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满人坑 鞍山城破
“走,快走,不许回头看!”
复州盘城堡外,四百多名满州人被一百多名骑在马上的明军驱赶着麻木的往前走着,他们不知道这些明军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去。走在最前头的是几十个旗丁青壮,后面跟着的是老弱妇孺。盘城堡的驻防八旗不多,明军骑兵来得突然,他们根本没有组织起反抗就被明军冲进了堡子,佐领阿达战死后,他们便成了明军的俘虏。
队伍的两侧,有几十个从前堡子里的汉人阿哈男丁拿着刀剑和鞭子不住的鞭斥他们。
“额娘,阿哈们要我们去哪里?”
人群中,一个满人小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看了一眼周围,见那些汉人阿哈们没有注意到他,轻轻拉了拉走在前面的额娘。
“阿哈?”额娘苦笑一声,怜惜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摇了摇头,“额娘也不知道。”
“嘘,别说话,明军会杀人的。”边上一个满州老妇提醒这对母子,拿刀的那些人可不单单是那此在堡子里做牛做马的汉人阿哈,更多的是来自南面明国的军队。
“明军?”小孩有点不明白的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却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拉着儿子的默默的向前走着。
“额娘,阿玛呢?”
儿子的新问题让这个满州女人忍不住红了双眼,她不知道如何告诉儿子他阿玛去了哪里,因为丈夫的首级正挂在不远处一个明军的马背上。
“到了,停!”
前面,有汉人叫了起来,随着他的叫声,队伍停了下来,但前面的青壮们却突然骚动起来,引来明军和那些汉人阿哈的喝骂和鞭打。
“额娘,出什么事了?”
“额娘也不知道。”
前面发生了什么,满州女人也不知道,只听到前面的满州男人们在大声吼骂着什么,内中夹杂着哀叫声,乱哄哄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队伍又动了起来,又往前走了几十步后,满州女人才发现前方好像是条下坡路,因为前面的人都从自己视线中消失了。
明军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满州女人疑惑的随着人群继续向前走去,等到她能够看到坡下是条什么路时,她却呆在了那里。
前方,没有路,是一个天然的凹坑。
坑中,挤满了满州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坑的四周,站满了手持火铳的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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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冲进鞍山城的的是驻防盖州的蒙八旗死士们,冲在最前面的是佐领德庆。盖州被锦州军打破后,他和部下一百二十多名蒙古兵成了锦州军的俘虏,旋即成为锦州军攻打各处城、堡的死士。
死士,意为必死之士,多为大军冲阵时位于第一拨攻击的队伍,他们往往承担了敌方最猛烈的反击,所以生还希望渺茫,因此被选为死士者,大多为俘虏和奴隶,另也有少部违犯军法者及为重金而卖命者。现在,则是这些为了活命而主动为锦州军攻城的蒙军旗士兵成了死士。
不是每个人都想当死士的,但是一旦成为了死士,死士也只能听从命运安排,在这些蒙古人眼里,上阵后自己的命运不过是早死和晚死而已。没有人想过逃跑和反抗,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其被锦州军立即处死,倒不如提着脑袋去拼一回,再不济也不过是个死,但至少死之前总算能吃上一顿牛羊肉的大餐。做不得饿死鬼,也算是个善终吧。
战前,德庆和这些蒙古兵都以为此趟攻城必死无疑,因为他们不知道锦州军拥有强大的攻城火力,他们只知道自己要拿命去攀登鞍山城的城墙。(盖州城的失守,锦州军并未强攻,而是利用俘虏的汉军旗诈城)
所以即便是抱着最乐观想法的蒙古人,在等待进攻命令时,都是没有神情的。他们一言不吱的埋头蹲在地上,机械的将大块的牛羊肉揣进嘴里,哪怕是肚子已经撑不下,他们还是使命的往嘴里塞,越到后,那些牛羊肉就进肚的速度就越快,因为蒙古人连嚼都懒得嚼了,就那样狼吞虎咽的连皮带肉给吞进了肚子。
周围的锦州士兵同情而又鄙视的望着这些恍若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蒙古人,军官们则好像是在看待一群已经死去的尸体一样,心不在焉的朝他们扫上一眼,然后就自顾自的抬头朝前方看去。
突然传来的轰鸣声让蒙古人停止了继续往嘴里塞食物,他们木然的站了起来,随之就看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
城门竟然被轰开了!
德庆见了鬼似的高呼,让并不想死的的蒙古人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们的身体好像抽风般一样定住了!
德庆能做佐领,把握战机的机会自然是比普通士兵高上一筹,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惊喜万分,那么大的个破口,傻子也知道这时候不冲可就没下次了。
嗷嗷叫吼几句,蒙古人蜂拥向缺口处冲去。
城内的金军显然是被锦州军的炮声给震掉了魂,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敌人黑压压的脑袋已经冲进了城内。
东方的天际依然是鱼肚白,但城内现在却是火光一片,耀眼的火光将鞍山点缀成了一座不夜城。
鸡犬不留的命令被冲进城中的锦州军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入城的锦州军只要看见对面有人就不问三七二十一的远远打上一火铳,然后几十上百个人就冲了上去,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统统砍上几刀再说。
锦州军兵力上的优势让几百守城的金军遥向不能呼应,他们只能各自为战,进行自发的抵抗。
步军左营第二千户和第三千户攻入城后,也不讲什么战法战术,就那么满城的乱冲乱撞,所经之处只见伏尸片片,城内居民的屋子全被野蛮的踢开,冲进屋内的锦州军杀死他们所看到的每一个满州男人,然后就将满州女人野蛮的拖出来。
因有军令,金军的抵抗没有结束前,不得去碰那些满州女人,所以捉住满州女人的小旗往往是留下两个兵看着,其他人继续随着大队向前扫荡。
混乱中,难免有汉人被误杀,但也顾不得了,大勇对于这座让自己停留了三天的城池憎恶至极,他发誓要让城中的人知道反抗大明军队的后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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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拆迁的又下来了,更新估计又要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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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杀光留辫子的男人
更新时间:2013-11-27
鞍山满八旗佐领保胜在看到城门被明军轰开后,立即丢下城头的数百蒙军和汉军,带领几十个满州兵骑马想从另外的城门逃跑。可是明军进城的速度太快,城头上的那些蒙军和汉军又因保胜的逃跑失去指挥,无力阻挡蜂涌而进的明军,最后也四散而逃。结果这些散兵和那些被炮声吓坏的居民堵住了青石大街,保胜仓皇之下砍杀了几个蒙古兵,但已经来不及了,城门口涌进来的全是红眼的明军,他们见人就杀,根本不问你是兵还是民,也不管你手中有没有兵器,他们如同恶狼一样,只管把惊慌的人群像羊群一样被驱赶着、屠杀着。
洪太西征林丹汗抽调了各旗的精锐,辽南地区的金军本就是旗下实力较弱的牛录,披甲的旗丁又被抽了一半,能称得上青壮的恐怕连一百人都不到。明军攻城前,保胜将旗下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和那些五十多岁的老人也抽调上城,就这样加在一起也只七百多人。
保胜倒是想将城中那些汉人阿哈组织起来,这些人都是被俘的明军,人数也有上千,只要利用得好,对守城的力量无疑是一大臂助。可是保胜却又担心如果发给这些汉人阿哈们武器,他们看到城外的明军势大后会反水,反过来充当明军的内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保胜不敢冒险,鞍山虽说不是大城,但也城墙守备工事齐全,明军要是硬攻的话也得付出不小的损失。看明军来得突然,想必也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只要自己能够顶住他们前两轮的进攻,明将肯定就会放弃这种无谓的强攻。而且到时辽阳的八旗也会发援军过来,到那时,明军肯定要撤退。保胜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守城的力量还是太薄弱,那些汉人阿哈又不敢用,靠着几百人守住鞍山,保胜实在是没有底气。关键时候,还是那些亲近大金的汉人商人们够义气,组织了三百多人的伙计和家丁协助守城,并送上牛羊金银犒军,这让保胜感激之余对这些汉人也生了好感,对自己以前老是提防欺压他们产生了愧疚。
有了这三百多武装伙计的加入,保胜手头可用的兵力就有了一千多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远道而来的明军竟然携带了那么多大炮。当对面明军将大炮推出来时,保胜就知道这鞍山是不不保了。
炮声一响,满州大兵们失了斗志,蒙古兵和那些汉军也都吓掉了魂,那些武装伙计们更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人人都想往城外跑。那些伙计们更是不堪,扔掉武器跪地投降的有一半,这情景就跟当年被金军攻入城中的情景一样。可是冲进城的明军似乎并不想要俘虏,他们疯狂砍杀他们所能看见的每一个敌兵,不管他是否投降。
砍杀最凶的竟然也是蒙古人,这让那些死在这些蒙古人刀下的伙计和满州兵们很是困惑:难道明国也有蒙军旗?
混乱中,保胜带着贴身的几个戈什哈钻进了一户汉人商人的院中。他们手忙脚乱的将所有能抵挡的东西都搬到了大门后,面无人色的站在那,戈什哈们的腿抖得厉害,外面传来的救命声与哀叫声让他们只觉这里就是地狱。
戈什哈都是八旗将领的贴身护卫,类似明军将领亲兵中的亲信,马上马下的功夫都胜过寻常兵丁,胆色也都是过人得很,基本上全是染过几十条人命的。但现在,保胜的这些戈什哈也没了从前的精气神,他们的眼神无一例外都是无比惊恐的,牙关的颤抖发出的“咯咯”声甚至在院外都能听见。
他们太害怕了,他们实在是真的害怕,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明国的军队会这么厉害,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跟绵羊一样的明国人杀起人来会是如此的疯狂。
他们害怕,他们看到不少明军的眼神十分的可怕——那是吃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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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汉人商人的院子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房子,这么一个显眼的目自然不会被那些由吃过人肉军官带领的明军放过.在疯狂的洗劫辽南的金军城、堡后,锦州军这支本就成份复杂的大明军队已经疯狂,他们杀人杀红了眼,想女人想红了眼、想金子更想红眼!
在发现院子里有金兵后,带队的小旗咧着嘴笑了起来,一声令下,十几杆火铳朝着大门轰了过去。
“砰砰砰”声后,木制的大门被轻松的一脚踹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具金兵的尸体,小旗大手一挥,士兵们立即上前去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的遮挡物,然后淫笑着就朝院子后面杀了过去。
这个小旗的士兵都是曾经参与过孔有德叛乱的东江兵,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干得多了,对同胞都下得了手,对这些鞑子更不会留更何况他们这次是被允许合法化胡乱杀人的。
小旗宋有田就是在沙河之战被锦州军俘虏的,小官屯战后,他经历过残酷的“十一抽杀”,经历过以吃人肉活下来的那些日子,他什么字都认不得,什么道理也不明白,他只明白,想要活下去,想要升官发财,想要大鱼大肉,他就必须不顾一切的执行将军的命令。
将军说过:要杀光这座城中的所有留辫子的男人!
大房子里肯定住的是有钱人,吴师爷说过,凡是能在鞑子城中住大房子的汉人,没一个是好人,他们都是三品、四品、五品的汉奸,如果不是他们,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城池也不会被鞑子攻下来,城中的居民也不会被鞑子屠杀,所以他们该抢、该杀!
不需要对他们有一点同情,不能对他们有一分怜悯,机会已经给过他们了,是他们没有珍惜机会,现在,就让他们好好尝尝当汉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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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跑了一天,紧急更了这么点,实在抱歉,拆迁队已经下来了,随着力度,可能无法保证更新了。如要断更,我会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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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进还是退
更新时间:2013-11-28
保胜带着戈什哈进了自家院子后,房子的主人刘大万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他不是聋子,方才城门传来的轰鸣声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再看到保胜一行惊慌失措的跑进自己家的院子,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城门失守了!
一想到自己当年给女真人充当细作剌探明军的情报,后来又替他们做内应开了这鞍山城门,还帮着他们屠杀城中的汉人,刘大万的脸就跟死人一样白得可怕。
明军进城意味着什么,刘大万再清楚不过,他知道明军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想到自己是所谓的五品汉奸,要面临抄家的命运,刘大万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了像大金表示自己的忠心,刘大万把家里的仆丁全派去守城了,这会家里上上下下不是老人就是女人和孩子,一旦明军冲进院子里,后果是什么,刘大万已经不敢去想。
唉!
早知道保胜守不住城,就该充当明军的内应开了城门才是!天知道那些羊一样的明军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天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知道战无不胜的满州大兵们怎么就败了下来!
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院子里的人也都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在短暂的犹豫后,刘大万放弃了去逮保胜向明军请功赎罪的念头,不说他现在没有人手,就是有人手怕也打不过保胜那几个戈什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
“快,快!快把太太和少爷抱来!”
刘大万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冲进来一队明军,当先的明军看到他后,二话不说上来就砍,一刀砍在他肥大的身子,一下撕开个大口子,油腻的肠子跟挤出来似的一下爆了出来。丫环们看到这场景,吓得啊的声四散而逃,有一个胆小的甚至吓得晕了过去。
刘大万的两个小妾在大门传来铳响时就躲了起来,可是她们刚躲到衣柜里,屋子的门却被两个浑身是血的金兵推开了。尖叫中,这两个金兵将两个小妾撵了出来,然后抱在一起躲进了小妾们藏身的衣柜中。
可怜的小妾没有地方可躲,她们不敢去招惹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满州兵,只好往院子后面跑去,她们想翻墙跳出去,可惜,在一个小妾踩在同伴的肩上刚要往上跨时,两腿就被结实的抓住了,然后跟小鸡似的被拽到地上。
望着面前这些不怀好意的明军,刘大万的两个小妾吓得不轻,她们不断的求饶,可是对方根本不理会她们,揪着她们的头发就往外拖。
恐惧中,一个小妾尖叫了一声,指了指刚才藏身的那个屋子,嘴里不断的说着些什么。
带队的明军小旗见状,嘿嘿一笑,示意手下扔开这两个女人,然后快速的跑向那个屋子,小心的往里探了一眼后,小旗命令两个手下冲进去。
两个明军进屋后,却没有发现有人,也没有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屋内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衣柜,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俩摇了摇头便准备退出来,却见小旗正盯着地上看,二人跟着朝地上一看,却见一道血印正沿着门口往衣柜方向拖去。
“都过来,都过来!”
小旗不动声色的朝后面退了一步,扬手便叫了起来,听他这么一叫,小旗中另外几个兵忙冲了过来。
“打死他们!”
手下兵都过来后,小旗连活口也不要了,一声令下,几杆装好药子的火铳就对准了衣柜。正要下令开火,却见衣柜门动了一下,然后一件沾血的衣服露了出来,再然后就见两个一身血污的金兵举着双手叫嚷着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一个明军见金兵叫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扭头去问小旗。
“管他们说什么,将军说过,鸡犬不留,城内留辫子的男人都要死!”
小旗可不管这两个举手的金兵说什么,命令士兵们立即开火。几声“砰”的火铳声后,保胜带着不甘心和不相信的眼神从柜子里倒了出来。
保胜死得很不甘心,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下场,死在一帮以前视为猪狗的明军手里。倒地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个戈什哈眼中流出的泪水,还有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神。挣扎和抽搐后,恍惚中,保胜看到那些明军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身上摸着什么……
城内的大屠杀正在进行,到处都是尖叫和凄厉的声音。随着狼骑军的入城,所有的零星抵抗宣告结束,但混乱和屠杀却没有结束。尖叫声从入城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街道上甚至可以看到浑身**的满州女人在疯子似的乱跑,在她们的身后往往都跟着不少于一个小旗的锦州兵。
男人杀光了,该抢的东西也都抢到手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原始兽性的发泄了。这些本就残暴的锦州兵们此刻已经被疯狂吞噬了,就连那些被解救的汉人也彻底疯狂了。他们和那些锦州兵一起玩起了猫戏老鼠的游戏——追赶那些被扒光衣服的满州女人,直到将她们逼到死胡同里……
施大勇一直留在城外,他没有和曹变蛟一起入城,冲天的火光和全城的尖叫告诉他,现在城内已经是修罗地狱,这个时候进城并不是好的事情,至少他现在不入城,就不用看到那些杀戮和奸.淫。
屠城的命令是自己颁布的,现在城破了,就该履行自己的承诺。
施大勇不可能食言阻止士兵们的疯狂,更何况城内都是杀红眼的兵,不让他们彻底发泄一回,哗变都有可能。再说,这鞍山城足足拖了大勇三天,这三天时间的损失已经让大勇和锦州军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不为别的,仅为这尚不可知的危险,大勇也要将这座该死的城池毁灭。
吴赫寅一直小心翼翼的陪在大勇身边,城内发生着什么,他心知肚明,但他不敢去劝,他此刻最担心的是他在沈阳城的家人。虽然金军还不知道自己投降明军,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有一天女真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也是自己一家老小丧命之时。
沈阳、沈阳、沈阳...
吴赫寅不住的喃喃着,一边的大勇没有留心他的举动,只站在那里无聊的看着城中,最后,他摇了摇头,返身往自己的帐中走去。鞍山攻下了,可局面却因此变坏了,大勇要决定锦州军下一步是进还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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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莽古尔泰投明(上)
大勇在盖州举棋不定,沈阳城中却出了件大事——莽古尔泰被人告发使满术谋害洪太。(作者注:满术即妖术,类巫蛊之术)
当日大凌河一战,莽古尔泰先是“御前露刃”,后又临战脱逃,一个是得罪了洪太,一个是险些要了洪太的命,要不是洪太命大,恐怕便要丧命在明军悍将曹变蛟之手,虽是逃得性命,也大胜了张春部明军,更得祖大寿献城投降,但八旗也是元气大伤,其后的锦州之战更是受到重挫,若不是旗下积蓄尚可,也不知冬天里要冻饿死多少人。
更让洪太着恼的是,莽古尔泰逃回沈阳后还欲谋自立为汗,若不是洪太出征前事先安排长子豪格坐镇沈阳,还留下一千多正黄旗的战兵,五百亲兵摆牙喇,加上其他各旗留守的两千多兵马,又紧急调了镶黄旗甲喇额真德古特两千骑兵赶到沈阳,使得豪格可用的兵马有数千之众。而莽古尔泰在义州被洪太骗去一半牛录,剩下的一半牛录又在胞弟德格类手中留在大凌河,身边只有几百亲兵摆牙喇,实力大损难以对抗豪格,否则怕早就挺而走险自立为汗,凭借他大贝勒的名头和坚城沈阳死拒洪太大军了。
无法凭借自身实力夺取沈阳的莽古尔泰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最后找来胞妹莽古济竟想出了用满术来害洪太以图自保的办法,这使满术的就是莽古济家的家奴冷僧机。
这冷僧机,根本不是什么高深有道之辈,而是从叶赫俘虏来的奴才。在叶赫时,他当过几天萨满,给别人跳好过几次病,不知怎么搞的,就被传得神乎其神起来。可自从洪太颁布命令后,国中萨满均已登记在册,私自从事萨满术者按妖人论处,一些地下萨满被查出后都杀了头,冷僧机如何还敢作法,老老实实的呆在莽古济家当他的奴才,只偶尔和莽古济提过几次自己曾当过萨满,会各种法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眼看自家哥哥被剥了大贝勒爵位,又被困在贝勒府性命随时不保,当妹妹的也是脑子一热,竟就将冷僧机当作救他哥哥和自己的宝贝了。
虽说胞弟德格类不同意,但莽古尔泰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要莽古济起紧叫冷僧机使法,结果自然是让人失望的,冷僧机压根不是什么高人,如何真会作法施术,连着两次都以请不来大仙为由搪塞莽古济。好在洪太班师回来后并没有立即逮捕莽古尔泰,加上大贝勒代善为他说情,莽古尔泰一时半会也没有性命之危,只不过却是只能整天借着“生病”的理由躲在贝勒府,和那个被圈禁起来的阿敏处境没什么不同。
没有杀头的危险,莽古尔泰一时也就消停了,心腹图鲁什献的投明之策也暂时搁置了,毕竟莽古尔泰是大金的贝勒,又是奴尔哈赤子,那明国又十分不堪,逢战必败,在辽东只能困守宁锦两次孤城,把命运寄托在明国人手中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主意。那建州卫都督听着诱惑,可是比起大金国的贝勒,还是不能比的。而且恐怕自己真投了明国的话,明国说不定就将自己押到北京的太庙砍头祭祖了。现在的日子虽说没有以前威风,但至少能保住命,能在自家的府上说一不二,怎么也比投明当寄人篱下的狗要好些。
年初洪太决定远征察哈尔林丹汗,莽古尔泰为了证明自己再无二心,将身边的五百亲兵摆牙喇交出了四百随大军出征,洪太对此似是十分满意,叫代善派人传话“本汗与你血脉相连,身子若是好些,可出府走走,福晋也可来宫中走动走动”,如此一来,莽古尔泰更是心安,觉得自己与胖老四的关系已经缓和,之前的种种也可放下心来了。
世事难料,当洪太得到传国玉玺的消息传回沈阳后,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指使,国中劝洪太登基称帝之风不断涌起,声势越来越大,沈阳城中官员们平日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如何劝大汗登基称帝,彻底与明国平起平座,从此在这白山黑水建立属于满州人的大帝国。更有人公开声称,对于曾经冒犯过大汗的臣子应施以重处,好让他们知道皇帝的威严不可冒犯,以此警醒那些对大汗有二心的臣子,免得叫外人耻笑大金没有上下尊卑,没有礼仪教化。
虽说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些小官小吏,但是莽古尔泰听了却是心惊,因为这些人都是汉官,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曾参与制订大金开设六部的事谊,当初洪太班师回沈阳后,也是这些人主张杀莽古尔泰。现在洪太率军在外,这些人突然跳出来喊打喊杀,让人不由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洪太在指使,莫不是洪太自衬得了传国玉玺,声望大增,人心皆服,对他莽古尔泰下手再无顾忌?
莽古尔泰越想越害怕,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每一桩都是大逆不道的事,要是洪太真的要对他下手,凭借大胜察哈尔的威风和玉玺的天命,怕就是代善都不敢再为他求情。情急之下,他急忙找来莽古济,要她让冷僧机再次施法,好让洪太死在外面。
莽古济也听到了汉官们要杀哥哥的风声,心下早就气了,莽古尔泰一说,她也意识到危险,莽古尔泰要是死了,她莽古济也好不到哪里去,洪太那几个女人早就对她不满了,莽古尔泰一死,她相信海兰珠她们定会落井下石。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试试,或许这次冷僧机就能请到大仙上身了呢?
冷僧机没想到主子还惦记着施法这事,说实话,对大金国的可汗施法,他现在想起来都后怕着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冷僧机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更何况听说洪太大胜察哈尔得到了从元朝时传下的传国玉玺,这不说明就是老天爷也站在洪太那边,让他做这逆天而为的事,他一是没有这个胆,二也没有这个法力啊。于是他向莽古济婉转说明自己法力有限,就是再次施术怕也请不到大仙,这事还是作罢了吧。
莽古济不知冷僧机害怕,她只将他当作自家的奴才,见这奴才竟然敢拒绝,不由不快起来,怒道:“本公主待你一向不薄,此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你已施了两次法,也不差这一次,成与不成,你只管试了看看,真若不成,本公主也不会怪你,但你若是不肯,那就休怪本公主了。哼,把你这奴才拖去喂狗怕这沈阳城中也没人敢说本公主!”
听了这话,冷僧机眉头一皱,忙道:“奴才岂敢,公主恩情,天高地厚,奴才终生难报,但奴才请了两次了,仙家都不肯来,即使来了,也不答应,不知是何原因。不过请公主放心,奴才再请就是了。”
“这就好。”
莽古济哼了一声走后,冷僧机内心却开始挣扎了,一方面是自己的主子,一方面是大金国汗,作起法来,神鼓神铃一响,又是跳又是唱,必为外人所知,一旦被告发,就是杀头扬灰之罪。莽古尔泰若还是大贝勒,也许能遮护着些,可如今却是没了大贝勒的爵位,和那阿敏一样整日躲在府里,在这沈阳城中已经说话不算数了,而且听说那些汉官们还嚷着要等大汗班师回来后杀他。就他这自身难保的样子,我只要一作法就有可能被告发,到时人头肯定落地。可不作法的话,主子又不答应,总是以请不来神为借口,必会引起主子怀疑,下场也好不哪去,依着莽古济的性子,还真能将他拖出去喂狗。
唉,作法是死,不作法也是死,到底该怎么办?
冷僧机迷茫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福晋见状有些好奇,便问道:“怎么了,病了?”(作者注:蒙古语将夫人译为福晋,满语承其语法,此时福晋统称夫人,未如后世般为贵妇特称)
冷僧机在心中已憋了好久,关键时刻,他实在憋不住了,便从头到尾将事情跟他福晋讲了一遍。
他福晋听罢吓得浑身发抖,颤道:“这么大个事你还瞒着我,这是灭门之罪呀,你死了不要紧,我和孩子们都要跟你遭殃。纸里包不住火,大金国的汗王是真龙天子,你就是请来了几个小仙,能斗得过真龙天子吗?你千万不能作傻事。”
“可主子那边交待不下去呀,硬挺着不干,恐怕也得死。”冷僧机为难道。
他福晋却是咬牙道:“那就去刑部告发她。”
冷僧机一惊:“那我岂不成了背主的奴才,人家会怎么看我?”
他福晋却是有主张得很,冷笑道:“可你魇魅的是大金国一国之主,背的是更大的主,一旦泄露,大金国人人都要骂你,你就成了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
冷僧机点了点头,琢磨道:“是呀,告发哈达公主背的是小主,魇魅大金国主背的是大主,背大主必死,背小主可生。”想到这,他主意已定,下了炕往外就走。”
他福晋问道:“你上哪去?”
“去见大贝勒,眼下这城中能当家的就是大贝勒了,只要把事情跟大贝勒说了,大贝勒定能保我性命。”
闻言,冷僧机福晋放心了:“去吧,外面冷,多穿上点。”
第三百九十九章 莽古尔泰投明(中)
代善府,灯火通明,一众八旗王公将校围坐在一起,不时有吏员神色凝重的捧着公文进进出出。
身为沈阳城留守大贝勒,在洪太率军在外的情形下,大金国的大小政务都要由代善决断,白天府上就挤满了人,多是六部的官员,晚上同样也不得安静,来得人却多是满蒙官员。
厅中的一众王公将校有老督堂阿敦、额驸扬古利,贝勒杜度、大臣绰尔济、密赛、代善的蒙古亲家莽果尔、正红旗甲喇额真伊林秦,正黄旗大臣索尼、正红旗额真塔赖,另外还有代善的两个儿子——四子瓦克达,五子巴喇玛。
相对于长子岳托、次子硕托,代善对瓦克达和巴喇玛无疑是非常宠爱的,因为他们和萨哈廉一样都是继福晋叶赫纳喇氏所生,而岳托和硕托则是代善前妻李佳氏所生。
当年李佳氏一死,代善便续娶了叶赫纳喇氏,随着叶赫氏替他生下萨哈廉诸子,代善的心便发生了变化,在叶赫的枕边风下,竟然对前妻所生的岳托和硕托不满起来。
天命五年三四月间,后金准备从界藩城迁居萨尔浒城,努尔哈赤视察并指定各贝勒兴建府邸的宅地。代善看到其长子岳托修整好的宅地比自己的好,就先后让莽古尔泰和阿敏为自己请命说自己所居之地狭小,意欲霸占岳托的宅地。
除了想霸占长子的宅地外,代善还对岳托和硕托虐待,动则打骂,因为无法忍受代善的虐待硕托突然失踪,有人说其叛逃投明朝而去。在还未确定硕托是否叛逃时,代善即一口咬定硕托有叛逃之心。在找到硕托并且其本人明确表示并没有叛逃后,代善还是向努尔哈赤跪下五六次请求斩杀硕托。代善的要求遭到了拒绝,努尔哈赤释放了硕托。
因为代善要杀自己亲生儿子的做法,使得爷爷努尔哈赤开始调查代善给予两个前妻之子的待遇问题,发现代善之子岳托、硕托所领有的资产均比其他的异母弟弟差。因此努尔哈赤怒斥代善说,你也是前妻的儿子,何不想想我不是对你更亲近吗?你怎么就被后妻蒙蔽得虐待已长大成人的儿子呢?何况我待你一直是特选良好的部民让你专管,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将优良的部民赐给岳托、硕托呢?
骂完之后,努尔哈赤便让岳托、硕托与代善分家,并公开宣布废掉代善的太子之位。代善被废除嗣位后,于天命五年九月二十八日,亲手杀掉继妻以向汗父谢罪。努尔哈赤要他与诸弟发誓,今后如再怀恨众贝勒、大臣,甘愿受天地处罚。努尔哈赤宽容了代善。代善尽管被废除了太子位,但仍得为四大贝勒之首,参与治理国政。
此时距离叶赫纳喇氏被杀已有十多年,十多年间,代善也算是吸取了教训,对长子岳托和次子硕托改变了态度,弥补了父子关系,但心下代善仍是偏爱叶赫所生的几子,平时总是将瓦克达他们带在身边,刻意培养他们,无论是政务还是军务,代善总是会让他们参与,以使他们能够逐渐成长起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岳托和硕达已经和他分家,现在也都独当一面,虽说父子关系缓和,但还没父慈子恭,父子间隐隐仍还是有着一层隔膜的。
虽然瓦克达和巴喇玛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但大金少年英雄太多了,独领一旗的多驿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和这位叔叔比起来,瓦克达他们还远远比不上,因此对于这两个少年参于军国大事,众人还是抱着宽容和喜于乐见的心态对待的。瓦克达和巴喇玛也不负代善重望,偶尔说出两句见解来很是让代善惊喜,使得代善琢磨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在旗里独当一面了。
此时正议着明军骑兵出现在辽阳城外的事,额真塔赖并不担心明军有能力攻破辽阳,他说道:“辽阳城外出现的明军人数并不多,奴才以为可能是明军前来查探的哨骑,可不予理会,着辽阳城加强守备就好,只要城内不乱,明军就是骑兵再多也不可能攻下的。现在的问题是这支明军到底是明国的哪支兵马,何以突然出现在辽南的。”
“明军从金州登陆用的是海船,骑兵肯定不会多,所谓数千骑兵怕是有所夸大,奴才以为顶天两千骑就不错了。以往我们跟明军交战,对方的骑兵本就不多,早先祖大寿在时,明军倒有几千精骑,不过大凌河一战,祖部基本上灭亡,现在的宁锦倒是还能凑出些骑兵来,但出现在鞍山的明军不可能是宁锦的明军。”接过话头的是正红旗甲喇额真伊林秦,这是一员老将了,年纪甚至比代善还大上几岁,自努尔哈赤起兵时便跟随左右了,这也使得代善对他很是尊敬和重视。
代善转身看向侄子杜度:“广宁和义州有什么消息?”
杜度摇头道:“锦州明军并没有出动的迹象。”
“不是锦州的明军,那你们说辽南的这支明军到底是哪部分的明军,东江的?”代善有些头疼,几天了,派了不少人查探,但却始终不知出现在鞍山的明军到底是哪里来的,这让他很是担心。
伊林泰断然摇头道:“东江自毛文龙死就陷入群龙无首状态,明将不停内讧,自顾都不暇,如何敢有胆登陆?再说东江也没有这么多的骑兵啊。”
塔赖想了想,迟疑道:“主子,奴才听说汗王曾派宁完我前去联络登州的孔有德,莫不成这支明军就是孔有德的登州军?”
一边的索尼却不以为然道:“孔有德被明军打得如丧家之犬,咱们大金能够收留他,他就得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会反过来打咱大金,难道他以为凭着他那些败军就能在辽南立住脚不成?”
额驸扬古利也道:“吴启泰奏报说来犯的明军有数万人,带来的大炮足有数百门,要是孔有德有这个实力,他也不必弃了登州出海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点头,孔有德来降的事情他们并不是太知情,但是想孔有德不过明国一个叛将,现在被人端了老窝出海来降,能有多少实力,真要有实力的话只怕该头疼的是明国。
瓦克达忽然说道:“这支明军不可能是孔有德的登州军,照我看,十有八.九孔有德已经败了,从时间上来看,许是明军发现了孔有德要投咱大金的情报,趁势从金州登陆,杀我们个措手不及?”他不是太确定自己的判断,征询的看向阿玛。
代善沉吟片刻,犹豫道:“明国有哪个将领有这么大的胆子?孙承宗吗?听说这老儿已经下野回乡了啊...可不是孙承宗,又会是谁呢?几万人海船登陆,连扫我金、盖、复、鞍数州,前锋直逼辽阳,虎视沈阳,这手笔可是真得大得很,本贝勒和明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手笔呢。就是先汗在时,明国派的那个杨镐率领十几万大军兵发萨尔浒也是虎头蛇尾,先汗一句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就把这个杨镐打得狼狈而逃,可这个明将却是有些脑袋的,眼光倒是准得很,知道咱们在辽南力量薄弱,一下就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厉害,厉害啊...明国到底是大,能人辈出啊...”
话音刚落,就听塔赖道:“主子也不必这么说,照奴才看,这明将也就是运气好,要是汗王没有率大军远征,便是他再来十万人,也不过咱们喝一壶的。”
巴喇玛附和道:“对,塔赖说得对,明军就是一群猪羊,那明将也是个小人,专捡咱们的漏子,算不得真刀真枪,他要是光明正大和咱们摆开架势,咱八旗能将他剁成肉酱。也是咱们没想到他们会从海上来这才被他们偷袭了一把。”
阿敦是在座年纪最老的,精力有些跟不上了,听到现在,才插了句嘴,“有一事倒是奇怪得很。”
代善问道:“什么事?”
阿敦道:“那明将怎么知道咱们辽南守备空虚的,又怎么知道我八旗大军远征蒙古的?”
瓦克达撇了撇嘴,“八成是消息走漏了,那些个汉人里,谁知道有没有明国人的奸细。”
“或许是吧,汗王这几年对那些汉人越来越重视了,明国人想从中安插几个奸细倒也简单。”说到这,阿敦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对洪太重视汉人的政策感到不满。
代善不想对汉人的事说什么,便道:“事已至此,不是追查奸细不奸细的事,当务之急,是要确保辽阳不失。辽阳一旦有失,沈阳就失了屏障,明军若是兵临城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伊林泰道:“辽阳有埃古的800旗兵,再征调些旗丁,抽些阿哈组编,怎么也能凑个两三千人,再叫索尼带人去增援,眼下天已经冷了,这雪花一飘,明军就是有十万大军也只能望着辽阳城干瞪眼。只要有半月的时间,咱们就能从广宁和义州抽调兵马增援辽阳,明军要是退了就罢,要是不退,咱们死死拖住他们,汗王大军一到,他们就插翅也难逃了。”
扬古利没这么乐观,他担心道:“吴启泰可是说明军带来了数百门大炮,这要是攻城的话,怕辽阳守不住。”
伊林泰笑道:“那也得明军有这个能力把炮给拉到辽城阳下。”
天寒地冻的,把几百门炮拉到两百里外,除了傻子,否则没人做得出来。扬古利笑了笑,没再说话。
杜度问了句:“索尼带人去辽阳,那沈阳怎么办?”
代善吩咐塔赖:“传我令,要各家贝勒府出人,三天之内给我凑出五千人来!”
各家贝勒府都留有不少的人,凑一凑总能凑出来,有五千人,就不怕明军来攻。
塔赖大声应了,代善也有些疲惫了,连日议事,他的精力也有些跟不上,“今日就议到这了,明日索尼就带兵去辽阳,兵部发文广宁和义州调兵。都散了吧。”
“喳!”
众人起身行礼相继退了出去。代善正要和瓦克达、巴玛喇说两句,却见管家进来通报:“启禀主子,冷僧机求见。”
“冷僧机?哪个冷僧机?”代善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人是谁。
管家道:“哈达公主府上的奴才。”
“一个奴才来见本贝勒做什么?”代善不由大怒,“不见!”
管家却道:“主子,那冷僧机说有关于三贝勒的要紧大事来见。”
三贝勒就是莽古尔泰了,代善心下一沉,一个奴才深夜来见,怕不是什么好事,迟疑一下,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第四百章 莽古尔泰投明(下)
冷僧机战战兢兢的见到了大贝勒代善,不等代善发问,便两膝一软跪倒在地,将莽古济要自己做的事情全盘兜了出来。
代善听了冷僧机的一番叙述,起先还好,后面却是浑身阵阵发冷,越听越是心惊:这个莽古尔泰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老四虽与你有些怨恨,但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怎么能下得了手?!....老四若是被你害死,于你倒是有利,可对我大金国又利在何处!若不是老四,我大金能有今日之基业吗?若不是老四,我大金能不断从明国身上割肉吗?若不是老四,我大金能在关外所向披靡吗!若不是老四,我大金能威服蒙古吗!
莽古尔泰啊莽古尔泰,你怎的就如此鬼迷心窍呢!先前你御前露刃,我这做二哥的替你担当了,尔后你又临阵脱逃,险些让我八旗大军全军覆没,更险些要老四丧命,这等足够砍上十次头的大罪,也是我这二哥的念着骨肉亲情替你说情,这才保住你的性命,可你呢,却不知悔改,竟然还要使什么妖术谋害老四,这如今叫人家给告发了,你要我这二哥的还如何保你!
想到痛心处,代善不禁仰头一声长叹:“父汗呐父汗,你最担心的骨肉相残,还是在大金国重演了。”
施妖术谋害大金国可汗可是十恶不赫的死罪,洪太如今已得传国玉玺,在国人心中的威望已不是代善可以比拟,现如今人心所向,国人皆要洪太登基称帝,这一旦称帝,他洪太就是大金国的皇帝,而他代善可就不再是什么大金国的议政大贝勒,从此只能是大金国皇帝的臣子,再也不可能以大贝勒的身份和洪太平起平坐,更加不可能为了莽古尔泰这十恶不赫的大罪与洪太力争,若如此,恐怕沈阳城中人人喊杀的对象就从莽古尔泰变成了他代善。
看着跪在地上的冷僧机,代善知道这回任谁也包庇不了莽古尔泰了,倘若他还是要将此事按下,只怕就是引火烧身,在自身和莽古尔泰之间取舍,代善还是知道如何选择的。兄弟间的骨肉之情,他代善已经尽到了,此时不同往日,他不可能再为了一个愚蠢的莽古尔泰,将他代善和正红旗搭进去,天人交战之后,他冷冷的问道:“他们还干了些什么?”
“大凌河之战后,德格类和莽古济到莽古尔泰家,莽古尔泰对莽古济说,我已构怨于汗王,你们帮我夺了汗位,我们共享富贵。莽古济表示,我阳奉汗王,暗中助兄,共图大事。莽古尔泰之子额必伦在一旁说,阿玛御前露刃,我若是在场,当时就帮助阿玛杀了汗王。不像十叔那么胆小。另外,他们可能还偷刻了大金国汗的印鉴,制作了大金国汗的龙袍。”冷僧机竹筒倒豆子,将他知道的事情毫不隐瞒的倒了出来,事到如今,就是他想瞒也瞒不了了,自他出了家门那一刻,不是莽古尔泰和莽古济死,就是他冷僧机满门掉脑袋,没有任何折中的余地。现如今,要想保住自己一家老小,他便必须将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交待,否则,那刀还是要砍下来的。
代善没想到莽古尔泰除了要莽古济使人作法害洪太,还竟然私刻了可汗大印,制作了龙袍,听得是胆战心惊,暗自苦笑一声,进而下了狠心,“好啊,没想到你莽古尔泰竟然还做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既然如此,为了大金,为了先汗的基业,休怪我这做哥哥的不义了!”
拿定主意,代善立即叫人带冷僧机下去严加看管,紧接着派人找来刑部满参政车尔格、索海、汉参政高鸿中、孟乔芳,命他们即刻起来大贝勒府。车尔格等人已经睡下,听说大贝勒约见,忙急匆匆的赶到大贝勒府。
大金新设六部,济尔哈朗奉命掌管刑部,可如今他随军在外,这刑部便是由满参政车尔格、索海,汉参政高鸿中、孟鸿芳他们负责,参政是大金的官制,相当于明国的侍郎,另有蒙参政多尔济,这会却不在沈阳,所以刑部的大小事务便是由这四个满汉参政统管。
刑部四人到后,代善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四人听得目瞪口呆,车尔格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三贝勒真是疯了,疯了...”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高鸿中则是怒不可遏,骂道:“莽古尔泰这个乱臣贼子果然是贼心不死,先前就该把逮拿下狱,偏偏汗王心软,如今养虎成患,这贼子竟然如此歹毒,哼,这回可是不能饶了他,天王老子求情都没用,大贝勒,还请速速派兵将这贼子拿了,对这无君无父的贼子,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代善听了这话,脸颊一抽,高鸿中的话有点指桑骂槐,但这回也是顾不了找他的麻烦,为了撇清自己,他必须先表态:“莽古尔泰所为乃大逆之罪,罪不可赦。车尔格,你立即带人查抄莽古尔泰和莽古济家,要细细地搜,不得有半点遗露。”
“喳!”
车尔格忙大声应下,代善又不放心,要高鸿中和孟乔芳也跟着去,这回他必须将姿态放下,高孟二人都是洪太信重的汉官,有他们亲自去抓人,也是向洪太表明自己清白的最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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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尔格和索海商量一下后,决定兵分两路,车尔格和孟乔芳带兵去抓莽古济,索海则和高鸿中去抓莽古尔泰,务必同时将兄妹二人控制住,免得打草惊蛇,出了什么纰漏。莽古尔泰毕竟曾是议政大贝勒,又掌着正蓝旗,同情支持他的人也不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莽古尔泰要真是拼个鱼死网破,这沈阳城可就不得太平了。参与抓捕的兵丁除了刑部的差丁外,还有代善拨给的三百正红旗兵丁。
莽古济在睡梦中被砸门声惊醒,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开眼骂道:“这些个狗奴才,半夜三更的,闹腾什么?”说完,扭头向窗外望去,却见外面火光通明,不由惊叫起来:“不好,着火了。”顾不得衣衫不整,披上件外套就往外跑。
跑到屋外,却发现府中的那些个奴才全面无人色的呆在那里,府内已经冲进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兵部差丁,领头的正是刑部参政车尔格。
莽古济毕竟是一介无知女流,还不知是东窗事发,眉毛一竖,就喝起道:“车尔格,你这混蛋半夜擅闯本公主府邸,想造反吗?”
话音刚落,孟乔芳领人就冲了进来,冷声喝道:“是有人想造反,但不是我们,而是你莽古济!莽古济,你魇魅汗王,有人已将你告发,来人啊,把她给我绑了,带走!”
闻言,莽古济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但也就是一瞬间,便破口大骂道:“你这汉人奴才好大的胆子,本公主是先汗嫡女,你这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血口喷人,还敢叫人抓我,本公主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孟乔芳回口便骂:“莽古济你这泼妇,事到临头竟然还不知认罪,来人啊,休与她罗唆,速速拿下!”
刑部的差丁们忙上前将莽古济按住,公主府的奴才们哪有胆子敢上前帮主子,莽古济怒不可遏,不断挣扎,不要命的破口大骂,可这些差丁们哪里理会她。车尔格和孟乔芳也不管她,只下令差丁们将公主府上下所有人等不论老幼,一律绑了,有反抗者,就地处决,然后一队队的差丁就在府中各处搜了起来。
霎那间,一座尊贵的哈达公主府第,鸡飞狗跳,哭声一片,狼藉不堪。不大会,便将冷僧机魇魅洪太用的小人,洪太的生辰八字、大金国汗金印、龙袍、大金国汗调兵信牌等都搜了出来。
车尔格本来是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的,看到这些罪证,震惊不已:这太可怕了,没想到三贝勒竟然真做出这等十恶不赫的大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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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等两黄旗的大臣们也没闲着,代善派人将他们召来说有要事相商,相商的地点却是刑部的大堂。索尼心中纳闷,自己刚从代善的大贝勒府出来,该议的事也都议了,明日一早自己就要带兵去辽阳,怎的这才半个时辰,大贝勒又派人来召呢,而且地点改在了刑部大堂,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是要审什么案子吗?
这大金国能劳动代善亲自审讯的案子可是不多见的,也不知哪个倒霉宗室犯了事落在刑部那帮人手中,嘿嘿,这热闹可是要好生瞧瞧的了。
等索尼赶到刑部大堂后,才发现代善早就在堂中坐了,杜度和瓦克达他们也都坐在了两侧,两白、两红各旗都有额真在,额驸扬古利他们也都坐在那,神情却是焦虑不安。
众人看到索尼,点头打了招呼,索尼也不多话,知道这案子不小,往外看了眼,却不知是要审谁。
两黄旗大臣额泰坐在索尼旁边,索尼正想问问他,却听堂上代善将惊堂木一拍,喝了声:“传人证冷僧机上堂。”
冷僧机在衙役的押解下进入大堂跪倒:“奴才冷僧机叩见大贝勒、贝勒和各位爷。”
代善又是一拍惊堂木:“冷僧机,这里是刑部大堂,你要听好了,凡人犯、人证所言之词必须属实,绝不允许有半句诳语,否则国法不容。”
冷僧机忙道:“奴才明白。”
“将事情经过从实讲来。”
“奴才今天告发主子,背上了背主奴才的恶名,从此很难作人了,但奴才实在是不得已。”
代善明知故问道:“你到底所告何事?”
“我家主子哈达公主行魇魅术,魇魅大金国汗王,并与莽古尔泰商议欲除掉汗王。”
冷僧机话音刚落,大堂上就乱成了一片,众人均是脸色大变,议论纷纷。
这个说:“这个女人,我早就看她不是个东西。”
那个说:“这对兄妹,真是一个娘生的,都长着反骨。”
额驸扬古利是莽古尔泰的姐夫,他不敢相信莽古尔泰和莽古济会做这种事,惊讶道:“不会吧,三贝勒再是愚钝,也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莫非是这奴才栽赃陷害?”他忘了这里是刑部大堂,情急之中站起,指着冷僧机喝道:“狗奴才,你受了谁的指使,竟敢陷害三贝勒和哈达公主?”
扬古利的举动让代善有些不快,他“啪”地一声一拍惊堂木,喝道:“是非曲直本贝勒自有公断,未经本贝勒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讲话。”
扬古利看大堂之上的代善一脸严肃,威风凛凛,衙役们一个个也都形如凶神,又见在坐的八旗大臣们眉头紧蹙,杜度也是正襟危坐不置一词,生了几分畏惧,忙退回位子坐了下去。
冷僧机是想借这个机会,申明自己是被迫施法好保住性命,代善当然也知道他这点心思,他之所以在这刑部大堂审讯冷僧机,也何尝不是为了撇清自己,否则他何至于这前脚去抓人,后脚就先审案的。为了不至于吓着冷僧机,代善口气一缓:“冷僧机,你不必惊慌,要慢慢讲来,不得疏漏。”
“奴才以为,若是顺从了我家主子,行妖法于汗王,便是背了更大的主,是大逆不道。如今大金国蒸蒸日上,威震天下,全是汗王治国有方,奴才宁死也不能作大逆不道之事。因此,奴才才冒死举发我家主子与莽古尔泰的大逆之行。”
在众人的倾听下,冷僧机将莽古尔泰、莽古济等如何密谋魇魅汗王,私刻汗王印鉴,私制龙袍,如何调兵等事一古脑地端了出来,比在代善府上说得还详细。
众人听了冷僧机这番说辞,均是信了八成,一个个面色凝重在那沉思,这时,车尔格带人将莽古济抓了回来,代善立即要他将莽古济带上大堂。
莽古济被押了上来,她手脚已被带上了镣铐,蓬头垢面,但仍然象以往一样,满脸的不在乎,不失其哈达公主的高傲。
此时代善也不念什么兄妹之情了,一拍堂木:“莽古济,你将如何魇魅汗王,如何与莽古尔泰谋反之事从实招来。”
莽古济头向边一扭:“胖老四看着我们兄妹不顺眼,非要整死我们不可,他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大胆罪妇,你陷害汗王,却反诬一口,刑部大堂岂能容你颠倒黑白。左右,出示证据。”
衙役们将搜查出来的洪太的生辰八字、魇魅代善用的扎有钢针的小人、大金国汗印鉴、调兵信牌、龙袍等摆到了莽古济面前。
莽古济见事情已完全败露,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扑向冷僧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奴才,敢出卖老娘,看老娘不撕烂了你。”
代善大喝一声:“衙役们,摁住她。”
两个衙役冲了上去,将其双臂往后一背,一脚踹向她膝后,莽古济当时便跪了下来。
代善冷脸道:“莽古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莽古济头一昂,愤然说道:“是我干的又怎么样?我五哥跟着父汗东闯西杀,浑身伤痕累累,立下战功无数,胖老四凭什么削了我五哥的大贝勒爵位?为什么总是跟我们过不去?”
代善气得“霍”地站起,怒斥道:“莽古尔泰弑母,你弑君害弟,兄妹二人何其毒也。莽古尔泰之罪,是众贝勒共议所定,非大汗之决断,现在看,大汗对你们是太宽容了。”
“黑白都是你们说的,我一介女流能奈何!代善,你也不用多说什么了,也别等胖老四回来了,要杀要剐你一句话就行!”死到临头,莽古济倒不怕起来。
代善哪里敢现在就把莽古济给杀了,不说莽古尔泰还没到案,就是到案认罪了,他也不能杀,因为他是这兄妹二人的哥哥,就是心中一万个想杀,也不能从他嘴中说出来,更何况洪太尚未归来,这一个是贝勒,一个是哈达公主,要杀要剐也不是他代善能决断的。他若真是现在就把人给杀了,恐怕反而惹得洪太猜疑,以为这内中或许有牵扯到他的事,真要那样,他代善可就别想撇清自己了。
“哼!”
代善不想与莽古济逞什么口舌之利,准备等索海他们将莽古尔泰押来之后再行审判,待莽古尔泰认罪后便将这案子给定了性,明日再收拾正蓝旗的其他人,收拾完一切后等洪太回来决断。
“莽古尔泰归案了吗?”代善询问一边的车尔格,索海他们拿到人没有。
车尔格刚要回话,外面高鸿中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大贝勒,大事不好,莽古尔泰跑了!”
第四百零一章 宁要死不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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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古尔泰跑了?!
代善大惊,索尼、额泰更是惊得一屁股跳起,不约而同上前一把抓住高鸿中,一个喝骂:“狗奴才,你们办得什么差!”一个则是喝问:“如何会跑了,跑哪去了?!”
高鸿中一路奔来报信,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忍不防被这两大臣抓住,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不过他也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连气都顾不得喘,便慌忙说道:“莽古尔泰纵兵拒捕,领着额必伦,图鲁什、白佳等人夺了城门飞奔而去,奴才急着来报信,索大人带兵正在追赶。”
“可知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夜黑看不清楚,奴才只知索大人领兵撵在后面,具体往哪跑,奴才不敢妄猜...不过...”不过什么,高鸿中却没敢说出来。
见状,代善大怒:“不过什么,快说!”
高鸿中一个激灵,赶紧道:“奴才...奴才依稀听到正蓝旗的人说什么明国...”
“明国?”
代善抽了一口冷气,脸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索尼、扬古利他们也都哗然变色,人人眼中惊疑不定。
“莽古尔泰要投明吗?”代善沉着脸自言自语,目光从索尼他们脸上一一闪过,可是谁也不敢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干系太大,已远远不是在场的这些人能够控制和决断的了。一个不慎,逼反三贝勒的罪名可就套在他们脖子上了,这会宁可少说话,不说话,也不能说错话,这样至少是把代善架在火堆上烤,而不是他们这些人。须知莽古尔泰真投明了,汗王也不会杀大贝勒,却是能杀他们的。
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高鸿中和孟乔芳两个汉官倒是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位卑人轻,信重他们的汗王又不在,在场的这些八旗高官对他们这些汉官一向有微词,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尤其是奉命抓捕莽古尔泰的高鸿中,更是胆战心惊,天知道莽古尔泰会拒捕,还破城而出,要是人追不回来,他这条命怕就是悬了。汗王回来后龙颜大怒之下,他这小小的汉官还不得给推出来当替罪羊。唉,真是命苦,好好的在家睡觉却摊上这祸事。一时间,高鸿中想死的心都有了。就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已经出了,后悔也没用,只能想办法挽回。扬古利思索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当务之急还是把三贝勒追回来,要是让他投了明国,可就追悔莫及了...”言语间已是把莽古尔泰唤为三贝勒了,看来他要么是觉得这事另有隐情,要么就是存着保一保莽古尔泰的心思。
索尼、额泰等人听了扬古利的话,均是醒悟过来,现在不是追究莽古尔泰是否谋害汗王的时候,而是得立即将他追回来。一个大金国的前议政和硕大贝勒投明,这对大金的影响可不是一丁半点,对汗王声望的打击更是严重。眼下正值借传国玉玺劝进称帝之时,万不能出篓子,一个不慎,可就是无数人头落地。
代善也知道厉害关系,不说莽古尔泰是先汗之子,也不说他曾经担任的议政大贝勒一职,便是现在的领正蓝旗多罗贝勒爵位就让人无法忽视。一旦莽古尔泰这么个大人物投明,那国人会如何看待爱新觉罗家,明国又会如何利用这件事做文章,那些亲附的蒙古人又如何看,约为兄弟之国的朝鲜又如何看?
总之一句话,莽古尔泰可以死,但却绝不能降明,又或是死在明国人手中!
想通之后的代善杀伐果断,立即下令:“索尼,你持我令牌,带本贝勒的摆牙喇立即去追赶三贝勒,追上之后好言相劝,就说本贝勒说了,只要他肯回来,便保他性命无忧,爵位不失。他若不回来...格杀无论!”
“喳!”
代善下了杀意,索尼一凛,不敢耽搁,忙领了大贝勒令牌匆匆调兵去了。
代善又下令道:“额泰,你持我手书去广宁和义州,要西屋里额驸他们封锁往锦州的道路,不论何人都不许放进,若是发现三贝勒一行,依索尼办法处置。”
“喳!”额泰大声应下,立即下去准备。
“瓦克达,你选一百亲兵摆牙喇火速赶往老寨,和你岳父他们联系,老宅绝不能有失!”
老寨说得是赫图阿拉,大金的龙兴之地,虽说莽古尔泰有投明迹象,但是代善也不能不防这是莽古尔泰虚晃一枪,声东击西杀个回马枪直奔老寨而去。自打先汗迁都沈阳以来,老寨的存在已经没有多少意义,留下的部众也不多,但毕竟是先汗龙兴之地,要是莽古尔泰带人去了老寨,留下的部众不明真相很可能被他所控,那样一来也是棘手。莽古尔泰可是掳生女真的高手,也有亲近的几个蒙古部落,只要有了喘息之机,借老寨立足相抗沈阳并不是不可能,要是德格类也起兵响应他,那八旗就去了一旗了。凡事未雨绸缪,代善必须将各方面因素都考虑周到,绝不给莽古尔泰留下可趁之机。
瓦克达奉令而去后,巴喇玛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阿玛,三叔会不会奔辽阳?”
“他去辽阳干什么?”代善眉头皱了一皱,辽阳守将埃古是济尔哈朗镶蓝旗的人,守军也是镶蓝旗的,济尔哈朗自打哥哥阿敏被圈禁之后就行事低调得很,和莽古尔泰保持距离,埃古没理由会不知道莽古尔泰在大凌河干的事,应该不会放他进城,更不可能将辽阳交给莽古尔泰,除非他埃古敢背主。
巴喇玛却是有些紧张道:“明军从辽南来袭的消息,三叔不可能不知道。”
代善一凛:“你是说?”旋即摇了摇头,“埃古不是蠢人,你三叔进不了辽阳城。”
巴喇玛一语让代善动摇起来,“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先前谁也想不到三叔会害汗王,也没有人想到三叔会拒捕出逃啊。”
代善也紧张起来,忙吩咐儿子:“你赶紧去辽阳控制住埃古,快!”
“阿玛放心,只要儿子在,辽阳就不会有失!”巴喇玛第一次独力办差,有些激动。
代善又嘱咐他几句须要注意的事,巴喇玛便立即出发,借着夜色出了城。他一行只二十多摆牙喇,人人双马,又是直奔辽阳,不像索尼他们一样还得寻找索海追赶莽古尔泰,如此一来,这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第四百零二章 辽阳城
黎明时分,东方蒙白一片,三岔河边,莽古尔泰望着西北方向的古城子默然不语。
一夜狂奔近百里,转了两个大圈才将追兵甩开,沿着浑河一路向南,直奔到这与太子河交界的三岔河,莽古尔泰却不知何去何从了。
太子河名源于战国燕子丹,满语称为芦苇河,流淌了两千余年的太子河让莽古尔泰心生唏嘘,曾几何时,他这先汗嫡子也曾有望一争太子大位,可现在,他这先汗嫡子却面临人生最大的选择。
南奔还是北逃?
河水流得并不急,莽古尔泰的心却乱如麻,犹如热锅上的麻蚁一般着急。寒风中,身上染血的战衣轻轻拂动。几个时辰前,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福晋、次子死在乱刀之中,那瞬间,他都想一死了之,寻个解脱,成全洪太,偏偏部下们拼死将他救出来。
为什么要救我出来,为什么?难道就是让我做这个让父汗痛心的决定吗!
眼看莽古尔泰拿不定主意,一行人已经在三岔河耽搁了半个时辰,再不动身这天就完全要大亮了,到时再想脱身可就难了。从一开始就力主莽古尔泰投明的心腹图鲁什忍不住催促起来,“主子,不能再迟疑了,何去何从还请主子速断,否则追兵就要撵上来了!”
节骨眼上,莽古尔泰却仍是犹豫不决,他喃喃道:“图鲁什,你说,我堂堂大金国大贝勒真要去投明国吗?”
图鲁什有点恨铁不成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再不走,等追兵一到,谁个又当你是什么大金国的大贝勒了,到时你的人头可比这劳什子大贝勒值钱得很!
他猛一跺脚道:“主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汉人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主子现在不拿定主意,大伙就全玩了!我等拼死保着主子逃出来,可不是为了跟主子一块去死的!”
为了保莽古尔泰逃出,图鲁什连妻儿都顾不上,他知道,这一逃,全家便都是死路,这世上将再也没有他的亲人,可是他不后悔,能为主子效死是他这当奴才的福份,更何况主子待他恩重,士为知己者死有什么好后悔的。老婆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要是主子死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听到图鲁什的声音有点大,在那喘息的莽古尔泰长子额必伦和正蓝旗甲喇额真白佳、固山崔达等人忙赶了过来,人人看着莽古尔泰,等着他的最终决定。
周围,那几十名正蓝旗的摆牙喇亲兵持刀立在马上,警惕的向着来路张望,人人身上浴血,精神都绷到了极点,却都强撑着牢牢握紧手中的长刀。
“阿玛,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快走吧!”
见父亲没有下定决心,额必伦催促起来,比起莽古尔泰的有勇无谋,身为儿子的额必伦却多智多谋,且有担当,正如当日他对莽古尔泰所说,当日莽古尔泰御前露刃时,若是他也在场,定然二话不说就拔刀上前杀死洪太,你羞辱我父亲,我就一刀杀了你!即便不能成功,也要和他洪太拼个鱼死网破,再不济总比当个缩头乌龟任人宰割的强。
索海带人冲进府里那刻,额必伦就知道阿玛做的事东窗事发了,一旦锁链加身,他父子性命定然不保,于其被那些小吏们羞辱,等着屠刀架到脖子上,倒不如反出沈阳去投明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正是额必伦带领摆牙喇的拼死一击,这才和图鲁什他们保着莽古尔泰冲出了沈阳。只可惜一路上追兵咬得紧,带出来的一百多摆牙喇伤亡怠尽,只剩这最后的几十人。也是平日他父子二人对这些摆牙喇甚好,视其为死士般恩养,这才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要不然,恐怕还没出沈阳城,手下人就跑光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莽古尔泰心动了一下,口中却是说道:“代善以为我们会投明,咱们偏反其道而行奔老寨如何?老寨那里有我亲近之人,到了那里阿玛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阿玛,你糊涂啊!”
见父亲竟然还想着折北去老寨,额必伦急了,正要说老寨不能去,白佳却红着眼叫道:“主子,老寨万不能去!大贝勒素来多谋,如何会想不到咱们会奔老寨,照奴才看,这会大贝勒的人恐怕已经在奔老寨的路上了,咱们好不容易从沈阳跑出来,人马都已精疲惫力尽,这会只能朝南投明,绝无北还奔老寨的道理!不是奴才悲观,主子真要去老寨,性命肯定不保!”
图鲁什和崔达也跟着劝说不能去老寨,亲信和儿子的坚持终是让莽古尔泰下了决心,再也不想着北归,只是他心中却仍是有顾虑。
“我自随先汗征战,与明人大小数十仗,手中沾染明人鲜血甚多,随洪太入关,也曾在明人京畿纵兵屠掠,明人视我为寇仇,今我失势,只率数十人投明,明人定不会重视于我,说不得还会杀我复仇。”
额必伦却没有莽古尔泰的这个担心,他道:“阿玛多心了,儿子想得和阿玛截然相反。阿玛乃正蓝旗主,又是议政大贝勒,明人若得阿玛相投,定视为上宾,正如图鲁什所言,说不得便以建州卫都督相赠,甚至还会全力助我对抗洪太,以阿玛的身份,国人未必就肯全力支持洪太,只要我们在明国站住脚,那些亲附支持我们的部众定会相继来投,到时,这大金国未必就是他洪太说了算。凭阿玛的勇猛,再得明国鼎力支持,我等未必没有杀回沈阳找他洪太算帐的那天!”
额必伦这番话听得图鲁什和白佳他们一阵心热,他们拼死保着莽古尔泰冲出来为的不就是那一天吗!只要真有杀回沈阳的那一天,那一切的付出都值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只几十人去投,明人便是不会杀我,但怕也会轻视,如何会鼎力支持我?”莽古尔泰已经决定投明了,只是他不想这么狼狈去投明,为了日后东山再起,他也不能让明人小瞧了。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难办,正蓝旗一半牛录在洪太手中,余下的一半牛录由德格类统领随洪太大军在外,根本无法联络上。亲附的几个蒙古部落又在老寨那里,也不可能拉过来,沈阳城中倒是有一些暗中支持的人,可让他们为莽古尔泰说话倒是可以,让他们随莽古尔泰投明基本不可能。一个无权无势的多罗贝勒如何能给明国凑出一份大礼来?
额必伦和白佳苦苦思索,却是想不到好办法,莽古尔泰也皱眉想着有什么能够献给明人,想来想去还是一片空白,正准备放弃,就这样去投明人,盼着明人能看在他的身份给予重视和支持时,图鲁什么却眼神一动,激动道:“要获得明人重视不难,奴才以为主子不妨送明人一个大礼!”
“什么大礼?”莽古尔泰精神一振。
图鲁什回身朝东南方向一指,沉声道:“辽阳城!”
27.第四百零三章 太子河边
第415节第四百零三章太子河边
辽阳城?
莽古尔泰怔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额必伦却是明白过来,但脸上刚浮现点笑容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苦笑,摇头道:“辽阳是六叔的地盘,守将埃古也是六叔的人,他如何会同咱们一同降明。”他口中的六叔自然是镶蓝旗主济尔哈朗了,因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兄弟舒尔哈齐六子,所以洪太子侄辈一般称呼济尔哈朗为六叔,阿敏有时也被称为二叔。
儿子这么一说,莽古尔泰也反应过来,知道图鲁什是想打将辽阳城献给明人的主意,他想得和额必伦一样,辽阳历来是镶蓝旗守卫,他和济尔哈朗关系虽然不错,但自大凌河事后,济尔哈朗就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他和正蓝旗的联系自然就断了下来。若是以前,他或许还能仗着议政大贝勒的身份进辽阳城,现在嘛,谁都知道他已经失势,辽阳守将埃古是济尔哈朗的亲信,自然不会沾惹他这麻烦,替主子招来祸事,恐怕就是连城门都不会让他进一步。连门都进不去,又如何夺城献城呢,这主意怕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这事怕是做不得,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莽古尔泰有些灰心,真要是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去投明人了。
图鲁什却胸有成竹,他道:“主子放心好了,奴才平ri也是交友甚广,这人缘也好,虽说打大凌河回沈阳后,主子一直呆在府中,可奴才却没闲着,当初也是想着多走动走动,为主子找上些能说话的人,这一来二往倒是和那埃古攀上了些交情。”
“噢?”莽古尔泰稍稍来了点劲头。
图鲁什继续说道:“那埃古的福晋其实是我那福晋的叔伯堂妹,算起来,我和那埃古还是连襟呢。”
“还有这关系?”莽古尔泰有些意外,但还是摇头道:“便是有这层亲戚关系在,埃古也不会让我们入城。”
图鲁什想到了这点,继续为他的主子解释,“主子有所不知,那埃古其实还有个名头颇为响亮呢。”
“什么?”
“说好听点是惧内,难听些就是怕老婆。埃古福晋可是出名的母老虎,泼得很,把埃古管得服服贴贴,想纳个侧福晋娶上两个小妾都不行,埃古是有苦没说法,偏偏还不敢发作,这ri子久了便也习惯了,所以家里大小事务都是埃古他福晋说了算,便是那辽阳城的事,怕他福晋也能做大半主。”
“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进不去辽阳啊,就是进去了也没法子说动埃古跟咱们一起献城投明啊。”额必伦一针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图鲁什和埃古家关系再近,埃古福晋说话再算数,也不可能支持丈夫背金投明。
图鲁什却道:“主子进不去,奴才能进去就行。”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很是肯定道:“埃古一定会让我进城的,除非他想后院失火,他那福晋可是对娘家人十分在意的,要是吵闹起来,埃古可是受不住的。等奴才进了城便去找埃古,他若不答应跟随主子,奴才也只能行险伺机杀了他!”说完,目中露出一丝凶光,看来他已是打定主意直接行凶杀人了。
“埃古一死,主子以大贝勒的身份接管辽阳自然顺理成章,到时派人联系明人,将辽阳献给他们,至于他们能不能守住咱们可就管不了。有辽阳城这份大礼在,明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轻视主子,咱们只要求明将将主子送到běi jing去见明国皇帝,求明国皇帝替主子主持公道就行。
明人好面子,喜些虚礼,只要主子摆出尊明姿态,明人定会全力支持主子夺取关外,对明人而言,让主子冲在前面和洪太争夺关外是件无本大利之事。于表,能得主子臣服,显他明国威夷四方;于里,则能获主子力量,分化女真,他明人所付出的不过是些军粮器械而已,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一番话说完,图鲁什吐了口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而且还是在走投无路之时,不能不说图鲁什这个奴才真是为主子莽古尔泰尽心尽力了,而且这番话听起来确是莽古尔泰投明的最好结局。
莽古尔泰站在那没有说话,细细品味图鲁什这番话的信息量,盘算成功的可能xing。额必伦和白佳则是被图鲁什描绘的前景打动,跃跃yu试,恨不得现在就去辽阳杀了那埃古,倒是固山崔达提出了眼前的问题,“主子去明国的事是后话,明人是否会如你所说支持主子也不能确定,但你一人去辽阳太过凶险,埃古毕竟在辽阳呆了好几年,也是镶蓝旗的一员勇将,只凭你一人怕是不能得手,你若不能杀掉埃古,这事便就打草惊蛇了,埃古不可能不想到背后是主子在指使,他若派兵出来搜寻主子,那我们可都跑不掉了。”
闻言,莽古尔泰愣了一下,图鲁什生怕他又动摇,忙疾声道:“富贵险中求,天下本就没有十足胜算的事,错过这次,主子再想有机会在明人面前证明自己可就难了。”
“不错!”额必伦和白佳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都能看出渴望。
莽古尔泰也不是胆小鼠辈,图鲁什说得不错,要想让明人重视自己,辽阳城无疑是件最好的礼物,要是顾前瞻后的,怕这怕那的,还不如不去投明,直接回沈阳束手就是。他本就没有动摇,只是觉得让图鲁什一人前去辽阳太过凶险,想找个再稳妥些的法子夺城,但现在天已大亮,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耽搁了,唯今也只有行险一试了。
“事到如今,咱们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便依图鲁什的法子!”莽古尔泰一语而决,脸上雄风再现,盯着辽阳方向怒目片刻后,转首看着图鲁什,深深呼吸一口,缓缓说道:“我父子xing命便尽交托于你手中了,此去辽阳九死一生,若你无十足把握便退出城来,大不了我去让明人耻笑就是,犯不着把命丢了。”
见莽古尔泰这时候还想着他的安危,图鲁什不由跪倒在地,重重三磕首之后,泣声道:“奴才这条命本就是主子的,尔今主子有难,奴才就是拼上一死也要替主子解忧,主子放心好了,奴才定将辽阳双手献上。事不宜迟,奴才这就带人去辽阳,还请主子在城外十里之外暂侯。”
当下,图鲁什便准备先动身赶往辽阳,莽古尔泰仍是有些不放心,在额必伦的建议下,又派了十名摆牙喇给图鲁什。图鲁什也不拒绝,主奴就在这太子河边含泪告别。
第四百零四章 吃人的明军
辽阳城,原大明辽东都司所在,自国朝始便为关外军政中心。天启元年,金军攻克辽阳,辽东巡按御使张铨陷城中,被押见奴,立而不跪,反而引颈以待。奴将张铨押回官署,城中汉民泪洒要求保护好张使君。张铨听后对大家说:“你们都是好百姓。”说罢,整好衣帽,谣拜京师,然后挥剑自刎,年仅46岁。同年,努尔哈赤迁都辽阳,其后相继攻克广宁、沈阳,四年后迁都沈阳,改名盛京。
随着广宁、义州牢牢掌握在金军之手,辽阳的战略地位下降,不再为关外第一大城,更多的成为辽南和沈阳的联系所在。天聪二年,洪太命将辽阳城防务交予镶蓝旗,镶蓝旗主济尔哈朗派兵800常驻辽阳城,守将为济尔哈朗大帐摆牙喇达壮出身的固山埃古。
埃古自出任辽阳守将后,做得最多的便是收税。辽阳地处南北交通要地,虽因明军在宁锦收缩,无力东进,遂丧失了军镇的地位,但却在商路上发达起来。金军在对明战事的不断胜利使得辽南十余年无战事,民间贸易越发兴盛起来。关外之地本就是皮毛、人参、东珠的特产之地,各族都有交易,便是东北的朝鲜也有商人前来贸易,这自然便使得商税极其发达,单是辽阳一年的税收就足以养活半个镶蓝旗,所以这辽阳守将是大大的肥差,非信重之人,济尔哈朗也不会将人放在这里。
不用拿脑袋卖命,每日只数银子喝酒,这等好日子让埃古乐不思蜀,可是二十多天前也不知怎么回事,往常打南边旅顺、永宁、金、盖数州过来的商队一下绝了踪迹,连山关那里也没了音信,好像一夜之间除了辽阳城外,这世上便再没城池和大活人了。
初始几天,埃古还没有在意,眼下也是深秋入冬了,用不了多久,这雪就应该降下来了,那时,各族的商人也都收拾歇冬去了,这生意还得等到来年开春才能做,许是今年天冷得快,商人们提前收了。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从第十天起,辽阳城外的旗民陆续发现有从南方逃归的旗丁,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战兵,他们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明军南边杀了过来。
明军从南边杀了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埃古的眼珠都要瞪了出来,本能的想到哪个明军将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挼八旗勇士的虎须!自打老汗起兵,向来只有咱八旗欺负明军的事,可没有明军反咬的时候!天杀的明将,真是活腻了,爷当年领着八百人就敢冲你们一万人的大阵,杀你们个丢盔弃甲,尔今这身武艺还没落下呢!
正好,大汗领着大军去打蒙古没叫上爷,爷这正愁没功可立,明国人倒是凑趣得很,眼巴巴的就把功劳给送到眼皮底下来了,嘿!
儿郎们,披甲上马,随本将军杀敌立功去!
埃古血气一涌便要带着他的两个牛录去增援鞍山,前脚刚打马出了城门,后脚就碰上从鞍山一路狂逃回来的汉军旗佐领吴启泰。看到已经杀出城门的埃古和八旗兵,吴启泰好像见到亲爹一样嚎啕大哭,那模样就跟死了爹娘一样伤心。哭了半响,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说出来,气得埃古扬手一个皮鞭抽了上去,这才止住了吴启泰的哭声,不过他随后所说的明军实力却是让埃古震惊之余发起愁来。
也不知是真是假,吴启泰死死咬定来犯的明军有数万人,还带着几百门大炮,鹰嘴铳和大手杆子铳都不下万杆,光这还不算,这支明军竟然还有好几千骑兵,那些个骑兵好像鬼一样,一个个两眼通红,人人身上吊着好几个骷髅头,骇人得很。他们见人就杀,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比起八旗勇士还能打。甚至听说明军搞了一套什么“以战养战”的战术,派了很多队明军到四下去烧杀掳掠,将咱旗人的堡子平了不少,有逃出来的旗丁还说有的明军抢不到粮食,就杀他们旗人当牛羊来吃,一个个吃得是凶神恶煞,那脸上的红光看着都诡异得可怕。
这一回,不止埃古惊惧了,辽阳的其他镶蓝旗军官们也都慌了手脚,如果说明军连克数城他们不惊讶也不害怕,因为辽南守军本就薄弱,明军几万人没有道理攻不下,可是这回明军竟然有杀旗人当牛羊吃的暴行,实在是超出他们的想像了。残暴如他们,也很少有这等人神共愤的曾行。
辽阳披甲的战兵只两百多人,这点力量很难与势大的明军交手,部下们都生了怯意,一个个面露难色的望着埃古,这个时候有坐坚城依靠可比单枪匹马的与明军大军交手强得多。
埃古也为难。
如果吴启泰说得属实,那这支明军的实力可不亚于去年大小凌河会战明军的实力了,那一仗埃古没参加,可是战后也听镶蓝旗的同僚说了,明军除了困守在大凌河的祖部一万多精兵,锦州的两万多精兵外,还有从关内调来的劲旅,足足有六七万人。战事刚起,那大凌河畔就满是黑烟,霹雳叭啦的火铳声跟放鞭炮一样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明军在战车的掩护下逐步推进,又是火攻又是炮击,更有一支明军身着重甲直冲大汗本阵,险些就伤了大汗。那一战,也幸是天佑大金,关键时候风向陡变,烧明军个措手不及,这才让大金转败为胜。
就这般大战,明军虽也有六七万人,但好像除了大杆子铳多些,也没带多少火炮出来,要是南犯的明军真如吴启泰所说带来了几百门大炮,那实力岂不是比大凌河会战的明军还要强?难不成明国把家当全搬到辽南来了?真要是如此,那这可是关系大金国运的一战,除非倾八旗主力与之一战,否则单凭辽阳绝难以对抗。
埃古不傻,不管吴启泰说得是不是完全属实,单从辽阳以南所有城池皆已失陷的情况来看,这支来犯的明军就绝不是他所能抗衡的。仅是考虑了片刻,埃古毫不犹豫下令回城,立即征调旗丁守城,并派人将吴启泰快马送往沈阳报信求援,另外派人将辽阳周围的堡子全部迁到城里来,免得遭了明军毒手。这一下搞得辽阳城人心慌慌,那些从对明战事享受胜利果实的旗人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明军竟然又会出现在眼皮底下,而且还来得这么凶猛。那有关明军将他们旗人当牛羊来吃的传闻已变得有鼻子有眼,那个说他在盖州的亲戚被明军剖膛开肚洗净煮了吃,那个说他在金州堡子的表妹全家被明军放在油锅里炸,美其名曰“油煎肥羊”...
随着这些让人听着就恐怖的传闻在辽阳城越传越真,旗人的信心降到了冰点,也头一次感受到了对大明的恐惧和害怕,这种感觉已经从女真人心目中消失了二十多年。
城中的汉人们也是暗潮涌动,原先的主仆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有些旗人开始好言好色对待他们的汉人阿哈,看来是想着为自己准备条后路了。
也有强硬派的旗人不停的为族人们打气,说汗王大军已经大胜班师,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沈阳那边援军也在路上,只要能坚守几天,明军定然不战而退。毕竟明军再势大,也不是骁勇善战的八旗大军对手。这种宣传鼓动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连着几日看不到援军到来,那刚燃起的信心又慢慢的降了下去,要不是埃古为了凑足足够的守城力量而不允许旗人出城,只怕这会的辽阳城已经开始一股大的逃难潮。
其实埃古没有猜错,大勇这次渡海而来真是实力雄厚,虽不能说是大明的全部家当,可也差不多了。须知那孙元化编练新军可是耗尽了大明半个国库的,那购买铸造的火器和火炮原就是崇祯寄予厚望要与洪太殊死决战所用。若不是孔有德叛变,那数以万计的火铳和数百门大炮也不会沉入大海,那组建才一年的新军也不至于连战场也没上就灰飞烟灭,从此让大明再无能力进行如此军备扩充,再往后,大明上下再无人敢复谈与金军决战。十年后的松山,那完全就是一场大明不想打也根本没有准备好的决战,不败才是奇迹呢。
现在,登州囤积的足以和金军大决战的军械尽数落在了大勇手中,他又以有备打无备,一刀砍在金军最薄弱的后方辽南,凭着锦州军从死人堆中杀出来的悍勇,若不能席卷辽南,那也真是奇迹。渡海前,大勇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洪太大军回返或因天气原因无法征战,那就迅速撤退到金州上船到双岛或皮岛去,只要粮食不缺,熬过冬天再上岸扫他一次,就不信放不干满人的血。
提心吊胆等待援军的几日里,埃古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莫名其妙发脾气,福晋劝了几次都没有用,许是知道有明军来犯,也知道城里对明军的那些传闻,知道一旦明军破城,那满城上下就是玉石俱焚,所以这个一向以能管住丈夫而自豪的福晋也不敢发火了,以前的母老虎变得格外温顺。
福晋的变化,埃古丝毫没有感受,他只感受到无形的压力,这压力在城外发现明军小股骑兵后升到了极点。在全城军民的神经都绷到极点时,埃古的连襟正蓝旗图鲁什来了。
第四百零五章 焦土辽南
辽阳城外,去年还是响马盗如今却是大明百户的彭四海盯着眼前的坚城已经看了很久,在他身边的两个总旗董忠、陈寿也是当日追随他叔侄二人的响马盗,如今都凭着在登州平叛的战功成了锦州军的低级武官。
登州扩军之时,狼骑军分立轻重两营,重骑由营指挥使曹变蛟亲领,这轻营却被大勇交给了彭大锤。望海堡登陆后,狼骑军作为前锋一路向北杀去,缴获马匹甚巨,大勇从原明军降卒和那些投降的蒙古兵中抽选精锐扩充了轻骑,使得轻骑兵的数量从1200人扩充到了3000人。
重骑兵则由于缺少重甲的原因无法立即扩充,但饶是如此,大勇也将专为重骑兵服务的500辅兵扩充到了1600人,两个辅兵承担一个重甲兵,这个配置可是让曹变蛟笑得合不拢嘴,因为这个配置可以让重甲兵如轻骑那样急行军而不必担心马力受损。
大勇屡屡给部下们强调速度对于战争的重要性,骑兵世家出身的曹变蛟对此也是切身体会。两年前他可是亲历叔父曹文诏只率七百骑兵疾行四百里,抢在民军之前堵上了包围圈口子,进而一举击溃六万多民军的。那场让曹文诏名震西北的战斗其实并无半点可书之处,完全就是一个快。谁的速度够快,谁就能抢在对手的前面,谁就能胜利。
受重甲骑兵数量的限制,曹变蛟知道狼骑军今后的大多数战斗并不会是重甲冲阵碾压式的战斗,而更多的承担像轻骑兵那样的战斗,因此能够让重甲骑兵像轻骑兵一样快速机动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以前因为马匹不足的原因导致重甲兵无法发挥更大作用,现在则不同了,有了足够的辅兵,重甲骑兵就完全可以像轻骑兵一样快速机动。这次轻骑兵发辽阳,曹变蛟有意亲自督阵,可因为大勇需要他带领重甲骑兵随主力一起,以防有被金军突袭的意外,不然他早就率重甲骑兵向辽阳进发了。
现在辽阳城外的轻骑兵有1000骑,大半是锦州本军,统帅的就是彭四海,另外2000骑则由彭大锤带领去执行清扫鞍山至辽阳一线、海州至连水关一线的旗人堡子,还有一部则和步军左营一步屯在金州以南的南关,严密监视旅顺金军的动向,准备等皮岛黄龙率部赶到时南北夹击旅顺,彻底扫清辽南这最后一座金军堡垒。大勇有意将旅顺修成锦州军在辽南的一座桥头堡,以方便后续的行动,但这要看洪太回过神来对辽南行动的力度,若是压力太大,大勇也不想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桥头堡平白损失自己不多的力量。
本来鞍山屠城后,大勇对是否北上举棋不定,但因吴赫寅的不断劝谏,他还是采取了一定行动,不过却不是主力北上,而是命令轻骑兵一部向辽阳城逼近,一来是为了震摄辽阳守军不得轻举妄动;二来也是看看有无机会能够破城(这主要取决于城内汉民是否会发生暴动);三来则是为大军取得预警缓冲时间,若是沈阳有金军来援,大勇也能及早做出迎战或撤退的决定,免得和金军一样也措手不及。
若是条件允许,大勇也不介意夺取辽阳甚至作出逼近沈阳的姿态,毕竟,沈阳这座被满人改名为盛京的大城实在是太过重要,倘若大勇能够拿下沈阳,哪怕就一天,他的声望也将空前巨大,在崇祯心目中的份量也将重得如磐石一般,那时,无论是登州发生的事,还是祖大寿的事都将无法影响他在辽东的影响力。恐怕那一天,他在朝堂重臣眼中的形象比起孙承宗、祖大寿还要高大,试问,一个能够为大明打进金人都城,让金人咬牙切齿的将领会是所谓心怀不轨的贼子吗!
不,绝不会!
大勇相信年轻的天子会被他所创造的奇迹震惊,会被他赤诚忠心感动,他会和年轻的天子君臣相交,为大明,为汉人守护这快崩塌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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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辽南汉民和降卒的迁移和整编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中,现已陆续向金州迁移四万多汉人,原明军降卒改编的汉军旗及各堡、各矿干活的明军也陆续被解救或被俘或来投。此次锦州军登陆辽南声势太大,随着金军的不断失守败退,明军降卒和充为奴隶的汉人对明军重燃希望,两个步军营已经收编近万明军降卒,留守金州望海堡的辎重营已收容了数千汉民,先训练为辅兵经实战后再充为战兵使用。炮兵营倒是没有收编降卒,这使大炮技术性太强,要再多人也没有什么用,只是择了一百多会使炮的汉军旗明军降卒,其他没有变动。
在这个过程中,原金军汉军旗望海堡把总,也就是那个被大勇戏为“壮士学得可是安禄山”的周武昌立功殊巨,五天时间内竟然真的为大勇招揽来七千多原明军降卒,其中参与过广宁之战的就有三千多人,另外竟然还有三十几个参加过当年的浑河之战的川兵。为此,大勇还特意要周武昌去查查看这辽南之地是否还有当年参加浑河之战的戚家军士兵,回报却是一个没有,这让大勇很是感慨了片刻,想来参于过浑河之战的戚家军士兵真的全军覆没了。
虽然锦州军占领区里大多数汉人和明军降卒选择重回大明怀抱,但仍有相当多数量的汉人和原明军仍选择金军,这些人大多数是汉军旗家属和原佟养性、李永芳一系的明军,他们中很多人的家人都在金军中占有一席之地,可谓是铁杆亲满的汉奸。对这些人,大勇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那些已经逃到金军地盘的他管不了,可还在路上尚未跑出去的却是格杀无论了。
一时间,辽南大地上到处上演明军骑兵三五成群追杀向北逃难人群的情景,更多的是几个明军步卒带领几十个复仇的汉人追杀那些汉奸。还有一定数量的旗人和蒙古人也负隅顽抗,可在绝对实力面前前,他们的抵抗也微乎其微,改变不了什么,即使能够杀死一两队的明军,可是随着更多的明军赶到,他们终是免不了被杀的下场。
各地的关卡都已落入锦州军之手,步军左右二营严格执行了大勇的命令,除控制大道关卡外,还在那些做过阿哈和奴隶的汉人协助下,将每一条可能过人的小路都给守住,甚至还有很多汉民自发的藏在山岭的树林边,一旦发现北逃的旗人和汉奸就冲出来追杀他们。有很多旗人在逃难的路上为了不被明军和汉人发现,残忍的杀死幼小的子女,免得他们的哭声被明军听见,从而为大人引来杀身之祸。有的下不了手的则是直接将孩子丢弃在路上,结果大多数被冻饿死,侥幸被明军发现的也没有得到救治收养,而是继续听之任之,任他在这空矿的原野中啼哭。每到深夜,总有人会听见狼叫的声音。
偌大的辽南,不论是平原还是山岭,到处都是人杀人,尸体随处可见,幸好已是冬天,要是夏天,恐怕锦州军不是败在金军之手而是败在瘟疫之手了。锦州军暂时抽不开手处理尸体,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将汉民迁到金州去,将能找到的粮食都找出来,将能烧毁的房屋全部烧毁,将能炸毁的城墙全部炸毁,将能填上的水井全部填上,将能运走的物资全部运走。
焦土,富饶的辽南在施大勇的放血政策下变成一片废墟,即便洪太再次迁移人力充实辽南,至少十年之内,他也别想在辽南得到能够支撑他八旗大军战事的粮食和物资。
各地对旗人的屠杀有些血腥,对够资格定为汉奸的汉人也同样清算得厉害,“九品汉奸制”的诞生使得一颗颗人头不断落地,在这过程中,军官们本着宁杀错、勿放过的原则进行清洗,有很多人其实没有替金人做过太多坏事,却因身份缘故人头落地。
复州一城之中竟然被杀了一千多汉人,其中还有很多只是充为旗人阿哈的,死得不算不冤枉。当大勇接到宋庆发来的报告后,眉头也皱了一皱,但是宋庆说得也对,眼下是战时,我方在辽南并没有官吏,根本无法做到一一甄别。倘若真那样做了,一来时间赶不上,二来也没有这么多的识字断文的官吏,三来也容易给奸小可趁之机,所谓乱世当用重典,既然我锦州军登陆辽南是为了放干满人的鲜血,就不必循规倒矩,有什么妇人之仁,先行杀光彻底控制住局势再说。只要控制住局面,我大军就能顺利执行此次出征的战略目的,前方也不必顾虑后路会发生不测,总之,不管是冤还是不冤,已经杀了的就没法把人救活,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活着的汉民完好无损,不挨饿不挨冻的迁到金州,然后送到登州去。大勇对此深以为然,要宋庆他们放开手脚去干,以后这些事情不要再向他报告,他现在关心的是辽阳,是沈阳,是数千里之外的洪太大军。
第四百零六章 世间还有这好事?
“大人,辽阳的鞑子看来被咱们吓得不轻,嘿,这些个狗鞑子就知道欺软怕硬,看到咱们兵强马壮倒不敢出来了,他娘的窝在城里头算个什么鸟事,呸,还他妈的八旗勇士呢,照我看就他狗日的一群虾兵蟹将!”
董忠干等了半天,也没见辽阳城的金军有半点动静,除了城墙上偶尔有人探头出来看一眼外,就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城池上方连只飞鸟也见不到,那城里静得听不到一丁声音,也不知那些所谓的八旗勇士都死哪儿去了。
彭四海却没有半点轻视辽阳守军的意思,他提醒董忠道:“别小瞧了鞑子,这次咱们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而且听大帅说,鞑子主力远征蒙古去了,留守的兵力空虚,这才被咱们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真要是碰上鞑子主力,胜败恐怕还难说....”说到这,彭四海停了下来,看了辽阳城一眼,笑道:“不过鞑子这辽阳守将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咱们攻不下辽阳,也不可能攻城,所以就任由咱们呆着,反正只要他不出来,咱们就拿他们没有办法。嘿,这主意打得倒是精明,知道咱们不能久留。”
“就算大帅真要退兵,临走前也要割他辽阳城一刀子!”董忠恶狠狠的说道,当了这么多年响马盗,骨子里匪气难脱,又尸山血海闯了几遭,眼瞅着一座大城就在眼前偏不得进,这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前几天鞍山屠城,杀得最凶得就属他董忠了。
“怎么割?”彭四海摇了摇头,“鞑子把附近的堡子旗庄的人全迁进城了,咱们可讨不到什么便宜。”
董忠不服气道:“讨不了便宜,就把他们的堡子全烧了,看他们明年怎么办!”
“大帅的命令是让咱们监视辽阳,可不是让咱们去放火的。”一直在边上嚼着枯草的陈寿一口吐出那根枯草,“咱们就一千人,可不能分兵,听蒋大人说,鞑子还是蛮厉害的,当年他跟随满都堂和鞑子在京师德胜门和鞑子打了一仗,一千多鞑子就跟他们五千骑兵杀得不分上下,其后又随满都堂在永定门和鞑子主力交手,一个时辰没到,五千骑兵尽没,满都堂也战死了。去年他随咱大帅参与救援大凌河,也险些全军覆没,所以咱们千万不能小瞧了鞑子,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要是咱们分了兵,说不定就被城里的鞑子钻了空子。”
“你怎么涨鞑子威风灭咱自己士气的?”董忠没好气的瞪了陈寿一眼,不屑道:“鞑子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咱们打得跟缩头乌龟似的。他要是真是那样厉害,怎几天下来也不见他们出城和咱们较量较量的。”
“那是因为鞑子知道咱们人多,也不知咱们后面有多少兵马,所以才不敢轻动...”
陈寿嘴一张便要反驳,彭四海却挥手止住他,“好了,都别说了,不管鞑子敢不敢出城,咱们就在这盯着,没有大帅的命令,咱们哪也不去!”说完便要打马去溜一圈,在这站了大半天了,再不活动活动,这腿可就酸得不得了。刚上马,却听董忠奇怪的“咦”了一声,“鞑子出来了?”
彭四海一惊,忙转身去看,果见一直紧闭的辽阳城门突然洞开,然后奔出几骑来。那几骑奔出城门后便朝明军这个方向看来,为首的两人交头片语后,两腿一勒便打马朝明军奔了过来,在距明军五百步的距离处突然又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在等待明军派人去接触。
“他们要干什么,和咱们谈判?”
这几骑的奇怪举动让彭四海大为奇怪,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几个金兵可不是来攻打他们的,恐怕是来交涉谈判得多。
打仗杀人他不怕,可和鞑子交涉他却没底,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几个金兵,一时有些抓脑,拿不定主意是去见还是不见。
边上的董忠见了,上马说了句:“我去看看鞑子搞什么鬼。”不待彭四海同意,便打马奔了上去。他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连护卫都没带,就这么单骑匹马冲了过去。
见状,彭四海怕出意外,忙朝身后的百户和总旗们喊了句:“叫弟兄们都上马,戒备。”又让陈寿派了几骑贴上去,以免那几个金兵暴起发难伤害董忠。诸将依令忙各自分头行事。
彭四海也上马朝前奔了几步,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前方,却不是在看那几个金骑,而是盯着辽阳城的城门看,暗自盘算现在突袭夺城有几分成功的可能,但算来算去也没有半成,便打消了夺城的念头,转而去看那几个金骑,想看看他们和董忠会说些什么。
视线中,董忠打马奔到那几个金骑面前后便勒马立住,好像是他先喊的话,然后金兵那边有人接过话头,双方彼此谈了没几句,董忠便掉转马头飞速奔了回来。陈寿了见更是奇怪:这就谈完了?
不待董忠把马勒定,彭四海就急忙问:“鞑子说什么?可是要咱们退兵?”他本能的以为金军肯定是要他们退兵,然后就退兵的条件进行谈判,不想董忠却是面色古怪的摇了摇头,一幅见鬼似的表情:“不是,鞑子说他们要献城投降。”
“献城投降?”
这四个字让彭四海有点发懵,陈寿也愣住了,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鞑子怎么可能要投降?
不止他二人糊涂,听见的一众军官和骑兵们也都糊涂,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向那几个还在原地的金兵看去,脸上俱是茫然和不解的表情。
“你是说这辽阳城的鞑子要向咱们献城投降?”彭四海有些不放心的向董忠再次确认,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不能不问清楚。
“是,鞑子是要向咱们献城投降!”董忠的表情很肯定,重重的确认了下来,他确是没有听错,那个金人对他说得明明白白,辽阳城要向大明投降。
确认消息没有错后,彭四海震惊不可思议之余却愈发糊涂起来:这天下有这等好事?他拿不定主意是应该相信辽阳城的金军真的要向大明投降,还是不相信。
见那几个金人还在原地等着,陈寿忙低声提醒彭四海:“鞑子在等着信呢,咱们是受降还是不受降?”
“这...”
也真是难为彭四海了,他一个连字也不认识的响马盗,跟着叔父替锦州军卖了一年多命才当上百户,又何曾碰上过这种事。辽阳城出降是大事,他不敢轻易表态,要是这是鞑子搞的诡计,他冒然带人进城岂不是正中圈套?但那几个金人又确实在等信,要是他们是真的出降,自己却不受,岂不是错过了夺取辽阳城的最好机会?到时不用说大帅了,只怕叔父就能活活骂死他。临来时,大帅和曹将军可是再三吩咐过,若是能有机会一定要拿下辽阳城的,因为只有拿下辽阳城,锦州军才能对沈阳形成威胁。要知道那沈阳城可是相当于咱大明的北京城啊,能攻占一国都城,那该是如何荣耀的丰功伟业啊。一想到有朝一日能够站立在金人的都城之中,一血二十多年来大明被东虏所欺的耻辱,彭四海当即一咬牙,吩咐董忠:“你去把人带过来,我要问清楚!”
“好。”
董忠也不多话,一转马头就奔去带人。不一会,那几个金骑就在他的带领下奔了过来。
.........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颇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正是额必伦,身后的则是图鲁什,另外几人则是额必伦的亲兵摆牙喇。图鲁什果然不负莽古尔泰厚望,进了辽阳城后借着埃古的酒席支走了其他军官,趁着埃古酒醉之时突然发难,一举将其斩杀,然后瞒下埃古死讯,直接派人出城去迎莽古尔泰。
埃古一死,莽古尔泰进城后,自然很是轻松的就用自己多罗贝勒的身份震住了镶蓝旗诸将,命图鲁什和白佳等人接管了辽阳防务,在处死几个不愿投降的镶蓝旗将领后,莽古尔泰果断派额必伦出城和明军洽谈献城投降一事。
之所以这么快就派人联系明军,是因为莽古尔泰没有想到明军来得这么快,更加害怕代善会派兵赶到辽阳,到明前有明军,后有沈阳的追军,辽阳城腹背受敌,那些镶蓝旗的人又不是死心踏地跟他,只是暂时被震摄住,又群龙无首这才无奈服从于他,只要沈阳的兵马赶到,他们肯定会闹事的,到时他断然是撑不住的,因此他只能快刀斩乱麻,迅速与明军联络上,只要明军进了城,他便再也不用担心这辽阳城的事了。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莽古尔泰进城后不到半个时辰,他的侄子——代善五子巴喇玛也带人赶到了辽阳城,可是他不知埃古已经被害,结果被图鲁什骗进城中绑了起来关在地牢之中。对这个侄子,莽古尔泰倒没起杀心,只想自己投明后将他一起带着扣在身边,盼着日后会派上用场。
从巴喇玛嘴里,莽古尔泰得知自己逃出沈阳后,除了索海的追兵外,代善还派了索尼带兵追他,另外还派四子瓦克达带人去老寨,又传令广宁和义州封锁南下道路,若不是他向辽阳跑,又幸好没有半道折向老寨,否则现在只怕已经在沈阳刑部大牢之中了。
想到索海和索尼二人现在还领着人在浑河边搜寻自己,莽古尔泰就不由一阵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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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必伦一直以为城外的明军统兵将领至少是个参将,因为城外可是足有上千骑兵的。在明国,能够统帅上千骑兵的官职绝对不会低,甚至很有可能是个总兵官。谁知看到的却是一身穿百户官服的明将,不由怔了一下,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定住心神,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以汉人的礼节抱拳恭声问道:“敢问贵军是大明的哪支军队?”
“我军是大明锦州军!”
彭四海的声音很是自豪,他为自己是锦州军一员发自内心的自豪。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什么朝廷礼节,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何况对方还是来献城投降的,自然也不会太过轻视怠慢,同样抱拳回了一礼。
锦州军?
这个答案让额必伦和图鲁什有些意外,锦州的明军怎么跑到辽南去了?但眼下不是解惑的时候,他们必须立即和这支明军的统帅联系上,只有得到对方的保证后,他们才能放心的将辽阳城交出来,否则便是死也要死在这辽阳城,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敢问贵军统帅是何人,现在何处,我等是否可以立即求见?”额必伦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放到最低,以免引起对面这明军百户的反感,可是他没想到对面的明军百户对他这三个问题仍是产生了不快。
彭四海不喜欢额必伦所提的三个问题,他冷冷道:“你们若是真的投降我方,我家将军是何人自然会告知你们,但现在却不是时候,本官也不会告诉你们我家将军在何处。现在的问题是我要知道你们是谁,又为何要献城投降于我方?只有搞明白这两点,本官才能通报我家将军知晓,否则一切休谈。”
听了这番话,额必伦眉头一皱,显是对彭四海的话相当不满,但他没有将不满的表情放在脸上,而是扭头看了图鲁什一眼,后者眉头一颦,缓缓点了点头后,额必伦立即扭过头来朝彭四海说了句:“请告知你家将军,大金国议政大贝勒莽古尔泰殿下愿率所部献辽阳城于大明!”
大金国议政大贝勒莽古尔泰?!
这个人名让在场的明军众人全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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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鞍山条约(上)
明金双方打了这么多年,对金国的四大贝勒,明人大半都能轻易的说出名字,尤其是被金军荼毒过来的辽东和京畿百姓,对那莽古尔泰之名更是不陌生,都知道此人是女真人的一个大王,杀人如麻,还酷食人心,恍如人世间的活夜叉。
时至今日,京畿一带的百姓还拿这莽古尔泰的名字吓唬家中的小孩,比起那狼来了还有效果。这么一个让明人胆战心惊的人物竟然要献城投降大明,这消息产生的冲击不亚心口被大锤一砸,让人颤得很。
有登州叛军出身的明军还是不太知道莽古尔泰是谁,那有知道的立即声形并茂的描述了一番在家乡时听说过的食人夜叉大名,还有不少原辽南明军降卒和汉军旗的士兵也将自己所知道的莽古尔泰事迹向同伴们讲述起来,直听得那些不知情的木愣木愣的。
不过很快明军上下就从震惊变得格外兴奋起来,试问,一个金国的大王都要向咱锦州军投降了,这不正说明咱锦州军是天下第一强军,那些金人连和咱们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要不然,他一个金人大王凭什么要向咱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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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国的议政大贝勒到底是个多大的官,彭四海不知道,但莽古尔泰他知道,这人绝对是个大人物,先前没少听锦州那帮人说过大小凌河和锦州之战,对八旗的旗主多少都了解些,知道这莽古尔泰还是个什么大贝勒,想来就是方才金人说得什么议政大贝勒了。现在一个统领一旗的金人大贝勒要献城投降大明,这绝对是件足以震动明金双方的大事,其意义恐怕能和夺取沈阳城一比。
彭四海没有想太多,激动过后,便毫不犹豫的派陈寿快马向鞍山报信,他是一点也不敢耽搁了。稍后,又在额必伦的强烈要求下派人将他同图鲁什一同送往鞍山。
辽阳城中,莽古尔泰为了表示自己归明的诚意,遣人送来牛十头,羊百头以供城外明军食用,另外还设了酒席邀彭四海等明军军官入城畅饮。牛羊彭四海收了,那酒席却是不敢去吃的,他很怕这是金人搞的劳什子“鸿门宴”。书没读过,字没识字,可那楚汉争霸的故事却是时常听人说起的,当了这么多年刀口上舔血的响马盗,彭四海的心眼总是比别人多一点。现在这投降一事还只是停留在嘴边,八字还没一撇,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介意再在这辽阳城外风餐露宿几天。
莽古尔泰或许也知道明军不会这么轻信于他,更不会轻易就入城,因此象征性的请了两次后便不再提此事,将牛羊送去之后,又在城中部署了一番,确保不会有人内乱后,便呆在埃古的府中等消息。这会,他的心已是定当许多,有城外的明军骑兵在,沈阳的兵马就是来了他也不怎么感到害怕了,因为他知道洪太远征蒙古基本上抽空了沈阳城,就是他也将身边仅剩的五百摆牙喇交出去了四百,其他贝勒和大臣府上更是剩不了多少人。
别看代善平时威望不小,也素有智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支大军来,充其量也就是凑出几千不披甲的旗丁来。这些人还要留一大半防守沈阳,能够派到辽阳来的兵马绝不会太多,况且他代善这会还得处置因他莽古尔泰出逃在沈阳引起的骚动,能腾出多少精力来对付自己还难说。现下自己有辽阳坚城依靠,又有明军外援,只要不是洪太亲率大军前来,莽古尔泰甚至都有信心就在这辽阳城打出自己大贝勒的旗号号令国人造洪太的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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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山城中,大勇听到消息也瞬间愣了一下,那莽古尔泰大名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听说这人是金国的所谓四大贝勒之一,八旗之一的镶蓝旗就是由此人执掌,在金国可谓位高权重,这样一个能和洪太平起平坐的大人物怎么会要向大明投降呢?难道真是老天爷眷顾自己这个穿越者,知道自己不容易降下这份大礼来让自己开心开心不成!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要是真的,那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天上掉个馅饼都要有运气得很,要知道自打奴尔哈赤起兵以来,从来只有大明的官向金人投降,可没有过金人的官向大明投降的,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在金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那可是类似大明亲王一级的存在啊!
嘿,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金人也会出“满奸”啊,还是个超级大“满奸”...
大勇既惊又喜,下意识的就要立即带人赶到辽阳去受降,可是人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而吩咐郭义:“去,把吴赫寅给我叫来。”此刻神情变得冷静下来,刚才的狂喜荡然无存。
郭义忙去将正在奉大勇之命统计迁移汉民人数的吴赫寅叫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行过礼之后,不知道施大勇为什么叫自己过来的他,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头微微下低,并不敢看戴着面具的大勇脸。他心中其实是有怨恨的,怨恨施大勇没有立即率主力北上沈阳,要是等下雪了,这北上可就是千难万难。
拿不下沈阳城,他吴赫寅的一家老小可就真的没命了。鞍山屠城后,他屡番进言大勇火速出兵,可偏偏大勇无动于衷,就这么看着大好机会溜走,吴赫寅要死的心都有了。许是大勇被这天天要他北上给惹烦了,直接打发吴赫寅去统计迁移人口,省得老是听这北上不北上的,图个清静。
北上北上,书生之见,你道这大军就这么容易能北上的,且不说这天已经变得冷了,就是那辽阳城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拿下的,真等攻下辽阳再兵发沈阳,黄花菜都凉了,要是洪太大军回来,他锦州军能全身而退就得烧香谢菩萨了。
大勇没有理会吴赫寅对自己的些许不满,直接问他:“吴先生,本帅问你,你可知道莽古尔泰此人?”
“莽古尔泰?”吴赫寅疑惑的抬起头来,本能的回道:“小人当然知道,不过大帅问他做什么?”目光中满是不解。
“辽阳传来消息,莽古尔泰要献辽阳城投降咱们。”大勇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将辽阳的事情告诉了吴赫寅。
“啊?!”
和大勇一开始的反应一样,吴赫寅也被这消息惊住了,半响,才嗫嗫道:“大帅确认是莽古尔泰要投降?”
“你来告诉他。”大勇没有回答,而是朝来报信的总旗陈寿一指。
“是,大帅。”陈寿嘴一张就说道:“末将听得清楚,那人当时说大金国议政大贝勒莽古尔泰殿下愿率部献辽阳城于大明!”
“噗哧!”
让人意外的是,吴赫寅听了这句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大勇和陈寿都是一怔。吴赫寅也发现自己笑得不是时机,忙敛住笑容,秉声呼气不敢再动。
“怎么?”大勇有些奇怪吴赫寅的失常。
吴赫寅生怕大勇误会,忙解释道:“大帅有所不知,这莽古尔泰虽是老奴之子,镶蓝旗的旗主,也确曾是金人的议政大贝勒,但去年在大凌河时却因为冒犯洪太,临阵脱逃被洪太削了议政大贝勒之职,旗下的牛录也被夺去了一半,另一半也划给了他的同胞弟弟德格类,这会只是个空有其名的多罗贝勒,哪里还是什么议政大贝勒。小人一直呆在沈阳,对此事知道得清楚,所以方才一听什么议政大贝勒就忍不住发笑,还请大帅恕罪。”
“他娘的,那他自称什么议政大贝勒。”一听莽古尔泰早就不是什么议政大贝勒,他的镶蓝旗也被人瓜分一空,却还自称什么大贝勒,大勇也禁不住来了火气,这他娘的不就是装腔作势吗!
吴赫寅猜测道:“许是往脸上贴金,如此也显得他莽古尔泰身份尊崇,能引起大帅和朝廷的重视。”
这个解释还是合理的,大勇也想不出其他好的解释,便点了点头,说道:“也许吧。不过不管他莽古尔泰是不是什么议政大贝勒,我且问你,你如何看他投降一事,这事有几成可信?”
“这个...”吴赫寅神情凝重起来,在大勇的等待中,终是张嘴说道:“回大帅,小人以为莽古尔泰投降一事十成可信。”
“十成?”大勇原以为吴赫寅能说出个五六成,没想到他竟然一下说是十成,那岂不就是板上钉钉了吗。
“说说看,你为何认为有十成可信?”
“莽古尔泰从大凌河逃回沈阳后曾意图自立为汗,这事沈阳城里知道的人不少,所以洪太回来后就对他严加提防,虽说明面上没有圈禁他,但暗地里和软禁也差不多了...这莽古尔泰又是个极要强的人,不可能甘心被洪太打压,先前被剥夺了牛录部众,如今又被削了议政大贝勒爵位软禁在家,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再说洪太也不是不想杀他,只是暂时不好动手而已,所以小人以为莽古尔泰为了自保而投降我大明是很有可能的。”
“这么看,莽古尔泰确是为了保命来投我大明了。嗯...”大勇轻笑一声,“那本帅可不能让莽古尔泰失望,这辽阳城本帅若是不取,可是要遭天遣的。”
闻言,吴赫寅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说道:“大帅,辽阳一旦落入我军之手,这沈阳城可就唾手可得了!”
“哈哈...”
没了辽阳挡在前面,沈阳城确是如个被扒光衣服的姑娘躺在眼前,若是天公作美倒真是能蹂虐她一番。心动之时,亲卫来报,莽古尔泰之子额必伦求见大帅。
第四百零八章 鞍山条约(中)
“若是本帅不答应的话,你们就准备凭这辽阳城负隅顽抗我大明雄师了?”
“汉人有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满州勇士可不怕威胁和死亡,一座辽阳城将军或许不会看在眼中,可我家大贝勒的身份想必会让将军改变主意吧。”
图鲁什昂首直面施大勇,一点也没有半分畏缩,额必伦也是一脸激昂。显然,他二人来前已和莽古尔泰确认过和明军谈判的底线,要是明将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宁死也不会献城投降。
“哼,你们这是威胁本帅了?”大勇怒了,一帮走投无路的人竟然也敢持宝要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更别说他们还虚张声势唬弄自己,狗屁的大贝勒,不过一帮丧家之犬而矣!
图鲁什却是没有害怕,他摇了摇头,不卑不亢道:“不敢,我等只是将事实说于将军知晓而已,至于将军如何决断可不是我等能够左右的。”
“本帅渡海以来逢战必胜,逢城必克,可谓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你道一小小的辽阳城就能挡住本帅北上的脚步不成!”大勇一掌拍在了桌上,震得上面的茶碗猛跳了下。
图鲁什却没有被大勇暴怒的样子吓倒,而是很有自信的说道:“辽阳城或许挡不住将军,可是却也能拖上将军几天。”
大勇冷冷看了他一眼:“拖上几天又能如何?这辽阳城迟早还是会落到我大明之手,便是沈阳城也都是本帅的囊中之物!有这大功在,本帅足以向朝廷报捷表功,又何须你家贝勒锦上添花。”
听了这话,图鲁什却轻笑起来,道:“恕我直言,将军若是有意攻打沈阳,只怕早就兵临辽阳了,又何必在这鞍山盘恒不定呢。兵法有云,兵贵神速,将军明知沈阳空虚,辽阳守备薄弱,又何以不火速出兵拿下,反而在这鞍山耽搁呢?这中间,将军怕是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吧。我观将军自金州登陆以来,虽然连战连胜,夺了无数城池,可这战线也未免拉得太长,处处都要分兵把守,将军手中军力恐怕不是太足,这粮草恐怕也快要接济不上了吧。此时此刻如何选择,想必将军比任何人都清楚。”
额必伦接过话头,坦然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等既然要与将军合作,便知将军现在缺得是什么,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天时、天利、人和,将军是一样都没有。所以将军也不必恐吓我等,只需好生想想便是。我阿玛也不一定非要和将军合作,凭我阿玛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依着辽阳城和洪太分廷抗礼也未必是行不得的。”
“哼,八旗主力尚未回师,沈阳也好,辽阳也好,对本帅而言都如空城,取之如探囊取物般简单,何来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你以为凭一张嘴巴就能说动本帅被你们所用吗?”
大勇不为所动,目光看向额必伦,讥笑道:“你家阿玛若真能在辽阳立足,你二人还会出现在本帅面前吗?”图鲁什所指出的明军眼下问题倒真不是大勇在乎的,因为他根本无意长驻辽南,也根本不在乎缺粮,只要辽南还有旗人,锦州军就不怕饿肚子。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将辽南千里之地变成废墟,除此再无其他目的。
“我...”
大勇一言便指出莽古尔泰的实际情况,这让额必伦脸一红,忍不住便要反驳争回颜面,不想图鲁什却打断他,对施大勇说道:“将军,我等来此便足显我家主子献城之诚意,尔今你我双方是盟友而非敌人,合则双利,分则双败,将军难道就不想立下不世其功吗?只要将军心里还想着沈阳,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等到这会,对方才露出点乞求合作的意思来,大勇不由暗笑一声,“那你们说说何谓天时?”
“天时者,便是这关外的天气,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大雪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到那时,将军想要雪地进军怕是根本不可能。这等严寒天气,就是我八旗军都不敢擅自出兵,况将军部下呢?届时就算沈阳、辽阳无一兵驻守,将军想要拿下二城也得大费周章,少不了损兵折将。这兵将于将军而言怕才是根本吧,要是折损太多,就是立下再大的功劳又能如何?”明军将领的实力关系到其自身地位这一点,图鲁什早几年前就知道了,本能的也将这在去年锦州之战才崭露头角的施大勇和大明其他军将联系在了一起。
“这倒未必。”
听了图鲁什的话,一直在旁边的吴赫寅突然插嘴说道:“自古雪地行军而大胜的例子可不是没有的,当年唐朝李靖可就是在大雪纷飞之时奇袭突厥颉利可汗大获全胜,又有唐人李溯雪夜入蔡州大破叛军,便是我大明开国之初也有蓝玉趁雪而攻一举击溃北元,阁下又如何敢肯定我军会被这大雪所阻呢。至于折损兵力却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打仗就要死人,此天经地义,我家将军志在恢复辽东,只要能成就此业,区区兵力折损又算的什么。”他倒是转换门庭的彻底,一口一个我大明,仿佛他一直以来就是大明的人,而不是给满人当奴才的汉奸。
这人是谁?
图鲁什和额必伦对望一眼,对这眼前梳着汉人发式的家伙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但见对方地位并不高,也没有官服在身,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便也没有在意。(作者注,此时汉人在关外尚未剃发)
额必伦反问道:“就算将军不顾这积雪严寒执意进兵,不怕损兵折将,又靠什么破城?莫不成将军以为单凭手中的马刀就能将我辽阳城砍倒吗?将军休要告诉我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将大炮拉到辽阳城下。将军若这样说了,我立即就走,再不与将军多说一句。”
“我家主子已有所准备,将军可别想轻易破城。若是没有辽阳作为依撑,将军更不敢直趋沈阳,我家主子手中兵马固然不多,但从背后袭拢将军却是做得的,更能断了将军粮道,让将军陷在冰天雪地进退两难,到时不用我家主子多做什么,将军恐怕也要面临一场大败。”图鲁什再次提醒施大勇没有辽阳城在手而盲目进兵沈阳的后果是什么。
大勇沉吟不语,对方所说确是实情,他之所以举棋不定,便是因为这该死的天气,登州扩编过的锦州军虽然已有“摩托化”军团的雏形,但这“摩托”可不真是后世的机械化车辆,而是要吃草喂料的马匹。一旦下雪势必结冰,到时行军可真是寸步难行。而且辽阳毕竟曾是大明的辽东都司所在,城修得极其高大,又做了金国四年都城,哪里能是金州、复州这些曾经的卫城可比的。他也不太可能真把几百门大炮拉上去,战线实在是太长,万一八旗主力回师,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到目前为止,大勇还没自大到凭着新组建的锦州军就能和八旗主力决战。
要是辽阳城和鞍山一样顽抗,也不用多久,只要拖上个四五日,他就只能灰溜溜的退师了。他不能也无法将夺取沈阳的希望放在老天爷不会下雪这个奢望上。现在已经很冷了,各地上报都有士兵被冻伤,大勇已经下令尽量宰杀牛羊,取油膏防冻,以免不必要的伤亡。可一旦真的下雪,就是再多的油膏也无法避免冻伤,这该死的关外赖小冰河影响,实在是比年太冷了,太冷了,老天爷到现在还没下雪,已经算是给锦州军开了外挂,大勇可不指望这外挂会一直开到明年。
见大勇犹豫,图鲁什知道对方心动了,忙趁热打铁道:“天时虽然不在将军这边,可是只要得我家主子相助,这天时也好,地利也好,人和也好,可都在将军这边了!”
大勇仍是不置一词,但表情明显松动了。
“可不费吹灰之力,不损一兵一卒就拿下辽阳,便等于是替将军拿下沈阳省下几天时间,有这几天时间,将军还能打不下沈阳来?而且有我辽阳城做为依托,将军也不必再担心粮草安危,进可攻,退可守,更有我家主子相助,要取沈阳城真如将军适才所言探囊取物般简单。而我家主子所求不过是想觐见贵国皇帝,请贵国能够助我家主子和洪太争夺关外,此等所求并不为过。明金双方在关外打了二十多年,要是贵国皇帝不想收复关外,也不会连番修筑大小凌河城,更不会让将军渡海远征了。”图鲁什不知道锦州军其实是私自出军,根本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要是知道,怕就是另有一番考虑了。毕竟莽古尔泰求得是和大明合作,而不是和一个明国朝廷并不信任的将领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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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鞍山条约(下)
“唔...不战而得辽阳,一可免本帅手下儿郎无谓伤亡;二可替本帅争取足够时间,解了本帅后顾之忧,若能一举夺得沈阳,此战,你家主子当为首功!嗯,好,本帅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只不过...”
图鲁什脸上刚有喜色,却见大勇话锋一转,又面露难色道:“只不过本帅却是不敢保证你家主子能够觐见我大明天子,因为这事不是本帅能擅做主张的,须得报于朝廷知晓,尔后由天子亲断才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要将军能够将我家主子献城助明之事上报朝廷,我等便感激不尽了。”
图鲁什和额必伦都放下心来,明国不同大金,那武将的地位并不高,真正能够决断的都是朝堂上的文臣,没见明军向来都是文臣督军的吗,自杨镐始,熊廷弼、王化贞、袁应泰、孙承宗、袁崇焕、丘禾嘉、张春等等,无一不是文臣督军,那武将只能听其命奉其令在前厮杀,何人敢自作主张决定的,就是强如祖大寿,也脱不出这个范畴,何况施大勇这个这个小的锦州参将呢。他真要敢大包大揽,二人反而会怀疑起来。至于明国天子会不会不同意莽古尔泰进京觐见,他们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因为他们想不到明国会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毕竟这是一个对明国更有好处的事情。
“事不宜迟,还请将军火速接管辽阳,以免夜长梦多。”得到大勇的承诺,图鲁什便开始催促明军马上接管辽阳,明军早一点入城,他也能早一点安心。
大勇却是不着急起来,笑道:“这事不急,不急。”
大勇的态度让图鲁什怔了一下,不解的问道:“将军既已答应我家主子的要求,我家主子也是诚心献城归明,将军又欲取沈阳,何以却不急着进辽阳了?”
额必伦也是大为困惑,试探般的问道:“将军莫非还有其他的条件?”
大勇赞许的看了一眼额必伦:“你猜得不错,自你们进到这个屋子,便一直是本帅在听你们说,现在,却是本帅要说几句的了。”
“不知将军还有什么条件要我家主子答应的?”图鲁什心跳了下,直觉施大勇接下来会提一些让人不能接受的条件来。
额必伦也紧张起来,眼巴巴的盯着施大勇。
大勇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如此,他道:“本帅的要求也不过份,辽阳城里旗人众多,本帅担心这当中未必都是肯随你家主子归明的,所以任由这些人留在辽阳城,我军未免不放心。所谓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试想留着这么多隐患在身边,怕是你家主子觉都睡不踏实吧。”
“这....”
额必伦和图鲁什回过味来了,施大勇这是要他们清洗辽阳城的旗人啊!他们投明已是不得已,如何能狠下心来对那些实质已构不成威胁的同胞下手呢。二人呆在那里,半响没有说话。
大勇不快了,怒哼一声:“上山落草为寇还讲究个投名状,你家主子既已决定归明,那些不愿跟从的旗人便成了我大明的敌人,对敌人焉能手软?况他们今日不愿投明,明日说不定便成了洪太麾下兵马,到那时还不是要和他们战场厮杀。既然早晚都是生死仇人,又何必妇人之仁,统统杀了岂不更好?”
额必伦思来想去这事干不得,若他父子真屠了这辽阳城,怕在国人心中就再无半点威望了,更不会有人来投,没有部众的支持,他父子便真只能任由大明摆布,而不是如事先计划那般取得明人支持打败洪太后,转而再与明人一较高下,重现大金的辉煌。
念及此处,额必伦便咬牙对施大勇道:“一座辽阳城已足显我阿玛归明之心,将军何必强人所难,此要求恕我父子无法办到。”
图鲁什也愤然说道:“我等毕竟是旗人,怎能忍心对同胞下手,再说辽阳城乃镶蓝旗驻守,我家主子手下并无多少兵马,若是答应将军此求,怕力犹不及反闹出大变来,请将军三思!”
听他二人这么一说,大勇倒是想起莽古尔泰乃从沈阳仓皇逃出,身边如何会有多少兵马相随,能勉强镇住辽阳城的镶蓝旗就算很不错了,便很是体谅道:“也是,倒是本帅疏忽了,既然你们做不了这事,那这事便让我军来做就行,你们也不必插手,想必我手下儿郎们很是乐意替你们排忧解难的。大家今后都是一家人了,往后你们有什么不好做的事便只管告知本帅一声,本帅可是责无旁贷的。”
大勇的话让图鲁什和额必伦面面相觑,二人均是无语。片刻,图鲁什突然跪倒在地,恳求道:“请将军打消屠城之念,辽阳旗人于我等手足同胞,我等如何能坐视他们被杀,再说事情一旦传出,怕再也无一国人来投我家主子了!若无国人支持,我家主子如何能为大明出力讨伐洪太那逆贼呢!”
“只要将军放弃此念,我阿玛愿亲为先锋替将军夺取沈阳城!”额必伦语带威胁,似要施大勇不同意,他父子便不会替明军攻打沈阳城卖力。
“这么说,你们是不答应了?”大勇面色有些古怪,看不出是喜是怒。
“此事万万答应不得。”图鲁什和额必伦态度坚定,但都不敢看大勇。
大勇盯着他二人看了又看,确认这事没的商量,便退步道:“好吧,看在辽阳城的份上,本帅就放那些人一条生路吧。你们且回去将愿随你们归明的旗人列个名册出来,将那不愿归明的旗人也列个名册出来,待本帅进了辽阳后,前者须由你家主子领着做我大军夺取沈阳先锋,后者则必须尽数迁出城去。本帅把话给你们说到位,本帅是答应你们不杀,可本帅部下儿郎们却是一路杀出了性子,若你们手脚不快些,本帅也难保会闹出什么来。到那时,你我双方这脸面上须是不好看的。”
听大勇这么说,二人俱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忙道:“将军放心,我二人回去之后立即着手此事,绝不让将军难做。”
“你们归明之后,所带部众如何处置,又暂在何地安置,军械粮草又如何安排,辽阳城中的辎重如何划分,随我大军攻打沈阳如何协调,这些都是要马上解决的,嗯,这样吧,你们且与我的参事吴先生商议,把这大大小小的事情拟个条程出来,有了这些白纸黑字的条程,本帅放心,你们也放心,合作起来便如虎添翼了。”
“将军所提建议甚好!”
图鲁什和额必伦听了这个提议均是大为认可,本来他们还担心献出辽阳城后如何和明军打交道,现在施大勇主动提出来省得他们还要询问自是再好不过了。
大勇也不与他们再谈,叫人领二人先下去吃些饭食,尔后就由吴赫寅与他们细谈,他自己则要马上率领鞍山的明军赶往辽阳。
等图鲁什和额必伦下去后,吴赫寅上前问道:“大帅真的要收容莽古尔泰?”
大勇点头道:“难得有这么个大人物来投我大明,又双手奉上辽阳城,本帅若不笑纳,恐怕天下人都要骂我白痴。”
吴赫寅却道:“莽古尔泰这人素以残暴著称,比起在关内屠城的阿敏不逞其让,小人在沈阳时,便听人说这莽古尔泰堪比恶狼。眼下他不过是走投无路才来投我大明,可一旦有了立足之地,喘息之机,恐怕其狼子野心不死,时日长了,小人担心他反成我大明又一祸患,所以将军不能不防啊。”
“那就让这条走投无路的恶狼变成一条听话的丧家之犬。”大勇不以为意,“眼下还是用得着他的时候,毕竟是个金人的贝勒,又是镶蓝旗的旗主,就算再不顶事,报到朝廷也是对本帅的一桩大功,再说攻打沈阳还得让他充当向导呢。本帅可是很乐意看到他女真鞑子狗咬狗,哼哼,自古最难就是手足相残,不知洪太听到他兄弟率兵攻打他的老窝会是何感想。”
一听大勇要攻打沈阳,吴赫寅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去,激动之余又问道:“那将军准备何时向朝廷奏报莽古尔泰献城归明一事,又准备何时送他去见天子?”
这个问题让大勇很是诧异,“本帅现在自身都无颜得见天子,又如何能将他一降人送到御前,至于奏报更是从何提起,难道真有莽古尔泰投明一事?”
“这....”吴赫寅本来还要说先前施大勇说得明明白白,也答应过人家,怎的现在却翻脸,可刚张嘴却猛的一个哆嗦,那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了。
“既然如此,那将军拿下沈阳后打算如何处置莽古尔泰?”
“狡兔死,走狗烹。等打下沈阳,本帅请儿郎们吃狗肉。”
闻言,吴赫寅喉咙禁不住又咽了下,后背升起一股寒气,下意识的就想抬脚赶紧走出这屋子,但他刚刚受令要和图鲁什他们定什么约,所以有些事情他还得问清楚,得把施大勇的真实意图体会到,免得办砸了差事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小人从未经手订约之事,还请大帅吩咐一二。”
“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大勇很是无所谓。
“啊?”吴赫寅一惊,这算什么订约?忍不住便劝:“要是统统答应对方的要求,这条约岂不是对我方不利,小人素知大帅是重信守诺之人,要是立了这么个条约,大帅日后如何对他们下手?”
“守信也是要看人的,本帅从来不准备遵守这条约,只是让他们安心为本帅所用而已。时机成熟,这狗屁的条约随手撕了又如何。”大勇脸上尽显无赖之色,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
“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和他们谈,小人也一定满足他们的要求。”
吴赫寅算是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位杀人如麻的明将,带着重新的认知便要去竭力完成他的使命。临到门口,却听背后传来大勇的声音,“这条约得定得正式些,不能叫他们有什么疑意,得让他们欢天喜地的认为本帅是真的要和他们做盟友,也是真的为他们打算,这样他们就能心甘情愿的替本帅去打沈阳。噢,对了,这条约对外便称《鞍山条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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