后挥师大举杀进关来。这等人物可不比四大贝勒和多尔衮差,可自己为何却不知道东虏还有这等人物存在呢!

    真是大意了,大意了,那该死的历史!原以为洪太死了,多尔衮又被自己杀了,满州就再也不会出现雄主一样的人物,自己可以好生在登州发展军队,然后将真正灭亡大明的流寇剿灭,尔后再以举国之兵横扫苟延残喘的东虏,可谁想到,东虏竟然又出了一个厉害的角色!

    这人是谁?这人是谁!

    顾不得理会侯恂的讥讽,大勇吸了一口气,沉声问侯恂:“督堂大人可知此次入寇的鞑兵是由何人统率?”

    “塘报上说是洪太之子豪格,此人现已改金为清,自命崇德皇帝,先锋大将乃其所授奉命大将军济尔哈朗。”侯恂冷冷的答道,他虽恨施大勇误国,可眼下还不是和武夫翻脸的时候,毕竟他还要带着他手下的兵进京勤王。

    “豪格?”

    大勇一呆,军情司在洪太死后不是没有派人渗透到沈阳,也打听到豪格继承了汗位,可问题是大勇根本没将这个洪太的长子放在眼里,他只以为这家伙不过是靠父亲余荫继位的二代,根本没想过这家伙继位之后能摆平八旗权贵,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突然“病死”。因此,在军情司几次行动失败,吴赫寅苦着脸告诉他军情司在金军地盘的间谍细作网已经全部损失后,大勇只是怒骂了吴赫寅一通,没有再命令军情司继续对东虏进行情报战,只全身心投入到辽东军整编和恢复登旅民生及海贸上去,天知道,就这大意和轻视,竟然让豪格在眼皮底下整合了八旗,恢复了元气,还大言不惭的改元称帝了,国号依旧是清,这一切似乎仍然没有逃过历史本来的车轮。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东虏,小瞧了这天下人啊,大勇暗自叹了口气,自责不已,若是当初自己没有轻视豪格,而是在次年即派兵再攻沈阳,就算赢不了也可让豪格整合八旗的脚步慢下来,如此就不会出现十万鞑军逼近京师的局面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大明,对不住天子!

    大勇的两手不自禁握成了紧紧有力的拳头,本就狰狞的脸更显可怖,吓了侯恂一跳,以为对方是恼自己语气尖酸刻薄而要发难呢。待看大勇不是冲自己,这才稍稍定了定心,道:“眼下东虏逼近京师,皇上已经下诏各地勤王了,施总兵你看我们保时动身勤王,东虏此次出兵十万,来势汹猛,我等勤王之师可须得马上出发才好,否则京师危矣,皇上危矣,大明危矣!”一连三个危矣,侯恂这会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率兵入卫。

    “勤王?”从愤怒和自责中反应过来的大勇听到勤王二字不由一愣,在侯恂急切的眼光中痛苦的摇了摇头:“末将眼下无法勤王。”

第五百一十九章 末将勤王就是

    “无法勤王?”

    听了大勇的话,侯恂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胡子也翘了起来,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也全然不顾什么休生养气,近乎嘶吼道:“京城危在旦夕,凡天下忠义之士皆举旗勤王,同赴国难,何施将军却来一句无法勤王呢,莫非天子的安危在将军眼里不值一提吗?又难道你施将军是想看着东虏攻破京师让天子蒙难不成吗!”年纪大了,吼得急了,侯恂说着说着竟然大声咳嗽起来。

    见侯恂老头如此指责自己,所说句句诛心,大勇不禁悲愤,却也不敢怒骂这老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领军不知行军难,只能解释道:“督堂误会了,末将对朝廷之心可鉴日月,对天子更是赤诚肝胆,恨不能现在就插翅飞往京师勤王,可....可末将眼下虽有勤王之心,奈却无勤王之力...”

    “你辽东军接连数战,仗仗皆胜,正是上下用命、士气高昂之时,何来无勤王之力一说?”侯恂的脸色稍稍舒缓下来,只要施大勇不是真的不愿勤王,他便有再大的不满也能暂时压下来。因刚才说得急呛着气管,这会肺中还有些难受,看施大勇的眼神越是不快,若是换作他的门生弟子,这会早就围上来关怀若切,偏这武夫还当无事人般一点也没有关怀上司之心,真是粗人一个。

    “督堂有所不知,末将军中已近断粮,此去勤王路途遥远,若无足够粮草供应,末将所部根本无法到达京城,更无法与东虏一战。故末将才说有勤王之心,却无勤王之力,实无奈啊,督堂大人!”大勇说出了实情,不是他不想去勤王,可军中已经快断粮,此去勤王七八百里远,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他拿什么勤王,难道要将士们饿着肚子和东虏的十万大军拼个你死我活吗?

    闻言,侯恂先是一怔,旋即怒道:“胡说!你部新创老回回、过天星,本督别的不知道,但也是知道缴获甚众,何来缺粮一说?本督看你分明就是怕了东虏,不敢去勤王,这才拿这缺粮来做借口!”

    “督堂大人这是什么话,想末将自随丘大人出关,每战必与东虏死战,何曾怕过那东虏!便是末将这脸也是与那东虏厮杀所残!”大勇也恼了,他再尊这侯恂,可也不能容忍这老儿在这肆意妄言,胡说八道,说他施大勇怕了东虏,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若他施大勇都怕了东虏,那这大明还有不怕东虏的将军吗!

    “自贼寇缴获是多,奈却要赈济灾民,根本入不敷出,军中已无存粮,督堂若是不信,且去看看将士们吃些什么,再来说末将怕死!”大勇声色俱厉,已是半分也不再敬这侯恂了。

    大勇如此疾色,侯恂心下亦慌,他如何会去真看辽东军现在吃的什么,僵了片刻,却是说了句:“百姓自有地方负责,何劳你来赈济。”

    听了这话,大勇不由气苦:“难道督堂要末将看着那些灾民饿死不成?若末将不管这些饥民,这些饥民必然转投流贼阵营,此时末将多救一个饥民,便是来日少一个贼兵,末将却不知哪里做得错了!”

    “哼!”

    侯恂心中着恼施大勇竟然顶撞于他,却也无法反驳这话,只能说道:“粮草之事,本督会让地方拨给,你且去准备下,明日便与本督进京勤王。”

    “何处可拨?”大勇却是没有动身,反而问道:“豫北之地早就赤地,官府亦已不存,却不知督师所说地方拨给是指何处?”

    侯恂语滞,朝廷要各地勤王,却没有给各地一文钱粮,这勤王之师都是由各地自己解决粮饷,辽东军虽在河南,可不是河南的兵马,河南自有勤王之军,如何会供应他们视为寇贼的辽东军钱粮,便是河南愿给,可最近也要从开封调粮来,等他们把粮食运来黄花菜都凉了,而指望遭了兵灾的豫北几府更是不现实,这几处地方连官府都不知在哪了,又如何会有粮食供应。他也是气糊涂了,一时嘴快,现在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能道:“只要你肯勤王,这粮草朝廷自会安排供给,难不成真要将士们饿着肚子去给朝廷卖命不成?”说到最后,语气明显已是示软,有乞求之意了。

    不想大勇听后却道:“朝廷眼下只怕自顾不暇了,末将可不敢指望朝廷会有钱粮拨给,难道督堂大人希望末将领着儿郎们一路北上一路抢掠不成?....再说,便是真有了粮草,末将眼下也不能去勤王!”

    “什么?!”侯恂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已经是低声下气求施大勇了,却不想这武夫仍然不识抬举。

    大勇不理会侯恂要吃人的眼光,在那道:“虽说老回回、过天星已经束首,可九条龙郭大城、活曹操罗汝才尚盘踞真定、武安、安县一带,若末将此时往京师勤王,二贼势必复占彰德,卫辉、怀庆,说不得还会和南边的高贼连成一片,窥测开封、洛阳,若是因此让流寇再次坐大,占了这中原腹心之地,那末将这几仗岂不是白打了!儿郎们的血不是白流了!所以无论如何,末将都要先灭了郭罗二贼方能北上勤王!”

    “流寇事小,东虏是大!”出人意料,听了大勇的说辞,侯恂竟然没有着恼,反而心平气和的说了这句话。

    大勇摇头:“错,在末将看来,东虏是小,流寇事大!”

    “流寇焉有东虏重要,你糊涂!”侯恂急得要跺脚了,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督堂可曾听说攘外必先安内!灭奴先灭寇,为今之计,专心剪寇,待寇平方可养全力以制奴!....”

    “这是什么道理?!”

    “督堂听末将把话说完,朝廷眼下似乎以安边第一,荡寇次之,末将却以为必安内方可攘外。窃以为天下大势譬如人身,京师是头脑,宣大蓟辽等边镇是肩臂,黄河以南长江以北中原大地是腹心。现在的形势是,边境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急者固然不可缓图,而深者更不可忽视。现在腹心流毒,脏腑溃癰,精血日就枯干,肢骸徒有肤革,形势危急。所以末将说必安内方可攘外,并非缓言攘外,正因为攘外至急,才不得不先安内!试问督堂大人,自古可有内贼不荡而先御外侮的!若内部不靖,何以能收全力以抗外敌!”

    大勇不愿就此北上勤王,他记得清清楚楚,清军攻占北京可是在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后,不管是洪太还是多尔衮又或是豪格,他都认定眼下清军没有能力攻占北京,如果只因京师被围而放弃在包围圈中的贼寇,这势必就给了流寇喘息之机。京师重地不是东虏说拿下就拿下的,大勇可不愿半途而废事后后悔现在的选择。

    “本督不管是攘外还是先安内,这东虏十万大军威逼京师,天子危在旦夕可是事实吧!你现在告诉本督,那京城外的十万东虏和这中原的流寇谁轻谁重?谁急谁缓?若是京师不守,天子蒙难,这大明不亡也得亡了!...施将军,施总兵,施大勇,老夫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勤不勤王!”

    侯恂可不理会施大勇说得什么,又说得是否有道理,他现在只想着赶紧督军进京勤王,所以施大勇说出一万个不能去的理由他都不会理会。

    “末将....”

    大勇有些为难,虽说印象中大明不会亡在这时,可万一那豪格真有了大气运攻破京城,让年轻的天子提前国难,那后果可是他无法承担也无法想象的。这世上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侯恂说中了怎么办?

    见施大勇犹豫,侯恂不禁进一步逼道:“施大勇,你到底勤不勤王!你若不肯勤王,也罢,也罢,但看在老夫一力担保你份上,给老夫一支兵马,老夫领着他们去勤王可好!你但管放心,皇上那里,老夫仍然是保你的!”

    “罢了,罢了!”反复权衡之后,大勇不敢冒险,只能仰头长叹一声,“督堂也不必激末将,末将去勤王就是。”

第五百二十章 我们有很多粮食

    难以确认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改变而来个大变样,也难以保证庄烈帝会不会提前九年“君死社稷”,大勇在百般无奈之下答应了侯恂北上勤王,可如何勤王,他却不知道了。准确的说,大勇是不知道如何筹措北上所需的粮草。

    军无粮,寸步难行。

    侯恂催得紧,在大勇的再三争取下,方给了大勇三天时间。三天后,辽东军便要离开彰德北上。这意味着,在三天内,大勇必须给两万多将士准备足够走到北京的粮食。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领军不知行军难。

    陆军第四卫从登州转运过来的粮草大部已经消耗,指挥使邵武向大勇埋怨多次,从登州启运一百斤粮食,最终能够送到的只有四十斤,其余六十斤在路上就被押运的士卒吃光。而这到达的四十斤粮食还要拿出一半用以赈济沿途收拢的灾民,真正到辽东军将士肚子里的只有可怜的五分之一。

    现在,便是这可怜的五分之一都无法保证了,因为战线的拖长,第四卫现有的兵力和运输能力已经难以承担军粮的转运,且登州通过海贸购来的粮食也消耗殆尽,如果仍然继续供应前线,那登州就无法保证移民的口粮供应,如此一来,前线收容再多的灾民都无济于事,因为等他们千辛万苦走到登州时,等待他们的下场同样是饿死。

    邵武同时告诉大勇,第四卫在运粮的过程中已经遭遇多股土匪袭击,甚至还有饿疯了的灾民袭击运粮队,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粮食,第四卫已经牺牲了一百多人,再这样下去,死的人更多。而且,沿途的官军似乎也对有粮的辽东军产生了兴趣,在抓获的一批土匪中竟然发现了当地的卫所兵。单是对付土匪和饿疯了的灾民还好说,可要是卫所的官军也参与对辽东军的袭击,那单凭第四卫这一万人,是万万也无法一边承担运粮任务,一边和那些卫所官军交战的。

    无奈,大勇下令登州停止往前线运送粮食,这倒不是他害怕那些卫所官军趁火打劫,而是他无法接受因为不断的输粮而导致登州被拖垮,再次成为人间地狱。他救不了那么多的人,如果因为救人而死更多的人,这又何苦呢!

    停止登州军粮运送,便意味着辽东军必须有另外的获取粮食的途径,这个途径大勇完全放在了朝廷身上。这几天,辽东军上下一直在等朝廷调拨的军粮,斩首流寇四万有余的大捷足以让朝廷对辽东军改观,足以让朝廷放下以前的恩怨给这支英勇善战的兵马一些支持了吧!

    侯恂说辽东军从流寇那里缴获了很多粮草,事实却是缴获到的粮草根本没有多少,流寇自身不事生产,他们完全是以战养战,自身的供养完全靠抢,吃光了这处再去抢那处,在这种“生存”方式下,指望他们能够屯积大量粮草简直就是笑话。

    辽东军这一路上收拢了太多流民,为了不让这些流民饿死,能让他们活着迁移到登州去,大勇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下令勒紧将士们的肚子,将嘴里的一口食物省出来给这些已经饿得快要死的饥民。

    在针对回回教民的清剿过程中,很多时候往往辽东军刚刚打破回回的寨子,后脚就是数以千计的饥民涌入,面对那些饿得只剩皮包骨的饥民,士兵们能狠得下心赶他们走,然后在他们面前将那为数不多的粮食运走?

    没有人狠得下这心来,就是那食人凶兵虎卫兵们也狠不下这心。

    虎卫兵们可是亲眼看到有个女人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生生的用刀割下自己大腿肉的!

    虎卫兵们都吃过人,可他们从来没有割下过自己身上的肉,他们无法想象那个母亲是如何咬牙割取自己肉喂养她的孩子的,他们无法想象那个母亲是如何忍受那巨痛的!

    他们只知道当那个饿得咽咽一息的孩子因为喝了母亲身上肉煮出来的肉汤而变得有生气时,那个几乎要疼得晕过去的女人脸上全是笑,全是笑....

    那霎那间,目睹的虎卫兵们都是鼻子发酸,凶悍的他们也有流泪的时候。

    大勇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难以抑制的心酸,面对这人间惨事,他能做的都做了,可他做不了那么多,他实在救不了那么多人!他只能叹惜老天爷为何如此对大明,让这大明的百姓受这折磨!

    大明,吾的大明啊!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会变成这样!

    ........

    军中现有的存粮只能维持五天,五天内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卒,一律四个窝窝头,早上两个,晚上两个,除此之外,就是烂菜叶熬煮的咸汤。因为盐巴的消耗太大,再过两天,就连这可以让士兵补充体力的咸汤怕也喝不到了。前阵倒还好些,因为有大量原老回回部骑兵的死伤战马可以食用,辽东军上下倒是能顿顿吃上马肉,现在,却是到哪去找那么多的死马来吃。活着的战马又被当作宝贝一样供着,吃的不比人少。五天之后,辽东军就要全军断粮。

    原以为报捷的文书上去后,朝廷会给辽东军送来粮草,可现在,朝廷不仅没有一粒粮食送过来,反而还要他们饿着肚子去勤王,换谁也想不通,换谁也不干!

    在军议上,除了尚在林县的曹变蛟外,包括蒋万里在内的所有辽东军将都一致反对北上勤王,没有别的理由,只一个——没吃的,去不了!

    陆军第二卫指挥使黄安,这个当年大勇在松山的老部下,近乎哀求般跪在大勇面前,苦苦劝说不能北上勤王。没有粮草的接济,北上勤王是死路一条,绝对是死路一条,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规模的辽东军崩溃掉。

    “我们对得起朝廷了,对得起这大明了!”土匪出身的第三卫指挥使李大山红着眼睛看着大勇,竟然喊道:“没有粮食,我哪都不去!杀了我都不去!”

    众将出齐的一致,一致到让大勇难以开口,更难以强迫这些随自己一路厮杀过来的弟兄跟他走上那条不归路。

    “如果我们不去勤王,万一东虏真的攻破京城,我等岂不是千古罪人?”大勇很想这帮弟兄能够理解自己的无奈,能够支持自己,可他却是难以说服他们,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勤王如何个勤法。

    诸将出齐的沉默,没有人搭大勇的话头,大勇的视线看向他们时,他们都是马上扭过头去,根本不愿和大勇的目光注视。

    长叹了口气,大勇知道这王是没法勤了,甚至那郭大城和罗汝才都没法打了,除非他能变出粮食来。

    沉默中,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我们有粮,我们有很多粮食,我们能北上勤王!”

    这话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转了过去,说话的是年轻的军官林俊义,面对众人看向他疑惑惊讶的目光,他显得很是平静。

第五百二十一章 调兵入援

    天还没有亮,原彰德卫所驻地就来了一帮辽东军的人,在简单询问了几句后,领头的军官便命这些临时担任看守的卫所军将营中三十岁以下的青壮回回皆押回府城,余下的人则仍交由这些卫所兵就地看守。与此同时,各地辽东军皆接到命令,将防区内的回回流寇青壮全部押往彰德府城。

    当第一批六百青壮回回被押进城后,老伙长、宁远军户出身的陈老实的刀还没磨好,听到动静抬首扫了眼那些贼寇后,他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又将头低了下去,用力的去磨那把已经很锋利的刀。远远看去,陈老实的背驼得更厉害了。

    陈老实的身后,是军中仅剩的最后十几坛大盐。

    ........

    京师,已经全城戒严,人心惶惶。

    三月十六日,在下诏天下勤王的圣旨发出才两天,又一道圣旨快马出京,圣旨的内容是授刚刚获得“信阳大捷”的五省总理卢象升为宣大总督,即刻总督天下援军入京陛见。而此时的信阳,还不知自己已由五省总理成了宣大总督的卢象升刚刚接到老父病逝的消息。

    清军自居庸关入寇后,其前锋奉命大将军、郑亲王济尔哈郎率和硕恭亲王德格类、武英郡王汤古代,多罗平安贝勒塔拜率两蓝旗并朝鲜火器兵先后陷延庆、昌平、良乡、沙河、清河,蓟辽总督吴阿衡大醉不起,睡梦中遭清军斩杀。

    东虏扬武大将军、肃亲王岳托统领左翼军,率两红旗军一万四千,并蒙古科尔沁部、察哈尔部、扎赉特部、杜尔伯特四部兵两万,在和硕成亲王萨哈廉、和硕亲王额哲、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硕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分别指挥下自青山关毁边墙而入,与济尔哈朗军在京郊通州会师后,岳托部即绕过北京至涿州,兵分八路向西前进,一路顺太行山,一路沿运河,六路在太行山与黄河之间并进。所到府城州县俱陷,各路勤王之军损失惨重,一时不敢北望。

    十九日,豪格率两黄旗并蒙八旗五万兵马杀入关内,先后陷密云、顺义、营州、永平等城,兵锋已抵距北京只四十里的清河店,与通州济尔哈朗军遥相呼应,欲南北合围北京。

    得知东虏一共三路兵马入关,两路包围北京,一路南下拦截北上勤王之师后,崇祯大惊,召阁臣和兵部尚书张凤翼紧急会商。

    人到齐后,崇祯迫不及待就问张凤翼:“各地勤王之师都有哪些已经在路上?”

    “山西总兵王忠、大同总兵曹宪、保定总兵董用文、山海关总兵金国臣等已入援,这会都在路上,最快的金国臣部怕再有两天就能到达京师。”

    听了张凤翼所说,次辅钱文升却道:“金国臣不能动,他若动了,山海关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不动怎的?”崇祯急道,“京师若失,留个山海关又有什么用!”

    钱士升见天子真是急了,便不敢再说,改问张凤翼:“那这几路勤王之师共有多少兵马?”

    “各五千,金国臣部倒有一万五千,合三万五千。”入援兵力张凤翼可是记熟了的,脱口便说了出来。

    崇祯听后却是断然道:“不够!建虏屡犯我,哪次不是五万十万军?己巳之变前车之鉴,那些武将听说与辫子兵干仗,就都逗留不前!单这三万五千人不够,也打不过建虏,须得再调兵。”

    张凤翼小心翼翼道:“那就再征调延庆总兵马如龙,潼关总兵尤世威、榆林总兵贺人龙、延绥总兵王承恩、陕西总兵杨磷入援?”

    “不可!”这回说不行的是首辅周延儒,他对崇祯道:“这几人除了马如龙外都在洪承畴麾下平贼,若此时调了他们,那中原的流寇怎么办?”

    钱文升也道:“已经调了卢象升天雄军入援,再调洪承畴手下的兵,可就没官军再去剿寇了。”

    张凤翼没有说话,内心他是不愿调洪承畴麾下的兵的,甚至连卢象升都不愿调,可天子真是急坏了,诏卢象升为宣大总督的圣旨,甚至都没问过他这兵部尚书是否可行就发了出去,现在若是再把洪承畴麾下抽空,那可就等若是将中原拱手让给流寇的。

    这卢象升刚刚在信阳重创高迎祥,那边侯恂督师的辽东军又在汤阴重创老回回和过天星两贼军,豫南、豫北同时大捷,官军士气大振,正是趁此机会彻底解决流寇的好时机,可偏偏见这节骨眼东虏就来入寇了,来得是那么叫人意外,那么叫人不敢相信。

    那施大勇不是说东虏已经无力南犯了吗?张凤翼心下暗诽,原先他倒是准备劝皇上重重嘉赏施大勇和他的辽东军的,现在却是连提都不想提,要不是他的谎报,他这兵部堂官能将蓟镇兵力抽了那么多南下平贼吗!

    首辅和次辅同时反对,崇祯也不能不考虑这事的可行性,默思片刻后,他点头道:“洪承畴麾下的兵不调,叫马如龙马上入援,另外....让金国臣军留五千守山海关,叫宁远再抽些兵马入援。”说完,又问张凤翼:“其他还有吗?”

    “施大勇的辽东军尚在彰德,侯恂怕已接到兵部公文...”

    张凤翼还没说完,就被崇祯打断了,“不要指望他,这施大勇欺上瞒下,竟然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东虏已被他重创,可眼下朕却是被东虏给围在京师了!哼,不要再跟朕提他,还有,侯恂报说汤阴杀了多少多少流寇,这事兵部不能全信,得派人好生验看,朕现在倒是相信玄默没有骗朕....还有别的吗?”

    “可再增调三边总督梁廷栋部入援?”张凤翼看着崇祯犹疑着说出了个人名。

    梁廷栋是洪承畴升任五省总督后接的三边总督一职,人还是有些才干的,不过操行却不是太好,屡屡被御史弹劾,不过他和内廷关系却是不错,王德化、高起潜他们常在崇祯面前替梁廷栋说过好话,因此崇祯对他的印象也算不错。听张凤翼提出让梁廷栋入援,崇祯当下点头同意,背手转了一圈后,又沉吟着道:“天寿山,那是祖宗陵寝之地呀。”说着斜眼看了张凤翼一眼。

    被崇祯这么一看,张凤翼顿时浑身汗毛竖起来!身为兵部尚书,让人家打到眼皮下竟不知!己巳之变兵部尚书王洽处死,凤阳皇陵失事,皇上没重责已是开恩,昌平皇陵再失事,自己这颗头颅只能交与皇上了。想到此处,他马上双膝跪倒,道:“皇上,臣请出京督师,与建贼决战!”

    此言一出,周延儒和钱文升都是一惊,崇祯更是瞪大两眼,不相信道:“你要亲临战阵?”

    “是,臣以热血报主隆恩!”张凤翼说得很肯定。

    崇祯大喜:“好!文官如此,武将自不敢怠。朕赐你尚方剑,发万金,赏功牌五百!”顿一下再道,“叫梁廷栋总督西路各镇,你总督东路各镇,高起潜监军,即刻颁旨!”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天灾即是人祸

    陕西潼关。

    在得知卢象升在信阳大破高迎祥、侯恂于汤阴阵斩老回回后,洪承畴便再也难坐安,率甘肃总兵杨嘉谟、宁夏总兵贺虎臣、新任援剿总兵左光先领18000精兵至洛南赶到潼关,欲合尤世威所部出潼关兵发卢氏,与侯恂所部东西合击盘踞在真定一带的贼寇罗汝才、郭大城部。不料其间旅顺总兵施大勇派人传信洪承畴,告知他高迎祥有可能南入湖广渡汉水袭击汉中,请洪督师早做准备,以防西安有失。

    闻此消息,洪承畴大为震惊,连派探马彻查高迎祥信阳大败后的动向,果然传来消息,高贼所部十数万人已窜入湖广,正向汉水进军。

    洪承畴虽然骨子里胆小,但毕竟老谋深算,当下便信了施大勇所言,高迎祥是想渡汉水袭击汉中,然后趁官军主力在东面之时夺取西安。

    相较西安得失,那罗、郭二贼不值一提,况辽东军已将他们困在真定,此时自己领军杀过去不过是让人耻笑抢功,而若能设计伏杀高迎祥,却是一大功劳。那高迎祥匪号“闯王”,实打实的大寇,若能擒杀此人,不但可重挫流寇,更可扬名天下,名动朝堂。当下,洪承畴改变主意不再兵出卢氏,而是立即下令标下大将葛万豪领三千洪兵赶到汉中驻防,同时传令各总兵,休整三日后便举兵往汉中进发,务求全歼高迎祥于汉水。

    正在华县视察地方的陕西巡抚孙传庭得报五省总督洪大人就在潼关后,立即赶到潼关拜会洪承畴,这也是他以陕西巡抚身份第一次见五省督师洪承畴。此前他曾在天启二年和洪承畴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他方由商丘知县入吏部主事,而洪承畴已由刑部郎中调任浙江提学佥事,二人并未有机会过多接触。

    得知陕西巡抚孙传庭前来,驻守潼关的尤世威亲自前往迎接,尔后领着孙传庭去见洪承畴。

    洪承畴并未穿官服,而是一身便服,但一颌胡须修饰得十分整洁,脸上刻着沉稳、老练、刚毅,传庭一见之下便不由拜服,向前一步,抱拳道:“大帅,孙传庭听候差遣。”

    洪承畴握住孙传庭的手,笑道:“伯雅,你来得正是时候。你我是同岁吧?”

    “是,但大人早传庭三年登科,是为前辈。”

    洪承畴摆摆手,道:“上任路上,你就在商洛追杀了整齐王,你不比我这前辈差啊,不过本督听闻你是孤身赴任,却不知如何能杀了那整齐王?”

    传庭道:“是,卑职一路募兵,目前已得一万,那整齐王不过小贼,略施小计破他不难。”

    “博雅之才,将来必名垂竹帛!”孙传庭说得谦逊,洪承畴却是知道内中凶险的。

    “大帅言过了,传庭之才不及大帅一半。卑职只求跟随大帅左右,平妖除孽,上报朝廷,下抚黎民,此愿足矣!”

    孙传庭说得恳切,洪承畴不由动容,微微点头,道:“甚好!先不说这些,你先去吃点东西,睡上一觉,下晌再议事。”

    “大帅,”孙传庭略一犹豫,道,“吃饭不忙,大帅请坐,卑职有事讨教。”

    “哦?好吧,”见传庭似有要事,洪承畴也不多说,当即坐下,示意传庭:“你也坐。”又叫尤世威和帐内的杨嘉谟都坐了。

    孙传庭落座后,轻叹一声,说道:“传庭一路走来,处处田亩荒芜,不见有人耕作,只见流民蔽道,所以传庭能轻易募得万人。虽是天灾,亦有**。传庭以为,若无治本之策,只是左扑右挡,贼亦此伏彼起,终不可解。”

    洪承畴点点头,深以为然,叹道:“天灾即**。”

    “此话怎讲?”

    “这几年天灾蔓延,实在水利失修。我朝早有定规,黄河要定期疏浚,三年一小挑,五年一大挑,太仓和地方分摊耗资。但万历后,太仓出现亏空,不再出钱,地方也就不拿了,水利无法维持,至河床淤积,河堤经常决口,所以山、陕、豫灾情尤重,江南亦是如此。至于朝廷重赋,酷吏催逼,是朝廷亦难呀。当今登位之时,仅京运银一项,就拖欠各镇边饷已达十八年,累计九百多万两。固原、延绥、宁夏诸镇,经常是经年无饷甚至数年无饷。现在除了辽东饷银还算能按时支出,就是我等的剿饷也是能拖就拖呀。不仅如此,就是皇室宗禄,不也照欠?庆王府前两年才领到万历二十六年的宗禄。代王府也八年未领禄米,灵邱王部分禄米竟有五十年没有支到的。”

    “五十年?!”

    不止传庭惊讶,杨嘉谟和尤世威听了都觉不可思议,堂堂藩王竟然五十年没有领到禄米,这国库得亏空到什么程度才能出现这种事啊!

    杨嘉谟有些失神:“朝廷这是怎的了?”

    洪承畴眯起眼,吐出六字:“天灾、边患、贪渎!”

    听了这六字,孙传庭一拍大腿,道:“大人一语中的!由于边患,所以加派;由于加派,助长贪渎。灾荒连年,也是天谴。”

    洪承畴起身背手踱步,道:“圣上心如明镜,即位之初就说过:‘加派之征,势非得已,近来有司复敲骨吸髓以实其橐!’但自万历起,俸禄不足养家,若是清官,必是清贫,不贪怎的?”

    孙传庭也起身,“卑职动身前曾去兵部查看账册,西安屯军应有二万四千,实一半却不到?唉...”

    西安屯军实情洪承畴自然早就知道,见孙传庭神色落寞,当下便不欲再说这事,道:“好啦,先不谈这个,先想眼前事。”转头向门外大声道,“述之!”

    听见督师大人叫自己,新任援剿总兵左光先忙应声进来,他是天启年间被阉党所杀的左光斗之弟,与其兄一介文弱书生不同,他这弟弟却是以骁勇闻名。艾万年、曹文诏相继战死之后,左光先便被洪承畴看中接任了这援剿总兵一职。

    洪承畴吩咐左光先:“你去安排一间上房让孙大人休息一下,下晌议事。”

    “是,督师!....孙大人请!”

    左光先向孙传庭做出个“请”的手势,孙传庭向洪承畴抱拳一揖,转身随左光先出去。

    洪承畴踱回内室,便闭门不出,午饭都没吃,为的只是谋算如何能够全歼高迎祥所部,等到终是拿定主意,已是过了未时,正要去传孙传庭、左光先、尤世威、杨嘉谟他们前来,六百里加紧塘报却到了。

    ..........

    “东虏十万之师,兵分三路入寇京畿,圣上已要各地勤王,却不要我洪承畴去,你们怎么看?”洪承畴脸色凝重。

    尤世威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圣上许是知道咱们赶不过去,这才没要督师大人入援。”

    听了尤世威这话,孙传庭却是摇头道:“非也,下官倒认为皇上这是看重督师大人,不愿因为东虏之事而坏了督师的平寇大计。”

    “想来也是。”洪承畴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也罢,既然圣上要我洪承畴安心平寇,那我洪承畴便要给圣上一个天大的喜讯。”

    “喜讯?”众人都是一怔,不明白洪督师所指喜讯是什么。

    洪承畴笑着摆了摆手:“你们随我来。”

    众人随洪承畴走到案桌上,洪承畴笑着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摆了摆,戳向桌上的地图,沉声道:“围歼高迎祥,便是本督师给朝廷,给圣上的喜讯!”

    “围歼高迎祥?”援剿总兵左光先听了大是疑惑,“高贼十几万人马渡汉水,而我们只有五万,咋围歼?”

    “伯雅一万新兵就杀了整齐王,我们五万精锐还少吗?”洪承畴转向孙传庭,问他:“兵科给事中常自裕的奏疏你看过吗?”

    “是那个‘流寇渠魁数十,最强无过闯王’的奏章?看过。”

    “疏中责本督和卢象升畏闯王而不敢战,只拿些别营小股去报捷。象升为证明并不怯敌,追着闯王打,从滁州一直打到裕州、确山、信阳,虽说信阳大捷,但打得十分艰难,其部损失很大,并且亦未歼灭高贼主力,反让他们窜到了湖广,现在打起西安的主意来了。哼,剿灭高迎祥,其他流贼自然瓦解,以前本督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你们看,”洪承畴指着地图,“若我没料错,高贼渡过汉水后必将兵力布置在武功、扶风、醴泉这个三角地带,他肯定以为我们一定把主力摆在这个三角地带的正面以防被他突破。等咱们如他所愿,这高贼肯定会虚晃一枪从这里杀出来!”说到这,洪承畴一指地图三角地带右角的盩厔县位置,

    左光先算是看出洪督师什么意思了,“大帅的想法是把兵力南移,将计就计?”

    “陕南山区尽是荒山野岭,无处觅食,贼被象升从豫南赶到湖广,一路逃蹿,肯定是人饥马乏,为了迷惑我,南出之兵不会过五万。”洪承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高迎祥要进西安,又想出其不意,就必走此路,”手指顺着声音指向地图上一个点,“这里——黑水峪!”

    “黑水峪?”杨嘉谟有些不敢相信高迎祥会走这条绝路,他摇头道:“走黑水峪,必入子午谷,那可是条险路,当年陈奇瑜诱他们进车厢峡,这子午谷比那车厢峡还要险峻,高贼吃过一次亏,焉能再吃一次亏?”

    “不错,当年魏延献计走子午谷袭长安,诸葛亮没有同意,就是因为此路太险。但高迎祥如果不走此路,就更险!前有我洪承畴,侧有湖广追兵,象升部祖宽也尾随将至。他若有自知之明,即便以多对少,也难有取胜把握,若是等我们三面合围,他就插翅也难逃。所以,这个险,他必须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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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穿越就得用火器?冷兵器同样可以改变历史!
崇祯四年的辽东前线,是要亲历大明王朝的谢幕、见证汉民族的沉沦,还是奋起一击,我以我血溅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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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的复兴不能寄托在别人的恩赐上,前进的脚步永远伴随着闪亮的军刀。 屠夫三部曲第二部,买断作品,全程精彩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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