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变节不可怕
所以如何定xìng宋光兰这个人,实在是有些说不清的,你不能单以事情的表面下论断。据宋光兰本人对大勇说,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闻知官军攻打登州,他便立即和投降叛军的原登州府县官员合谋开城内应官军,因此他们是有功的,大大有功,若不是他们,登州恐怕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被官军收复。
这等说辞,大勇自然是不信的,也不会理睬,在他看来,这等说辞和那“墙头草”绝对是有的一比的。但是锦州军征战有余,治理地方却是不行,且初来乍到,没有帮地头蛇帮着整治还真不行。为了登州的稳定,大勇采取了权宜之策——和这些降官合作。要不这么办,他只能把手下那些只会杀人的武将们派出去充任民政官,如此,怕登州城中立时就要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
为了登州尽快安定下来,大勇当断则断和宋光兰等降官合作,不仅拨了两百人临时作为登州府的差役,还给了他们几万两银子作经费,另外原府县衙门的吏员只要没死的都官复原职,就指着他们将登州这个烂摊子迅速收拾起来,让大勇西征无后顾之忧。
宋光兰等人做得也不错,至少,在大勇率部出征莱州这段时间内,登州城中的一应事务都被他们料理得有条不紊,还能抽调出一批粮食供应前方,着实被大勇好好夸讲了一番。
等到大勇带着几万叛军回到登州,这些早已被大明吏部除名的官员们任务便更加重了。他们不但要执行大勇将境内百姓集中迁到登州的命令,还要负责发放赈济粮的任务,另外还要统计屯田所需的土地和工具缺口,并且还要维持城内的治安,隔三差五还要接受大勇的新指令,真可谓是任重而道远。
也真是难为他们了,要知道这些个官员在竭力cāo持大勇交待的差事时,可都对自己的脑袋是否能够保住提心吊胆,便可知他们心中的压力有多大。
监军道王徵是个苦命人,这苦命人倒不是说他自幼家贫,寒窗苦读、家有寡母,从小饱受乡邻欺压什么的,而是说他运气不好。他的确是运气不好,天启四年科举中第,二甲十一名,按惯例他这名次应是进翰林院的,次一点也应该进科道,结果他却是直接被外放出京当了个知县。
有明一代,这内阁学士多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六部重臣也都有翰林院的经历,所以世人说翰林院虽乃清贵衙门,但只要进去,rì后总有出头之rì,运气够好,将来都是要入阁拜相的。那科道虽说比翰林院差了点,但都察院也好,六部给事中也好,做得好了,往往一封弹章就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名声大了,巡抚巡按都不是痴想,算起来对进士出身的官员也是出人头地的一个捷径。可惜王徽实在是命不好,二甲十一名最后竟然翰林院进不去,科道也进去,六部主事也轮不到,直接给外放出京当知县了,还是放在山东一个下等县。这对堂堂二甲十一名的王徽而言着实是个晴天霹雳了。
世上总有不甘心的人,但凡是有进取之心的人,都不会安于现有的环境,总想着往上攀爬,让自己rì子过得更好些。这王徽便是一个不安份的人。当知县时,他样样做得比同僚好,官声颇佳,吏部的年终考核年年也是上上,省里和府里对他也是颇多赞许,上官们难得的没有打压这个苦命的进士。就这样,在他的不断拼搏下,凭着过硬的政绩终是脱了七品官服,先换了六品同知袍服,紧接着又换上了五品的监军道绿袍,成了登莱境内仅次于巡抚孙元化、登莱道宋光兰的三号大员。
登莱巡抚衙门是新设不假,但却是重镇,系着关外大明军镇的命脉,又提着东江诸岛,对东虏有牵制作用,因此虽是只辖两府,但朝廷对它的重视却是很大的。当初巡抚孙元化说要练军便练军,说要买炮便买炮,说要募兵便募兵,军政大权是一手抓,要粮食,朝廷给;要银子,朝廷给;要人,朝廷也给。一句话,只要孙元化报到朝廷的,朝廷无一不准。如此放权,连带着登莱的官员们也都是跟着显赫起来。
王徽这个监军道更是意气风发,本职工作做得是尽力尽力,盼着有朝一rì能够凭着登莱的功绩升任他省布政,尽而再成封疆大吏,如此也算不负十年寒窗之苦,光宗耀祖了。岂料上天和他开了个玩笑,正飞黄腾达之时却平地响起惊雷,孔有德叛乱了!
这一叛乱把个登莱上下美梦击得粉碎,辛辛苦苦cāo持起来的家当全作了他人嫁衣,除了那些宁死不降的官员外,大多数登莱的官员都在叛军屠刀的威吓下变节,摇身一变成了李九成大元帅府节制下的登莱新贵。
王徽本不想降,他也想杀身成仁,全了自己名节,可是事到临头,那绳子终是套不到脖子上去。再加上宋光兰等人的极力苦劝,王徽还是没过得了心头那坎——咬牙降了。
从朝廷官员变成乱臣贼子,这个打击对王徽可是致命的,他再惜命,也不可能瞬间转换角sè,死心塌地的跟着叛军走,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王徽虽然接受了李九成授予他的登莱布政使一职,但却是天天窝在家里借酒消愁。这一醉,直到锦州军攻破登州方结束。
打开城门望见官军大旗时,王徽心中酸甜苦辣都有,真是百感交集,难以言语。和他同样心情复杂还有知府吴维城,同知贾名杰,知县宋诚等人。
悔恨、愧疚,急于赎罪,是眼下登州城中原来那些官员共同的心情。宋光兰领着一众“大人们”已经不止一次要求见大勇了,但每回都被大勇以公务繁忙推脱,只要他们安心办差就可,其他的别想那么多。
事关身家xìng命,有几人能洒脱的?大勇轻松一句话,这些大人们却不敢真就信了。本来就对大勇那句“贼逆伏诛之rì,便是尔等重见rì月之rì”的话怀疑,现下见大勇都不大理睬他们,众人更加是心中没底。
连着求见了三次,宋光兰他们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大勇,不等他们先开口询问大勇曾经答应他们向朝廷上疏证明他们反正功劳时,大勇先说话了,他道:“你们心里怎么想,本将都知道,要说本将不知道,那肯定瞎掰。不过现在本将说什么,你们心中都不会踏实,总要见到朝廷旨意下来,你们才能安心。所以本将也不想和你们多说什么,本将只想对你们说一句,变节不可怕,怕得是不知悔改。所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先前你们走错了一步,这会却是万不能错了。只要你们将本将吩咐的事情都做到了,本将便把话给你们摞这,朝廷断不会要了你们脑袋。至于你们是否还能在这登莱为官,却是要看你们自身了。我锦州军中,向来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若你们有功,本将自然会向朝廷请赏;若是有过,那却是饶无可饶的。尔等都明白了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无耻发粮裁军
“明白明白!...”
一众官员不迭点头,大勇那句“变节不可怕,怕得是不知悔改”当真是说到他们心坎上去了,要不是刀架脖子,哪个会做这有损名节的耻辱之事呢?事情已经做了,再砍他们脑袋也于事无补,不如给他们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此才是最妥善的解决办法。
“将军一席话,胜过我等读十年书啊!将军尽管放心,我等必尽心办事,不负将军所托。”
“卑职这就去乡下招揽流民,半月之内定要将这府县境内的百姓都迁到府城来。”
“将军体恤下情,知我等有为难之处,一句功过之说顿叫卑职茅塞顿开,有将军在,卑职敢不效犬马之劳?”
“自今往后,将军所说的每句话下官都要牢记于心,时刻不忘。”
“若得朝廷赦免,将军便是下官的再生父母啊!”说到激动处,知县宋诚“扑通”一声竟然跪倒在地,两眼通红情辞意切的就要给大勇磕头。
他这一跪不仅把大勇吓了一跳,连带着那些官吏们也都是吓了一跳,但震惊只是一瞬间的事,旋即扑通又跪了一大半,异口同声称大勇不但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更是这登州百姓的再生父母,他们无以为报,只能以父子大礼相拜,如此才能聊表心中感激之情。
同来的二十多人只剩登莱道宋光兰和监军道王徽还傻傻的站在那,同僚们的丑态让这二人心下很是不耻,但却谁也不敢讥讽他们,相反在短暂犹豫后,二人还是迟疑着也跪了下去。
当rì叛军逼降时,出于经营登莱的缘故,李九成和孔有德多少对一众官员们有些礼遇,所以虽说降了,但宋光兰仍没下作到认贼作父,骨子里尚还留着点文官的气节,对一众叛将也不是巴巴的奉迎,更别提在他们面前下跪磕头了。现在倒好,在叛军面前没有死命巴结,在朝廷的军将面前却这般下作了,这心中屈辱之感涌上心头,真是让他百般难受。
就在一年前,那登州军营中的将领看到他宋光兰还是一口一个“大人”叫着,现在,唉!这叫什么事!事!....
王徽倒是看得开了,命不好怨不了旁人,所谓法不责众,同僚们一股脑不要脸了,他还要这脸干嘛。况且,他们现在还有脸吗?能保住脑袋就别管那早就没了的脸面喽。
阿谀之词不断的在耳边响起,大勇苦笑不得,有些厌恶众人卑躬屈膝的丑样,对他们如此讨好自己的原因,他是心知肚明,还不是为了自家能保他们xìng命。
若换作从前,这些个官员们哪个不是自视甚高,“文贵武贱”四字可是牢牢的印在他们的心底的。别说区区一个锦州参将了,就是总兵镇台来了,只怕这些个官员们也不会把脸卖成这样。
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但是贪财也就罢了,怕的就是这文官也怕死啊。为了活命,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现在这样,将来又会如何呢?
一句话,今非昔比了。
将一众官员们送走后,郭义问大勇:“将军真要保住这些人吗?”
“眼下登州离不开他们。”大勇答非所问。
郭义提醒大勇道:“将军,这些人身为大明官员却不思报国反而投降贼人,怕朝廷容不下他们。”
大勇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大丈夫言出必行,我既已答应他们不虞有xìng命之危,便当保住他们项上人头,否则何以立信?”
“万一朝廷非要杀这些人呢?”郭义心道朝廷可不会顾及将军的想法。
“唔...”这个问题倒真是让大勇头疼,想了想,随口说道:“那就瞒天过海,朝廷毕竟离得远着呢。”
............
从莱州运粮的车队每天都络绎不绝的进出着登州的城门,一车车的粮食不仅让百姓们安下心来,也让锦州军安下心来。在第一批一百多头肥猪运到后,大勇立即下令全部宰杀,好好犒劳自己的部下,顺便也让久未吃肉的灾民们也打一打牙祭。锦州将士吃肉,新归附的几万叛军自然也要给些骨头啃啃。锦州上下在饱餐之后,一口同声还是这猪肉好吃,那人肉酸,不好吃得很。
真金白银买来的粮食也让宋光兰等一众官员们有了底气,原先他们还担心费尽心思把人迁来却没粮食给他们吃,结果在家乡没饿死,倒在府城饿毙,那跟造孽没什么区别。好在施大勇不知从哪拉来的粮食,让他们没了这个担心。
有了粮食,移民安置救济的工作就必须加快了,城中现在大小粮食供给点有十多处,每rì里官府都派人沿街鸣锣,提醒百姓们到供粮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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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是十岁以下幼儿一次可领四两米(面),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不问男女,一次都可领半斤米(面),五十岁以上的则参照幼儿发放。如此一家比如有男女四人,一天领到的粮食能达到四斤左右,这可是这些灾民想都不敢想,兵灾之前太平年景他们也不曾每rì吃这么多粮食。
有官员劝过大勇不要给灾民发放这么多的粮食,一家一天给上一斤就行了,保证他们不饿死已是大勇恩德,给那么多做什么?大勇却是不听劝,执意按这个高标准发放,说是百姓苦,自己能多给一点便是一点,何必斤斤计较呢。也jǐng告从事粮食发放的官吏们切莫从中伸手,更不能克扣,否则就把他们剁了喂狗。
jǐng告过后,大勇不放心,生怕这些贪惯了的官吏们会忍不住伸手的诱惑,为此特意在每处发粮点都安排锦州松山出身的军官监督,并且每rì的帐本他都要亲自过目。好在没有发生降官贪污的事情,也是,这些人如今xìng命都在大勇手里,也早就不是什么朝廷的命官,哪里还有胆子做那贪污之事呢。
定下标准,不论是那一万多叛军的家眷还是大勇带来的难民以及邻近府县迁来的灾民,每rì口粮的供给都是一样的,并无歧视。
初时,还因为人太多,供给点维持秩序的兵丁少发生混乱,百姓哄抢的事情也出了几起,但在大勇又派出一千兵丁供登州知府差遣后,这等哄抢混乱的事情便彻底消失。
残存百姓多是老弱妇孺,青壮皆被叛军裹挟走了,无赖地痞子也没能幸免,再加上百姓手中根本没有余财,所以官府根本没有什么治安案件好审,从上到下全投入到移民和安置救济的大事上。
与此同时,恢复府城周近田地生产已经提上了rì程,宋光兰等人报上来的青壮缺口有四万之众,说没有这么多的青壮,府城周近的良田便无法保证全部及时种上秋麦,在登州屯田一事也就成了水中镜月。
缺口之大,裁军便成了大勇的当务之急。
第三百六十七章战兵青壮老弱
现在登州左近可供大勇裁撤的兵马一共有五部。一是他以南下800士卒扩充起来的锦州本军,有兵员4600人;二是在平度沟掳获的青壮俘虏,这部分人原也有4000多人,不过在往登州的路上被宰杀吃掉了700多,剩下不到3500人。三是朱桥之战后俘虏的东江兵及招远来投的叛军主力,这部分兵员最多,有近五万人。四是在莱州投降的李忠辅、耿仲明部,当中还有两千毛承禄麾下的东江兵,大概人数在一万二左右。最后一部分则是登州水师,总兵钱大刚以下共计6000人。五部兵马加在一起近十万之众,这个数字肯定不是大勇能养得起的兵马,也是朝廷绝不容许的。要想养十万兵,除非整个辽镇都在大勇手中,否则他就是绞尽脑汁也不可能做到。
而且自松山起,大勇一直走得就是jīng兵道路,他深信兵不在多而在jīng,一支人数不多的jīng兵所起的作用远超过数万乌合之众,南下以来的战事已经充分证明这点。
五部分人马,锦州本军大勇肯定是不会裁的,登州水师他也不打算裁,因为他还要借助水师的战船。排除这两部分,剩下的三股人马便首当其冲了。
再三斟酌后,大勇定下了裁撤的原则,首先他将耿仲明、耿仲义、李忠辅、向宠、高怀、林泰、杜国、沈义、梁道等一干降将招到自己临时军帐所在,开诚布公的告诉他们锦州军养不起他们的手下的兵马,朝廷也不会容许他们再继续拥有自己的私兵,因此裁撤他们的兵马势在必行。
“要人头还是要荣华,就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了。”
大勇根本不担心在座的降将们会有人抗拒裁军的命令,这些个在叛军中人五人六的高级将领实际上多是些千总把总,和他这正儿八经的锦州参将相比,等级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况且这些暴发户早被自己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和施大勇讨价还价的勇气。(首发:)
“我手下那些人都是从山东裹来的壮丁,充为辅兵都难,留着他们也是浪费咱锦州军的粮食,将军不提,末将也早就想把他们解散了。”第一个表态支持的是向宠,手下聚拢了四千多人。他是个知趣的明白人,知道自己身上有几根骨头,也知道自己今后的富贵系在何人身上,所以大勇话音刚落,他就做了这第一个响应号召者。
有向宠带头,高怀、林泰等人也紧随其后,纷纷表示支持,其中有几个还有些眼红风头叫向宠那小子给抢了去,要知道投降施大勇后,在他面前表忠心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李忠辅和耿仲明原先心里还有些担心,怕手下兵马被裁后,自己在锦州军中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但见高怀他们一窝蜂的响应裁军,二人也只能表态支持。不然怎么办?高怀、向宠他们加一块近五万人都同意裁,他二人手下不过一万出头,真正的战兵只三千多人,不用那些家伙为了邀功向他们动手,锦州军的骑兵就能将他们荡平了。
小官屯外那三千辽东骑兵如何败的,败得怎么惨,李忠辅和耿仲明心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呢,要是当rì他二人横下心来跟毛承禄一块闹,只怕已经到黄泉之下和李九成、孔有德会合了。
耿仲明其实还是登州城破的罪魁祸首,排在朝廷必杀的逆首名单前几位,现下也还顶着叛军余孽的名头呢,大勇一天不蘀他洗白,他就一天活得不安生。要继续反,又没有那个实力和胆子了,眼下除了老实听命,他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众降将的响应之快倒让大勇有些意料,他原还以为会有人站出来跟他讲一番价,现在倒好,自己完全是一呼百应,连准备好的恐吓之辞都不必舀出来,当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感觉就跟自己闷了个“三条a”所有的玩家都死命跟一样。
“那好,既然诸位这么深明大义,本将也没什么好说的,各位的功劳本将心中都是有数的,朝廷那边,本将肯定是要蘀诸位争取的。”
没有想闹事的,大勇便也不再废话,要林俊义将裁撤的方案告诉一众降将。
首先,各将如实上报部下战兵数量,披甲不披甲,是铳兵还是其他兵种,是否曾是东江兵都要详细上报,尔后这些战兵将全部由锦州军接受并加以改造,相对应的,锦州军也将舀出一批军官的位置来安插这些降将和手下亲信军官,另外还会予以赏赐。在林俊义介绍的时候,大勇特意插话告诉降将们,这批军官的任命他肯定是会上报兵部的。闻言,一众降将们顿时两眼发光,心眼一下活了起来。
战兵集中后,剩下的人则统计出有多少被强拉的青壮,又有多少依附的土匪鸀林,另外还有多少老弱充数的。等人数统计好后,青壮一律转为屯田军户,老弱则在登州城中安置,有想回乡的也发给盘缠让他们回去。至于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响马,也全部由锦州军接受,选jīng壮,去老弱,依战兵办法安排。
林俊义宣读过后,大勇问诸将们还有没有意见,诸将都说没有意见,一切都听将军处置。当下,大勇便要他们回去统计,统计上来后由锦州军协调登州官员予以处置。
经过整整三天的统计,各部如实上报的战兵有14000人(包括挑选出的土匪),青壮35000人,余下老弱病残1700老弱病残中有4000多人选择归乡,在发给他们盘缠后,大勇又一人给他们发了十两银子,告诉他们这是之前对他们随军西征的赏赐,算是兑现了诺言。
35000青壮有不少人也想回家,他们的来源十分复杂,有北直隶的,有山东的,还有登莱本地的,甚至还有一部分河北和京畿的。对于他们的回乡要求,大勇考虑之后予以拒绝,明确告诉他们,若想回乡,先得在登州种三年地,三年期满由锦州军发放路费和赏银归乡。
这个条件容不得讨价还价,有谁不愿意的,直接充为随军民夫。如此严令,想回乡的青壮只能无奈答应留在登州,好在最长不过三年,三年期满自己就可以回家,另外还能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比起现在两手空空的回乡要强得多。再说安安生生的种三年田可比给官军当民夫强得多,后者可是随时都会有生命之危的。(首发:)
第三百六十八章 屯田 卫所 娶妻
大勇对战兵的补充整编很上心,每rì基本上都在位于原水城的军营之中。14000战兵是降将们报上来的数字,实际是披甲兵4000,另外就是全部持铳的东江兵。这些人一半来自于孙元化重金打造的火器新军,另一半人则是响应孔有德叛乱的东江兵,内中又以毛承禄的部下较多。
登州水师的情况也比总兵官钱大刚报上来的要差了些,他上报的大小战船148艘,实际只有125条能用,内中还有一半是用来海运的船只,并非战船,朝鲜送给大明的三艘大型战船也在其中。水师官兵倒是有6000人,但只1500多人可称合格的水师战兵,其余的大多是强拉的登莱沿海渔民。水xìngcāo船都还可以,但却是缺少海上战斗的经验和技巧,这恐怕也是当初钱大刚愿意投降而非负隅顽抗的原因之一。
屯田和军户、老弱的安置大勇完全交给了宋光兰、王徽等人,严格说起,这几件事情的重要xìng其实一点也不亚于锦州军扩充整编,但大勇实在是没有多余的jīng力,只能放手。
如何屯田,大明有二百多年的经验可循,只要照章办事,也不须多费什么心思,事情便能做得大差不差。虽说两百多年的卫所军户制早就烂得一塌糊涂,但大勇相信这是因为年代太久远,各种历史原因造成的结果。单屯田这个办法对于已经十室九空的登州而言,还是具有可cāo作xìng的。
对这三万五千青壮的管理,大勇也是依然采用卫所制,管理青壮的从锦州本军松山旧部退役的伤残军官士兵,另外大勇还抽了五十名军官,五百名老军担任管理军屯的任务。这些军官士兵多是担任千户、百户、总旗,小旗的人选则在青壮中挑选。
对这些突然任命的千户、百户、总旗们,宋光兰和王徽等降官表示了担忧,因为施大勇自己本身不过才是锦州副将,如何有权力任命这些千户、百户们呢,这做法是不是有所偕越,犯忌呢?
对此,大勇一笑了之,不过就是易于管理的名头,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他本人还自命登州卫都指挥使呢,难道他这个都指挥使真是就是都指挥使了吗?登州卫又真的存在吗?不过是对内方便而已,实际上和后世的队长、村长、乡长没什么区别,或者说就是变相的保甲也行。左右也不会让朝廷知道,天高皇帝远的,登州这烂摊子怕朝堂诸公谁也不愿来收拾。
施大勇不在乎,宋光兰他们也无话可说,别看城中百姓看到他们还是一如从前们敬畏,一口一个大人称着,实际上他们还不如这些百姓呢。人家可不怕掉脑袋,他们这脑袋却是不太稳固。
除了组织监督生产的任务,大勇给这些算是嫡系的千户、百户们另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农闲时要尽量组织手下的青壮进行一些军事训练,不求他们能和锦州军一样,至少也要有自保之力。尔今西北、中原流寇四起,登莱又刚经大乱,谁也不知道以后的rì子里登莱还会不会遭兵灾。所以提前有个准备是必须的,另外还可以为锦州军提供兵源。为此,大勇特意调拨了一批兵器下去。
大勇是后世而来的现代人,当然不会有这个时代官员的呆板和保守,在要求这些青壮尽义务的同时,他也给了不少权利。诸如三年期满可以归乡,也可由锦州军安排在登州安家,分给其田地,免多少税,另外对于征调充军的,也给一些补偿。诸如此类优惠政策,大勇也是一步步摸索着来,尽力做到最好。毕竟前世只是个无所事事的赌徒,所知有限,今世无奈面对,摸石头过河就是了。谁也不是天生就是能文能武的主,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天才。
城中百姓的安排也都由宋光兰等降官们在负责,他们原先都是父母官,这方面自然也是他们的强项。大勇也不苛求他们能做到自己想像中那样,只要他们保证不饿死人,恢复市面,让百姓有田种,有屋住,有收入来源,有市集可以买卖。至于降官们提到的赋税问题,大勇是大手一挥直言都免了。免多少年呢?大勇心中没底,他在登州做得这些事情可没有得到朝廷同意,新来的官员会不会支持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也不敢狮子大开口,便说先免三年。登州现在这个样子,朝廷要是不免三年税怕也不好意思。至于rì后的事情rì后再说,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不成。
宋光兰他们提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锦州军一路解救了不少被叛军抢去的女人,前后怕有一万多人,这些女人现在都是无依无靠的,是不是可以允许她们和屯田的青壮重组家庭,算是对青壮们的一个奖赏,如此肯定能在三年期满后留下相当多的青壮继续在登州扎根。
一个地方,有人才会繁荣,没有人,地方再大也没用。宋光兰他们不是登州本乡人,现在想着只是一心办好大勇交待的事情保命,对登州rì后没有什么长远规划。提出这个办法的是几个登州府衙的小吏,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家乡变成废墟,看着那么多同姓死亡,心中不悲痛是不可能的。从悲痛中醒来,他们自然就要为家乡着想一下,听说锦州军规定那些屯田青壮三年后可以归乡,他们就急了,要是人都走了,凭登州现有的人口,何时才能重新安定繁荣起来。
留住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女人,有了女人便会有孩子,再有官府给的土地,他们不自然而然成了登州人,哪里还会想回那个还不知道在不在的家。小吏们一琢磨,觉得把人留住是好事,便把这主意上报了。宋光兰他们也无所谓,想想也是好事,能让屯田军户消化这些女人对他们的负担也是一种减轻,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法子好,宋光兰他们不说,大勇差点忘记自己手中还有好几千女人,也想到当初自己收容这些女人可不单单是为了让她们能够活下去,而是为了给自己的部下们娶亲的。
想到那些随自己一路征战下来客死异乡的部下们,大勇就心酸不已,对死去的人,他只能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家乡,对活着的人,他却是能做得更好的。
拜文贵武贱这个根深蒂固思想所赐,虽然现在早不是太平年景,但那“好男不当兵”的思想同样还是百姓们的主流思想,因此绝大数平民是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当兵的,这导致大明的士兵们要么在本卫所同为军户之是嫁娶,要么就只能娶些身有残疾或是有其他毛病,基本上就是别人不要的女子为妻。
就现在,锦州军内除了几十个卫所军户出身的娶妻外,其他人可都没老婆呢,就连大勇都没有老婆。有时深夜,大勇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可都是女人的身影。
年纪轻轻就要提着脑袋跟着自己上战场杀敌,随时都有可能长倒不起,临死也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也体会不到家庭的温暖,更没有血缘留下,想到这些,大勇不但心酸更心痛。身为他们的将军,他不能让这些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年轻人就这样死去,他要补偿他们,他要给他们娶妻成家。
大勇说做就做,立时就将替部下成亲的想法告诉了曹变蛟、蒋万里、李大山他们,让他意外的是,这些部下却不赞成大勇这么做。他们告诉大勇,如果为军士们娶妻成家,那很可能会导致他们上了战场后不敢再拼命,因为他们都想活着回去。
这个顾虑不能不说对,但也不能不说全对。大勇反复想这好事变坏事的可能xìng,最终下了决心,吩咐各将回去传达自己的命令,凡是愿意娶妻的军官和士兵到郭义那里报名,锦州军将根据他们的条件给他们匹配合适的妻子。有暂时不作成家念想的可以在一段时间后再报名,总之一句话,只要有想成家的,大勇就满足他们,也不许部下们拦阻。
大勇执意如此,曹变蛟他们也无话好说,只好回去执行。当天,就有四百多锦州本部的军官和士兵报名要娶妻,另外还有很多人在观望。
降将们闻讯后也纷纷赶到大勇这里要求为他们的部下娶妻,对他们的要求,大勇却拒绝了,告诉他们,目前只能给锦州本军将士娶妻,他们原先的那些部下要等下一拨。而且这个娶妻不是人人都可以娶的,必须要满足条件,这个条件就是在锦州军中服役满三年,无临阵脱逃或者斩首达五级的才可以。
听了这个条件,降将们只能摇了摇头散开,他们也是抱着凑热闹的想法来的,倒也没有一定要给以前的手下娶老婆的念头。现在施大勇开出的条件明显就是一个门槛,也是用来考验他们忠诚度的一个试金石。降将们自知部下没一个能达到这个要求的,还是别凑热闹了。反正施大勇也没把门关死,不是还有三年呢嘛,斩首五级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造反时,哪一个没砍过十级八级的。
报名的期限是三天,最终有八百二十四人报名娶妻,他们中松山出身的有六十多人,400多昌平投军的子弟,另外就是第一批投降参加过小官屯之战的原陈有时叛军。对于娶到什么样的老婆,他们也无所谓,一切听凭上面安排就是。
大勇倒没把这个当月老的差事揽到自己手中,而是又推给了宋光兰他们,给的期限是十天。十天之内必须要让这些军官和士兵们人人有老婆,还要在城内有住处。
这可是把宋光兰他们给难住了,实在是拉不下脸做这媒婆事,最后又推到了那几个提议的小吏身上。这事既然是你们提的,就应该由你们来善后。
那帮小吏们倒是能干,全是登州的地头蛇,侥幸存活下来的哪家有可以婚配的女儿他们门清,本着拍锦州军马屁的念头,他们首先想到的可不是那几千曾被叛军掳去的女人。
一时间,登州衙门的书吏们全成了媒婆,施大勇给出的彩礼也不错,除了登州城中有房子(城中十室九空,无主的房子可是不要太多)还给分三十亩地,另外给一百两银子安家费,再者每年还可以从屯田的田地收成中享受分红。新娘子的父母也能另外得到价值五十两银子的财货彩礼,享受见官不拜的权力。
城中原有大户早就被叛军抢个jīng光,杀个jīng光,剩下的有能婚配的女儿也不多,勉强就几十个。这个数字显然和锦州军八百多老婆的要求差距太大,于是小吏们的目光又放在了那些从周围府县迁来的人家,在他们的不断游说和丰厚的彩礼面前,这些从屠刀下捡回命的人家如何会不同意。
虽说把女儿嫁给当兵的不安全,还给人看不起,但比起跟着自己过苦rì子,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了,而且那见官不拜不就是秀才相公吗?自己一大字不识的如今也能和秀才一样,这可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十天期限一到,八百多新娘子终于是凑齐,大勇一声令下,也不必挨家挨户办了,那太费时间,他可没多少时间耽搁在登州了。索xìng就集体办个婚礼就行了。
婚礼的主持人是宋光兰,王徽等降官们也迫于大勇的强令参与其中,婚礼没定在别的地方举行,原先大勇是准备放在水城的,但水城住满了士兵,有些不方便。最后大勇桌子一拍,登州巡抚衙门不是还空着嘛,也没损坏,地方挺大,空着做什么?拿来办婚宴最是合适不过。
这个地点的选择可把宋光兰他们吓倒了,那可是登莱巡抚衙门啊!虽说两任巡抚都为国尽忠了,朝廷也没委任新的巡抚来,可这衙门毕竟是大明的封疆大吏办公所在,怎么就能拿出来办什么婚宴呢,这还要不要官府的脸面了,要是叫朝廷知道了如何得了!
大勇还是一派无所谓,根本没有一点官家脸面的顾及,在他的强势下,宋光兰等人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去安排就是。虽说对这集体婚礼实在是没有经验,但他们也是参加过大户人家婚宴的,几十上百桌的也不少见,这集体婚礼想来也是多摆些桌子,新人们分几批向施大勇参拜一下就是,其他拜堂拜父母的就留着你们自个回家象征xìng磕个就是。
八百多对新人结婚,连上锦州军的将领,再加上主持的登州官员,女方的亲朋,至少得五百张桌子。巡抚衙门再大,它也不可能摆得下这么多桌子,最终还是大勇给拿了主意,衙门里摆军官的,衙门外摆士兵们的,反正衙门前的大前阔得很。
办婚礼当天,负责采购的军官们可是着实忙昏了头,在莱州的蒋万里为了完成所需的牛羊肉和喜事用的物品,不仅买光了莱州市面,还派人到周围的府县去采购,搞得那些地方的人都是好奇不已:到底是哪个大户家办这大喜事呢。
在接受最后一批新人向自己行礼后,大勇带着曹变蛟、李大山他们躲在衙门后堂好好喝了通酒。当夜,大勇醉得不省人事。好在外面有从莱州赶回的蒋万里、宋庆、郭城、王天德他们在维持,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第三百六十九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一)
九月初三,大勇同意将城中八千多无家可归的女子与屯田青壮配婚,当然,前提是女方要自愿。这一政策得了屯田青壮们的一致拥护,当然,比起锦州军规模浩大的集体婚礼,他们是没有婚礼可言的。
没有媒婆,没有彩礼,没有鞭炮,没有酒席,有的只是默默的期盼,一切都很低调,除了每rì一辆辆马车装着女人们带着少得可怜的衣物往各卫所载去,便再也没有大的动静了。但无疑,这是个善政,天大的善政,影响不亚于大勇安置灾民。
在大勇的催促下,登州城的一切已渐渐上了轨道,虽然人口不多,但这城市多少恢复了些生机。以前做过小买卖的也在街道上出现了,其他地方也有商人听说了登州已经安定下来,大着胆子来这做生意了。虽说市面上原先的那些店铺大多都还关着,但毕竟还是有几家铺子在官府的支持下重新开张。
临时的登州官府给大勇的帮助还真的不小,对宋光兰他们,大勇也越是欣赏起来,已经不止一次派人赴京打探朝廷对这些降官的处置消息了。
城里的房产不少,登州是登莱巡抚衙门驻地,又是军事重镇,叛乱未起时,登州城可是山东沿海最大的城池,孙元化当巡抚时,光是驻军就有四万多人,这城里的铺子会少得了?
在宋光兰他们的陪同下巡视了两个街道后,大勇越发舍不得让出登州,只要人口多起来,这座城池无疑就是锦州军的一座宝库。别的不说,光是那些铺子出售出租就能给大勇提供一笔可观的军饷。且登州城墙实在是高大,怕是都能和其他省的省府所在相比,有此坚城作为一个稳固根据所在,不比锦州那种进退失据的险地要强吗。
怎么办才能让朝廷将登州交到自己手中呢?不知何时,大勇脑中突然有了这种本不应该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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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在战乱中父母双亡,无亲无故的孤儿太多,大勇下令登州方面建立了一所孤儿院。大明境内其他的孤儿抚养所在一般都在寺庙,偶尔也有大户人家将自己的宅子捐出供孤儿们生活,不管是寺庙还是其他地方,地方官府都会专门聘请老师给这些孤儿上课,教他们读书识字,若是孤儿中有人能考中秀才,那可是地方官教化有功的表现,要是能考中举人甚至进士及弟,那这任地方官的名声可就名扬四海了,不仅仕途平坦,青史也要留名,最差得也会在地方志上留下墨彩浓厚的一笔。
宋光兰等按惯例也准备给这几百孤儿请人授课,大勇也同意了,他尔今的奋斗就是为了大明的下一代,让小孩子能够读书识字肯定是个大大的功德。不过,他却另外调了几个因受伤骑不得马的狼骑兵到孤儿院来做孩子们的教官,除了军中的一些军事训练,还要教他们火铳的使用,等将来有条件也可以进行骑术的训练。
这些想法都是大勇临时想到,说做就做,条程规章都不完备,大勇也不急,事情先做着,rì后再定制度也不是不行。
宋光兰他们以为大勇是要将这些孤儿训练成他的亲信家丁,因此对给孤儿进行军事训练没有异议,这年头大明的军将哪个不养着一批敢战的亲信家兵,但再怎么恩养总比不上从小就教诲训练得好吧。
人是大勇出,粮食也是大勇给,什么都是锦州军的,跟他们也没有关系,管什么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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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还没有派人来接收登州,也没有犒军的使者前来,锦州大捷和登莱平定的大功也都八字没一撇,许是功劳太大,朝廷一时半会也没拿出个妥善的封赏办法。大勇倒也不急,朝廷把这事再拖上几个月正合他意。不过他也不能一点不知道朝廷的动向,所以他要蒋万里向他讨了发往莱州的相关塘报,以便从塘报上知道些国内情况和朝堂上的事情。
督师朱大典已回转济南继续当他的山东巡抚,因高起潜是分脏同盟最大的受益者,朱大典出任山东巡抚又是高起潜向天子推荐,所以朱大典和大勇保持了一种友善,当然,这个友善是建立在大勇呈上的真金白银和战功分润的基础上,不然朱巡抚恐怕也不会正眼相对一个在他看来小小的锦州参将。
出于长期合作和拉拢这支能战之兵的考虑,朱大典回到济南后定期会派人到登州来通报一些消息,尽可能的给施大勇方便。对此,大勇也是感激不尽,至于那位死在李大山手上的鲁知府,双方都明智的没有提。
山东现在不可能不知道鲁雄和那五百守备兵马是怎么死的,也不需什么证据,单是锦州军能够突然绕到平度继而占领登州就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昌邑可是往平度的必经之路。
为了解释这起“误会”,大勇再次向朱巡抚进献了一万两银子。
人死不能复生,朱巡抚自然不会一根筋的要替鲁知府做主。虽说看不上一个才从三品的参将,但锦州军确是强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眼下闹流贼,西北、湖广、中原到处在闹,谁都不敢保准流贼会不会杀到山东来。眼下山东能战之兵勉强加在一块不过五千人,万一一下来上几万流贼,山东还真悬,到时肯定要向朝廷求援兵。
求强不求弱的道理朱大典还是明白的,要是朝廷派来的兵马连他鲁兵都不如,那对山东而言可真是灾难了,所谓“贼兵如虎,客军如狼”的话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要来就来最强的,且听说锦州军军纪不错,因此结好施大勇就有很大的必要。
朱大典不是个迂腐之人,早年又在福建打过红毛藩,两相权衡之下,自然知道做何选择。鲁知府那边,往朝廷报上个流贼入境,力战贼军而死就行,该有的抚恤也少不了他家人,有什么不好的。至于那死去的守备彭太和五百兵,朱大人可没什么好心情替他们争取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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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大勇掏银子给别人时,蒋万里都会肉疼,一万两不是小数目,当rì天子赏赐松山军斩首数百级大功也不过一万两银子,还是从内帑拨出的呢。不过上百万两银子都出了,在乎这一万两有意义吗?
该办的事情差不多都交待了,大勇便再也不管登州城的事,一头扎到水城之中进行整军扩充的事了。
15000原叛军中的战兵肯定要尽数整入锦州军中,一个人都不能放他们离营,因为这些人基本上都沾了人血,打家劫舍的事情干了不少,让他们离开军营的后果只会是一个,那就是贼心不改继续作匪。
于其让他们作匪拿刀砍杀自己的同胞,不如让他们跟随自己在战场上死去。
第三百七十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二)
以前的几次改编都是千人规模的,这一次却是要整编将近20000人,对大勇这个锦州副将是前所未有的一次考验。
怎么整编,用什么军制编是个叫人头疼的事情。
降将们为讨好大勇,建议他采用孙元化的火器新军制,理由很充分,他们麾下那15000人大多数人都是铳兵,有5000多人更是孙元化一手编练出来的,对于火器的使用已经很熟练,于其让他们放弃火器改用刀剑,倒不如发挥他们所长。耿仲明、李忠辅是这个提议的支持者,因为如果大勇采纳火器新军制,他们这些原火器军的军官肯定会得到重用。
向宠、高怀等人却是建议大勇从15000人选几千jīng锐扩充亲兵营,其他的则分散到锦州军现有营头。这个观点显然是受大明军将麾下能战之兵皆是亲兵的缘故。持这一观点的降将虽也有两三个出身火器新军,但大部分人却是东江出身,对火器并不看重,认为火器在战场上的杀伤效果并不大,且质量太差,不如刀剑弓箭长矛来得有用。
嫡系将领中,曹变蛟只关心狼骑军的建设,对步军营头如何改编并不关心,蒋万里他们的意见也在这两者当中,并无其他可供大勇参考的意见,所以如何选择就成了大勇一人之事。
身为穿越者,对火器的威力肯定印象深刻,因此两种观点,大勇倾向于前者,在做决定前,他特意叫人调来当初孙元化编军的一些规章制度以作进一步了解。
当初孙元化编练新军是弃了卫所制改用营制,一营4000人,其中战兵2000人,辅兵2000人,配有双轮车120辆,炮车120辆,粮车60辆,共300辆,武器装备则是一营有西洋炮16门、中炮80门、鹰铳100支、鸟铳1200支,炮手还配备手铳。
看到这个配置时,大勇还心生感慨,这军队的编制十分的熟悉,可以说就是一支火器化加“摩托化”的现代军团。以这支军队的强大火力,若不是出了孔有德叛乱,用在关外战场上还真是难说明金双方鹿死谁手。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真不知道是天要亡明还是大明汉家江山真的气数已尽,竟然出了孔有德之乱,让这重金打造的强大军团胎死腹中,否则历史或许会重新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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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供大勇整编的除了那15000叛军中的战兵,还有3000多从平度带回的青壮俘虏,这些人算是半战兵xìng质,之所以没有将他们转为屯田军户,是因为大勇认为他们在随军行动的过程中表现得十分服从,因此可以放心的加以使用。他却是不知,这些人对锦州军的服从不是因为对官军的畏惧,而是对同伴被宰杀的恐惧,更是因为他们也吃了人肉的缘故。
除此之外就是锦州本军,划去狼骑兵和一小部分轻骑也有3000人。如此加在一块便是21000多人,可谓兵强马壮了。
在改编步军营头之前,大勇先扩充了狼骑军,在原有1200人的基础上增加了1300名挑选出来懂得骑术或稍懂的士兵,西征莱州时又相继缴获了数百匹战马,另外还从京营林清和杨御蕃手中买了三百多匹蒙古战马。这样军中的战马数量就达到了2000多匹,基本上可以保证人手一匹。
大勇还想多买些战马,可林清和杨御蕃手中也没那么多战马可卖,这三百多匹着实是被银子迷了心窍才偷偷卖给大勇的,要他们把手中的战马一次卖个jīng光肯定是没那个胆的。就这三百多匹还要手下师爷做几次帐,往上报几次与叛军作战的经过才能交待过去。
没有战马,那就买拉车的驮马,只要是马,大勇就不嫌多。
登莱之地战马确是没有,但拉车的马那却是多了去,大户人家哪家没有几匹马车,老百姓出远门哪个不坐马车,别的地方或许遭了兵灾,马车都被叛军搜刮光,这莱州城中只要你舍得给银子,还是能买到几百匹的,加上大勇前后缴获的驮马,军中的驮马数量和战马差不多,也有2000多匹。若不是耕牛要用来犁地,只怕锦州军中的牛车也能有好几百辆。
有了这些战马,就基本骑兵一人一马,另外还能拨出500匹驮马用来背运重甲。
如此,经扩充后的狼骑军就是2000战兵,500辅兵,内中又分800重甲,1200轻骑,规模比先前大了一倍。这已是大勇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这里是登莱,会水的多,会骑马的少,想要找到合格的骑兵可真比上蜀道难得多。他也很想统带一支数万人的骑兵和洪太在关外一决雌雄,可是他上哪去找这么多的战马和骑兵呢。有心无力。
狼骑军的营官依旧是曹变蛟,也直领重甲骑兵营,轻骑营则交给了彭大锤。对这个响马盗,大勇现在已经很放心。他曾问过彭大锤,尔今登莱之乱已经平定,根据当初的约定,彭大锤可以带领他的弟兄离开锦州军,大勇也可替他向朝廷请功,到某地任个千总以养后半生,要是不愿做官,可以拿银子走人。但彭大锤却说不想离开锦州军,也不想到其他地方去当官,只愿留在锦州军中替施大勇效命。对此,大勇当然是高兴,如何会拒绝。鉴于彭大锤和他手下卖命的表现,大勇便慷然的将轻骑营交到他手中,这也由算是一种酬劳和嘉奖。
现在的锦州军上下分别有些混乱,施大勇自己才是参将,手下的将领们多是挂着守备、都司、千总衔,朝廷的封赏又没有下来,所以突然扩充这么多兵马,再加上那些个降将们也都顶着乱七八糟的名头,这指挥系统难免混乱。所以大勇在扩充狼骑军选定军官人选时,便顺手解决下这个指挥混乱的问题。
他临时规定一千人为一千户,一千户下设五百户,每百户200人;一百户下又设两总旗,一总旗100人;一总旗下又设五小旗,每小旗20人。
一营营官为指挥使,诸如狼骑军,营官曹变蛟为指挥使直领重甲骑兵,轻骑营官彭大锤则是千户衔,以下则是百户、总旗、小旗。因曹变蛟以指挥使身份直领重甲骑兵,所以狼骑军只设一千户,rì后若有扩充可再增设。
但此规定只能在军内使用,对外仍以朝廷委任的武职为准,一切等朝廷的最终封赏下来再正式定制。
狼骑军的扩充改编不必牵涉太多,只要将战马和搜集到的甲具调拨到位,其余的事情如军官选定,曹变蛟自然会办,不需大勇cāo心什么。尔今的小曹将军已经越来越有大将的风范,有些时候大勇都有一种“我不如他”的感觉。这感觉却不是嫉妒,而是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亲眼看着小曹将军一步步成长起来,大勇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大勇现在有急于培养部下的念头,因为他担心自己哪一天就会死在战场上,若是因自己的死亡导致锦州军没落,那他真是死不瞑目了。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培养部下们迅速成长起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就完且有必要。那样,即使自己死了,锦州军的大旗也不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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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狼骑军,自然就要决定步军营的整编了。所有的缴获已经尽数运到登州城中,大勇手中现有直接购买和仿造的红夷大炮26门,其它西洋轻重炮360门,工部铸造的中小铜炮240门,新式火绳枪12000杆,旧式火铳5000多杆,铳炮、手铳、鹰铳也有2000多杆,此外还有水师战船上的大小火炮100多门,火炮和火器数量之多已经令人乍舌。
放着这么多的大炮和火器不集中利用充分发挥火器的威力,大勇这个穿越者肯定是不干的。他便是再没有见识,小凌河之战明军战车营的表现也记得清清楚楚。为此,他决定就按孙元化的法子来整编自己的军队。
但最终,大勇又没有完全照搬孙元化的编练办法干,因为他觉得孙元化这个方案中有个问题,他给一个营配备的火炮太多,而兵力却少,只4000人,又只2000战兵,同时编组火铳兵和炮兵,显然无法做到统一挥使和火力的集中使用。
为此,他决定想手中现有的火炮单独组建炮兵营,这个想法也是他在沙河之战时就有的,当初苦于炮少,又没有会cāo炮的炮手,所以只能将组建炮兵的想法埋在心底。现在,他却是有条件组建炮兵营了。
说做就做,九月初七,大勇下令成立炮兵营,一营配西洋轻重炮360门,工部铸造的中小铜炮240门,另加铳炮300杆。配炮手3000人,辅兵2000人,双轮车200辆,炮车420辆。26门红夷大炮因太重,难以拉运,为了不影响炮兵营的行动速度,大勇忍痛将这26门红夷炮尽数用于登州城头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三)
松山出身的将领没有炮兵出身,对于如何使用火炮也不是太了解,降将中倒有两个出身炮兵,不过大勇无意将炮兵营交给降将统带。营官人选他属意邵武这个在松山就追随自己的老部下,但邵武奉命回锦州调兵,所以大勇再三考虑后,还是以宋庆暂代营官人选。
五个千户的人选也选了三个松山出身的军官,分别是原松山把总董忠、原松山卫左前堡百户吴国清、原松山卫签押官杨磷。另外两个则委给了降将中火器新军负责炮队炮的高怀和沈义。另外大勇还给新成立的炮兵营配了十几个教官,这些教官便是在登州城破后被叛军掳去的葡萄牙军官。
孙元化当初为了使新编火器新军尽快形成战斗力,除了重金从澳门采购大炮火绳枪外,还聘请了一批教官和工匠。登州城破时,葡人军官总教习特谢拉科雷亚和11名手下为大明战死,另有菲斯克等15人为叛军效命。李忠辅、耿仲明杀毛承禄投降后,菲斯克等人便成了锦州军的俘虏。对于这些万里迢迢来东方发财的异族人,大勇并不是太重视,既没杀掉他们也没有释放他们的意思。原先是想等朝廷派人接收登州时将他们交给朝廷处置,现在却是有了让他们发挥所长的机会。
火绳枪的使用已经不劳这些洋教习再教了,火炮的使用倒还需他们再卖点力。和孙元化一样,大勇给这些葡人军官也开出了重金饷银,和那些屯田青壮一样,大勇也明确告诉这些葡人军官只要在锦州军效劳满三年便可离开,届时还有路费相赠。菲克斯等人对这个条件十分的满意,他们在国内都是没落户,若是有门路也不会冒着死在大海上的风险万里迢迢来东方求财了。本来被叛军掳获后,他们为了保命替叛军做了不少事,也跟着干了不少杀人洗劫的罪行,原以为能趁势发笔大财,不想叛军这么快就被大明的官军击败,他们也成了俘虏。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菲克斯等人就没了什么活命的念头。不想这位大明的残脸将军非但没有治他们的罪,反而仍继续重金聘用他们,这使得一众葡人心生感激,不迭表示一定死心塌地为大明、为将军服务。
待菲克斯等人满怀感激的出帐后,大勇却扭头吩咐郭义:“三年期满,把这帮白杂碎剁了喂狗。”
从澳门来的工匠原先有一百多人,可惜叛军入城后,对这些长相一样的同胞没有手下留情,除了三个翻译和七个一直和葡人军官呆在一起的工匠,其他人都被杀了。炮兵营成立后,大勇为了rì后火器的维护,也将这些工匠留用,另外在俘虏中找出一些工匠,凑齐一百人后在水城中找了块场地作为锦州军的武器维护局所在。不过,现在这个维护局还是个空架子,也没多少兵器让他们维修,也缺少原料工具,大勇对这方面的事情也不是太jīng通,所以想着等锦州的麻忠过来后再梳理维护局的事情,争取能将这个维护局发展成锦州军的兵工厂。现在,就暂且养着这帮人,交给他们一些农具打造和维修的小事做着先。
新编火器新营两个,每营4000人,士兵配置为新式火绳枪一杆,腰刀一把,棉甲一幅。两个火器新营仍以火器左营和火器右营命名,营官分别是左营蒋万里、右营李大山。八个千户人选锦州军官占了四个,余下四个则由降将李忠辅、郑泰、向宠、杜道担任。百户和总旗军官的任命也基本上一半对一半。如此安排,是为了拉拢这些降将安心替锦州军效命,毕竟他们原先的部下很多都在这些改编之中,若是降将一个不用,难免引起这些降兵们的担心。而且大勇相信这些个降将和那些战兵们也并非真的是不堪一战的废物,他们能够将北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官军远远望风而逃就证明了他们的战斗力。之所以失败,只不过是遇上了更强的锦州军而矣,只要加以改造,让他们融入锦州军这个大集体中,这些人还是能够发挥出不容小瞧的强悍战斗力的。
让一只羊带领一群狼,那肯定是不堪入目,但让一只狼带领一群羊,那就让人刮目相看了,况且锦州军也不是一只狼,而是一群狼,这些降兵降将也不是一群羊,他们是曾经和东虏厮杀过的狼。只要唤起他们的狼xìng,他们依旧是让对手忌惮的群狼。
辎重营也进行了扩充,全营战兵1000,辅兵4000,也编五千户,营官指挥使由沙河反正的齐三宝担任,王天德则出任副指挥使领第一千户战兵。全营配大小马车300辅,就目前而言,辎重营的任务基本就是运送粮草,并不需投入战事。武器配置是战兵新式火绳枪一杆,佩腰刀一把,辅兵只佩旧式火铳一杆,不另配武器。
以上四营,炮兵营5000人,两个步军营8000人,辎重营5000人,合计18000人,再加上曹变蛟的狼骑军,五军已经合计20500人。
大勇的亲兵营没有动,仍是800人,四个营官郭城、李固、王飞、林俊义都是千户衔,也仍然是由大勇直领。之所以没有扩充自己的亲兵营,是因为大勇不想和大明其他军将一样将所有资源都拿来打造自己的亲兵,忽视其他士兵,使军中大多数士兵只能沦为辅兵。如此军队在战场上很难做到上下一心,一旦亲兵队伍被击溃,胜负也就决出。对这样的战场模式,大勇显然是不满意的,他希望自己的士兵都是一样的jīng锐,都能一样的在战场上拼命,而不是沦为摇旗呐喊的角sè。
郭义没有被大勇下放到营中任职,大勇继续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统领50人的贴身亲卫,如此安排,还是因为大勇觉得郭义太小的缘故。算上虚岁,郭义其实也才16岁,大勇还是想将再留在身边几年再放出去。对这样的安排,郭义倒没有怨言,他11岁时便到大勇哥哥大智身边服侍,大智死后又到大勇身边,潜意识里已经将大勇兄弟当作自己的兄长。目睹大智的惨死后,郭义更是不想再看到大勇也战死,因此他想着留在大勇身边,将来万一危险时,自己说不定也能替大勇挡下致命的一箭。
全军经这次改编扩充,全军兵员近21500人,眼下登州的存粮有260万石,一石粮约120斤,若不计百姓,足以支撑锦州军十年所需,计上百姓,也能顶上四五年。再加上屯田正在进行,大勇一直担心的缺粮问题除非遇到什么大的变故,否则完全不必再担心。
整编用了七天时间,这段时间内大勇一步也没出过水城,直到整编完成,他才松了口气准备到钱大刚的登州水师看看。不想城里的宋光兰却派人急匆匆的跑来告诉他京师来人了。
京师来人了?圣旨到了?大勇一惊,高起潜眼下应该还没到京,京里没那么快就派人来登州啊,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些rì子自己对登州和锦州军付出的心血,大勇不由一个激灵,他很怕朝廷已经派人来接收登州,也怕朝廷知道他的举动后会命他返回锦州,使他的辛苦尽付诸水流。
降将们也知道京里来人了,一时全跑到大勇的军帐,一个个都是万分紧张,大勇安抚了他们几句,给曹变蛟和蒋万里他们打了眼sè,不动声sè的带着自己的亲卫骑马返回城中。
还没到城门,就见王徽和宋诚等降官早已等在那,看到大勇的身影,他们就如同见了爹娘老子一样巴巴的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他们这些rì子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朝廷派人来了,还请施将军能够履行对他们的诺言,保他们全家xìng命。
大勇自己都不知道京中来人是干什么来了,心里也担心,但还是安抚了降官们,让他们不必惊虑且去忙自己的差事,一切都有他担当,施大勇不是无信之人。话虽是这么说,但降官们哪个能安得了心,事情不到头上尚还能自我安慰,现下事到临头,他们如何还能自我安慰说没事的。且护送京里来人的是锦衣卫的一队兵卒,这让他们更是害怕。有明一代,官员犯事可大多都是由锦衣卫的人给逮捕的,如今来登州的就是锦衣卫,虽说当今天子登基后已经裁撤锦衣卫和东厂,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掉毛的老虎也咬人,他们犯得又是比贪桩枉法更要命的叛国罪,能不怕吗!
又安抚了几句,见降官们仍是惶恐不安,大勇便也不理会他们,扬鞭就进了城。进城之后直奔巡抚衙门,宋光兰派的人报信时说宋大人已经将京里来人全安排在了巡抚衙门。
第三百七十二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四)
人刚迈进衙门正门,就听里面传来喝斥声,隐隐伴着宋光兰的讨饶声,听动静,宋光兰讨饶声越大,那喝斥声便越大。 尽在 大勇停下脚步,竖耳听了几句,觉得那喝斥声似乎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又听了几句,动静不对,不由眉头皱了一下,抬脚继续往里走去。
“尔食朝廷俸禄,却不思报君父之恩,城破之rì尔不殉节便罢了,何来反投贼子助纣为虐呢!尔又凭什么还穿着这朝廷的官服,拿着朝廷的大印!尔若有自知之明,堂后三尺白绫自我了断了吧,若尔无自知之命,押到京中千刀万剐却怪不了本官。”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卑职当rì也是迫不得已,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好一个迫不得已,一时糊涂!本官问你,何以孙元化他就没有糊涂,没有迫不得已呢!尔以为朝廷会放过你等逆臣吗!尔以为讨饶便可活命吗!....休在本官面前做这丑态,本官已经指你一条明路,三尺白绫和那千万万剐选哪个,你自己好生掂量着。”
“卑职....卑职....卑职听...听大人的...”
宋光兰万念俱灰,面无人sè颤悠悠的从地上爬起,两腿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向后堂走去。旁边的椅子上,谢一清yù言又止,赵全则是漠不关心,江一鹤站在堂中一脸大义模样,见宋光兰磨磨蹭蹭的不由大怒,“本官这是指你一条明路,回京也是要担责的,你若是再不识趣,本官这便叫中使拿了你,连同你一家老小都押回京中!”
“别...别...”
一听江一鹤要让锦衣卫将他家人也押回京城,宋光兰顿时吓得手脚冰凉,再也不敢耽搁,咬牙便往后堂走。两个锦衣卫兵卒一左一右看着他,显是怕他趁机逃走。走了几步,却听堂外有人叫了声:“宋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听到这叫声,宋光兰犹如溺水之人看到一根稻草,身子一个急颤,猛的一把推开左边的锦衣卫,嚎叫着“将军救我,将军救我!”向大勇奔去,未及到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大?在大勇脚下,鼻涕眼泪水一把抓,脑袋不住磕在地上,嘴里直喊着:“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施大勇,叛国贼子何来大人一称?你又凭什么救他?”
施大勇对宋光兰的称呼让江一鹤颇为不满,对宋光兰将施大勇当做救星也是不屑,胡须一翘便要摆出兵部上官的威严来,但瞥见施大勇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时,本要出口的话却硬生生的憋了下去,只怒哼了一声。
看到江一鹤,大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听着声音觉得耳熟,原来是去年往锦州封赏的江老头。当rì见这江郎中时就是满头白发,今rì再见,这胡子都要白到根了。也不知朝廷怎么想的,这么一个大腿根都入土的老头还没有致仕归乡,还屡屡派他出京,难道朝中当真无人可用了吗?大勇对江一鹤本无反感,甚至可怜他一把胡子还在为国分忧,但刚才听江一鹤拿着上官的名头竟要逼死宋光兰,却让他一下有了不满。若是他来迟一步,宋光兰当真上吊自杀,他施大勇的诺言岂不成了狗屁,还有何面目自言从不失信于人呢。
见大勇来了,谢一清已是起身,脸带笑容的道:“施将军,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谢大人!”大勇对谢一清的印象不错,当下抱拳行礼,却是没有向江一鹤行礼,而是看向坐在那里的御前太监赵全,带有询问的眼光看了眼谢一清。
谢一清忙介绍道:“这位是钦差赵公公。”
宫里的?大勇有些惊讶,天子派人来了?
心下惊讶,举止不失礼数,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礼,口称:“末将施大勇见过赵公公!”
“施将军请起。”
赵全身负皇命带着圣旨而来,是名正言顺的钦差,江一鹤和谢一清只是兵部派来了解登莱近况的,并不负有皇命,三人之中自然以他这个太监最尊,受大勇这一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便是没有钦差这个身份,以他常伺候天子的御前太监身份,便是寻常的总兵镇台见了他也是要行大礼,死命巴结的,何况大勇这个锦州副将呢。
“施将军平叛有功,先复登州,后斩二逆,功勋卓著,皇上特意派咱家来犒赏将军和兵士们的,呵呵。”赵全一脸笑容,一点也没有宫里来人的架子,比起高起潜来可真是平易近人得多了,这让大勇有些奇怪,只道是因为自己立下的大功才让这太监如此亲近自己,却不知这赵全品级其实不高,也是头一次出京,还没能充分体会自己这个御前太监到底有多大的含金量呢。
“平叛是末将作为臣子的本份,些许微薄功劳怎敢就劳动皇上派天使前来呢,臣心中不胜惶恐,不胜惶恐...唯有以死报国而矣...”大勇不住自谦,心中却是高兴,崇祯能派内侍前来,想来那谋叛之罪也烟消云散了。赵全笑着又赞了几句大勇,说皇上在京中听到登州收复和二逆伏首时有多么高兴,听得大勇也是开心,一付辛苦付出总算没有白费。谢一清也在边上附和了几句,赞大勇和锦州军真是当世良将劲旅。江一鹤则是铁青着脸站在那死死瞪着宋光兰,看得后者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客套话等会再说也不迟,先办正事要紧,赵全笑着拿出圣旨便要宣读,江一鹤突然拿手指着跪着的宋光兰问大勇:“施将军,你可知这人曾附贼叛国?”
大勇看了眼在那还抖个不停的宋光兰,点头道:“知道。”
大勇若说不知道,江一鹤还有个自我安慰的台阶说辞,但大勇直接回个知道,不禁让这老夫子发作了,脸一下黑了下来,“既知道,怎不将他押入大牢侯罪,反仍叫他穿着朝廷的官服,拿着朝廷的官印,你这是视国家名器为儿戏吗?!”
闻言,赵全和谢一清也觉得大勇让宋光兰这个降贼的官员仍治事登州不妥,但二人却没有和江一鹤一样发作,前者饶有兴趣的看着大勇,后者则是暗自替大勇捏了把汗。任用变节的降官,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参一个“yù图不轨”也不是不行,往小了说也是为官糊涂,二者对大勇可都没什么好影响。
“此人虽有降贼之罪,但眼下登州百废待兴,朝廷又没有派人来接手,末将一介武夫又有什么本事治理百姓,所以暂且叫他帮着做事,权是过渡,并非有亵渎国家名器的意思。”大勇解释了下,说到这里,突然反问江一鹤:“大人可是带来了朝廷处置的旨意?若是有,末将这就将人押入大牢听侯处置。”话音刚落,就见宋光兰身子一个不稳,脑袋“咚”的一下撞在了地上。
“本官不是钦差,有没有旨意你问赵公公。”江一鹤哪有圣旨,兵部的公文倒是有一封,可惜那上面没有让他处置降官的条文,这事也轮不到兵部管。
皮球踢到自己身上,赵全摇头道:“咱家只是来犒军,其他的事情皇上可没让咱家管。”
“既无旨意,那末将的处置当没有过错。”大勇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赵全拿出要处置降官的旨意来,那事情还真有点棘手了。暗松的同时,语气却突然硬了起来,“既无旨意,江大人刚才要他自裁怕是不妥吧?”
兵部的武选司郎中充其量也不过正五品,宋光兰却是从四品的登莱道,二者没有上下管辖关系,除非有天子授权,否则江一鹤无论如何也没有要宋光兰自裁的权力的。
江一鹤知道自己理亏,原是想表现一下,捞一个寥寥数语便让一变节犯官羞愧自尽的名声,致仕后也能有一番佳话说与父老听,想来朝廷也不会因为一个背节降了贼人的犯官追究自己什么,如此既能得名声又能为国家诛一逆臣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这等事情无人说破也就罢了,大勇却当众指出他没有这个权力,江一鹤顿时有些尴尬,脸sè讪讪的哼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反是朝堂外还没有搬走的桌子凳子一指,质问大勇:“登莱巡抚衙门乃朝廷封疆大吏办公所在,何以跟个茶楼酒楼一样?施将军收复登州也有顿时rì了,怎不晓得派人收拾,派兵丁把守,这等乌烟障气,成何体统?”
“登州刚刚收复,末将百事缠身,一时忘了派人来收拾,还请大人见谅。”大勇姿态放得低了些,他无意和这快入土的老头争论什么,免得被他知道自己在这巡抚衙门办酒宴的事,要是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大道理和指责,传到天子耳中怕也不好。
大勇放低姿态,江一鹤却是来劲了,以为这武夫终是怕了自己,冷笑一声,喝问道:“一时忘记便能失了官府体面?权作过渡便可叫犯官治事吗?此等做法叫百姓怎么看朝廷?若是生了轻视之心,rì后官府如何治牧他们?”
得寸进尺了?大勇也来了气,针锋相对道:“末将以为官府体面在于让境内百姓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少有所教,至于衙门破落些又何妨?衙门再好,百姓若是流离失所,三餐无继,这等体面又要来何用?”
“你...一派胡言,真是愚顽不灵!....朝廷治事首重官府...”见施大勇竟然敢顶撞自己,江一鹤顿时大怒,他一定要好生教训这大言不惭的武夫。
“二位还是不要争了,咱家可还要宣旨呢?”
赵全见势不妙,一路上对这江老头也摸得熟,知这老头最好与人争论,且输不得,若是让他和施大勇争吵下去不知闹出什么来。听他说要宣旨,江一鹤怔了下,不敢再说话,耽搁钦差传旨的罪名他可是扛不起。老头不吵,大勇自然也懒得理会他,朝赵全跪下道:“臣施大勇领旨!”他这一跪,亲卫们忙也跪下,江一鹤和谢一清也是跟着跪下,人人低头秉气。
赵全将圣旨展开,扫了一眼,清声宣道:“上谕:闻锦州副将施大勇率部克复登州,诛斩二逆,朕心甚悦,特赐御酒十坛犒赏有功将士。钦此。”
宣完之后,赵全将圣旨收起,等着施大勇磕头后便交给他,不想收好之后却发现下面没有动静,不由奇怪的探头看向跪着的施大勇,不想正迎上大勇困惑的目光,只见他嘴巴微张,冒出两字来:“没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五)
配合这“没了”二字的是大勇疑惑不解的目光,却把旁边的江一鹤和谢一清给惊得合不拢嘴,大明开国二百六十年来,可还没有臣子接旨后还问有没有的。
赵全也是脸sè大变,直直的看着大勇,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不对的神sè,但看了半响,发现对方脸上由始自终都是一脸疑惑困顿样,并没有跋扈不满sè,不由稍稍定了定心,换上一幅笑容,道:“旨意已念完,施将军快领旨谢恩吧。”
“真没了?”
大勇仍是一脸无辜状,十分不解的从赵全手中接过圣旨,展开一看,却是如方才所宣,只是赐御酒十坛,并无其它。
怎么会呢?前有锦州大捷,后有平叛大功,天子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用区区十坛御酒就打发自己吧,难道天子就不怕寒了自己的心?
大勇左思右想,都觉得崇祯这回有点不地道,太不地道了,锦州大捷的封赏还可用登莱事急来解释,可现在李九成和孔有德都被自己砍了,何以还是没有封赏的?就上次在大凌河城外立下斩首百级的功劳,崇祯都赏了个参将,赐酒十坛,金银各五十两,另外还有一把御刀,这回有锦州大捷的功劳加平叛大功,怎么会连个斩首百级的功劳都比不上呢?
莫不成崇祯穷得内库都搬光了,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犒劳自己?可这银子没有,这官位总有吧?以这两桩大功,不授将军印也得总镇一方吧,就是封侯也理所应该,何以到了只是区区十坛酒的,娘的,这他娘的晦气,也真他娘的奇怪,真他娘的奇怪....
大勇在那埋头苦思,将南下以来的细过前后仔细梳理了一番,又将和高起潜他们串通好的证词梳理了下,发现没有什么漏洞,这下就更加糊涂了,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崇祯并不是小气之人,完全没理由千里迢迢只派人来送上十坛酒,这不是明着叫天下人说他这皇帝刻薄寡恩吗?他难道不怕自个激愤之下也学孔有德一样扯旗造反吗!....不对,不对,事有反常必有妖,肯定是哪个关节出错了....
大勇低头在那苦苦思索,却没注意面前的钦差赵全已经是铁青着脸,江一鹤那张老脸更是黑云压顶,就是谢一清也有些不安。跪在那的宋光兰也是张大着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勇。
在最初的惊疑后,赵全突然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与此同时,数名锦衣卫士卒已经到了他身后,领头的一个锦衣卫百户看了看施大勇,又看了看赵全,犹豫了一下也按刀逼向大勇。
大勇现在这个样子,用个“怨望”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天子圣旨,臣子无论是赏还是罚,都是浩荡皇恩三磕领旨,如何能像大勇这样捧着圣旨在那作狐疑状呢。他便是再不满意天子的封赏,也应该假作笑脸欢欢喜喜的磕头谢恩,做出这幅“怨望”状,岂不是告诉别人他心中对天子的封赏有所不满吗?更是给人口舌,那手按绣chūn刀的锦衣卫们可就等着赵全一声令下便要抓人了。君臣之纲可不是随意就可偕越的。
按江一鹤的内心想法,此时就应该下令锦衣卫将这对天子心存怨望的武夫捉拿解京,但他不是宣旨钦差,做不了赵全的主,只能抬头朝赵全打了个眼sè,后者却没有理会他。
“施将军,你还不磕头谢恩?”赵全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立时命令锦衣卫拿人,因为他弄不清眼前这为大明立下大功,曾被天子赞为当世膘骑大将军的锦州副将是不是真的心存怨望。
听赵全的语气不善,谢一清一个激灵,便想去捅大勇一下,要他赶紧领旨谢恩。却见大勇浑浑愕愕的抬起他那张狰狞无比的脸问赵全道:“敢问公公,皇上可另有话要公公带给末将?”
“嗯?”
赵全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谢一清暗道糟了,江一鹤则是冷笑一声,只大勇却是没有半点jǐng醒,满怀期盼的看着赵全,盼着能从对方嘴里听到能解自己心中疑惑的答案。身后的宋光兰却是心一下掉进了冰窟,暗道我命好苦,这武夫当真是什么都不晓得...
一众锦衣卫也都是天南地北常护送钦差宣旨的,算是见多识广了,今儿这桩怪事却是头一次碰到,一个个按着腰间绣chūn刀,你看我,我看你,好笑不已。领头的锦衣卫百户也是一脸古怪,有些紧张的望着赵全。
赵全怔在那里,堂中的气氛有些紧张,又有些尴尬,大勇等了片刻见赵全不回答,有些急了,便要张嘴再问,赵全却是突然轻咳了一声,尔后缓缓说道:“有没有口谕总要施将军先领了旨才能宣吧。”
“噢,对!”
大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不迭点头:“是,是,末将倒忘了这茬。”纳头便磕,“咚咚”三个响头,“臣施大勇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磕完毕,那张残脸已是抬起,迫不及待问道:“不知皇上还有什么话要对臣说的。”
“唔...”
大勇的迫不及待让赵全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他是真是不知道规矩还是明知故问,愣在那足有十数秒,尔后迟疑一下,面颊抽了一抽,方才说道:“皇上确是另有口谕。”
听了这话,大勇呼的一下吐了口气,暗道我说嘛,崇祯不会这么苛待自己,赏罚分明总是理得清的吧。脸上不那么好看的笑容再现,纳头再磕了下去:“臣施大勇接旨。”
虽有封侯资格,但怕不够格,自己毕竟资历太浅,陡然封侯,朝野难免有异议,崇祯那也不好做。嗯,总镇一方加授将军印怕也不成,祖大寿前车之鉴在那,崇祯应不会放心再出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军头,看来也是得授一镇最是妥当了。自己是锦州副将,想来也应该授辽东总兵或宁远总兵官吧?先前斩首百级加官三级,现在凭两场大功得授总镇,实情理之中。
大勇胡自猜测着崇祯会给自己个什么官,却听赵全在那口述天子口谕道:“锦州副将施大勇功勋卓著,南下征战以来屡立大功,着该员即rì进京觐见。”
听完,大勇就懵了,“豁”的一下便跳了起来,惊问道:“什么,皇上要我进京?”
第三百七十四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六)
大勇这一跳吓得赵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众锦衣卫也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却不知道是上前拿人还是不拿。吾读小说网 高品质更新
那边谢一清也被吓了一大跳,对大勇也产生了怀疑。宋光兰骇得一张肥脸已麻木得近乎僵硬,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只一颗垂死的心还在跳动着。
关键时刻还是江一鹤这个三朝老臣稳得住,一个箭步挡在赵全身前,喝道:“施大勇,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造反?”大勇一愣,旋即摇头道:“本将虽是一介武夫,忠君爱国这个道理却是晓得的,不知江大人何以有此问?”说着还郑重的将手中圣旨小心的卷起然后揣进怀中。
这厮装傻!
大勇的举动让江一鹤怒不可遏,破口骂道:“天子口谕如同圣旨,你不领旨谢恩却质疑圣旨,惊惊呼呼,丝毫不将天子放在眼中,不是悖逆犯上是什么?”
大勇却是奇道:“江大人,本将只是想问问皇上为什么要我进京,何来悖逆犯上一说?这莫须有三字怕是加不到末将头上吧。”
“你!”
江一鹤被施大勇近乎无赖的说法气得yù吐血,这武夫竟还知道岳武穆,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岳武穆这等史上第一忠臣岂是你这悖逆犯上的贼子可比的!
“天子金口一开,说什么就是什么,岂容你这武夫质问?倘若人人如你一般,天子威严何在,皇权体面又何在!你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道理!本官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等大jiān如愚的狂贼,着实该杀,该杀!”
“皇上可没要我死。”大勇嘟囔一句,没空理会江老头在那跺脚骂自己该杀,他有些好笑的将目光移到他身后脸sè不对的赵全身上,很是恭敬的问道:“赵公公,皇上口谕真要我进京?”
这个问题让赵全有些抓狂,从宣旨到现在,他都有些怀疑这个被天子誉为“膘骑大将军”,先后立下锦州大捷和登莱平叛大功的锦州副将施大勇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高品质更新就在吾读小说网若不是脑子有问题,何以竟愚如痴儿呢!
可他又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当下没好气的回道:“咱家可不敢伪造皇上的口谕。”顿了一顿,想到什么,又气愤道:“施将军,伪传圣旨乃诛九族大罪,你以为咱家有这个胆吗?”
“公公定是没这个胆的。”
大勇点了点头,他相信赵全没这个胆,换作前朝魏公公或许有这个胆,眼前这个赵公公恐怕还没这个“英雄本sè”。他这一点头却把赵全气得牙痒,却苦于不能说不对。
“那皇上为什么要我进京?”大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恒心,浑然不理会对方如何想。
赵全啼笑皆非,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施大勇举止虽然犯上,却又没有那种犯上的跋扈之sè,相反态度仍是恭敬无比的,这让他真的难以判断对方是充愣装傻还是真的不懂。
“将军功勋卓著,前有锦州大捷,后有平叛大功,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皇上也是看在眼里,咱家前来只是慰劳锦州将士,可没有封赏的旨意,皇上召你进京想必是为了当朝满朝文武的面好生奖赏于你喽,也是你施大勇简在帝心,才能得此浩荡皇恩,换作旁人却是再积三辈子德也别想指望的。”赵全不yīn不阳的说道。
听了这番话,大勇全然没有注意赵全那半yīn半阳的语气,而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理应如此,我为大明确是立了大功,天子召我进京奖赏也在情理之中。”这回他倒不自谦了,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
江一鹤见了大勇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越看越窝心,却愣是拿对方没办法。高品质更新就在吾读小说网忽然心中一jǐng,此人必要打杀,不仅没有半分武贱的自觉,更公然质疑圣旨,若纵容了他,武将们人人学他,那还了得!
赵全嘴巴撇了撇,不知道想说施大勇什么好了,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索xìng甩手道:“咱家出京也有一段时rì了,将军若是没有别的事,这就收拾一番随咱家进京吧,军务可由副将暂管,稍后登州的事情自有吏部派员处置,将军不必cāo心。”说完等着大勇表态。
大勇却是在那想了想,断然摇头道:“有劳公公回京回禀皇上,臣不能进京觐见天子。”
此言一出,赵全也是怒了,扯着嗓子喝道:“施大勇,你真是要抗旨不遵吗?”
“君上有旨臣下不接,不是造反是什么?锦衣卫何在?”江一鹤也是激动不已,不顾锦衣卫可不归他管,在那高声叫道:“速速拿下这跋扈贼子!”
一众锦衣卫闻令,本能的便抽出腰间绣chūn刀,可没等他们刀出窍,大勇身后就响起一片“哗拉拉”的抽刀声。
“谁敢!”郭义持刀在手,“保护将军!”
数十名从军中jīng挑的大汉毫不迟疑的持刀冲向那帮锦衣卫。
这些亲卫可都是杀过人,吃过人的,不发作则已,一发作那眼中的暴戾之气顿时震得这帮没经过战阵的锦衣卫们动也不敢动,一个个手按着刀吓得不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那锦衣卫百户见势不妙,也没了主意,有心想劝,但这场合又没他说话的份,只能干站在那里不动。
“施大勇,你真要抗旨吗?!”
事到如今,容不得赵全不信了,这施大勇真如京中所言乃狼子矣,公然抗旨不遵不说,竟还对钦差拔刀相向,反了,真是反了!
“来人啊,拿下这厮,拿下这厮!..”.
怒急之时转首喝令锦衣卫们动手,却见那帮锦衣卫都傻站在那不动,领头的百户也是一脸不安,再看对面数十道虎狼目光shè向自己,顿觉脖子一凉,手脚冰凉。
江一鹤也呆住了,他没想到施大勇的部下竟也敢公然造反,那几十把明晃晃的长刀晃得他是心慌,其中数人还不断打量自己,那眼神就好像看肉摊上的肉一样,让他心惊不已:这施大勇到底练得什么虎狼之兵?...
“公公,末将不是抗旨,实是眼下进不得京。”
亲卫们拔刀相向让大勇觉得不安之余也心慰,赵全要锦衣卫来拿自己固然让他恼火,但他却不能真就把这帮锦衣卫给剁了,因为他不是悖逆犯上的贼子,他是大明的忠臣!
得到大勇示意,郭义恨恨的望了眼那帮锦衣卫,气鼓鼓的将长刀还鞘,亲卫们也纷纷将刀还鞘,但那要吃人的目光却一点没有减弱。
看到施大勇命令手下将刀还了回去,赵全喉咙间的一颗石头这才掉落下去,锦衣卫们也是暗松了口气,江一鹤却是难以安心,因为老是有那么几道想将他吃了的目光对着他。谢一清也被吓得不轻,虽然对锦州军和大勇有好感,但大勇和手下们的举动也让他再难替他们说话,这番举动无论怎么掩饰,传回京中恐怕也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皇上那边更怕要龙颜大怒。
“施将军为何不肯回京?”赵全也是sè厉内荏,说到底不过是个天子身边伺候的太监,能有多少胆sè。他现在已是被吓得不轻,真怕施大勇翻脸就命人将他斩杀在这登莱巡抚衙门大堂中。
“李九成、孔有德二逆虽已伏诛,然贼军仍有李忠辅、耿仲明等部流窜登莱境内,此二贼拥众万余,部下又多东江辽兵,寻常官兵不是其对手,若末将回京,恐登莱境内无人可平二贼,若任二贼坐大,恐局面失控,有演李孔二逆之势。故末将想请公公代为回禀皇上,容末将将这两股贼寇扫平之后再进京。”大勇尽力解释自己现在不能进京的原因。
赵全听了没有表态,江一鹤却还是硬着头皮讥讽了一句:“大明军兵三百万,难道除了你就无人能平贼子吗?施将军可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大勇却是一点也没有大言不惭的羞愧,反而掷地有声道:“不错,非我不行!”
“.....”
这厮脸皮太厚,太厚...江一鹤无话可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郭义不敢再激怒施大勇,也想尽快脱身,便好言相劝道:“施大勇,皇上口谕要你进京,咱家奉旨传话给你,你若不进京,这后果怕难以预料啊。”
“有什么后果?”大勇反问了一句,“末将只想剿清叛军再归京,忠心可昭rì月,难道朝廷还能治我的罪不成?”
“这...”郭义无言以对。
谢一清却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当rì袁崇焕也是和施将军这样想。”
这话一出,江一鹤和赵全同时瞪了他一眼,谢一清脖子一缩,不敢再说。
袁崇焕的事情大勇就是前世不知,今世也是了解的。他摇头道:“袁崇焕进京了,我却是不进京的。”
这话和公然造反实际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赵全急于脱身,便道:“若施将军执意不进京,那咱家也无话好说,这就回京复命。”说完便要走人。
大勇却叫住他:“公公且慢。”
闻言,赵全转身道:“怎么,施将军改了主意要和咱家一起进京?”
“末将倒没改主意,只不过末将不想有人在天子那里进些谗言,所以想请公公暂在末将军中盘恒几rì,待末将将手头的事情处置完了再一同进京。”
第三百七十五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七)
宁完我在金州呆了快一个月了,却迟迟没有得到派往登莱细作传来的情报,不知道孔有德和李九成到底有没有守住登州。高品质更新就在苦等之余,宁完我竟生出乘海船往登州亲探的念头来,可这念头也只是闪了一下便再没有下文。因为后金没有水师,来往登莱的海道又被明军的东江镇控制住,且发生孔有德叛乱后,东江镇的明军对海道的盘查便严密起来,听说过往船只上的人都要挨个被拽头,为的就是查看头上是否戴有假发。一旦被发现有剔头的痕迹,那明军可就是宁杀错勿放过了。因此而死的金军细作前后加起来怕也有十多个了。
宁完我好不容易在大金混到汉军旗正红旗包衣的体面身份,又在洪太那里得宠,被任命为内弘文院的大学士、议政大臣,如何肯冒杀头的风险孤身往登莱呢。等就等吧,总会有消息过来的,反正汗王正在率军远征林丹汗,一时半会也回不了沈阳,他就是眼下成功接应到孔有德也没什么意思。
上个月,毛大派人送过信,说孔有德已经率部和李九成会合,有望夺取明军重镇莱州,但毛大对夺取莱州后的局面仍不乐观,认为孔有德只是打了明朝个措手不及,等到明朝反应过来,叛军仅凭登莱是难以支撑的,最后只能退往大海,届时他便可劝说李九成和孔有德带领兵马降金了。但在此之前,他却是不能在军中公开说要降金,因为这样做会引起大部分将领的不满,毕竟他们和大金打了这么多年仗,士兵们又人人和大金有血仇,在没到山穷水尽时,这些人是不会放下心中仇恨改投大金的,说不定还会群起而上乱刀砍了自己。
对毛大的苦衷,宁完我表示理解,表示自己不急,汗王也不急,一切都由将军做主。他亲笔回信,允诺毛承禄,不管登州有没有丢,大金都是将军最安全的退路。最后还特意将从前他奉汗王令出使朝鲜蒙毛承禄放行的往事说了遍,另外还提及皇太极曾几次说过东江文龙死得冤。高品质更新就在言外之意自然是我及我家汗王都知道毛将军是亲近大金的,对毛帅之死也深表愤慨,他rì愿意替毛将军报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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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城并不大,以前属元朝的辽阳路,明朝洪武八年改建金州卫,治所就设在金州城。天启元年金军攻占沈阳后,相继派兵往南攻占了鞍山、海州、耀州、盖州、永宁、金州、旅顺等地,但因为当时金军主力放在山海关方向,对辽阳以南地区并不重视,所以留下的驻守兵马不多,给了治所在皮岛的明朝东江镇兵马可趁之机。
在天启元年至崇祯二年以前,金州、旅顺一带基本上仍是由明军控制着,并且以金、旅为基地向耀州、盖州等地游击,与在鸭绿江边的义州、宣州等地明军南北配合,极大的牵制了金军,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山海关方向(宁远、锦州)明军的压力。可惜毛文龙死后,东江十万明军陷入内讧、群龙无首的状态,将领们忙于争夺皮岛总兵的名号,相互攻伐,对上岸袭击金军再也没有兴趣,甚至还主动放弃了陆上的金、旅等地,这就使得毛文龙当年立足皮岛牵制后金的战略完全破产。
东江明军不敢上岸,金军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没有水师,自然也不会下海攻打明军,金明双方就这么你不管我,我不管你,倒也“其乐融融”。
皇太极继位后,金国的重点仍是放在山海关方向,辽阳以南地区的防守以汉军旗为主,另外配合一小部分蒙八旗和满八旗。驻守在金州的金军是汉军旗镶红旗的两个牛录,有兵750人,另外还有一个满八旗的佐领领着80名女真兵和300名蒙古兵驻防,总兵力合计1130人。
宁完我从沈阳出发时,皇太极正急于西征林丹汗,虽然知道孔有德等明军的来归对大金非常重要,但因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所以皇太极没有给宁完我派多少兵马,只派了亲信摆牙喇亲兵达素领了10名摆牙喇兵护送宁完我到金州,另外兵部也有两个官员随行。高品质更新就在一切等事情确实后再作相应的安排。
达素和鳌拜并称两黄旗的“巴图鲁”勇士,除了固山额真大将阿山外,整个两黄旗就再也没有人能胜过他二人的武勇,因此深得洪太信重,不管到哪总要带着这二人随驾护从。
在听说汗王要亲征林丹汗后,达素便以为自己一定会随驾,先前大军攻打大凌河时,达素奉命留在沈阳保护豪格,没捞着什么战功。后来随豪格到前线后,却发生了莽古尔泰“御前露刃”事情,其后小凌河大战时,莽古尔泰率部脱逃险些置汗王死地,为防莽古尔泰占据沈阳自立,达素又随豪格紧急返回沈阳,便这么几番大战都没赶上,什么功劳也没捞到,这心自然憋屈得很,尤其看到鳌拜因大凌河反击明军张chūn部有功得授摆牙喇甲喇额真,他还是个摆牙喇壮达,这求战求功之心便愈加灼热。摩拳擦掌,满怀期待的要随汗王西征立下战功赶上鳌拜,却不想得了个护送宁完我去金州的差事,这可把达素气坏了也是委屈坏了。
宁完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卑劣的汉狗包衣而矣,凭什么要我这个满州勇士护送他!
但在请求汗王碰壁后,达素也只能把委屈和愤怒深藏在心底,老老实实的带人护送宁完我去金州。
这护送,其实也不知是谁护送谁,一路上达素可是摆足了满州大爷的谱,宁完我也是竭尽包衣奴才的奉承本事,浑然不顾自己已是大金国的内弘文院大学士、议政王大臣的身份,对达素卑躬屈膝的媚态甚至让随行的两个兵部官员都看不过去,私下提醒他注意身份,达素虽然得宠,毕竟只是汗王的摆牙喇,不是什么八旗的王公重臣,他宁完我可是汗王信任的大臣,却对一个摆牙喇如此低声下气实是有损汗王体面。
对二人的好意规劝,宁完我却是根本不在乎,反笑二人没有自知之明,朽木不可雕,一如继往的拍着达素大爷的马屁,到了金州后更是变本加厉,每rì等信之余干的事情就是替达素打探那些汉人奴才家有没有相貌出众的女儿或是妻子,只要有,他立时便叫汉军旗将人绑来送进达素的屋中,除此之外还和达素赌钱,变着法子输钱于他,乐得达素在金州真是乐不思蜀,心道这快活rì子比起到西边吃苦的鳌拜怕是要强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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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汉军旗设在海边一个堡子里的守兵突然捉到了三个明军的细作,当中一个叫郑德清的家伙口口声声说是宁完我大人的旧识,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相告,另外两个明军的细作也不断说什么奉孔副帅的命令来和大金接洽归降,是使者,不是细作。汉军旗的人不知道他们说得是真是假,为安全起见,便将他们三个给送进了城。
宁完我一来金州就和汉军旗的两个牛录打过招呼,凡是捉到的细作一律在第一时间送到他住的地方,有这命令在,再加上达素也发过话,那两个牛录自然不敢耽搁,也没问话直接就将人给送进了宁完我住的地方。
外面随从来报说是汉军旗送了三个明军细作来,其中一个自称郑德清,一听这个名字,宁完我眉头一跳:等了那么多天终于来了!
“快把人带进来,快!”
随从出去带人后,宁完我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这郑德清确是他的老朋友,当年他们还是大明辽阳府人士时,就在一起读书品诗饮酒,他归顺大金后,奉洪太之命网罗一批汉人充作金军细作,这郑德清便是他网罗的第一批细作,当时派他以商人的身份到东江镇打探,替大金做了不少贡献。孔有德造反的情报传来后,宁完我便密信给郑德清要他到登州和毛承禄接头,争取将孔有德他们拉到大金这一边来。
郑德清是个稳重的人,没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是断不会亲自来金州的,宁完我已经在心里判定他等了这么久的事情怕是终是有眉目了。
郑德清并未剃发,一身汉人富商大贾打扮,被汉军旗抓住时,他还一脸害怕,见到宁完我后,却一下变成了笑容,笑嘻嘻的喊道:“宁完我,老朋友来了你也不出来招呼一下吗?”
“你这老东西去了这么久都没个回信,老子差点被你害死知道吗?”宁完我笑着骂回,其实郑德清不老,和他一样才三十多岁,只不过郑是少白头,所以看起来比较老而矣。
郑德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刚刚从皇城岛回来,一上岸家也没回就奔你这来了,你就知足吧。”
宁完我一颗心全在孔有德那边,没心情再和郑德清斗嘴,一把拉过他就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事情成了?”
“嗯,成了。”郑德清重一点头,神sè也变得郑重起来。
“真的?!”宁完我一下高兴的跳了起来,整个人变得红光满面,jīng神焕发,拽住郑德清急切的催他,“快说说,快说说。”
郑德清苦笑一声,道:“我这奔了一路,你好歹也先给碗水喝啊。”
“好,好,你等着。”宁完我瞪了那还傻站着的侍卫一眼:“还不快去沏茶来。”
“沏三碗。”郑德清强调了一下,宁完我这才察觉郑的身后还有两名穿着渔民衣服的汉子,但没有怀疑什么,只道是郑德清花钱雇来送他渡海的渔民。
郑德清有些兴奋道:“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禄率将士及家眷一万余人,携战船一百余艘,火炮三百余门投奔大金来了,现正在皇城岛上候命。”
“什么?你再说一遍。”
带来了一万多人,三百多门大炮,还有战船期一百多艘?!宁完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太让他欣喜若狂了。
郑德清笑了笑,重复了一遍。确认后,宁完我一下捏紧了拳头,闭目仰天,左右眼角竟然滴了泪水下来。
“大人,达素派人来要大人把人带到他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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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八)
达素想要抢功?
宁完我本能的如此想道,却没有不满之sè,而是欣然点头吩咐来报信的随从道:“你去告诉达素大人,说我马上就带人过去。”
报信的随从去后,郑德清有些羡慕的说道:“看来汗王真的很重视这事,竟然把达素给派来了,他可是咱八旗的一等一好汉啊。宁兄,这回大事得成,你在大金国怕也要更上一层楼了,说不得还能抬上真满州呢。”
“呵呵,正黄旗出了鳌拜,镶黄旗出了达素,这是汗王的幸事,大金的幸事,自古成大业帝王者必有良相猛将辅佐,今看我大金,君明臣贤,不正是上天眷顾,才使我大金人材如云嘛。”宁完我也是一脸得意,言语间以“良相”自居的,余了又颇是向往道:“汗王赏罚分明,这真满州一事也未必是不能成的”。(作者注:此处真满州指抬入满八旗)
“看着宁兄志得意满,愚兄可是酸得很。不过宁兄得小心些达素,孔有德率部来投可是大功,要是叫达素抢了去,你不是白辛苦一场给他人作了嫁衣。”
“无妨,这事是汗王交给我的,从头到尾也是我在负责,达素不过是想显摆下他的存在,顺便分润点功劳,这大头却肯定还是我的。”
宁完我根本不担心达素抢功,心情大好,笑着和郑德清说了几句,带着他便往达素那去。那两个渔民也在郑的示意下紧随其后。
路上,郑德清随口问道:“对了,达素带了多少八旗兵来?”
宁完我笑道:“汗王正在西征漠北林丹汗,哪会有八旗军派给我呢,只要达素领十名摆牙喇护送我到金州而已。”
“就十个人?”郑德清嘴巴张了张,神情有些惊讶。
“怎么?”宁完我没有多想,很是骄傲道:“真满州一人可胜汉兵十人,这摆牙喇又是八旗jīng锐,勇士中的勇士,一人比之汉兵百人也不稀奇。有这十名摆牙喇护送,又是在我大金境内,你说我会有什么危险。再说我这次来只是接应孔有德他们,又不是和明军对阵,要那么多兵马做什么。”
“那倒也是,真满州天下无敌矣。”郑德清附和的点了点头,不一会便到了达素居住的大院。这院子以前是明朝金州卫指挥使的宅子,金军占领金州后,这院子便腾了出来专供八旗将领使用。原先的主人就是城中那个满八旗的佐领,不过在达素来了后,他这小小佐领自然要让地给汗王的摆牙喇壮达。
门房那里早有几个戈什哈侯在那了,宁完我没有直接领人进去,而是客气的要戈什哈们进去通报。郑德清在边上见了,有些不以为然,宁完我好歹也是金国的重臣,怎么对着这些旗人中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呢。
宁完我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侯着,却没注意郑德清和那两个渔民打了个眼sè。不一会,戈什哈来通知他们可以进去了。宁完我忙带着人进去,这院子他来了许多次,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客厅。
客厅里,达素大刀阔马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大茶壶,驻防金州的满八旗佐领巴尔拉和汉军旗的两个牛录佐领葛明昌、李培国也都在场,另外蒙古兵的佐领乌rì更也在场。达素正和他们大声说笑着什么,看到宁完我立即起身问道:“宁完我,你等的事有消息了?”瞥见后面跟着的郑德清三人,又问了句:“是他们吗?”
宁完我点了点头,郑德清带着那两渔民上前跪下,小心翼翼的说道:“禀将军,小人叫郑德清,受孔有德之托前来,后面两位是明将毛承禄和耿仲明的使者。”
“孔有德是谁?”巴尔拉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奇的问了句。达素也不是太清楚,只听宁完我说过几次,对这孔有德具体也不甚了解。毛承禄这个名字在座的却都是听过,无他,这大金上下有几个不知道毛文龙的呢,连带着对毛文龙的养子毛承禄自然就知道些。
宁完我朝郑德清点了点头,郑德清忙道:“孔有德乃咱大金的盖州人氏,与小人是世交。毛文龙被杀后,他被调任山东,在明国的登莱巡抚孙元化麾下任参将。去年汗王围困大凌河时,孙元化接明朝之命,令孔有德从海上增援祖大寿,途中遇到风暴,险些丧命。回到登州后,又让他率八百人从陆地增援,他一百个不情愿。行至吴桥时,断了军饷,士兵们哗变。
孔有德安抚无效,怕朝廷问罪,索xìng和李九成率兵起义。他义旗一举,应者云集,迅速发展成五万余人的大军。一路杀奔登州,连克临邑、陵县、青城等。并与耿仲明里应外合,攻下了山东重镇登州府,天下为之震动。不过明朝派了大军全力围剿他们,李九成叫明军给杀了,孔有德寡不敌众,遂和耿仲明、毛承禄二位将军率众突围从海上投奔大金。在此期间,他多次捎书给小人,求小人从中斡旋。这些是孔有德写给小人的信,这封是写给汗王的信。”
“噢,还有信?”
达素忙接过郑德清递来的书信,给汗王的他不敢看,摆在一边,写给郑德清的那些则随手拿来看了。洪太十分重视对身边的卫士摆牙喇进行汉文教育,因此达素也能看懂汉人的文字。
那边毛承禄的使者和耿仲明的使者也将各自愿意归降的书信递了过来,达素没空看,便交给了宁完我。宁完我不识得耿仲明的字迹,但毛承禄的字迹却是认得的,当下打开一看,发现确是毛承禄的字,不由更是深信无疑。
达素那边也是一目十行,飞速浏览了一遍书信后,将这叠信件放到桌上,看了眼宁完我,后者点头确认后,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对巴尔拉他们道:“孔有德真的来投咱大金了,不枉我大老远跑金州一趟。”
巴尔拉他们被达素紧急召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个明将来归。见达素十分高兴,巴尔拉有些不以为然,说道:“不过是个明将来归,咱大金的明朝降将多了海了,不差他一个,值得汗王兴师动众派大人前来吗?”
“一个明将来降,就是由卑职出面接来也行了,哪里要劳动大人你呢?”葛明昌也道。
这么一说,达素顿时也觉得事情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明朝的降将现在沈阳城里可是太多了,好像没什么稀奇。
宁完我见了,生怕达素不加重视,忙上前说道:“大人,明参将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禄率一万余众,携战船一百余艘,大炮三百余门,投奔我大金而来,现正在镇江海上的皇城岛听候我们的回音。是否予以接纳,还请大人示下。”
郑德清补充了下,“小人离开皇城岛时,他们已经出海,现在怕已经到了双岛。”
“什么?!三百多门大炮!”
巴尔拉和乌rì更、葛明昌他们一听,顿时全站了起来,一个个眼睛瞪得通红:发财了,这下子可发了大财了!
达素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乖乖,没有想到那孔有德还是个大财主!这金州算是来对了,来对了!
见达素和巴尔拉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贪婪样,宁完我暗自摇了摇头,道:“孔有德带来的士兵和大炮固然可喜,可是大人想过没有,我大金征明以来,有明军如此大规模来投的吗?”
一句话把达素问住了,巴尔拉他们想了半天发现也是没有,现在的那些明朝降将可都是被俘虏过来的,早先佟半朝和李永芳他们似乎也没一次带上万人,几百门炮来降,如此一说,这孔有德来归确是大金立国以来头一遭。
“没有,从来没有。”达素斩钉截铁的肯定道。
“所以,这次孔、耿、毛三人归顺,开明军大规模主动来投之先河,意义十分重大。大人还记得大凌河之战吗?明军将士们宁肯饿死,也不肯归顺。为了招降祖大寿,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如今关在三官庙里的那位张chūn,到现在仍不肯投降。要让明朝将领归顺,该是何等的不容易。而今,孔、耿来归,说明二贝勒当初在关内屠城的恶果正逐渐消除。明朝的将领对咱大金不再害怕了,说不定从今以后会有更多的明军来投呢。”
宁完我越说越高兴,却没注意地上跪着那毛承禄的使者却暗突然手指动了一下。
想到一点,宁完我又高兴的对达素他们说道:“孔有德部熟悉水战,有战船一百多艘,在皮岛一带的明军中颇有影响,如今来归,明在海上牵制我们的防线便告崩溃,有了这支队伍,我们以后也可以在海上作战了。”
听宁完我这么一分析,达素顿时不住点头,带着几分赞许冲宁完我道:“到底是咱大金的大学士,就是看得远些,不错不错,咱可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孔有德来归对咱大金确是有重大意义。”巴尔拉他们也忙不迭附和。
宁完我又道:“对了,我们还可以在孔有德的孔姓下作文章。天下孔姓是一家,孔有德想必也是孔氏之后,汉人尊孔称孔子为圣人,而孔子一生讲忠孝仁爱,今孔氏后人来归,正说明南朝伦理大厦正在坍塌,我们大金正好借机大肆张扬,叫天下人都知道明朝不行了,人心已经散了。”
汉军旗佐领李培国读过几天书,对宁完我的意见有些不赞同,他摇头道:“不妥。孔子讲忠孝仁义,今孔有德叛明归金,与孔孟之道相悖,若大肆张扬,岂不成了天下笑料?”
宁完我却是笑道:“不然,孔孟讲忠君,但更讲爱民,对虐民者孟子主张革命,因此汤伐桀,武王伐纣,孟子说是诛一独夫,未闻弑君。孔有德来归,正说明孔氏传人在顺天应时,高张革命,我们借此宣传孔孟的革命之道,正是大好时机!一贯主张忠君的孔氏传人都能背明归金,其他人还有什么不能?
等汗王亲征归来,我们大金便可抓住这个机会搞一次大范围的尊孔敬儒,一来可凝聚已归顺的汉人之心;二可进一步以孔孟之道教化国中军民;三可向明人表明我们对孔孟之道的态度,定能吸引更多的汉人来归。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大学士不愧是咱大金的智多星,难怪汗王那么器重你。”达素哈哈一笑,宁完我说的那些法子可不是他能做主的,眼下还是赶紧把人和炮接来才行,要是漏了风声被东江的明军给截了下来,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郑德清,本将是大金国天聪汗的亲兵摆牙喇壮达,这位是咱大金国的内弘文院大学士,今我二人在此接受孔有德将军来归,你可速将消息带回,我大金准许孔将军船队在金州望海堡登陆。”
说完,达素又吩咐宁完我:“噢,对了,大学士可以回信给他们带去。”
对达素颐指气使的模样,宁完我丝毫没有权力被夺的气愤,反而满脸笑容的答应下来。具体细节,达素懒得过问,便要宁完我全权负责,反正这事也是他的差事。自带巴尔拉他们去耍酒去了。
和郑德清商定在望海堡登陆接应的具体事情后,为防夜长梦多,宁完我次rì便派人送他们出海,然后开始征集可供一万余人食用的粮草,另外派人紧急回京向留守的大贝勒代善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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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磨刀霍霍向牛羊(九)
旅顺口外双岛,一万多锦州军已经在岛了驻扎三天,海面上,不时有战船驶过。每当驶过高塘山这个双岛最高点时,船上的水手总会不由自主的向高塘看去。那里,有此次带领他们渡海远征的施将军在。
陆地上,不时响起“砰砰”的火铳声,却是步军左营正在进行新式火绳枪的训练,也有一队队的士兵在军官皮鞭的鞭打下进行所谓的新式队列训练。
海边的沙滩上,一队队呼啸而过的骑兵得意的卖弄着他们的马术,惹得步兵们一阵眼红。但看到几十个老是控不住马的骑兵被军官们踢打时,他们不经又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岛的南边滩头都已被清理出来,停在海上的几十艘大船正用小船不断的往岛上运粮,整个辎重营5000士兵全在那里忙着搬运粮食,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海风吹来却又有些冷。
“一、二、三!”
伴随着号子声,二百多打着赤膊的汉子正费力的将数门铜炮一点点往高塘山上搬,发号的汉子这会已是心急如焚,按照锦州军的命令,他尚可喜如果不在天黑之前将十门炮运到山上去就得受军法处置。
抬眼望到山上的亭子里锦州军的几个将领正在那喝酒,尚可喜这心头就不禁火气:娘的,老子又不是你锦州军的人,凭什么吆喝老子做事!等黄帅来了一定要告他一状!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凭什么他锦州军一来就占了老子东江的地盘,还把咱们这些东江兵当牲畜使!都说店大欺客,眼下却是客大欺店了,真他娘的没王法了。
骂归骂,恨归恨,尚可喜嘴里的号子可是一刻也不敢停下,施大勇虽然欺人,但治军却是严厉,昨天愣是把一名没有完成差事的百户给打得不能下床,这自家人都打成这样,他一外人能好到哪里去。
算了,眼下姓施的兵强马壮,爷硬不过你,可等黄帅来了就别怪爷心黑了。尚可喜“呸”了口唾沫,狠狠的扫了眼亭子,又继续在那喊起号子来,“一、二、三、拉!”...
山上,却正有人在给尚可喜下药。
“将军,尚可喜和末将一样都是矿工出身,当rì李九成和孔有德作乱时,这小子也派人来联络过,要不是黄帅封锁了海道,怕他也扯旗造反了。其兄尚可进是黄帅的副将,兄弟两人一个模子出来的,都心黑手辣得很,好在背后捅人刀子,所以对他们不能不防。”
耿仲明的角sè转变相当快,才一个月时间就已经从叛军的高级将领自觉下放为锦州军的百户了。对和自己、孔有德并称的“山东三矿徒”的尚可喜也没有香火之情,反而极力说尚可喜不可信。
“耿百户的意思是?”大勇看了眼正在忠心劝谏的耿仲明。
耿仲明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趁黄帅和尚可进没来前先剁了尚可喜,人一死什么话都好编,谅黄帅也不会为了尚可喜和咱们翻脸,没有黄帅的支持,尚可进也闹不出什么事来。不然咱们前脚去金州,尚可喜后脚就能坑咱们一把。”
耿仲明的提议让大勇有些动心,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此人没有大错,冒然杀了怕是不好,再说他不是我锦州军的人,本将也没杀他的权力。要是本将可以擅杀他镇军将,本将岂不真成了目无法纪、悖逆犯上的乱臣贼子了吗。”
耿仲明听大勇这般说,直觉就有些别扭,几时他施大勇会有这种觉悟来,他耿仲明现在可还是担着孔逆余部的名头在登莱流窜呢。他不敢戳破大勇的虚为,出于对尚可喜的了解,依然坚持除之后快。
“咱们孤军在外,切忌不能后路有患,否则后路一断,咱们可就悬了。将军,尚可喜留不得!要是双岛出了事,咱们可就进退不得了。”
“后路是不能出差子,不过也不用杀了尚可喜啊,”说话间,大勇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正指挥部下搬炮的尚可喜身上,“出发时把他一起带上。”
“也好。”只要尚可喜不留在双岛,耿仲明就能安心,至于是不是杀他倒也有得考虑。
亭子里除了李大山奉命率领步军右营留守登州外,锦州军的其他营官都在。为了此次远征成功,大勇也是孤注一郑了,不顾新军刚刚整编,未经多少训练,战斗力较之锦州老军差了许多,一下将五个营带来了四个,再加上亲兵营足足近20000人马,若是算上负责运输的水师,为此耗费的粮草,此次远征可以说是拿出了大勇的一大半家当。要是出师不利,大勇就要面临难以想象的危机和困难。
让李大山负责登州,大勇是放一万个心,这家伙除了自己谁也使唤不动,没自己的命令,朝廷就是派上十个督师李大山也不会理。宋光兰、王徽这些降官现在也都和大勇绑在一条绳子了,大勇若不扣押赵全他们,这些个降官说不定还能有其它的心思,但现在大勇连朝廷的钦差都扣押了,他们哪里还有其他出路可寻,也只能一边盼着大勇此次出征能够再次取得大捷,一边老老实实的在李大山的监视下干好自己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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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尚可喜的问题后,大勇问正和曹变蛟喝酒的蒋万里:“黄龙什么时候到?”
蒋万里放下酒杯,道:“估摸还有几天,毕竟咱们通知得太过突然,他就算肯来也得准备准备,没个十天半月动不了。”
若是黄龙能领皮岛的明军来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他不来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只是参将,黄龙却是总兵,世上没有总兵要听参将命令的道理。
“那就不等他了,赵德清他们一回来,咱们就出发。他要是来了,就把旅顺留给他打好了。”大勇不准备在双岛傻等不知道会不会来的黄龙和皮岛明军。
“将军,郑德清靠得住吗?万一他反水,东虏可就有了防备,登陆金州恐有凶险。”蒋万里提出了这些天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大勇对此倒有信心,“虎毒不食子,郑德清不会不管他儿子死活的,他要真敢反水,我保证给他送一锅肉去。”
“姓郑的又不止这一个儿子,万一他豁出去呢?”蒋万里提醒郑德清可不止郑文这一个儿子,据说他在辽阳和金州都有妾室,难保没有其他的儿子。此人当了几年东虏的内jiān,坏事干得不少,恐怕单拿一个儿子xìng命来要挟他有些不保险。
“豁出去又怕他什么?”大勇笑了起来,“咱们大老远来做客,总不至于连主人面都没见着就偃旗息鼓掉头走人?”
“末将倒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担心东虏有了防备后我军登陆会有所损失。”
“有防备又如何,呵呵,智取不行就强攻嘛,我就不信几百门炮轰不开他金州的城墙。”
听大勇这么说,自家炮兵营又有那么多大炮,火药也带得足,就算赵德清反水,金州的金军有了防备,想必也挡不住,金州城近乎是囊中之物了,自己老是担心这担心那,未免杞人忧天了。想到此处,蒋万里便也不再多言。
大勇吃了两口菜,喝了一杯酒后便放下了筷子,让曹变蛟他们自己吃酒,自己则带着郭义去找被扣押在军中的赵全三人。
见到施大勇带人过来,负责保护赵全他们的锦衣卫百户陆远忙迎了上来,大勇示意他不必多礼,径直进了军帐,发现赵全和江一鹤、谢一清都在里面。
“赵公公,江大人,谢大人。”大勇挨个叫着名字,举止十分亲近,浑然没有羞愧和负罪感。
见是施大勇来了,江一鹤“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已经定xìng为乱臣贼子的家伙。
赵全却是有些害怕,勉强打起笑容应了声,之后却也是没话可说。一路上,该求的都求了,施大勇就是不放他们走,现在困在这不知什么地方的破岛上,更是如鸟儿进牢插翅难飞,还有个什么心思。再说连着这么些rì子在海上颠簸,赵全还没缓过来,站得时间长些,坐得久些都会忍不住呕吐,胃里别提多难受了,说话都费劲。他还好些,虽是去了势的太监,毕竟还年轻,江一鹤现在却是走路都打颤呢,似是在船上呆得久了,对这陆地倒不适应了。
三人中唯一能够坦然面对的就只谢一清这个兵部职方司郎中了,他不卑不亢的起身冲大勇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了,尔后也不说话,看来对大勇扣押他们的举动,谢郎中心中也是十分气愤的。
“三位在岛上住得如何?”大勇自来熟的坐了下来。
看他这张狂样,江一鹤忍不住又哼了一声,冷冷道:“好,好得很,都是托你施大将军的福,本官在这岛上住得舒坦着呢。”
大勇知道这老头在说反话呢,也不恼,笑了笑,尔后正sè告诉他们道:“三位得尽快调理身体,说不得明rì我军就又要出海了。”
“还出海?”赵全啊了一声,“施将军,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替朝廷卖命啊,不然赵公公以为我想干嘛?”大勇一脸真诚的看着赵全他们。
江一鹤却是怒道:“施大勇,明人不说暗话,本官看你不是想替朝廷卖命,而是想在这大海自立,否则你何以带这么多兵马出海?说什么替朝廷卖命,本官看你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若真想替朝廷卖命,就不会扣押我们,就应回京,何必逃到这海上来呢!”
“大勇在登州磨刀霍霍为的就是今rì出海替朝廷分忧卖命,怎的老大人却说大勇有自立之心呢?你还真是yù加之罪何患无词了,你道我施大勇是吃饱了撑的跑到这海上来吃苦头吗!”大勇也来了气,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外面的陆远听了只能是苦笑,这会就是施大勇在里面把人都杀了,他又能怎么样。
许是方才说话太过用力,又被大勇一吓,江一鹤有些撑不住,气得憋在那里说不出话,谢一清却是突然开口嘲讽道:“磨刀霍霍,好一个磨刀霍霍,施大勇,我看你这刀磨得够快了,兵强马壮得,我大明东江镇的官兵可不是你对手了。”
闻言,大勇笑了起来,“谢大人认为本将是要攻打皮岛吗?”
谢一清凝视着大勇,反问他:“除了皮岛,你还能在哪立足?”
大勇摇了摇头,有种被人误解的心酸,叹口气,缓缓说道:“刀磨快了自然是为了宰牛杀羊,皮岛上可没有这么多的牛羊可供我杀,谢大人你是误会了。”
“误会?”谢一清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搞这么大动静来不是图谋皮岛才见鬼了呢!”
“好,既然三位对施某误会太深,那施某也就实话实说了,施某此次率闻渡海绝不是同室cāo戈来的,施某的敌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占我土地、杀我同胞的女真鞑子!”
“女真鞑子?!”
大勇的话让赵全、谢一清、江一鹤三人同时惊呆在那,这个讯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一时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结合施大勇在登州的所做所为,谢一清不认为施大勇说的是真话,张嘴便要再次讥讽他不敢自陈其事,却听外面有士兵在喊道:“将军,船,船,船来了!”
闻讯,大勇猛的转头奔到帐外,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不远处一块礁石之上,放眼望去,果然,晚霞之中一艘挂帆的渔船正从镇江方向朝双岛驶来,船头上赫然站着赵德清三人。
大勇就那么站在礁石上,怔怔的看着渔船向双岛驶来。许久他才长呼一口气,然后负手向山上走去。
“他们回来了,老子也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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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江风云》卷终,《狼行千里》卷始。
第三百七十八章 归化 开边
施大勇率锦州军四营万余官兵渡海准备开辟对金第二战场时,皇太极正率他的西征大军主力驻在归化城。
归化即后世呼和浩特,大明隆庆六年由驻牧于土默川的蒙古族首领阿勒坦汗建成,后由大明赐名“归化城”。归化不仅是从中原进入蒙古的第一大城,也是蒙古和明朝、西域商人云集之处,贸易十分发达。林丹汗继位察哈尔大汗后便将其视之为除察哈尔城之外的蒙古另一中心,在城中驻有三万大军。
洪太率大军西征后,林丹汗自知不敌,放弃察哈尔城后一路直奔归化,后又将归化城中的所有商人强行驱走,准备将城中物资一股脑带走,不给金军留一点财富,做到坚壁清野,迫使金军粮尽撤师。可惜,林丹汗做出撤退命令后,察哈尔军队就失去了斗志,人人都只想着逃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命令。他们只顾抢劫易于携带的金银珠宝之类的细软,对包括粮食在内的大批难以携带的辎重尽数忽视,甚至走时都没来得及放一把火,最后尽数落入金军之手。金军入城后,又在归顺的察哈尔人指引下在城中挖出三十多门火炮和近百万石粮食,加上此前的缴获,收获之大已令八旗上下心满意足。
听说林丹汗带着玉玺渡过黄河跑到青海后,洪太无意继续追击下去,此行收获已经巨大,足可弥补去年各旗在锦州城下的损失,等班师回到沈阳后便将缴获的粮食和物资发下,加上各旗还有的积蓄,平安渡过冬天当没有问题。
要是渡过黄河向青海方向继续追击,风险实在是太大,一来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林丹汗;二来这天气马上也要转冷了,万一在大军还没有回师之前就降下大雪,那大金国这数万八旗jīng锐可就得葬送在万里草原上了。第三个原因则是西征已经数月,洪太有些担心沈阳老窝会不会出事。留守看家的代善虽然明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但谁知道他内心里是不是支持自己称帝,要是暗地些做些手脚给自己添麻烦也是麻烦。再者代善老了,又老顾着兄弟情份,做事有点墙头草的味道,要是一直“养病”的莽古尔泰趁自己不在,说动他重拾四大贝勒议政制度,那可真是要人命的大事了。
能得到玉玺固然是好事,但得不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权衡取舍,洪太自然懂得谁重谁轻。在归化休整了三天后,他便准备宣布班师。不想,上天似乎真的垂青他这位英明的天聪汗,竟然传来林丹汗在西逃路上病死的消息,其子额哲继位后难以安定随同西逃的部族人心,队伍已经散了五六成,只剩两三千户尚跟随着。
确认消息属实后,洪太立即改变班师的主意,若不趁着林丹汗的死一举解决察哈尔人,那他就不是天纵英明的天聪汗了!当即命令多尔衮带领岳托、萨哈廉、豪格率两白旗并一万蒙古兵西去搜寻额哲和玉玺的下落,他本人则连同八旗主力留在了归化。
不过洪太还是给多尔衮定了个期限,这个期限是一月,一月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额哲和玉玺的下落,两白旗也必须退回归化,然后和主力一同回到沈阳。
多尔衮率部出发后,皇太极在林丹汗的行宫内召开了议政会议。虽然已经南面独尊,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不能再他和平起平座,四大贝勒议政制度名存实亡,但皇太极仍然暂时保留了议政制度。汉臣们提议的称帝一事已经正在筹备,只待得到玉玺回沈阳后便可举行登基大典,那时便不再有什么议政会议,而是御前会议了。
参加会议的有贝勒领济尔哈朗、阿济格、阿巴泰、塔拜、多铎、杜度,德格类以及大将阿山、额驸达尔汉、佟养xìng等人,汉臣则有随军的范文程、鲍承先,另外还有漠南蒙古鄂尔多斯、阿苏特、喀喇沁等部的王公贝勒。
洪太首先晃了晃他那肥大的身躯,然后对贝勒大臣们说道:“自进了这归化城后,本汗就觉得这归化、归化既未归,也没化,看林丹小儿对归化的经营,倒似乎是想将这归化打造为攻打明朝的前沿阵地,可没半分归化的意思。”
济尔哈朗笑道:“经营得再好,最终还是落在咱大金手中了,汉人管这叫为他人做嫁衣对?”这话却是问范文程和鲍承先了,二人连忙笑着点了点头。
洪太也笑了起来,继而说道:“收获大是不错,可是如此大量的辎重,如全部带回沈阳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没这么多牛马拉运,所以本汗想于其带不走一把火烧了,倒不如就在张家口大集市上和明朝开市边贸,换些布匹杂物以补军需。”
“汗王明见!”
众贝勒几乎齐声赞同,这已是洪太南面独尊后所谓议政会议上的常态了。
济尔哈朗却不以为然,大金十万大军既已压境,就应当突进张进口去,再掀他明朝个天翻地覆,一洗去年在锦州城下碰壁的耻辱。但他自知身份,圈着的阿敏和在府上“养病”的莽古尔泰教训可没过多远,便不想和洪太唱反调,反而看了眼领着大金工部的阿巴泰。
阿巴泰却是和济尔哈朗一个想法,都不想提异议,所以他只是试探着说道:“汗王,我们既然已经到此,为何不再次征明?左右张家口能驻多少兵,咱们多卖些力气肯定能打得下。”
塔拜这个连贝勒都没混上,只捞了个一等甲喇章京的努尔哈赤六子赞同阿巴泰的意见,但却是没敢说话。德格类倒是在此次出征中替同胞哥哥莽古尔泰代领镶蓝旗,但经莽古尔泰“御前露刃”后,他已经谨慎到惜字如金了,根本不会说任何与洪太意见相左的话来。
杜度胆子是大,但这场合还轮不到他这个侄子说话,所以老实的站在多驿后面,只听不说。多驿这两天jīng神不佳,毕竟还小,才十五六岁,前两天气温低了些他就染了风寒,得调理几天才行。达尔汉和佟养xìng都是额驸,用汉人的话说,在场的有好几个大舅哥,他们两姑父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听了阿巴泰的话,皇太极笑了起来,好像早知道阿巴泰会有这么一问,他说道:“此次与上次不同,上次我们是千里偷袭,神不知鬼不觉打的明国措手不及。现在我们却是奔林丹汗来的,林丹汗已经远遁,明朝必已严加防范。若要征明,必是一场恶战,不到万不得已,本汗绝不拿将士们的xìng命硬拼。本汗打的每仗都力求出奇制胜,要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去年锦州大战实是本汗心急了,白白让各旗损失那么多,以后这等攻坚仗咱们尽量不打,毕竟咱八旗的儿郎xìng命可比那些汉人高贵多了。”
“汗王爱兵如子,此吾八旗将士之福也!”
众贝勒大臣们又是齐声歌颂,那几个蒙古王公贝勒们也跟着一块拍了马屁。济尔哈朗却是心下诽议了句:明国可只一个锦州,也只一个施大勇,老四怕是叫去年那仗打得损了些锐气。
“若是不打,不知如何才能与明人在边境进行贸易?袁崇焕死后,明国可是早就断了和咱们的边市啊,”阿巴泰问道。
济尔哈朗也奇怪,“是呀,如何才能与明朝在边境实现贸易呢?他们可是和咱们势不两立的,如何肯开边,又如何肯把布匹卖给咱们?”
济尔哈朗十分关心布匹,因为辽东气候寒冷,只有海城、复州一带可种棉花,宽甸、岫岩一带可以养蚕,但产量既低又少,根本满足不了需要。起初,金军只要是打了胜仗,打扫战场时,便将死者衣服统统扒光,就连内衣也不留,可见布匹在建州的奇缺。对此,明人们十分怨恨,一些归降的汉官多次进言要求制止这种丑行。天聪三年征明时,皇太极便颁布命令:不许再扒死者衣服。这样一来,布匹在大金国就更显珍贵了。若是能拿林丹汗的东西和明国换来布匹,自然是金国上下乐意看到的。
“要想让张家口的明军和咱们边贸,必须先示之以威,要大造声势,搞他个大兵压境,迫其开市,只有吓得他们不敢不开,这边市才能开得起来。不过,你们也要注意,自从阿敏屠城后,明人视我为豺狼,此番边贸,我们更要格外注重军纪,一定要秋毫无犯,要让明人知道,上次屠城乃个别人行为,要千方百计挽回影响。”说到这,他用严厉的目光瞅了瞅蒙古众贝勒。
喀喇沁卓尔克图贝勒当即表态:“请大汗放心,此番吾等一定严约部众,绝不敢添乱。”
其他几个蒙古贝勒也纷纷表态,都道绝不会纵兵掳掠。
洪太点了点头,对济尔哈朗他们却是没有嘱咐,想来是他对自己在这些贝勒旗主心中的权威很有自信,又对范文程道:“文程先生,你与希福、库尔缠等先行一步,传书沿途明军城堡,申明我军和谈之意,并到张家口与明国的巡抚沈启面议和谈之事。”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宣府巡抚马士英
对正在进行的蒙金战争,刚刚从大同知府接任宣化巡抚的马士英、宣府总兵董继舒一直关心着,在得知林丹汗远遁青海后,二人便加强了张家口的防守,将驻军数量从8000人提到了15000人,并且由董继舒亲自坐镇。
马士英倒是有心出兵口外拉林丹汗一把,可是宣化没什么骑兵,且林丹汗根本不战,只一昧逃跑,接连放弃察哈尔和归化两座大城,最后还渡过黄河跑到了青海,使得马士英想帮也帮不上忙。
没有林丹汗的漠北蒙古牵制,金军大可再次从长城入寇京畿,为防三年前的事件再次重演,也为自己的项上人头,马士英一方面不断命令董继舒向口外派出哨探,严密监视金兵动向;另一方面则六百里加急,随时向京城禀报金军的动向,并请求朝廷向宣化增调援军。奏疏上,马士英指明要去年在锦州重创东虏的辽东兵马来援。
得到马士英发来的奏疏,朝廷这才知道洪太正率大军攻打林丹汗,不过马士英的奏疏却没有引起内阁的重视。首辅温体仁、次辅何如宠、学士郑以达、徐光启等人都认为此次东虏攻打林丹汗和大明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林丹汗的存在可以起到牵制东虏的作用,但林丹汗这些年对大明也并不十分友好,其入主中原的心思怕是比东虏来得还要强烈些。因此让他和洪太两虎相斗来个两败俱伤是最符合大明利益的。至于马士英求调锦州军赴援的请求,内阁也只是付之一笑,施大勇现正在登州平叛,哪里能插上翅膀飞到宣化去。
对内阁做壁上观的意见,崇祯倒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叫司礼秉笔太监周清将自己手书的“唇亡齿寒”四字交内阁辅臣观谕。结果内阁仍然没有改变主意,徐光启奏对时说东虏去年在大凌河和锦州接连大战,其兵员损失也大,不可能打完林丹汗后再来进攻大明的。
崇祯不放心,又召兵部尚书张凤翼问对,张也赞成内阁的看法,洪太志在林丹汗绝不会再入寇京畿,并且还说就是大明现在决定救援林丹汗也无兵可调。重臣们一口同声说不必忧虑,崇祯无奈也只好放弃要出援林丹汗的意见,毕竟林丹汗的安危和大明自身比起来还是无足轻重的。旨意改要宣化那边加强戒备,万一有jǐng要立即上报朝廷知晓。
散朝后,崇祯却在东暖阁发了一通脾气,据泄出来的消息说,天子是在恼东虏大军出动攻打林丹汗,而大明却直到几个月后才知道消息,这耳目闭塞得已经让人心寒了。崇祯气到极处时甚至说这是亡国之兆,吓得太监宫女们跪倒一片。
……
得到朝廷暂无兵可派并要求宣化以静制动,不可派一兵一卒出口外的消息后,马士英只能苦笑一声,该做的他都已做了,眼下就盼着老天开眼,叫洪太抓不到林丹汗自己返回辽东老家去,免得让自己背个失地弃土的罪名。
让马士英失望了,老天没有开眼,九月二十八rì,派出去的哨探快马来报,数万满蒙金军正浩浩荡荡的向张家口杀奔而来。得知消息后,董继舒吓得面无人sè,慌忙派人快马向马士英告急,要马士英将宣府能调动的所有兵力全部调往张家口,否则凭这15000人压根守不住张家口。张家口一失,他董继舒和马士英的脑袋就都保不住了。
马士英手中哪里还有什么兵,除了连着派出三批告急求援的快马往京师后,他只能拼凑了8000由军户和青壮组成的队伍,抱着必死之心亲自带到了张家口。
8000没上过阵的青壮能顶什么用,望着巡抚大人亲自带来的援兵,董继舒一颗心沉到水底。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抱着必死之心坚守了,总不能敌兵未至,他这总兵就先跑吧。
为了激励士气,马士英和董继舒轮流上城,并动员城中士绅大户捐资犒军,另外又招募了2000敢死之士,誓与东虏拼死一战。
十月初五rì,正当马士英和董继舒在城头巡防时,北门的守军来报说鞑子们派了一个叫范文程的使者在城下要求和巡抚大人一晤,并且还向城中shè进了一封信。
范文程这个名字,大明上下现在都是耳熟了,马士英知道此人是辽东沈阳人,大名鼎鼎的范仲淹十七世孙,现为奴酋洪太的亲信汉臣。
“范文程来做什么?劝降吗?”
马士英将信拆开看了一遍,以为定是东虏的战书或是劝降信,不想这信中的言辞非常谦恭,乃是奴酋洪太提出要和大明和谈,并要求和大明开市贸易请求书。
开市贸易?东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马士英和董继舒都有些糊涂,金军几万骑兵杀奔而来,为的就是要和大明做生意?
带着一肚子困惑,马士英和董继舒来到北城的城门楼上,向下望去,果然见范文程带着十几个随从正在城下,远处并无尘土飞扬,看起来真是来和谈的。
“抚台大人,见还是不见?”
董继舒不敢擅拿主意,他对和金军开边不反对,此举虽然有资敌之嫌,但总好过把东虏放进去要好吧。真要是打起来,他自信可以守住三天,但三天之后却是难说了。
马士英心中也在挣扎见还是不见,前任沈启也是因为擅自提出和东虏议和而被罢官,他这才上任数月难道也要重蹈沈启的老路吗?
犹豫了好一番,最后还是咬牙吩咐守将道:“放下吊桥,请他们进城。”尔后又看了眼董继舒,“来者就是客,范文程虽是大汉jiān,但在洪太那里却受信重,我们亲自去迎吧。”
“也好。”董继舒答应了,但却提出一个问题,“如何称呼此人?”
“这…”马士英怔了怔,“此人信中落款大金国内弘文院大学士,咱们姑且就叫他大学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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