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撤退(四)
黄龙旅顺战败自杀,朝廷派山东副将沈世奎接任皮岛总兵,这些事情大勇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他就是想改也改不了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又快又安全的将剩余人员撤离到辽阳,其他的,就是天塌了,也不关他事。
浑河上的浮桥,300輛由马车和雪翘车组成的车队正在过河,这些车辆装运的除了从福陵抢到的金银珠宝就是粮食。
浑河的冰结得十分厚实,有些马车连浮桥都不必走,直接就从冰上奔了过去。有几个年轻的锦州兵还自得其乐的冰上滑跑,不时摔个狗头载,惹得马车上的老兵们笑得不停。
大部分马车上装得都是粮食,这是比金银珠宝更重要的东西,没有粮食,再多的珠宝又有什么用。
关外这几年收成其实也不好,甚至比关内的灾情还要严重,从崇祯二年开始,连续几年的大旱让关外农作物几近绝收,这也是为什么洪太要冒险率领八旗入关抢掠的原因,因为他们太需要粮食了。如果没有粮食,不必大明攻打他们,他们自个就要饿死了。
除了从关内抢掠粮食以外,金军还从蒙古人和朝鲜人手中抢粮。天聪元年,洪太就命阿敏、济尔哈朗、岳托等人率军东征,迫使朝鲜臣服,并举国搜刮粮食供应后金。
其后几年,每年从鸭绿江运到后金的粮食都有数十万石,另外金军不定期的侵入蒙古部落打粮,抢夺蒙古人的牛羊,正是这种强盗式的行径才保证了后金这几年渡过了天灾。
也幸亏整个后金的人口不到百万,否则若像大明那般有两亿生民,这等天灾之下,怕是八旗也要揭杆而起了。
抢来的粮食大部分屯积在了沈阳城,不仅因为沈阳是后金的政权中心,更因为沈阳是辽东地区最大的城池。许是自己就是做强盗的,八旗上下也很怕有人会来抢他们的粮食,所以将粮食屯在城墙高大的沈阳城中,在他们看来是很安全的。
去年大小凌河和锦州之战,因是倾举国之兵伐明,动员的兵马和粮草之多,已经超出后金能够承受的范围,再加上因明军抵抗坚强,又在锦州城下大败致使收获无几,更使后金缺粮严重。若不是洪太勒令朝鲜再凑出一批粮食,另外宰杀了大批牛羊,一个冬天也不知要冻饿死多少人。
为了抢到传国玉玺,洪太再次组织远征大军,这一次更是耗尽了开春以来屯积的粮草,留在沈阳的粮食勉强只够食用三个多月。当日锦州军攻城,代善将外城所有旗人都迁入了内城,导致粮食紧张,代善甚至做好最坏打算,一旦洪太主力无法赶回,明军围城期长,就准备杀掉一批老弱充作口粮。
锦州军入城后,剩余的粮食只两万多石,另有数万石的粮食遭大火焚毁,那两万多石粮食已经分作两批先期运走,此次运出的是从外城搜刮出的几千石粮食,内中多数是那些自愿随明军撤退的汉民贡献出的,少部分是明军直接强征的。
外城的汉民粮食供应是配给制的,除了少部分替八旗权贵做买卖的商人家有余粮,大部分汉民的口粮是定期发给的,不多也不少,只保证不饿死人。若想日子过得好些,可以自谋其他出路,只要完成旗人老爷的差事,老爷们是不会管汉民如何会自家老小赚取果腹粮食的。
马车过河的时候,城中明军还在劝说汉民随同撤离,但效果微乎其微,劝说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过只4000多汉民青壮愿意冒险在这冰天雪地走一遭,其他的基本上就是铁了心就留在这沈阳城了。
辰时一过,明军全部出城。
八千多自愿出城的汉民和一万多女人孩子也依次出城,城外,近千辆大小马车和雪翘车已经准备定当。
明军按每百人为一队的编制运送这些汉民,百人中选年长者五人负责沿途事谊,这五人除了要负责管理队中人员,还要负责和锦州军联络,以便取得尽可能的帮助,另外他们还要负责队中人员的吃住衣食。明军给每百人留了足够食用到辽阳的粮食,这些粮食由他们自己保管,明军不会索取。汉民自己带的御寒衣物,家软细拾什么的,明军同样也不会强取。
冰天雪地,又是数百里路程,没有统一的管理是无法想象这路上会出什么事的。明军尽管不可能提供太多帮助,但让汉民们有组织撤离总比无组织,一团散沙的乱轰轰好。能够帮助的,明军都尽可能帮助了,是不是能活着到达辽阳,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马车和雪翘车全部安排女人和孩子乘用,如此一拨又一拨的出发后,最后还剩下6000多青壮男丁无车可乘。
大勇下令将这6000多青壮男丁编成三营,每营2000余人,从军中调了150老卒负责管理他们,并发给长矛大刀等兵器,命令他们随女人孩子们一起出发。
一旦路上遇到八旗兵,这些青壮男丁就要随时和锦州军并肩作战。青壮们的老婆孩子有很多就在马车上,为了保护家小,关键时侯还是能派上用场的,至少可以牵制住一部分金军。
一应安排结束后,已是午时了,此时留下的锦州军计有轻骑兵1500人,步军左营2000人,新降汉军1500人,大勇的亲兵800人,总兵力5300余人,另外还有600多匹战马。
留下诸将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因此都是心情沉重,各自安排部下在城外生火煮些羊肉汤果腹后,便来向大勇请命。
大勇没多说什么,出城的时候,他看到很多汉民躲在街道两边,房子后面偷看锦州军出城,看到大勇看他们的时候,多是眼光闪烁,很多就跟做贼似的悄悄溜走。如此举动,自然让大勇更无好感。
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大勇狠下心下了命令,顿时4000锦州军再次返回城中,沿街沿道将汉民驱赶到一齐,然后拆掉房屋,点上火油。
在沈阳漫天的火花中,大勇纵马奔过浑河,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撤退(五)
大勇猜测不错,出现在长山、静平堡的金军确是洪太亲率的回援兵马,致使他没有马上率部杀奔沈阳的原因也正是这场让明军陷入大麻烦的暴雪。
大雪最深处有半人之深,马匹难行,加上天寒地冻,又是千里回援,几千骑兵早就人困马乏,痛苦不堪,哪里还有余力冒着风雪赶到沈阳城下。就算他们这会赶了回去,恐怕也无济于事,不用明军来打,自个先崩溃了。
洪太是着急回救沈阳,可他也不能带着这么一支随时都会从马上倒下的兵马回去吧,因此只能传令休整,一来等风雪停下,二来也得赶紧派人去调粮草来。
数千里行军,军中携带的粮草早就用光,这会军中已是没有一点粮食了,若不是长山和静平堡的旗人还有点余粮,旗兵们都要饿肚子了。人饿肚子还能撑上一两天,可这马饿肚子却不行,所以必须要等到粮草供应上来,不然是没法再动弹的。
此次随洪太千里回救的是阿济格、多尔衮、多绎三兄弟,另外就是阿巴泰和豪格,济尔哈朗和岳托、萨哈廉等人则奉命统帅大军回师。回援的兵马是从两黄旗和两白旗抽出的5000精锐骑兵。
明军登陆辽南的消息,军中多少已经传开,但明军攻打沈阳的消息却是被严密封锁的,除了各旗的旗主外,也就是固山和贝勒们知情,其余人都是被蒙在鼓子里的,尤其是那些随额哲归降的蒙古人更是被蒙在鼓子里。即便是随洪太千里回援的这5000八旗兵也是不知道明军攻打沈阳的,不然恐怕军心就要不稳了。毕竟大多数八旗将士的家眷都在沈阳城中,要是让他们知道沈阳已经陷入明军围困,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了。
洪太对外的说法是要亲自赶回去负责剿灭辽南明军,这个说法倒也没惹什么人怀疑。
洪太已经七天没有收到沈阳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代善守没守住沈阳。但再急,他身为大汗,也不能在脸上露出一丝焦虑之色,否则下面的人看到了可就不好了。出发以来,他已经砍了几个乱说话的侍卫,为的就是不让军心有所波动。
这两天洪太都没有出帐,千里回援,他宠爱的女人一个都没带,唯把海兰珠给带在身边,结果因为长途颠沛,在翻黑山的时候海兰珠竟然病了。
洪太有心将想海兰珠留下养好身体,可海兰珠死活要跟在洪太身边,洪太拗不过她,只好又将她带在身边,等到了静平堡,海兰珠的病情加重了,竟然出现了两次昏迷,这让洪太很是后悔,责怪自己不应该让海兰珠吃这么多苦,若是留她在后面大队,她又如何会病成这样呢。
后悔之余,洪太便时刻守在海兰珠身边,生怕海兰珠出个好歹,只有阿巴泰和阿济格他们来请示的时候才出帐。
这天刚吃了点食物,阿巴泰就来找洪太,说是要让长山的豪格兵马全调到静平堡来,洪太正和他商量,海兰珠贴身伺候的侍女却匆匆的来报,说海兰珠又昏了过去。
洪太一听大惊,顾不得和阿巴泰说事,马上赶到帐中,抱起海兰珠不断的叫唤。
侍女又跑到门前大声喊道:“郎中,郎中,快来呀,主子昏过去,主子又昏过去了!...”
因海兰珠这两天病情加重,那郎中已处于时刻待命的状态,听到喊声,赶紧跑了过来。
洪太这时已将海兰珠抱在臂中,虚弱已极的海兰珠无力地睁开双眼,惨然一笑,气若游丝:“汗王,臣妾没事,不要紧的。”
洪太顾不上什么大汗之尊了,竟然也哭了出来,哽咽道:“海兰珠,你可不能倒下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想活了。”他实在是太疼爱海兰珠了。
海兰珠吃力地抬起右手,为洪太擦泪道:“汗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要是传出去,国人们非说臣妾狐媚惑主不可,汗王可不能让臣妾背骂名啊。”
洪太点头应道:“我不说,我不说。”眼睛却哭得通红。
郎中为海兰珠把脉,在海兰珠的腕上摸了又摸,找不到脉,郎中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知道海兰珠心血已经耗尽,怕是挨不了多少日子,可他不敢和洪太直言,便赶紧配出一副救急的方子,碾成粉末后,让侍女服侍海兰珠服下。
长期服药,海兰珠对药味已经逆反,加之此刻身体极其虚弱,胃肠吸收能力极差,哪里还吸收得了这些苦面子,不到片刻功夫,都呕了出来。
郎中无奈,只好用银针护定海兰珠的上脘、足三里、内关等穴,行针两刻功夫,海兰珠才将药面子服了下去。
阿巴泰在外面见洪太抱着海兰珠痛哭,知道洪太这会是没法处事了,叹了口气摇头去找阿济格和多尔衮,却见外面的巡逻骑兵抓了两个旗人过来。
那两个旗人不知遭了什么罪,浑身上下没一处完整的,在寒风中冻得直哆嗦,看到阿巴泰,二人忙跑了过来,跪下就哭道:“贝勒爷,沈阳丢了,沈阳丢了,沈阳丢了啊!”
闻言,阿巴泰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将那两个旗人拖到自己帐中详细盘问后,命令侍卫看紧这二人,然后立即去找阿济格三兄弟。
阿济格三兄弟一听沈阳已经丢了,都是吃了一惊,四人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去向洪太禀报。
到了洪太帐外,阿巴泰先喊了声:“汗王。”
洪太在里面听是阿巴泰的声音,问道:“何事?”
阿巴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进入帐中,连问都没问海兰珠的病,只对洪太低声道:“汗王,请到外面说话。”
洪太眉头一皱,知道肯定出事了,默默点了点头,吩咐侍女好生看护阿兰珠,然后随阿巴泰来到外室,看到阿济格、多尔衮、多绎三人都人,且脸色都沉重,心下也是一突,眼皮一跳,不等阿巴泰说话,便问道:“可是沈阳丢了?”
阿巴泰怔了下,点头道:“沈阳丢了。”
得到确切的答复,洪太的脸顿时变得痛苦起来,肥胖的身躯不住的颤抖,许久,方静下心来,看了阿济格三兄弟一眼,缓缓说道:“沈阳既然丢了,那二哥一定是落在明军手中了,沈阳城的几万八旗妇孺肯定也危险,形势严峻,我们不能让明军占住沈阳,也不能让他们把咱们的人杀光,否则我大金便危矣。我们马上赶回沈阳!”
阿巴泰点头答应,阿济格三兄弟正要领命,洪太旁边一侍卫突然喊了起来:“汗王,血,血!”
众人顺着侍卫的手看时,只见一股鲜血从洪太的鼻孔中流了出来。人们又是一阵慌乱,侍卫们将汗王搀扶回了帐中。
这次的病情,比起在蒙古时来得还要厉害,血出得也比上次多,郎中使尽了浑身解数,却始终不能将血止住。洪太躺在床上,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阿巴泰四人急得团团转,阿巴泰更是急得直搓手,急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阿济格迟疑一下,提议道:“是不是请萨满来看看?”
他的同胞兄弟多尔衮忙摇头道:“汗王历来反对装神弄鬼,还是不请的好。”
多绎也道:“不能请,要是叫汗王知道了,一上火,就更糟了。”
听他三兄弟一说,阿巴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头问那郎中:“怎么样,能止住吗?”
郎中道:“现在已经流得少多了,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止住。但还是要渗的,汗王现在需要静养。”
听他这么说,洪太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起身,头脑也仿佛清醒许多,在阿巴泰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吩咐道:“本汗没事,马上点起兵马杀回沈阳。”
阿巴泰和阿济格他们大惊,一齐跪倒在地,劝阻道:“汗王,万万使不得,您刚刚好一些,一定要静养,若是现在就走,一路上颠簸劳顿,再犯的话,就不好办了。”
洪太何尝不想休息,可他却是一刻也不能再停留了,急道:“沈阳丢了,你们说我能躺住吗!”
多绎急哭了:“汗王,您就再将养些日子,我求您了。”
“汗王的龙体关系着大金国运,千万不能拿万金之躯当儿戏。”阿济格苦苦劝道。
洪太已起身下地:“若在平时,别说是将养几日,就是将养他一年半载的,本汗也耐得住,可沈阳丢了,我躺在炕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再躺下去,急也急死了。”
阿巴泰还是放心不下,便问身边的多尔衮道:“你看如何?”
多尔衮道:“要是拿不回沈阳,咱八旗几万大军就没了立足之地,没了那些妇孺,咱大金就元气大伤,要是去得迟了,怕二哥也会遭了明军的毒手。要是让汗王在这种情况下将养,不但于身体无宜,反而会使病情加重,只要一路上多加注意,料无大碍。”
听多尔衮这样说,阿巴泰无奈,只好道:“好吧,再多带上几位郎中。”
洪太让多绎留下和长山的豪格会合,自己则率阿巴泰、多尔衮的三千精兵先奔赴沈阳。
没走多远,洪太又流开了鼻血,他用毛巾将鼻孔堵上,不顾一切,打马前行,心中满是沈阳的几万旗人妇孺。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大撤退(六)
路上因为积雪原因,有上百匹战马摔倒伤蹄,洪太座骑也险些滑倒,虽是没有摔下,但马蹄显然也受了伤,阿济格将自己的座骑换给了洪太,自己则取了亲兵的座骑驾乘。******
离沈阳还有二十多里的时候,洪太的鼻血终是止住,但整个人也因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坐在马上身子不住打摆,若不是心中撑着一口气,只怕就要累倒在路上了。
随军的郎中不断苦劝洪太停下休息,阿巴泰他们也劝洪太停下休息,但都被洪太拒绝。
此刻的洪太,除了牵挂沈阳城中的八旗妇孺外,更是挂念自己的两个小儿子叶布舒和硕塞,他很怕明军会杀了自己的骨肉,又怕明军会拿自己的两个儿子要挟自己,最后思来想去,却是盘算一旦拿不下沈阳,是不是派人联系下明军的将领,看是不是能够通过钱财将沈阳和自己的儿子赎回来。
以往对明军将领的了解让洪太赎城赎人的想法更盛,也想好了派何人和明军联系,此人就是非常熟悉明军辽东将领的西屋里额驸佟养性。
不过到底出个什么价码,洪太却是苦恼。自老汗起兵以来,大金确是抢了不少钱财,可这些钱财多在沈阳城中,现在沈阳叫明军占了,那些钱财自然不再属于大金,其他地方的钱粮也少,怕是支付不了这笔赎金。
没钱赎城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割让土地给明军了。既然明军是从辽南登陆,那些地方大金本就不甚重视,经明军洗劫之后肯定更加破败,倒不如将辽南还给明军。
若是明军肯答应这个条件自然最好不过,万一不答应,洪太的底线是将广宁交还给明军,其他的是不能再让了。
但万一明军不答应这个条件呢?
洪太有些烦恼,明军能够攻下沈阳,说明他们人马众多,结合之前代善送来的消息,怎么算也有几万人马。要是他们不是趁火打劫而是要收复关外,那再多的条件也不可能打动明军。明国那个年轻天子自登基起可是一志致力于收复关外的,连大金占了上风的议和都不答应,现在弱了下风,都城被占,那明国天子怕是更不肯和大金议和了。
不能议和,这赎城赎人自然也就不可能进行,如此一来,这事便陷了个死胡同,除了打之外,洪太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主力大军落在几百里外,等他们赶到沈阳至少还得要七八天,凭手中的五千骑兵想拿下沈阳,洪太是想都不敢想的。
当年老汗能够拿下沈阳靠的是沈阳城内的内应,不止沈阳,自八旗起兵以来,大金所攻占的每一座明人城池都是靠的内应,没一座是靠强攻的。强攻的结局是逢战必败,宁远、锦州的教训已经告诉洪太,在没有足够的炮兵之前,想靠人力攻进明国的城池基本上不可能。
沈阳城这几年修得可是很坚固,强攻肯定是拿不行的,八旗擅长的是围城打援,去年大小凌河之战便是围城打援的打法,整个战役,八旗也没有对大凌河城强攻过,硬是靠着围死守军,击退援军的战法才取得了胜利。
想到此处,洪太有了主意,沈阳城中的粮食可不多,明军渡海北征不可能携带多少粮草,要是他们坚守沈阳,不正是和祖大寿一样落得个困死孤城的下场吗。
洪太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终是露出了笑容,他已经想好如何解决沈阳的明军了。沈阳明军的筹码,何尝不是他洪太的筹码,只要断了明军的粮道,堵住从辽南来的明军,那就不是他头疼而是换明军的统帅头疼了。
拿定主意后,洪太的精神又好了些,阿巴泰他们见了都稍稍松了口气,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洪太倒了,那八旗可就群龙无了。
洪太传令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中午之前赶到沈阳。三千骑兵倒不愧是八旗精锐,尽管路上积雪难走,但却没一个叫苦的,他们充分挥了女真人在严寒天气下的坚韧,硬是将行军速度提高了许多。
不过越是靠近沈阳,八旗上下就越感到不妙,总觉得前方有什么不好的事等着他们,不但士兵们有这感觉,就是洪太自己都有这种预感。
等到过了沙岭后,金兵上下都知道他们为什么有种不妙的感觉了,因为十几里外的大金都城沈阳此刻正笼罩在漫天大火之中
沈阳方向的通天大火直冲云宵,看那火光,怕是整个沈阳城都燃烧起来。黑烟如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一样,在大地上方肆意扭动着。
黑烟代表城中正在燃烧,如果烧干净了,那冒出来的就是白烟,八旗上下对这个还是知道的,他们目登口呆的望着沈阳,一个个嘴张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
洪太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一边的侍卫甚至能看到他抓住马鞍的右手抖个不停。
明军做了最愚蠢也是最聪明的决定,他们竟然一把火烧了沈阳城!
洪太想到了明军统帅占领沈阳后可能采取的任何举措,唯独没有想到明军竟然没有占据沈阳的打算,他们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式——一把火烧了大金的都城。
洪太的心一阵揪心,他知道明军在放这场大火之前做了什么,换做是他也会做。
叶布舒和硕塞的小脸蛋不住的在他脑海浮现,想起他们牙牙学语叫着“阿玛”的样子,洪太更是痛苦到极端。
痛苦让洪太的脸极度扭曲,本就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在扭曲下变得无比狰狞可怕。
侍卫们谁也不敢说话,他们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阿巴泰和多阿济格、多尔衮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的家眷也在沈阳城中,若是明军已经先下手焚城,依明金双方的血仇,他们的家眷会有何等下场不用猜测也能知道个大概。
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阿巴泰要死的心都有了。多尔衮新婚不久,对福晋异常宠爱的他,此刻也不禁落下一滴泪水。多绎年少,没心没肺,倒没多少失去亲人的痛苦,但也咬牙切齿,眼中满是复仇的怒火。
三兄弟中,阿济格性子最急,平日有什么事总是第一个嚷嚷出来,十分的沉不住气,这会却是一声不吭,既没愤怒的咆哮什么,也没有咒骂什么,只在那呆呆的看着,呆呆的看着
有金兵开始嚎啕大哭,叫额娘的,叫阿玛的,叫老婆孩子的什么都有,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兵嚎哭,八旗军心大乱,人人有如丧妣,哪里还有半点斗志。他们或是就坐在马上,或是已经瘫痪在马下,趴在雪地上向着沈阳城哀嚎不止。
见状,阿巴泰心中一惊,最先从痛苦之中反应起来,慌忙喝止住周围的红甲摆牙喇们,然后让他们马上弹压那些苦号的旗兵,将校们也都回过神来,不用上面的贝勒们令,就开始弹压士兵,在一番连骂带打的弹压下,总算是止住了军中的哭声,但那小声的哽咽却是怎么也绝不掉的。
军中的乱哄哄只是让洪太眉头皱了一皱,士兵们的小声哽咽并没有让他动怒,他只是叹了口气后便命令马上出,一刻不停赶到沈阳,看看是不是能够把大火扑灭,顺便救出些没有遭明军毒手的百姓
三千骑兵都是两黄旗的精锐,他们的家眷也都在沈阳城中,听大汗说要赶紧去救人,一时之间倒也稳住心神,抱了几分希望,说不定自家的亲人尚还活着。
这十几里的狂奔已是根本不爱惜马力了,催马加鞭之下,等到了沈阳城后,怕有数百匹战马累死,另有几百匹战马不住的吐着泡沫,有的更是冒出血泡,眼看也是活不了了。
顾不得那些累死的战马,洪太先是让阿济格率几百骑兵围城察看一圈,防止明军有埋伏,等到确认没有明军之后,洪太赶紧命令多尔衮他们带人进城扑火救人。
沈阳城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多是木质结构,明军放火又是用尽了沈阳城中的火油和菜油,两天烧下来,大半个城池已经化为灰堆,余下的也都剩孤零零的几根正在燃烧着的木柱。更为歹毒的是,明军放完火之后堆死了沈阳的所有城门,使得城中的居民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出去。
沈阳算是彻底毁了,比之当年金军攻占沈阳毁得还彻底,除了还算完好的城墙外,这座昔日人口十余万的关外第一大城再也没有一点坚城的样子。
金军以为城中会有侥幸活下来的百姓,可在内城外城搜了无数次,除了那些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外,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外城的尸体多是在屋中被现,尸体还算完整,大多都是被浓烟呛死后烧着,很少看到有死前被杀的。
内城却是惨不忍睹,无数断头的尸体集中在镶红旗、镶黄旗的驻地,汗王宫里更是密密麻麻的堆积了烧死的尸体,有的尸体烧得不彻底,因为高温不住的泛着尸油。
奉天门外现数千具尸体堆积成的尸观,经分辨后,全部是八旗男丁,尸体的级全部被割走。这也是唯一一处没有被大火烧过的区域,几千具尸体堆积成的尸观看得金兵上下都是面无人色。
在勉强又搜了一遍后,金军不得已退出沈阳,因为城中的大火没法扑灭,高温伴随着尸焦味,让沈阳城恍如一座地狱之城,没有人能够在这座地狱中多呆一刻。
叶布舒和硕塞的尸体在尸观中被现,当洪太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无头的身体时,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大撤退(七)
浑河边,大勇面无表情的看着士兵将两辆马车上的尸体从车中拖出,然后就地掩埋在雪中。
清空尸体后的马车很快被新的汉民塞满,他们哆哆嗦嗦的相互挤成一团,动也不动一下,目光呆滞,看不到一丝生机。
马车上但凡有一点漏风的缝隙都被堵上,饶是如此,马车里仍是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冻死人的情况从出发后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大勇亲眼就看到过不下三次整车人被冻死。看得多了,大勇也麻木了,起初还会感到心痛,现在却是一点感触也没有。
雪前暖,雪后冷。
从沈阳出发后,气温不断的下降,四天来,前后冻死的汉民已有三百多人。
冻死的汉民多是些体质不行的老人,另外就是少部分准备不足的女人。
大勇也不想这些人冻死,但他也没有办法,军中所有能御寒的衣物都已经分发给汉民们,可是这天一天比一天冷,却是人力无法抗拒的。他总不能让士兵们将自己身上穿得里三层、厚三层的衣物脱下给这些汉民们,他若真这样做了,恐怕这两万多人谁也别想活着走到辽阳。
到目前为止,孩子被冻死的倒是没有,只有十几个被冻伤,冻伤的也都是耳朵和手,只要能熬到辽阳,请郎中看看应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为了应对冻伤,大勇已经尽可能的让军队拿出油脂给汉民们,但僧多粥少,这些油脂还要用来食用,统统拿出来防冻,将士们肚里没有油水也不行。天寒地冻的,空着肚子谁也吃不消。
军中根本没有带茶砖,盐巴也不多,牛羊肉吃得多了根本难以消化,因此不多的油脂成了锦州军上下吸取营养的最好食物。虽说油脂吃多了腻人,但总比没有的好。
一路下来都是积雪,干柴基本上被前面的队伍用光,沿途的旗人房子也都被拆得精光,想来前面撤退的人也是吃够了冰天雪地的苦。
这两天不管是军还是民,多是吃的冷食,很难得才会生火煮些热食。士兵还好,油脂摄入和防寒衣食都多,身体又比一般百姓要强壮些,所以没有人冻死,那些汉民们的老弱没有这些条件,被冻死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这固然是天灾,但亦可说是**。
说起来,几千孩子的御寒衣物算是整个撤退队伍最好的了,比锦州军都好,因为出发一天后,大勇见孩子们受不了冻,便下令将军中所携带的貂皮、熊皮全部取出分发给这些孩子们。
这些貂皮、熊皮,甚至还有虎皮原是准备拿到关内发卖,换来钱粮以维持登州发展的,现在大勇却要拿出来给孩子们御寒。对此,不是没有人埋怨过,因为这些毛皮一旦被用了再拿去卖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但大勇却执意如此,他对部下们说,大明的未来就是孩子们,他们打生打死为的也是孩子们,如果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冻死,他施大勇是万万无法接受的。钱可以少赚一点,粮食也可以少吃一点,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这些孩子们能够安全撤到辽阳,不然他们拼死拼活的为的什么。
大勇在军中权威极重,可谓是一言九鼎,他这样说了,自然没有人再有异见,毕竟能忍心看孩子们被冻死的人是少数。虽说明军的将领中多数都吃过人肉,杀起人来可谓是眼都不眨一下,可天性却也是本善之人,只是时事所迫这才变得嗜杀,究根倒底谁也不愿做一个毫无人性的恶魔的。
皮毛子毕竟少,大部都已经运到辽阳去,剩下的只能勉强保证两三个孩子合盖一件,饶是如此,明军的善心也让汉民们感激涕零,那些孩子们的父母自发的向周围的明军磕头感谢,这让明军上下更有了种暖心之感。
大勇曾对部将们说,此便谓“军民鱼水情”,当兵的心中有百姓,百姓们自然会支持当兵的。但若是真的有选择,怕那些汉民们是宁死也不会和明军有什么鱼水情的,这倒不怪他们,好好的住在沈阳,虽说是被东虏当奴才看,但毕竟能活下去,现在被明军强迫着离开沈阳,踏上这条不知生死的路,能感谢明军才怪。
大勇从不否认,他对汉民们是行大恶而施小善。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也不会让这些汉民们吃这等苦头的。
等到死去的人被埋在雪中后,大勇才拉转马头向前继续出发。刚走没多久,后面的队伍中就有十几个青壮汉民急不可耐的冲到那些雪坟堆,把刚才才埋下去的死者重新刨出来,然后脱去他们身上的衣物,迫不及待的穿在自己身上。
这种现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初始,明军还会对这种剥取死人衣物的行为感到厌恶,但随着被冻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再理会这种事。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些汉民在剥取衣物后必须重新将人埋下,否则就将他们也剥光丢在冰天雪地。
这天气被剥光扔在雪地里无疑就是死路一条,汉民青壮们不敢违令,倒是在剥取衣物后自觉将人重新埋下去。
大勇也听说了这种事,他告诉下面的人,活人毕竟比死人更重要,如果一件衣服能够让一个人活下来,那就绝对不要阻止那些人的作为,相反还要支持他们这样做。但必须严禁汉民青壮们抢夺老人孩子、妇女们的御寒衣物,一旦发现,立斩不赫。
大勇自己脸上也因严寒而冻伤,那被炮子削去皮肉的半边脸上很是痒痒,有时痒不可忍,但大勇却总是咬紧牙关坚持不去挠,他知道,如果他去挠了,那很可能他会因这个举动而丧命。为了防止自己的冻伤越来越严重,大勇要郭义取了些熊皮做了个类似后世的棉帽子,不管是行军还是休息,这熊皮棉帽总是要戴在头上的,虽然看起来很是怪异,但却是很多效果,至少冻伤被稳定住,没有进一步扩大。
因为缺少蔬菜,雪盲症开始在士兵当中出现,对此,大勇也没有办法,只能命令将患上雪盲症的士兵们集中安置在马车上,尽量不让他们出来,等到辽阳后再补充蔬菜,休养时间长些,这病自然就好了。
29日,大勇和曹变蛟会合在浑河、太子河交汇处,于此同时,后方出现一支金军的骑兵,打得旗号是正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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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多尔衮魂落太子河(一)
追赶锦州军的是多尔衮。
丧子之痛让洪太的病情加重,不但已经止住的鼻血再次流出,人也和海兰珠一样多次昏迷,这个突发情况让阿巴泰和阿济格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应该留在沈阳还是去追击撤退的明军。他们已经习惯由洪太来发号施令,现在洪太倒下,他们也没了主意,慌成一团,倒真应了群龙无首这句古话来。
多尔衮倒是提议留下少部分人马看护洪太,其余人马应马上南下追赶明军,他的理由是明军不擅野战,若让明军安全撤进辽阳城,再想留住他们就难了。况且沈阳被明军掳掠一空,若是不能截住明军,那大金来年靠什么补回元气。更何况八旗现在急需一场胜仗向世人证明他们依旧比明军强,否则,那些归化的蒙古人和朝鲜人如何想?一旦他们觉得八旗不再是无敌,那后果可比沈阳沦陷更加严重得多。
多尔衮的提议是正确的,一直以来,八旗之所以能够威服蒙古和朝鲜人,靠得就是对明军的战无不胜,一旦八旗无敌的神话被明军打破,墙头草的蒙古人和朝鲜人一定会生出异心,那些汉人们也会蠢蠢欲动,真到各族和大金离心离德,那离大金崩塌怕也不远了。
唯一能挽回沈阳被明军攻占带来不利影响的就是一场对明军的大胜,只有展示八旗依旧威武的肌肉,那些人才不敢轻动。
八旗尔今还剩多少人,蒙古人又有多少人,朝鲜人又有多少,汉军又有多少?
阿巴泰和阿济格不是傻瓜,当然知道沈阳失守对八旗的影响,他们也想出兵追赶明军,但摄于洪太这几年的威望,在没有得到洪太明确的吩咐,二人还是不敢擅自出兵的,他们很怕自己落得和阿敏、莽古尔泰一个下场。
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望着这三位昔日在大金叱诧一时的贝勒兄弟,阿巴泰他们真是胸有万言,却口无一语出。
论在八旗的身份,阿巴泰和阿济格都是饶余贝勒,比多尔衮这个和硕贝勒要低一等,但二人都是多尔衮的兄长,二人不敢出兵,多尔衮也不敢逼迫他们,况且沈阳的这三千骑兵只有一千是他正白旗的,另外两千可是洪太亲率的两黄旗兵马,没有贝勒们的一致同意,他多尔衮也指挥不动两黄旗的人。不知怎的,多尔衮现在恨不得多绎能马上带着属于他的镶白旗骑兵赶来,有了多绎的支持,他似乎能够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在这里束手无策。
事情就这么僵着了,洪太倒是醒过两次,但每次醒来的时间都很短,身子虚弱得也基本上说不出什么话来。郎中们忙活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洪太的鼻血止住,但也仅仅如此了。阿济格私下问过郎中洪太的病情到底有多重,郎中不知道是被什么人警告过还是他真的不知道,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等洪太再一次醒过来时,天色早已经黑了,看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众贝勒大臣们,洪太艰难的说了两件事,一是派人命令尚在长山往沈阳赶的豪格马上赶到汗帐,另一件事情则是命自己最亲信的勇士鳌拜将那枚从蒙古人手中抢来的传国玉玺和自己的天命汗大印随身存放,没有洪太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两块大印,更不得使用汗王印。
这两个命令让阿巴泰他们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洪太在安排后事的意味,而且洪太对他们这几个兄弟很害怕。
洪太在说完这两件事后再一次昏迷,帐内帐外气氛为之一紧,哀伤的氛围开始出现在金军之中。
两黄旗的人已经全部动起来,汗帐四周的戒备也明显比以前严密得多,对两白旗的人也隐隐带有戒意。对此,阿巴泰没有什么想法,若是洪太真的不行要传位给豪格,他这做兄弟的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汗位是不可能传给他的。阿济格却是有怨言,却不是对洪太要传位给豪格的怨言,而是对两黄旗的人提防自己感到愤怒。多尔衮却是喜怒不显,对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没有感受到,依如从前一样,除了睡觉,其他的时间都在洪太的帐外,看起来十分的忠心。
等待豪格赶来的时间中,洪太的病情没有加重也没有好转,人还是和先前一样动不动就昏迷,郎中们已经用光了军中携带的人参,但效果不是太好,这些千年人参并没有让洪太病情好转起来。不过对两黄旗的人而言,没有加重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两黄旗这几年之所以能够压在其余六旗头上,还不是因为他们是洪太亲领,要是洪太不在,新继位的大汗不是两黄旗支持的人选,那两黄旗就将不再有今日的特权。为了保住自己的特权,两黄旗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汗位的传承必须是出自洪太这一支。这一点已经不是秘密,两黄旗内部的人并不讳言洪太有可能不行。
屋漏偏逢连绵雨,往福陵查看的人终于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一个让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不愿听到的消息——明军刨了他们的祖坟。
明军不但刨了福陵,抢光陵中所有的陪葬品,还将努尔哈赤和他大福晋叶赫纳拉的尸骸分尸,更在陵中的地宫里留下污秽不堪的黄白之物,除此之外,他们烧毁了福陵地面上的所有建筑物。
刨人祖坟,这对为人子孙的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阿济格和阿巴泰抱头痛哭,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感觉大金的天要塌了一般。
多尔衮也在痛哭,身为儿子怎能不为自己父亲死后还要被人分尸感到绝望和愤怒。
贝勒们的哭喊没有人敢阻止。
终于,不知是洪太自己醒来,还是哭声将他惊醒,逼着不敢说出实情的鳌拜说出了福陵被毁的噩耗后,当即就天眩地转的昏了过去。
洪太这一昏迷再也没有醒过,至少多尔衮领着他的正白旗1000骑兵冲出大营时,洪太还在昏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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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多尔衮魂落太子河(二)
洪太快不行了,不管那些郎中和两黄旗的人如何掩饰,明眼人都知道天命汗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多尔衮从来就不是一个傻子,在一众兄弟中,他的能力不敢说是第一,但也是前面几位的,所以他看出现在的局面十分的微妙。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最大的一个问题不是如何打败明军,收拾沈阳的败局,而是谁来继承洪太死后的汗位。
一直以来,除了两黄旗的铁杆外,支持洪太的就是是汉军旗和两白旗、镶红旗的人。
正蓝旗的莽古尔泰从来不是洪太的支持者,镶蓝旗的济尔哈朗是个墙头草,谁势大他支持谁。
代善这个正红旗主虽说表面上好像是洪太的坚定支持者,但当年因为推举汗王发生的龌蹉却也是瞒不了别人的,何况不管是资历还是功绩,代善从来就不比洪太差,所以正红旗内部对由洪太继位不是代善继位有很大的不满。若不是代善强力压住,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现在代善死了,多尔衮敢肯定正红旗的人一定不会支持豪格继位,如果非让他们投靠一个人,那这个人一定会是掌着镶红旗的岳托。
岳托因为和代善的父子关系紧张才变成洪太的铁杆支持者,但这不代表代善死后,他仍会对洪太效忠。如果洪太没有死的话,他也许会压住正红旗向洪太效忠,可若是让他带领两红旗向豪格称臣怕是有些困难了。
算起来,代善和洪太一死,最有可能竞争汗位的除了两黄旗支持的豪格,就是两红旗支持的岳托,另外一个则是有两白旗支持的多尔衮了。
从牌面上看,三人各有两旗支持,唯一不同的是豪格占了大义的名份,但这大义也不是不能推翻的,至少直到现在,洪太虽然南面独尊,但汗位继承人却没有说是父死子代。
八旗王公共推大汗制度可是老汗亲手定下的,只要搬出老汗的遗训来,豪格这大义便没什么份量了。
正蓝旗那边莽古尔泰也死了,他的胞弟德格类掌管了正蓝旗一半的牛录,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一旦洪太真的病死,那德格类会支持豪格继位的可能性不大。这倒不是因为德格类会因莽古尔泰之死埋怨洪太,而是德格类从来就不是洪太看重的兄弟,之所以将户部交给他管理,更大的原因只是为了安抚莽古尔泰这一系。
身为正蓝旗实际的旗主,德格类不可能不为正蓝旗的部众考虑,洪太亲手剥夺了属于他正蓝旗的一半牛录,只要一天这一半牛录不交回他正蓝旗,他就断无道理支持豪格。而要两黄旗的人将到手的牛录部众再还给正蓝旗,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谁的部众多,谁的牛录多,谁就有更大的权力,这在八旗当中从来就不是秘密。两黄旗凭什么能有今天的强势,还不是因为他们不断的从其他旗里夺取牛录部众嘛。
豪格若是为了拉拢德格类而要两黄旗将正蓝旗的部众还回去,恐怕在没有当上大汗之前就被两黄旗唾弃了。人都是很现实的,他们支持豪格是因为洪太为他们带来了太多的利益,若是要因为支持豪格继位而放弃这些利益,两黄旗的人脑子可没坏,他们宁可支持一个可以继续维持两黄旗特权的汗王,也不会支持一个损害两黄旗利益的汗王。
谁都想当大汗,豪格想,多尔衮更想,其他人肯定也想,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在洪太死后当上这个大汗。
以前八旗就有传闻说当年老汗临死时是要多尔衮做大汗的,可是却被洪太使了诡计抢去了汗位,还逼多尔衮他们兄弟的生母阿巴亥大妃殉葬,这个传闻一直有人在传,到底是真是假却没有人敢下定语。
从前多尔衮是从来不敢想那汗位有可能是自己的,更不敢想他一直效忠的四哥会是自己的杀母仇人,但洪太这一病,却不能不让他产生些异样的想法。
牌面上,自己能够胜出的希望其实是不大的,除非两白旗和两黄、两红火拼,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大金尔今不比从前,沈阳这一丢足足将八旗打回到了十年前的局面。无论是人口还是财富,八旗都损失惨重,要是在这个时候发生内讧,那大金可真就要亡了。
多尔衮不傻,他没有愚蠢到要走这种自取灭亡的路,所以他只能暗自盘算如何才能阻止豪格继位。
他和阿济格深夜密议,阿济格在思量之后当即便表示愿意支持多尔衮竞争汗位。二人又商议一番后,得出的结果是必须马上出兵追赶明军,通过战败明军的大功压制豪格继位,同时争取德格类和济尔哈朗的支持,只要两蓝旗能够支持自己,那牌面上自己就是最大的赢家。至于那些洪太信重的汉人们,多尔衮从来不认为这些汉官会成为自己登上汗王宝座的障碍物。只要自己表现出和洪太一样的信任,这些汉官多半是要来跪舔自己的。
为了确保自己能够成为八旗一致呼唤的新大汗,多尔衮秘密派人前往广宁联络西屋里额驸佟养性,派人到义州联系额驸李永芳,只要这二人表态支持自己,那汉军旗便是支持自己的了。同时,多尔衮还派人去联系自己的岳父科尔沁部桑噶尔寨贝勒,信中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洪太病重,难以支撑。
多尔衮相信自己的岳父不是糊涂人,他看到信后应该知道怎么办。与此同时,阿济格也行动起来,秘密派出大营的信使一拨接一拨。
同样的一幕同时在大营中发生,两黄旗的人可以说是公开的派人出营联络,对他们要联络什么,多尔衮和阿济格心知肚明。双方现在谁也管不了对方要做什么,双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下面的人还不知道天命汗已快不行,上面的人如何能不知,现在,该是为谁成为新大汗发力了。
洪太昏迷不醒,生死也就这几天的时间,阿巴泰除了痛心之外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利益,最终,他走进了多尔衮的营帐。
次日天未亮,在阿济格和阿巴泰的强力支持下,多尔衮亲率正白旗骑兵南下追击明军。同日到达的豪格和多绎得知多尔衮南下后,也马上点起兵马南下。这一次出兵却是径渭分明,豪格的两黄旗骑兵和多绎的镶白旗骑兵互相敌视,虽是一同南下,但却是各奉旗主号令。
多尔衮出兵后一路顺着明军走过的道路前进,第五天时终于发现明军队伍,正白旗骑兵没有休整就向明军发动了进攻。明军垫后的数千青壮本就乌合之众,一击之下纷纷溃散,眼见明军不堪一击,多尔衮大喜,不顾部将劝阻,便亲率红甲摆牙喇突入明军大队,意图一战而定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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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多尔衮魂落太子河(三)
红甲摆牙喇乃各旗旗主亲兵,各旗中又称为阿里哈超哈兵,意思是最能打的勇士,比之普通的披甲兵和白甲摆牙喇要精锐许多。整个正白旗的红甲摆牙喇兵不过260人,此次千里回救沈阳,多尔衮将这支红甲摆牙喇兵全部带在身边,此刻挟一击举溃明军青壮之势纵马杀入明军大队,顿时明军便不支起来。
白甲摆牙喇和披甲兵们看到旗主一马当先,也是人人奋勇,他们当中很多人的亲人都死在沈阳城中,此刻对明军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起初还有骑兵下马放箭,待看到明军根本形不成有组织的抵抗后,立时全部弃了弓箭,抽出长刀顺着自家的铁骑向明军杀去。
混乱的明军队伍竟然大半都是百姓,这一点十分出乎多尔衮的意料,但箭在弦上,也容不得他再去想明军的主力在哪里,指挥着骑兵不断将逃难的百姓往前方撵。这种战术是八旗兵所擅长的驱羊战术,不过以往驱赶的都是明军,现在驱赶的却是手无寸铁的汉民而已。
不管明军主力在哪里,明军的统帅又作何打算,在那些逃难百姓的冲撞下,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的。
在多尔衮的刻意驱赶下,一开始就被冲散的那些汉民青壮倒没人理会他们了,有很多昏了头的竟然还顺着金军的骑兵跑。
最前面是逃命的汉民,中间是驱赶杀人的金军,后面反而又是一帮逃命的汉民青壮,这场景倒是有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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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大队军民混杂,长长的车队足十里之远,正白旗来势汹猛,一战就击溃垫后六千青壮着实出乎人想象。有数百手持火铳的原沈阳汉军组成的明军队伍试图结成方阵抵抗金军,可是未等他们结阵成功,便被队伍中的汉民冲散。
汉民们早就知八旗骑兵厉害,也听见后方传来的阵天喊杀声,顿时就乱成一团,赶车的车夫慌乱之中也不按明军事先的安排逃跑,而是自行赶着马车往他们认为可以躲避八旗兵的地方赶,如此举动立时就将整个队伍乱成一团。
女人孩子的哭喊声充斥河畔,不时有马车撞在一起,车仰人翻,那些翻车的汉民顾不得压在车下的同伴,慌慌张张的就撒腿往前面跑。
有上千汉民挤在中间一段路上,前面跑得慢的被后面的人的推倒在地,后面的人只顾自己逃命,哪里还顾得了地上的人,一番践踏,还没见到八旗兵影子,汉民倒是自相踩死上百人。
局面很是混乱,大勇却是没有多少担心。他只是好奇怎么追上来的不是洪太而是多尔衮,来得又是正白旗这点人马。
从沈阳出发,大勇就从来没有将锦州军的嫡系人马放在大队当中,而是一直在最前面行军,放在后面垫后的是那六千青壮,中间维持秩序的是新降的一千多汉军,这些人的伤亡在大勇看来是可以忽略的。
站在高坡上看到金军撵羊群一样将人往前面赶,大勇不由好笑。
坡后,800狼骑军的重甲骑兵已经在辅兵的帮助下披甲,1500名轻骑兵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左右方向,步军左营的两个千户火铳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正做着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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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狼骑军准备好了。”
曹变蛟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蜂涌逃命的人群没有给他多大的触动,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北面正不断收割人命的金军骑兵。
“进攻吧。”
大勇的表情看着严肃,心里面却是很轻松。如果来得是洪太,来得不是这么点骑兵,他当然会紧张,可是现在却没理由感到紧张,因为他相信小曹,相信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狼骑军一定可以全歼这支正白旗的骑兵。
当然,现在进攻不是个好的时机,那些逃难的汉民固然给正白旗制造了麻烦,也同样会给明军制造麻烦。对这些从冰天雪地里活着走到这里的汉民,大勇对他们也很同情,实在是难以下令明军为了清扫战场先将他们杀光。
“多尔衮要是跑,就让他跑吧。”
听了大勇最后的吩咐,曹变蛟笑着点了点头,双腿猛一用力,战马当即向前跃去。
800重甲骑兵以相同的速度,如同一面墙般向北方缓缓奔去。
1500名轻骑兵在彭大锤的指挥下向着太子河边冲过去。
1600名狼骑兵的辅骑兵也在几个百户的带领下绕向狼骑重甲的左翼,随时准备截断金军的退路。
大勇亲率800骑兵居中策应,步军左二营两个千户火铳兵装药完毕,随时待命加入战阵。
大勇给步军的任务是收容难民,并没有让步军加入战斗的打算。
这是一场骑兵的战斗,大勇想看看亲手打造的狼骑军是如何碾压这支不到千人的八旗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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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发现了自前方缓缓杀来的明军骑兵,他立即下令亲兵吹号收拢了正在追杀逃难人群的骑兵。
除了几十个倒霉蛋外,正白旗并没有损失什么人马,260名红甲摆牙喇更是一个未损。反之,死在他们刀下的明军和汉民恐怕有三四千人,如果不是多尔衮吹号聚兵,这太子河边至少也要伏尸万具。
不愧是正白旗精选的精锐,从听到号声到聚集,前后用时很短,显示出了卓越的组织力和战斗力。
随着明军的越来越近,多尔衮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恐惧感,等到明军再近了之后,他才发现为何会有恐惧感——来得是险些改变了去年大凌河战事的明军重甲骑兵。
锦州军?
多尔衮的眉头深锁,明军重甲骑兵在大小凌河之战表现的超强战力直到现在仍让八旗忌惮,若不是打造重甲骑兵耗费太大,洪太早就下令在八旗内也打造同样一支重甲骑兵来。
想到明军重甲对八旗轻骑造成的杀伤,多尔衮不敢轻举妄动了。仅仅是不敢轻举妄动,远没有撤军的念头,若是就此怕了明军重甲而撤军,那大汗之位就永远和自己无缘了。
多尔衮压下对明军重甲的忌惮,他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阵列,想从中寻找破敌的法门。但他很快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胜算,因为明军不单有一支重甲骑兵,更有数量不在己方之下的轻骑兵。他清楚的看到有两支明军的轻骑正在向战场靠近,若不是为了规避那些逃命的汉民,这两支轻骑兵到达战场的速度要比现在快得多。
“挡者死!挡者死!”
不需狼骑军重甲骑兵呼喊,那些逃命的汉民也不敢向着重甲骑兵的队列冲去。那武装到了牙齿的重甲骑兵实在是让人心寒,尤其是那些骑兵胸口挂着的串串骷髅更是叫人胆颤。没有人想被那些重甲骑兵踩死,大多数汉民选择了向两侧逃去,也有少部分反应慢,手脚慢的没来得及跑,结果被压上来的狼骑军踏成肉泥。
狼骑一出,谁也不能挡路,除非敌人死光,否则狼骑永远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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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多尔衮魂落太子河(四)
明军重甲骑兵声势惊人,多尔衮知绝不能硬拼,遂命旗手摇动令旗,顿时牛录卜达、克什兔率众跃马而出,直奔明军轻骑而去。
额真鄂那海领300白甲摆牙喇向明军重甲迎去,多尔衮率红甲兵按兵不动,只待鄂那海诱使明军重甲力竭便行出击。
这是多尔衮第二次和锦州军的骑兵交手,去年大小凌河一战时,他险些被锦州军俘虏,那只两三百重甲碾压式的攻击让他记忆犹新。要破明人的重甲,就必须诱他们耗尽马力,否则无从破敌。
当年宋人岳飞大破金军铁浮屠、连环马靠得是砍马腿,奈何金军都是骑兵,并无步军出战,此战术不得使。
忌惮归忌惮,多尔衮却不能后撤一步,当年洪太就是因为对明战事的功绩确立了他大汗的权威,如果他想要成为大金新的大汗,就必须同样要有打败明军的功绩,用赫赫的战功告诉国人选择他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多尔衮的眉头忍不住紧皱起来,现在他就要用自己的战功来证明自己了。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多尔衮闭上双眼,努力将所有的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一心只想着如何打败明军。但不管他如何努力,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影像始终在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女子,她曾靠在自己的怀中说要为自己生好多孩子,还说要和自己白头偕老...可是这一切都被该死的明军夺走了,夺走了!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啊!”
多尔衮大声吼叫起来,睁开眼,深呼吸了一下,眼中再无犹疑的目光,只有坚定的复仇之火和对胜利的渴望。
...........
让人压抑的明军重甲队列中突然打出了一面军旗,那军旗在寒风的吹拂下猎猎展开。
狼,军旗上面绘得是一只狼,一只仿佛随时都要从旗面上扑跃而出的恶狼!
所有看到明军狼旗的金军都下意识的心跳了一下,那是对狼本能的恐惧。
“杀光明国人!”多尔衮举起手中的长刀向着天空振臂喊道。
“杀光明国人!杀光明国人!”
鄂那海重复着多尔衮的呼吼,摆牙喇们群情激昂,闪着寒芒的长刀在咧咧风中发出怪异的啸声。
这是一群不怕死的八旗勇士,这是一群在马上战无不胜的八旗勇士。
“冲啊!”
在鄂那海的带领下,300白甲摆牙喇向明军重甲骑兵发起了死亡冲锋。他们根本没有使用最擅长的弓箭,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浑身披在铁甲里的明军根本不会害怕他们的利箭,唯有手中的长刀才能割取敌人的首级。
不管要死多少人,他们也必须勇猛的进攻,只有进攻才能唤出八旗勇士心底的热血,只有进攻才能证明勇士的存在。
曹变蛟漠然的看了眼正冲上来的金骑,冷冷的放下自己的头盔,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瞬间,骑士的战马开始加速。
沉重的马蹄带起一片雪花。
雪红雪白。
.........
“开火!”
在金军冲到射击距离后,狼骑军士兵手中的三眼铳打响,伴随着密集的铳声,三十几个摆牙喇兵从马上坠落。
前面的人坠马后,后面的摆牙喇根本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他们仍挥舞着长刀向着明军发起死亡冲锋。
又是两轮铳声,浓烟中,又是数十摆牙喇中铳坠马。
可恶的明国人!
目睹勇士坠马的多尔衮咒骂一句,明人擅使火器,尤其是他们的骑兵都装备三眼铳,这种可以能打三铳的火器不知夺走了多少八旗勇士的性命。
但多尔衮没有半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他知道,这些人的死亡是有价值的,因为他们的勇敢将让明军坠入不复之地。
三眼铳打完后,狼骑军就那么笔直的挺着三眼铳冲向了金军,顷刻就撞到了一起。
身披铁甲的战马还没撞上,六连环的长枪先发挥了作用,瞬间捅穿前面的一切,不论人马,皆被捅翻在地,旋即被踏成肉泥。
因为力道太大,也因所剌的人马太多,长枪很快断成两截,但这并不意味着金军的噩梦结束,相反,这才刚刚开始。
六骑铁甲有如镇塔,又好似一堵铜墙般,压向了那些纷乱的白甲摆牙喇。
在兵力占优,武器占优,战斗意志更占优的狼骑军面前,残存的摆牙喇们再是勇武,也无法和这杀人利器抗衡。
惨叫声不时响起,仅狼骑冲进去的那刻,便有一百余摆牙喇连同战马被剌得稀巴烂。
不甘的鄂那海带领剩下的几十个摆牙喇负隅顽抗,徒劳的挥举着大刀重重的砍向明军的战马,砍向明军,可是除了“咣当”的金属撞击声,他们什么也没有砍到。
终于,狼骑铁墙穿过了战场,笔直的向着前方冲去。
身后,人与马的尸体交相叠积。
尸堆中,浑身都是血窟窿的鄂那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吃力的将正白的军旗插在脚下的雪堆中,面朝多尔衮所在的方向发出最后的声音“主子,奴才...”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轰然倒地,那满是血迹的正白大旗也随之倒下。
“鄂那海,好奴才,好奴才...”
多尔衮双目噙泪,默默的数着,默默的数着,等到明军冲过了三里地后,他立即带领260名红甲摆牙喇冲了上去。
明军的重甲骑兵不能持久,他们的马力已经尽了!
........
卜达、克什兔带领的披甲兵也和明军的轻骑厮杀在一起。
厮杀中,克什免手臂后展,然后用力前掠,刀锋划出的轨迹直奔敌人的左前胸,只要砍上,雪亮的锋利刀刃就将在敌人胸口划开一道绝对致命的豁口。连着砍死三个明军后,克什兔突然感到自己的后背传来钻心的巨痛,就那么一瞬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升高并且异样的翻转起来。
天旋地转之中,克什兔看到下面一具无头的身体坐在马上奔驰而去,再接下来,他的双眼微微合拢了,世界变成了黑色,他的首级落到了地面上。
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合围下,正白旗骑兵如稻草般纷纷被砍落马下,顷刻就解决了两百多名正白旗骑兵。
明军越战越勇,他们的眼神永远是那么的吓人,那胸口的窟窿也永远是那么的可怕。
这是一支金军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明军,他们的勇猛超乎金军的想像。
这是一支用人肉喂出来的军队,这是一支已经不惧死亡、唯有残暴的军队。
属于八旗的时代已经结束,他们无法战胜人性被彻底磨灭的对手。
在轻骑兵们的奋战下,正白旗骑兵很快崩溃。在彭大锤这个响马盗出身的千户带领下,明军开始将正白旗骑兵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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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奴》被删除了,狼骑也作了一定的修改,唉,飞来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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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多尔衮魂落太子河(五)
多尔衮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他没能战胜本该像绵羊一样的明军,他也没能等来他的援军。
鄂那海死了、卜达死了、克什兔也死了,正白旗的勇士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从前几十个八旗兵就敢追得上千明军鬼哭狼嚎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明军竟然敢进攻比他们人数多一倍的八旗兵。
战斗的过程没什么可书可绘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战术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多尔衮败了,败在了他的轻敌,败在了他的心急,败在了他的自以为是。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多尔衮一定会选择集结八旗主力南下,而不是只带着他的正白旗一千兵南下。可真让他有再次选择的机会,南下的统帅就一定是他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多尔衮真有成为八旗新统帅的机会,他绝不会孤军冒险南下的。
多尔衮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他无法接受战败的耻辱和后果。他已经无法冷静,他砍死了抱着自己大腿苦苦哀求撤退的亲兵头领,下令最后的红甲摆牙喇随自己再一次冲向明军。
负隅顽抗,死到临头大概就是多尔衮和这些红甲摆牙喇兵的最好写照。
对那些红甲摆牙喇而言,能和自己的主子战死在一块,可是无上的荣誉。
可悲的是,他们的主子多尔衮可没有和他们死在一起的光荣,他只是疯了而已。真让他产生和奴才们一样的感情来,那比杀了他更加让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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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的轻骑兵在绞杀了残存的几十个八旗兵后合围了多尔衮。
和八旗白甲摆牙喇、披甲兵的厮杀中,轻骑损失也大,但是相较残余的金军,却仍是一股强大得多的力量。
重重包围之下,多尔衮就是插翅也难飞了,他已经放弃了最佳逃跑机会,现在,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曹变蛟再一次显出了悍将本色,他脱掉了沉重的铁甲,弃了自己已经力竭的座骑,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就向多尔衮杀了过去。
红甲摆牙喇们根本无法抵达悍勇的曹变蛟,死在小曹枪下的所谓能战的勇士不下十人。
杀到最后,除了紧紧护在多尔衮身边的十几个红甲摆牙喇,整个战场上已经没有站立的八旗兵。雪地上哀嚎没死的伤兵倒是有不少,但不管是金军还是明军,都已经忽视他们的存在了。
有心软的明军发现地上的金兵还在挣扎时,会很好心的用手中的长刀帮他们结束痛苦。
善,世间大善莫过于助人解脱死亡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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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勇从后面上来的时候,方得知多尔衮被围住了。对这个伪清摄政王十四贝勒没有逃跑,大勇颇是奇怪,聪明如多尔衮这种人物,怎么会坚持到最后自绝后路,而不是立即逃跑以待他日再战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就这么把小命丢在这里,岂不冤枉得很?
明军获胜的事实随着再也看不到八旗兵的身影而被汉民们知晓,在步军左营的弹压和维持下,急于逃命的混乱人群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后,却马上又是一番乱像,却是急疯了的母亲在找丢失的孩子,死里逃生的丈夫在寻的自己的妻子......
原本跑得不剩一人的河滩上现在密布寻找亲人的汉民,他们扒开一具具尸体察看着,有当场就绝望痛哭的,也有松了口气旋即又无比紧张的翻看下一具尸体的。
受伤的人被一一抬了出来,人们尽可能的替他们包扎,稍懂医术的郎中这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可面对那一个个断胳膊断腿的伤者时,他们又能做什么。
没死的汉军在军官的带领下开始打扫战场,虽然视线中有很多明军在包围什么,但他们却是不敢去看,只手脚麻利的割取死去金兵的首级,然后将自家战死的士兵搬到一起,将受伤的士兵挪到安全的地方。
车夫们也在乱槽槽的战场上寻找自己的马车,有些胆大的甚至还敢将手伸向死去的八旗兵怀中摸索一番。
........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贝勒爷,联想到这个年轻人在没有自己存在的时代命运,大勇心中很是感慨。
他止住了曹变蛟要击杀多尔衮的冲动,纵马上前,扬声对多尔衮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多尔衮,属于你们的辉煌已经结束了。”
属于我们的辉煌已经结束了?
多尔衮喃喃自语,愤怒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许久,他方抬起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勇。
“为何不是洪太亲自领军前来?”大勇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多尔衮却没有回答大勇,他根本不可能告诉对方实情。
等了一会,得不到答案,大勇摇了摇头,便要打马走人,他从来不想在这种无谓的等待中浪费时间,等着他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正要走,却听多尔衮忽然喊道:“你要杀了我吗?”
这个问题很是奇怪,难道多尔衮不想死吗?如果他不想死,为何表现得这么临危不惧,这么视死如归?
大勇回过身来打量了眼多尔衮,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中似乎有了些生气,不似刚才那么枯洞。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说呢?”
多尔衮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我不知道。”声音很小,小得险些大勇都听不清楚。
残余的十几个红甲摆牙喇听到旗主说“我不知道”时,脸色却有些古怪。多尔衮的脸也变得红通起来,似是做了什么羞愧的事一般。
“死对你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大勇也品味出多尔衮这话的潜台词,可是他不会接受多尔衮投降,于是冷冷的扔下这句话。
曹变蛟放下的长枪立时又举起来,与此同时,上百个明军从马上跳下,拿着手中的长刀向多尔衮他们逼去。
红甲摆牙喇们彼此对望一眼,露出绝望的目光,做出最后一搏的准备。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多尔衮却突然跪倒在地,向着施大勇平静的说道:“我投降,我多尔衮愿带领我的族人向大明臣服。”
“臣服?”
多尔衮真要投降?大勇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在微怔了十数秒后,他摇了摇头,“不必了,大明不接受牲畜的臣服。”
“你!”
被对方视为牲畜,多尔衮心中的愤怒和耻辱可想而知,他本能的想从地上跳起然后和明军拼到底,可是恢复的理智让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老汗当年也不是向明人臣服吗!汉人不是说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只要能活下来,总会有我复仇的一天!
范文程说过汉人豪杰者都是能伸能屈的,我多尔衮也是满州豪杰,我也能伸能屈!
他努力平复心中的屈辱之火,竭力使自己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尊严,他必须说服明人接受自己的投降。
“我大金还有十万八旗劲旅,倾举国之力与你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我多尔衮是正白旗主,也是先汗之子,如果将军接受我的投降,我正白旗断不会再与大明为敌,我多尔衮也愿助将军说服其他诸将向大明臣服,从此世代受大明之恩,尽大明之忠!”
“你若杀了我,我大金便与你不死不休!”
“......”
大勇打住了多尔衮一番陈词烂调,“不错,你们八旗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这场战争到底谁会赢,眼下还无法下定论,不过本帅可以肯定的是你多尔衮是不会活着看到胜负决出的一天了。”
“你真要杀了我?”
多尔衮努力想从施大勇的眼神中看出对方的真正底牌,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他看到的只是冷漠的杀意。
明人真要杀了我吗?
多尔衮终于绝望了。
“你听说过两脚羊吗?”
绝望的多尔衮听到了一个让胆寒的名词。两脚羊,他呆住了,他知道两脚羊指的是什么,曾几何时,那些明人在他的眼中不就是两脚羊吗。
“你在本帅眼中就是只两脚羊。说来我还没尝过鞑子王爷的肉呢,这些家伙养尊处优的,想来这肉应该香得多。”
大勇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爽朗。爽朗的笑声带动了周围的人,明军笑意满满的看着多尔衮和那些红甲摆牙喇们。很是真诚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既然大帅想尝尝这家伙的肉,末将这就去给大帅取肉来!”
笑声中,曹变蛟率部杀了过去。
............
跟先前的战斗一样,十几个红甲摆牙喇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在明军的疯狂进攻中,很快就被乱刀砍死。
多尔衮从头到尾就没有抵抗过,他是束手待缚的。
活捉了多尔衮后,曹变蛟便要一刀砍断他的脖子,大勇却说不能让多尔衮死得太轻松,得让他好生体会一下死亡的痛苦。
好生体会死亡的痛苦?
曹变蛟想了想,叫部下去取军中用来铡草的铡刀来。在西北时,他可是看到过叔父曹文诏用铡刀处死那些乱民的,乱民临死前受的折磨绝对让人记忆深刻。
切马料的铡刀可不快,更何况这铡刀绣迹斑斑,若是用来铡断多尔衮的身体,无法想象多尔衮死前要吃多少苦。
曹变蛟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这绣迹斑斑的铡刀绝对可以好生让让多尔衮体会一下死亡痛苦的。
“你们要用这铡刀杀我?”看到那铡刀,多尔衮慌了,真是慌了,他已经不怕死了,可是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被明军用铡刀处死。
他的问题让明军们轰笑起来。
曹变蛟懒得和他废话,示意士兵们将多尔衮拖到铡刀上,然后两个在前按头,两个在后按腿,跟杀猪一样将多尔衮给活生生的按在铡刀下。
“不要,不要,不要....”
多尔衮肝胆俱裂,哀求明军给他个痛快,可任他怎么喊,明军都没有理会他。
轻松的死可是个奢望。
曹变蛟亲自操刀,在多尔衮的哀求中狠狠铡了下去,但听“噗嗤”一声,一股鲜血狂喷出来,溅得小曹和行刑士兵们满脸都是。
血是热的,咸咸得,腥腥的,和别人的血没什么不同。
一刀下去,多尔衮的声音没了。
曹变蛟一惊,以为一刀就把多尔衮给铡死了,忙用袖子拭去眼睛上的鲜血,却惊讶的这一刀并没有把多尔衮铡成两段,而是铡在了身体的上半边,只见脊椎骨被切成两断,骨髓和血肉模糊一片。
多尔衮不知是心死了,还是疼得晕了过去,又或是决定死前做回好汉,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脑袋就那么耷拉在那。
曹变蛟拽住多尔衮的辫子探头看了他脸一眼,随即骂了句,二话不说将铡刀从多尔衮身上又拉起,然后狠狠又铡了上去。
这一下,多尔衮有反应了,“啊啊”的哀嚎起来。
伴随着哀嚎声,多尔衮的身子断成两截,肠子和肚肺“哧溜哧溜”地全窜了出来,顺着铡刀滑落到雪地上。
那四个助刑的士兵很是配合的松开了手,于是明军就看到一个没了下半边身子的多尔衮在那两只手不停的挥舞着,惨叫声惊天动地。
那种想死却死不了的痛苦让多尔衮再也忍受不了,人的本能促使他拼命的叫喊,拼命的挣扎。
多尔衮的后半截身体也在那里抽搐着,没有什么大动作,他那两条腿在没有大脑的指使下可不会自个站起来。可他那前半截身体却好像蜻蜓一样,去掉了后半截还能飞舞。
只见他用双臂撑着地面,硬是把半截身体立了起来,在雪地上乱蹦哒。
这画面让大勇想到了《聊斋》。
多尔衮终于死了,死得无比痛苦。他的两截身子被明军好生的清醒后就地支锅开烧。
作为统帅,大勇有幸尝到了伪清摄政王身体上最肥最美味的一块肉——胸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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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回光返照(上)
多尔衮死后,领军南下的豪格和多绎就是否继续追击明军生分歧。***(凤舞文学网)<-》多绎力主继续南下追击明军为兄复仇,豪格却说什么也不愿再南下,他要返回沈阳。
沈阳大营的消息每天都在传递,传来的消息也是不容乐观,用郎中们的说法是天命汗已病入膏肓,非药石所能救,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
豪格领军南下是怕多尔衮真的大胜明军,以战功夺位,所以他也必须南下,用同样赫赫的战功告诉国人,自己的能力并不比叔叔们差,也不比病重的父汗差。唯有如此,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才不敢跳出来说三道四,指责自己没有继位的资格。
多尔衮战死太子河谁也没有想到,战报传来时,豪格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他很快就确认了他那位想夺位的十四叔真的死了——明军没有带走多尔衮的脑袋,而是在太子河边堆了个雪人,除了最上面的多尔衮级,雪人的身上还摆放着很多骨头,一根接一根的拼都凑在一起,好像这雪人的体内真的长了骨头一般。
随多尔衮南下的一千正白旗兵没一个逃回来,他们的无头尸体沿着太子河边摆了两里地。所有的尸体都冻得硬邦邦,拿刀砍都砍不断。很多尸体明显残缺,似是死后被割取了什么。
能征惯战的和硕贝勒多尔衮死了,两黄旗的人在震惊的同时松了一口气。豪格同样如此,不管十四叔是怎么死的,死后又是多么惨,他都必须考虑一件事——是否还要南下。
继续南下的话,连多尔衮都败在明军手中,豪格对能否击败明军已经没有信心,毕竟自己带来的兵马也只有两千。可就此撤兵的话,却也无法向国人交待。
豪格不愿被人说自己怕了明军,更不愿背负一个不肯为叔报仇的坏名声,虽然这个叔叔想抢夺侄儿的东西,可那毕竟还是个叔叔。
比自己还小的十五叔多绎的态度摆在那里,面对这个镶白旗主,豪格也不能不考虑对方的意见。若多绎因自己不肯南下而不肯支持自己继位,那也是个棘手麻烦。
最终,随军南下的两黄旗大臣给了豪格撤军的最好理由,他们认为多尔衮一死,豪格便没有理由再率军南下,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守在自己的阿玛身边,等着阿玛咽气然后继位就行。
如果天命汗临终前长子不在身边,那谁也不能保证新的大汗就一定是豪格,更没有人能保证留守大营的阿巴泰和阿济格不会矫诏另立他人为汗。
和汗位比起来,继续追击明军为多尔衮复仇显然轻得多。
在多绎的咒骂声中,豪格带着两黄旗的骑兵向来路撤退。
两黄旗的兵马一走,多绎再想替多尔衮复仇,也不能不面对他只有一千骑兵的现实。
最终,无奈的多绎只能带着多尔衮的遗骸返回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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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格赶回沈阳大营后,正黄旗大臣纳穆泰、镶黄旗士希福、甲喇额真武格纳、达尔汉、瓦克达、阿山等忠于洪太的两黄旗将校竟然全都赶了回来。看到豪格,两黄旗大臣们忙围了过来,范文程和鲍承先等汉官也在人群之中。
见众人脸se有异,豪格知道不妙,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洪太营帐。
帐中,哲哲、布木布泰、托雅这三个洪太最喜爱的女人正围在chung前。
济尔哈朗、阿巴泰、阿济格、岳托、萨哈廉等大小贝勒也在帐中,看到豪格进帐,众人脸se各有不同。济尔哈朗还是一如从前,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岳托和萨哈廉兄弟俩则是好像心怀鬼胎一样,目光有些飘移;阿巴泰和阿济格的目光则明显有敌视成份在内。
阿济格想问问南下战事如何,多尔衮、多绎又怎么没回来,但见豪格往洪太chung前去便没有开口。
chung上的洪太脸se苍白,气息微弱,仍是昏mi不醒。病这两天开始反复,原先止住的鼻血又开始流了。就在刚才,郎中们好不容易用红药将血止住,等到天命汗的呼吸渐渐增强,郎中们这才松了口气。
豪格哀伤的看了父汗一会,拖过一个郎中问道:怎么样,父汗病可有好转?
那郎中道:汗王伤得很重,奴才用尽了办法,只能暂时稳住病,却是没有办法彻底治愈的。
一听没法治愈,豪格急了,喝问郎中:你们就不能想想法子!
那郎中有些害怕豪格,小心翼翼道:奴才不是不想治好大汗,可大汗这病是打meng古那的,要是调理一段ri子治愈倒也不难,可大汗千里奔bo,又受了冰寒之气,再加上受了剌ji,这病就入了骨,治不了了。
豪格知道郎中说得是实,无奈的松开手,叹了口气。那郎中如meng大赫,慌忙和另外两个郎中一起退出了帐。
郎中们走后,豪格才向哲哲她们问了安,几个女人都哭得厉害,眼眶通红通红的。豪格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们,站在那里一时无语。
阿济格起身问豪格:多尔衮呢,怎么就你回来的?声音有些不善,济尔哈朗听了眉头微皱,岳托和萨哈廉则是心中一喜。
对阿济格的不友好,豪格心下微哼一声,道:十四叔战死了。
多尔衮死了?!
帐中的人被这消息惊得目瞪口呆,济尔哈朗更是上前抓住豪格的肩膀,焦急问道:多尔衮怎么死的?
豪格没敢隐瞒,当下将多尔衮战死在太子河边的事说了出来。众人听后都是倒吸了口冷气,除了震惊多尔衮的死,更是对明军如此能打感到吃惊。打老汗起兵以来,可从没有和硕贝勒战死的事,更没有全军覆没的事生,没现到现在竟然一起生了。
沈阳被明军焚毁,福陵又叫明军给刨了,几万八旗fu孺都叫明军给杀了,多尔衮战死了,洪太又病重快要不行,难道老天爷要抛弃咱大金了吗?rt!。
第四百六十二章 回光返照(中)
他妈的这些明蛮子,我这就带兵去给多尔衮报仇!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沉寂中,阿济格突然暴跳如雷起来,一边吼着一边就要冲出帐去。******(凤舞文学网)
阿巴泰一把拽住他:大汗都这样了,眼下是咱们报仇的时候吗!你难道想让明军再多砍一个贝勒的脑袋吗!
多尔衮不能就这样死了!
阿济格根本不听阿巴泰的劝阻,这也难怪他如此激动,他和多尔衮、多绎是一母所生,兄弟之间的感要胜过对洪太、阿巴泰他们。陡听多尔衮战死,心中如何不悲愤。
阿济格你给我坐下!多尔衮是你兄弟,也是我们的兄弟,报仇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人!一切等大汗醒来再说!
喝止的是济尔哈朗,也是这帐中最年长的贝勒了,被他这么一喝止,阿济格总算是冷静下来,他不是掌旗旗主,手里没兵,真要这么冲出去,他拿什么去给多尔衮报仇。
岳托和萨哈廉也装模作样的拦住阿济格,在他们的劝阻下,阿济格施施然的坐了下去,额头满是青筋,痛苦不已。
汗王醒了!
哲哲突然叫了一声,众人都是一惊,忙围到床边。果然,洪太不知什么时候双眼已经睁开,人似乎jing神了许多。许是昏迷多ri,一时有些不适应,挣扎着要哲哲扶他起来。
见到洪太竟然好转,阿巴泰、岳托他们都是心中一凛,豪格却是欢喜,自内心的欢喜,他可没有因为父亲好转而无法继位的遗憾。
汗王,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布木布泰和托雅喜极而泣,握着洪太的手哽咽不止。
哲哲瞪了她们一眼道:汗王刚刚醒来,你们不要和他说这么多话,还是让汗王躺下的好。说着就要扶洪太重新躺下去。
洪太却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觉得好多了,总这么躺着,好人也躺出病来了。说完看向一众贝勒们,我昏迷的这两天可有什么事生?
这....
济尔哈朗他们不敢说多尔衮战死的事,吞吞吐吐的。
见他们这样,洪太知道肯定有事生,目光突然变得凛厉,径直看向豪格:说,生什么事了?
豪格不敢不说,低声道:十四叔战死了。
多尔衮他死了?...洪太嘴巴微张,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豪格,陷入沉思之中。
阿玛,你要保重身子才行,十四叔的仇儿子一定会报...豪格生怕父亲会因为多尔衮之死伤心过度再昏迷过去,哭泣着求洪太不要伤心。
不管阿巴泰、阿济格、岳托、济尔哈朗他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也不能不表达自己对洪太的关心,他们纷纷上前劝洪太节哀,保重汗体才是。
哲哲她们也劝洪太不要伤心。
不想洪太在沉思许久之后,却是说道:咱大金研究火器的事不能中断,去年大小凌河之战,明军的火器厉害你们都是见识过的,咱自个的汉军旗一定要壮大,不但要能打,还要能造,尤其是那药子,光从明国商人手里买可不行。传我旨意,昂邦章京佟养xing马上从汉人中挑些工匠出来专门负责研究火器,他明国的朋友多,点子也多,一定能造出咱们自己的大炮和火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洪太有些难受,但仍强撑着半坐在那。
喳!侍卫赶紧出去传命。
说了这件事后,洪太又说了一件事,却是命令将额哲和苏泰太后控制起来,绝不能让他们再回到察哈尔去。
说完了这两件事,洪太的身子虽是虚弱,但jing神还算好,一时半会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在济尔哈朗他们的注视中,洪太突然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我要和豪格说几句话。
众人只好退了出去,洪太让哲哲她们也出去,只留豪格一人在帐中。
豪格。
阿玛!
洪太看着自己这个长子,现豪格眼眶黑,脸庞削瘦了许多,想来这些ri子自己昏迷,豪格压力过大所致。
咱们这次吃了败仗,大败仗啊。想到这些ri子生的事,洪太就无限伤感。
豪格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父汗何必为小挫如此伤感。
小挫?洪太苦笑一声,人家都烧了咱大金的都城,这能叫小挫?
父汗...豪格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汗一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没曾想败在了一个无名小卒手下!洪太的表变得痛苦起来,低声说着一个人名,施大勇...施大勇...
豪格忙宽慰道:父汗,咱们不是败在明军的手下,是因为南蛮子卑鄙无耻,趁咱们不在家的时候偷袭了沈阳。
豪格,你不用安慰父汗,不管是正面交锋还是背后偷袭,能打赢就行。父汗这次犯了大失误,不应该轻率大军远征的啊。父汗小瞧了明人,小瞧了明国人啊...说完,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父汗也应该教你些手段了。
父汗?豪格一脸茫然的看着洪太。
洪太低下声来:豪格,你知道父汗为什么要圈禁阿敏和莽古尔泰吗?
豪格想都没想就道:他们不从父汗命令,阿敏屠城,yin谋自立,莽古尔泰御前露刃,平素跋扈...
你说得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洪太制止了还要说下去的豪格,说起来,阿敏和莽古尔泰都是咱大金的功臣,没有他们,就没有咱大金在关外崛起。他们的罪名也没什么大不了,屠城的事咱八旗哪个人没做过,你爷爷在时更是杀尽辽东的汉人,至于什么yin谋自立,那不过定的罪名,是否真的自立,谁个知道呢?之所以圈禁他们,是因为父汗不想有人威胁到你我父子!
倘若父汗不将这些人除掉,等父汗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就会成为你继位的最大障碍,父汗的汗位只能由我的儿子来继承,别人休想染指!
洪太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因为激动,他大声的咳嗽起来,豪格看得清楚,父亲的嘴边有淡红的血。
第四百六十三章 回光返照(下)
“父汗你别说了,别说了...你要保重身子啊...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好了再说...”
豪格哭泣起来,有种不祥之感,洪太对他所说越来越像是交待后事了。
果然,平静下来的洪太说道:“父汗的身子什么情况,父汗最是清楚不过。豪格,父汗的日子真的不多了,父汗放心不下你啊...叶布舒和硕塞没了,父汗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父汗无论如何也要在走之前帮你做完最后的事,父汗不能让你被他们欺负...”
洪太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似如油尽灯枯之人,“济尔哈朗不是省油的灯,别看他现在整天围着父汗不离左右,可他们都在打自己的主意,一旦父汗不在了,他不会支持你的。”
“阿巴泰一直恨我没重用他,我在还能压住他,我不在,他不可能听你的。”
“多尔衮死了也好,若是不死就是你最大的敌人,先前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多尔衮会篡位,现在好了,这个麻烦算是不存在了。”
“你大伯死的也是时候,这些年来,他一直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阿敏和阿巴泰都被明人杀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汤古代和阿拜倒是好的,你可以用他们。”
“德格类信不得,但现在也不能动他,这个留给你。”
“岳托现在得两红旗的人心,也是个大麻烦,唉...”
“.....”
洪太断断续续的又说了许多,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豪格心疼的哭道:“父汗,你别替儿臣操心了,谁要当这个大汗就让谁去当好了,儿臣好好辅佐他也未尝不可,反正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谁当还不都一个样。”
“胡说!”
豪格的话让洪太动气了,骂道:“你怎么能把国家大事看成儿戏?让他们当?他们能驾驭得了父汗死后的复杂局面吗?亏你还读过孔孟之书,难道连什么是当仁不让都不懂?记住,以后绝不许这么说话。在继承汗位这个问题上,你应抛开个人的情结,要站在大金国的立场上看问题,这个汗必须是一个能将父汗的大业发扬光大的人。”
“你要是不当这个大汗,他们就能放心你,阿敏和阿巴泰的事难道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说到这洪太不吱声了,好大一会,才又说道:“父汗现在心里十分乱,不知究竟应如何处置他们,不能像对待阿敏和阿巴泰那样,父汗下不了手,也没法跟国人交待。可要是让他们留下来,对你,对大金国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豪格不敢轻易表态,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父汗。
终于,洪太说话了:“父汗死以后,就让阿巴泰和阿济格跟我去,济尔哈朗孤掌难鸣,多绎年纪小,留他们下来对你构不成威胁。”
“啊?”豪格吓得叫出声来,“父汗,就没别的办法吗?”
“没有。父汗到了另一个世界,也需要人陪着,你说呢?”
豪格想了半天,含糊地“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阿巴泰、阿济格这两人是大金国两个火药库,父汗死后,他们随时有可能被引爆,如果都不在了的话,你继位后麻烦就少多了。”
豪格眼睛发酸,眼泪流了下来。
“趁父汗还没死,先把这些剌给你拔掉,以后的事情就全靠你自己了。”
“父汗!...”
“你派人和明军联系,把你祖母的画像赎回来吧。”
“是,父汗,儿臣一定把祖母的画像赎回来。”
“好了,父汗累了,你先下去吧,父汗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置阿巴泰和阿济格,其他的事情纳穆泰和图格纳会帮你的。两黄旗的人是咱们父子的奴才,他们不会背叛咱们的。”
说完这些后,洪太又发起了高烧,服药后,烧虽然退了,但人也更加憔悴。
当夜,洪太传阿巴泰。
对洪太的单独传召,阿巴泰心下有些惴惴,不知道洪太单独传他干什么,是坏事还是好事?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只能安慰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巴泰心中揣着个小兔子进了洪太营帐,进帐后,才发现范文程和鲍承先两个汉官也在场。
上前给洪太请了安后,阿巴泰胆颤心惊的坐了下来。
洪太一直在观察阿巴泰,见他一脸害怕,微微一笑,道:“五哥,这么些年,本汗很少和你单独聊过,是吧?”(注:洪太实际排行老八,但按嫡子制为老四,实际年纪比阿巴泰小)
阿巴泰想了想:“自打臣带兵之后,一次也没有。”
“你仗打得不错,功立了不少,不用本汗单独嘱咐你什么。”
“那也是汗王信得过臣。”
“本汗生了这场大病,难为你这些日子忙里忙外了。”
“都是臣的本份,汗王不必挂在嘴边。”
“五哥,你还记得父汗领着我们大家一起盟誓的事情吗?”
“这么大事儿臣怎么敢忘?”
“好,那本汗问你,一旦我不在,如果让你推举新汗的话,你推举谁?”
“这....”
阿巴泰没想到洪太会这么直截了当,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洪太的目光紧紧盯着阿巴泰,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头上三尺有神明,推举新汗必须出以公心。将你心中的人选说出来听听吧。”
“汗王,我...”
阿巴泰看了看范文程和鲍承先,心里作着激烈的斗争,犹豫许久,下了狠心咬牙道:“按先汗制,汗位继承应当公推,择年长有能者居之。”
“这年长有能者是你吗?”洪太的脸上虽是笑容,但声音却让人感受不到笑意。
阿巴泰不是傻瓜,他哪里敢自寻死路,连忙双手一起摇摆,脑袋随之一起晃着:“不是,绝不是臣,臣无德无能如何敢窥伺汗位。”
“那你到底是.推荐谁?”洪太没有放过阿巴泰的意思,显然是准备和阿巴泰摊牌了。
阿巴泰被洪太追问得没办法,却也不敢真说要立谁,吱唔着不肯说。
洪太口气变得严厉起来:“五哥,推举新汗是关系到大金国命运的大事,不能感情用事。你们兄弟都是本汗的手足,但新汗只能有一个,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能当新汗,其他人则当不上,当不上的就都委屈吗?这个新汗应胸怀大志,心地宽广,多谋善断。论才,他应高人一筹,并足以服众;论德,他应敬兄爱弟,为众阿哥的楷模。对内,可安邦兴国;对外,可统帅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最终能征服大明,一统天下。无此才能者,就没资格当这个汗,你懂吗?”
阿巴泰见洪太生气,吓得连声说:“懂,懂,臣懂。”
“好了,你下去吧,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是。臣记住了。”
等阿巴泰出去后,洪太闭上了眼睛,哼了一声,然后冷冷说道:“拟旨吧,叫阿巴泰去守永陵吧。”
第四百六十四章 洪太驾崩
大明崇祯五年(后金天聪七年)十二月初六,洪太以阿巴泰意图自立罢其饶余贝勒,夺其牛录部众,罚往永陵守制。同日,饶余贝勒阿济格谋反事发,处死夺爵。
初七,洪太追赠和硕大贝勒代善为和硕礼亲王;追赠和硕贝勒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追赠阿布海饶余贝勒;追赠巴布泰奉恩镇国公;追赠赖幕布奉恩辅国介直公。
同日,洪太追赠四子叶舒饶余贝勒、五子硕塞和硕承泽贝勒。
初八,以岳托为正红旗主,晋和硕贝勒、以萨哈廉为镶红旗主,晋和硕贝勒;
济尔哈朗仍为正蓝旗主,本爵饶余贝勒晋和硕大贝勒;
以德格类为镶蓝旗主,本爵固山额真晋饶余大贝勒;
多绎仍为镶白旗主,和硕贝勒晋和硕大贝勒;
以豪格为正黄旗主,代领正白旗,晋和硕贝勒;
同日,大学士范文程、鲍承先晋掌文馆大学士,正黄旗大臣纳穆泰领户部、镶黄旗大臣图尔格领兵部、原文馆大学士希福掌刑部、额真武格纳掌工部、额驸达尔汉掌礼部。原掌六部贝勒不再管部。
正黄旗大将阿山领汗王亲军,鳌拜晋甲喇额真,领正白旗披甲兵。
诏令汉军旗昂邦章京、西屋里额驸佟养性选各地汉人充军,汉军旗编为八旗,每旗暂编6牛录,一旗1800人,八旗14400人。
又命扩蒙军旗为八旗,以亲附蒙古部落部众充入,每旗编10牛录,一旗3000人,八旗合计18000人。
汉八旗驻广宁、义州;蒙八旗入沈阳,例与满八旗同,为大金常备兵。
又使人诏朝鲜,命朝鲜国王李倧选20000朝鲜火器兵、粮食10万石至金,若不从,大军往讨之。
用生命中的最后时光安排了八旗事务后,洪太诏告八旗,立长子豪格为汗位继承人。
同日,命济尔哈朗以摄政和硕大贝勒名义使明议和,后金愿让辽南六州之地于大明,并称臣纳贡,永为大明关外屏藩。
济尔哈朗使明后,洪太于病榻之上召范文程、豪格,口授二次伐明计略。
若济尔哈朗请和不成,则由豪格率满、蒙八旗至张家口二次入关,由佟养性、李永芳率汉八旗、朝鲜兵至广宁、义州围攻锦州。
豪格问大军尽出,明军再次渡海而来如何应对。
洪太答:“使我大金兵入围北京,则明天子必下诏勤王,不虞明将不奉诏。”
............
对阿巴泰和阿济格亲信余党的处置很快结束,一切波澜不惊,洪太为了尽可能保存八旗元气,并没有大行杀戮,亦未进行株连,所杀之人不过两百,余者施以汗王恩典,令其好生效命。
在活着的洪太面前,没有人敢生反叛之心,阻挡豪格继位的所有障碍全被扫清。
初十,洪太于梦中忽见莽古尔泰站在了他跟前,只见他骨瘦如柴,篷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发出一股臭哄哄的味道。
看到昔日这位老想要自己性命的兄长,洪太惊讶之后喝斥道:“你怎这副模样,还像个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吗?”
莽古尔泰却只是哭,并不搭腔。
洪太奇道:“哭什么?谁欺负你了?”他伸手便去拉莽古尔泰,忽然,莽古尔泰变成了阿敏。
洪太大惊:“二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阿敏嘴一张,舌头耷拉出老长,成了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洪太一声惊叫:“啊,快来人,快来人!”
侍卫们冲了过来,轻轻推了推洪太,洪太清醒过来,惊出了一身汗。心中疑惑:刚才是梦,还是真事?
问侍卫道:“你们没看到人进来吗?”
“回汗王,没有。”侍卫们均是摇头。
洪太叹了口气,知道阿敏和莽古尔泰这是死后还怨着自己,遂命人去为阿敏和莽古尔泰做道场,扎牛烧纸,好让他们地下有安。又叫人收敛二人残尸,他日葬于福陵。
这一恶梦让洪太身心更加不堪,哲哲、布木布泰、托雅寸步不离汗帐。静平堡传来消息,海兰珠病重不治身亡,此一噩耗在哲哲的授意下被隐瞒下来。
豪格也要守护,却被哲哲强令回去休息。豪格无奈,只能回帐,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脑海里想着万一阿玛真的不在,自己是否真的压住阵脚。
............
子夜刚过,帐外侍卫忽听帐内伺候的大福晋哲哲惊叫声:“郎中,郎中快来!”
郎中正在打盹,听到大福晋的叫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却只见床上的汗王鼻下、身上、被子上满是鲜血。
郎中大惊失色,急忙敷上了止血药,血很快被止住。等郎中将被子拉过来给洪太盖上,再给洪太把脉时,却发现天聪汗的脉像已是绝脉。
郎中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歪,昏倒在了地上。
哲哲见郎中昏死过去,知大事不好,她将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叫了进来,给洪太穿上了内衣,又将洪太翻过身,这才叫醒了郎中。郎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个药丸,给洪太服了下去,不大功夫洪太竟然又醒了过来,但此时的天聪汗已是气息奄奄。
布木布泰和托雅吓得面无人色,跪在那里哀伤不止。
哲哲没了主意,她问郎中道:“眼下应怎么办?”
郎中十分痛心:“福晋,咳!”
“你别光是咳,到底该怎么办,你得说话啊。”
郎中道:“请福晋速立刻传众贝勒、王公大臣来见,不能再耽搁了。”
闻言,哲哲亦瘫倒在地,许久,方撑着站起,命侍卫速去传贝勒大臣进帐。
豪格、岳托、多绎等人赶来后,便见洪太正张着嘴,声音含糊不清的叫着什么,“豪…豪格…”
众人听到是在叫豪格,豪格忙挤上前,洪太摸着他的头露出一丝微笑,突然,洪太身子一抽动,手从洪太头上滑了下来,随即眼睛合上。
众人见势不对,一齐惊呼:“汗王,汗王!”
郎中走上前,再次把了一下脉,跪下大哭:“汗王驾崩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要天下人相信
崇祯五年以后,西北、中原灾情更甚。
六年,全陕旱蝗,耀州、澄城县一带,百姓死亡过半。地方报,百姓争食山中的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吃完,只能吃观音土,最后腹胀而死。有蝗旱,人相食,草木俱尽,土寇并起,南北俱大荒……死人弃孩,盈河塞路。
家在河南的前兵部尚书吕维祺也上书朝廷:“盖数年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月不苦兵,无日不苦挽输。庚午(崇祯三年)旱;辛未旱;壬申大旱。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吠犬,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欲使穷民之不化为盗,不可得也”。旱灾又引起蝗灾,使得灾情更加扩大。
京师,崇祯闻大灾如此,当殿泣声。
京师流言,当此景象为末世之兆。
......
旅顺口,将登州送来的最新邸报看完之后,大勇望着大海那边长长的叹了口气。
“豪格继位之后改天聪七年为崇德元年,也没有弃守沈阳的打算,而是重整土木准备重建沈阳城。另外,派往沈阳的探子还探得豪格准备登基称帝,听说连国号都选好了。”吴赫寅低声的禀报着探子从沈阳发回的情报。
大勇听后头也不回说了句:“可是大清么?”
“大帅如何知道?”吴赫寅吃了一惊,豪格要改后金为大清的情报他是刚刚收到的,怎的大帅却先知道了呢?难道除了军情司外另有秘谍存在?
施大勇没有回答吴赫寅这个问题,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大海对面。
海水很平静,波浪发着金色的光芒,耀得人眼很是不舒服。
吴赫寅不敢打扰施大勇,小心翼翼的站在那,心下揣磨施大勇望着海那边到底在想什么。
许久,大勇方收回远望的目光,转身看了吴赫寅一眼:“朝廷又派人来了吗?”
吴赫寅忙道:“人已经到登州了,听说这次来得是司礼监的人,比先前那几位身份要高得多。”
“管他来得是谁,叫李大山先拖着吧。”
“大帅,天子的中使可是来了数拨了,朝中已经对大帅迟迟不觐见生了疑心,可是有人说大帅无君无父了,听说天子也曾说过自己...”吴赫寅犹豫着不敢说。
“什么?”
“天子说自己看...看错了人...”
“天子还年轻,很多事情他看不透,也看不明白,不是我施大勇不愿进京,实在是...唉...”大勇又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进京报捷奏功,可是他很怕此去再也不能回来,因为他做了太多惹人诟病的事。
见大勇如此,吴赫寅劝道:“大帅老这么拖着不进京也不是回事,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可是三人成虎也不能不防啊。自古忠臣良将受朝堂之害的事情可是数不胜数。”
“说我施大勇跋扈,说我脑后有反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吴赫寅忙道:“小的只是怕大帅声名有损,其他的倒是不怕的。”
“对了,洪太真是病死的?”大勇说起了另一件事。
“听说在口外就开始流鼻血,千里回援,见了沈阳城那惨状,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撑了没几天就死了。”有关洪太死因,军情司的探子多少也查出来些。
“原来是失血过多死的。”大勇笑了笑,洪太好像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吧,什么多尔衮弑兄纯属无稽之谈。一个每天都要流一大盆血的人能活几天?
大勇忽然问吴赫寅:“朝廷想必已经知道洪太去世的消息,你说朝廷会怎么看这件事?”
“自然是高兴的...”吴赫寅正说着,却看大勇的眼神似乎不对,遂闭嘴不语。
“听说老奴哈赤是死在袁崇焕之手?”大勇意味深长的说了这句话。
“老奴宁远中炮一说经不住推敲,哪有人中炮之后还能再打仗的,何况是隔了几个月才死,小的以为这事多半是袁崇焕往脸上贴金呢。”老奴到底如何死的,吴赫寅这等低级笔贴式自然无从知晓,但他却是知道老奴自宁远回来后又去打了蒙古,所以他根本不信什么袁崇焕打死老奴的传说。
大勇却道:“真亦如何,假亦如何,真亦假时假亦真。这世上的事就怕人一张嘴啊。”
“大帅的意思是?”吴赫寅糊涂了,不知道施大勇什么意思。
“你的军情司成立也有两月了,这军情司的任务可不是剌探军情这么简单,有时候,你们也要搞搞宣传。须知,人嘴也能杀人,有时更胜千军万马。”
“宣传?”吴赫寅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一头雾水,“何谓宣传?”
“就是让天下人相信从我们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件事。”
“小的明白了,大帅的意思是要将洪太之死归在咱们名下?”
“聪明,眼下我就是要天下人相信洪太是死在我之手!不但天下人要相信,天子更要相信!”
“可洪太之死东虏并未隐瞒,如何归于大帅之功呢?”
“东虏说洪太是病死,难道洪太真就是病死的吗?难道敌人说的话比我们说的话还值得让百姓们相信吗?”
“小的知道如何做了,请大帅放心,小的一定让天下人相信洪太是死在大帅之手!”
“很好,好好做,本帅不会亏待你。”
“对了,大帅,听说五省总督陈奇瑜要合围流贼,各路官兵调集了十几万,声势颇大,若是成功,大明可真是太平了。”
“太平?”大勇摇了摇头,“陈奇瑜不会成功的。”
...........
陕西,陈奇瑜就任总督后大小二十余仗,仗仗皆胜,然贼越是越剿越多,眼看流贼四处逃窜,陈奇瑜召集麾下巡抚、总兵会于西安,会后调集十五万大军自陕西、湖北、河南而出,意欲合围流贼,一战而定。
闯王高迎祥听说五省总督陈奇瑜正调集各路十几万大军四面合围,知道众寡悬殊,不敢硬拼,召集八大王张献忠、蝎子块、张妙手、李自成等人商议如何突围。
李自成这两年战功赫赫,南渡黄河,他率军攻破渑池,收服了顾君恩的部众,人手虽说不多,可顾君恩出身秀才,颇有谋略,李自成一见倾心,以为军师,参与机要。
接闯王手令,李自成遂与顾君恩前往大会,尚未走进议事厅,却听里面已吵作一团。
原来八大王张献忠在会上力主入川,而蝎子块、张妙手等人则吵嚷着躲进商洛以避官兵。
李自成这两年虽崛起,但在三十六营中却仍无地位,见众首领争吵便悄悄进來坐在一旁静听。
过了大半个时辰,高迎祥见张献忠他们兀自争吵不休,一无定论,心中烦闷,起身喝道:“大伙儿在这里费着口舌,可官军却不等咱们,再这样吵下去,济得了什么事。”说完,目光看向李自成,问道:“你怎的一声不吭?噫!你身边这位儒士还沒请教高姓大名。”
高迎祥见顾君恩三十几岁的年纪,一身儒服,颌下飘着稀疏的长须,举止颇为儒雅,顿生好感,大起惺惺相惜之意。
李自成一扯顾君恩,说道:“这位是我新结识的军师顾君恩,是入过县学的秀才。快见过闯王!”
高迎祥不等顾君恩施礼,忙拱手道:“咱们都进过学,就作个揖吧!”
顾君恩执意不肯,说道:“自古尊卑有序,不可乱了。”跪下便拜。
张献忠在边上见了笑道:“你们这酸腐的两个老秀才,刀都要架到脖子上了,还这般瞎讲究!”
顾君恩团团作揖,与大伙见了礼,才应道:“八大王说得不差,百无一用是书生么!不过方才听了大伙儿言语,学生却以为不可。八大王说入川,其实欠妥。”
一个才入伙的秀才敢质疑自己,张献忠顿时来了火气,圆睁着两眼,瞪着顾君恩道:“有什么不妥?你倒是给俺说出个头道来,说不出来俺要你好看!”
顾君恩没有被张献忠吓住,而是环顾众人一眼后,侃侃而论,他道:“咱们处在郧阳,四通八达,本有不少出路可走。往东北可通河南之淅川、内乡,往西北可通陕西之平利、兴安、洵阳、山阳,往西南可通四川之大昌等地,往正南可通湖广之荆门、远安、夷陵,往东南可由汉水直赴襄阳。眼下陈奇瑜在正西、西北、东北、东南布有重兵,惟独在西南网开一面,他想做什么?”
不等众人回答,他自顾接着说道:“他意在将咱们赶入四川。不错,四川自古就是天府之土,可别忘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川兵据险死守,陈奇瑜遣精兵追杀,咱们腹背受敌,实在危险之极。即便拼死杀进四川,那里山岚瘴气,咱们祖居北方,水土不服,这样消耗几年,不用官军围剿,咱们就自生自灭了。”
“好阴狠的一条毒计!”众人听得大惊失色,高迎祥更是一凛,他本来还是倾向张献忠入川的计议的,现在看来,却是好一条毒计!
张献忠也是聪明人,顿时也明白陈奇瑜在西南留口子所为何意,搓着一双大手急道:“那、那往哪里好?”
顾君恩目光灼灼道:“只有杀回陕西一条路可走。”
蝎子块不解道:“西北有练国事阻截,怎么过得去?”
“兵者,诡道也……”
顾君恩想到面前的人多是些大字不识的粗汉子,忙改口道:“练国事不甚知兵,他一來必以为咱们不会返回陕西,二來他自恃身后有洪承畴,虽拥重兵,也必大意。再说西北方向山岭连绵,他哪能面面俱到,沒有丝毫纰漏呢?咱们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等官军明白过來,咱们已逃出围堵,在陕西杀了回马枪。”
高迎祥忧虑道:“那洪承畴极会用兵,不容小觑,你想必沒与他打过交道,不甚了了。”
李自成道:“洪承畴刚刚遭贬,他心里正不好受呢!未必肯出死力。到了陕西,咱们人地两熟,钻进山沟儿与官军绕圈子,他们人再多也奈何不了咱们!”
高迎祥环视一下,见众人再不反对,说道:“兵分势孤,容易给官军各个击破。咱们五路人马一起动手,向西北撕开个口子,回陕西再说。”
第四百六十六章 车厢峡 佟养性
三十六营大会之后,各路农民军即在闯王高迎祥的指挥下向西北进军。
接到流贼向西北进军的奏报后,陈奇瑜取过地图,细看了半晌,对部下说道:“贼有高人看出入川乃绝路,此番北进只为杀本部堂个回马枪,可笑他们自恃平利、兴安、洵阳这条路崎岖难行,追剿不便,便打起了如意算盘,却忘了山高谷深最易设伏。兴安县内有一处车厢峡,长四十里,四面绝壁,是个适宜埋伏的地方。传羽檄给练国事,命他虚与委蛇,将高迎祥等人诱入其中,困而杀之!”
陕西巡抚练国事接到陈奇瑜的军令后,立即暗中命令所部明军放开口子,只等高迎祥率一众贼首到來。
........
沈阳,恭贺新汗继位的佟养性患病,据郎中说病情十分严重,怕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佟养性于金有大功,又是西屋里额驸,乃新汗豪格姑爷爷,又是来恭贺自己继位生病,于情于理豪格都必须前往探视。
沈阳城除了城墙尚存,城中建筑全被明军焚毁,此时正在重建,并无合适住所,佟养性一行暂居城外八旗大营。
豪格进帐探视,佟养性已是气息奄奄,见到新汗王后,却要挣扎起来行礼,豪格急忙阻止。
“汗王,老臣与老汗相识那年,刚好十八岁,老汗一番慷慨陈词,激得我热血沸腾,从此追随老汗走上了统一女真,创立大金的宏图伟业。老汗、先汗不愧是我女真的匡世英豪,真的成就了大业,这是老臣一生中最感欣慰的事。人固有一死,老臣的一生,死而无憾了。”
他眼望着帐顶,脸上泛出非常满足和幸福的光彩:“老臣要走了,临走之前,想跟汗王说几句话。一是关于济尔哈朗使明的事,此事怕是不成,汗王还是要做好明人打仗的准备,不能抱有和谈之幻想。”
“父汗生前已经计议,使明之事只是烟雾,只待朝鲜兵马钱粮一到,本汗就亲率大军至口外入关,这回定要将明人的京师打破!”豪格恨恨的说。
“好,甚好。”佟养性放下心来,当初听到济尔哈朗使明议和,他真的是极为愤怒。沈阳被明军焚了不要紧,八旗妇孺被杀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大金这口气不能泄!
“老臣听说汗王要登基称帝?还要改我国号?”
“有传国玉玺在我大金,如何不能登基称帝,此正是上天之意,再说父汗在世时也是想着咱大金能真正和明国分廷抗礼的,我决定登基称帝也正是遂了父汗生前遗愿。至于改国号之事,却是范文程先生建议,他说咱们大金国号不好,易使明人敌视,对将来入主中原不好。”
“称帝也好,国号改了也好,这大金毕竟不为南人所喜,改了好,改了好。”佟养性连连点头,“却不知新国号是什么?”
“明朝火德,故我新国号要以水灭火,是谓大清。”
“大清...大清...”佟养性喃喃自语两声,枯遂的目中闪现精光。
“汗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八旗上下都是支持汗王的。不过明军攻破沈阳后,汉军旗有不少人反水,现在旗下也有很多人怀了二心,臣来前,就破获了两起明军策反之事,此事不能不防。”
豪格道:“对这些人不必手软,该杀要杀,切不能放纵。”
“有先汗在时的恩典,汉军的大多数将士是不会背叛汗王的。但军中之事,有时主帅常常是左右不了的,比如说哗变,因此,老臣以为,要从满蒙八旗调一些将领到汉军旗中去,再将汉军旗中的一些人调到满蒙八旗去,如此,万一有什么不测,也能及时处置。”
见佟养性说得辛苦,豪格劝道:“额驸,你先安心养病要紧,这些事等病好了再说。”
“不,汗王,老臣的日子不多了,你要听老臣的话,一定要把沙子掺进去,以防不测。”佟养性坚持道,似乎豪格不答应他就死不瞑目般。
豪格握着佟养性瘦骨嶙嶙的手,对这老额驸充满感激:“额驸,你放心,本汗照办就是了。”
“这就好,这就好。”佟养性继续说道,“臣有句话,憋在心中好长时间了,一直想说而未说出口,今天也算作是临终别言吧。”
豪格宽慰道:“额驸,你这是说什么话,你还精壮着呢,这病能好,肯定能好。”
佟养性摇了摇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臣已七十有五,开国老臣中,臣算是最长寿的了。老臣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臣所憾者,未能目睹汗王率师进京,登上金銮殿。”
“本汗还盼能多得到额驸的辅佐,你放心,回头本汗便吩咐大金国最好的郎中来,一定会瞧好你的病。”
“没用了,没用了。老臣自知寿禄已尽,要说辅佐,只有到另一个世界去辅佐先汗了。汗王,大金国能有今天,不容易啊,从老汗十三副遗甲起兵到今天,有多少大英雄血洒疆场,有的连尸首都找不到啊。正如先汗所说的那样,我们现在一方面在创业,一方面也在守业。创业难,守业更难呐...汗王你一定要将两代大汗的伟业发展扬下去,让咱们女真再次成为中原的主人啊...沈阳之败不过小挫,汗王切不要真以为明人厉害...”佟养性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已是说不下去了。
见状,豪格知道不能再让佟养性耗精力了,忙道:“额驸,你好好养病,回头朕再来看你。你放心,我爱新觉罗氏绝不会辜负佟氏一族的厚望。”
佟养性老泪从眼角中溢出:“去吧,去吧,汗王自有大事要办,如何能耽搁在我这老头这里,汗王快去吧...”
当夜,佟养性病逝。
...........
四更天色,满天星斗灿烂,向西北进军的高迎祥命李自成为前锋,张献忠断后,自带蝎子块、张妙手居中,率领大队人马闯营而出。
官军虚张声势地阻拦一阵,练国事又亲率人马呐喊着追赶了数里,眼看着他们钻入深山,连放了几声号炮,转回大营,命人飞报陈奇瑜。
陈奇瑜急令练国事带精兵昼夜不歇,赶往车厢峡北面的谷口埋伏,自率副将刘迁、游击贺人龙、杨化麟、柳国镇尾随,又调卢象升以为后援。
高迎祥等人钻入深山密林,听着后面呐喊之声渐渐远去,勒住白马,眺望四周的群山道:“这些山岭抵得上数万官兵!”
蝎子块笑道:“咱只要到了山里,跟官军兜起圈子,他们就是再多的人马,也是拖得胖的瘦瘦的病病的死了。他们终日花天酒地,哪里吃得下这等苦处?不似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脚板儿早磨得铁一样硬了。”
“不光是脚板儿磨硬了,是咱们的命贱胆子大,什么都豁得出去,不像陈奇瑜那般金贵,二品的朝廷命官,泼天的富贵,怎能随便抛了?咱们怕什么?在家里是等死,出來造反也是死,可这样死得壮烈,死得有声响!”
高迎祥捋定丝缰,翻身下了白马,提着马鞭,指指崎岖难行的山路道:“他陈奇瑜也不用走这等的山道儿,自有八抬大轿抬着,前呼后拥,衣食无忧,用不着像咱们这般拼命,要他担当风险,自然不容易。”
蝎子块也下了马,哈哈大笑道:“他一介腐儒,哪里会有如此气!终日逢迎往來,说的都是虚言假话,岂有咱们这般快活自在!”
二人随着队伍向前缓行,山路曲折往复,回首望去,数万大军拉着马,挑着粮草辎重,在山里蠕动,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或隐或现,时断时合,行进极是艰难。
日色过午,埋锅造饭,填饱了肚子,接着行进。天色将晚,走了半日,却又转回了原处。高迎祥正要派人到前面责问,李自成带着两个亲兵赶來道:“禀闯王,此山峰岭相连,路径曲折,咱们迷了路。”
“迷了路?”蝎子块和跟上來的张妙手对视一眼,吃惊道:“怪不得方才看见埋锅造饭的地方有些眼熟,原來折腾了小半天,竟又折了回來,这可怎么好?”
张妙手瞪着眼睛道:“自成,你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吧?怎么能转回來呢,走过的路不记得么?”
高迎祥摆手道:“遇到鬼打墙的都是深夜独行的人,哪里有数万大军给鬼打了墙的?”他虽宽慰众人,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眼看黄昏日落,数万大军若在原地绕起圈子,阻隔难行,一旦后面追兵上來,四面夹击,情势必会万分危急,见张妙手面色有些仓惶,转头问道:“自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自成搔着脑袋,狠狠骂了一声,才回道:“我发觉路径不对,就命人沿路做了标记,可还是转回了原路。这山小路极多,四处都有岔道,真弄不清哪条道可走出去?”
高迎祥担心张妙手的鬼打墙传扬出去,对大军不利,当机立断道:“快去找个向导!”
“这附近杳无人烟,找个向导比打只猛虎都难……”
李自成颇有难色,见高迎祥阴起了脸,只得改口说:“我多撒出几个兄弟,也并非难事。”
转身欲走,却见李过押解着一个大汉过來,嚷道:“抓了一个官军的奸细,抓了一个官军的奸细!”
李自成看那大汉,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破旧的粗布短褂,裤脚高挽过膝,脚蹬一双麻鞋,体格魁梧,紫铜色的面皮,似有多年风餐露宿之苦。
当下冷笑一声,问道:“看你也是穷苦出身的一条汉子,怎么甘心给朝廷做鹰犬,残害自家兄弟?”
那大汉抱屈道:“大爷,我本是此地的樵夫,砍柴回家,猛然见了这些人马,吓得躲在岩石后面,不想心惊胆战,斧头失手落地,砍在山石上,给这位小爷听见了,带人一拥而上,将小人绑了,硬说小人是什么奸细。”
李自成逼视着他道:“这里方圆数里沒有人烟,山路又崎岖难行,哪里会有人在此居住?”
大汉丝毫不慌,答道:“大爷想必是初次路经本地,见此处满眼的乱石奇峰,看不到人烟。这倒不奇怪,此处传说是女娲娘娘的故里,当年女娲娘娘练五彩石补苍天,将剩下的石头丢落在此,山路行走不便,却常有些猎户樵夫出沒。往前面走不过十五里,便是兴安县城,城里店铺林立,买卖兴隆,是个繁华的所在。”
“哦,前面是兴安县城?”李自成上前给他解了绑绳,无意间带起大汉身上的衣衫,后背上赫然有几处褐红的圆疤,闪着幽幽的冷光,他仔细打量片刻,忽然喝问道:“你一个砍柴的樵夫,身上怎么來的箭伤?”
李过等人闻声,各持刀剑将大汉团团围住,蝎子块、张妙手也纷纷呼喝道:“快说!若有半句假话,必是官军的奸细,绝不可饶了!”
高迎祥大步上前,分开众人道:“你可是躲在山里避什么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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