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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大明狼骑txt下载     大明狼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响马盗围了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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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情如火,自二十四日从沧州出发,来自山东巡抚朱大典的催兵令便一日未停过,倒好似岳武穆受的那十二道金牌似的。//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看最新章节//

    最后一道命令竟然要锦州军三日内务必赶到莱州,否则军法从事!

    诸将都说山东未免催得太急,也太不近人情,便是日夜兼程,要赶到莱州至少要四天。

    且他辽军乃是客兵,这世上哪有如此催促客兵的道理,还军法从事,有这么蛮不讲理的巡抚大人吗?难道他山东兵马全是死人,全指望他们锦州军不成!

    诸将的不满不是没有道理的,真照他山东的催法,这仗根本就没法打,因为人还没到,只怕都累死在半路上了。

    施大勇却是明白,登州的情况可能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估计随时都有可能被叛军攻下。否则,山东巡抚朱大典不可能这么着急上火催促自己的。

    他的判断没有错,此时的登州真的到了最后关头,孔有德离拿下登州城只有一步之遥了,而造成局势陡转直下的关键原因仍是书生气重的巡抚孙元化。

    ............

    在任命耿仲明等东江辽将统领城中辽军后,孙元化再次用人失察,派出东江旧将张焘率辽兵出城迎战,本是想他与张可大部浙兵共同夹击孔有德,以期通过一场胜利迫使孔有德接受朝廷招抚。

    没想到这张焘和孔有德乃旧识,昔日在东江时便相交深厚,且早就存了响应孔有德之意。苦于手下无兵,这才不敢擅动。结果天上掉下个馅饼来,孙元化竟把三千辽兵交到了自己手中!

    得到机会的张焘出城之后立即与孔有德旧情复发,一铳不发便投降了孔有德,其带出城的三千辽兵也随即被孔有德收编,致使孔有德如虎添翼。

    在这三千掉转铳口的辽兵帮助下,叛军合围了张可大的浙兵,苦苦支撑不到一柱香时间,浙兵防线便被叛军突破。最后,在浙兵的奋勇厮杀下,张可大终是带着残存的五百多浙兵狼狈逃回城中。至此,登州城中再也没有人敢言出城与叛军决战的了。

    而经此一战,失去机动兵力的登州城,也是彻底的被叛军围死,围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了。

    正往登州拼命赶的朱大典是二十二日突然失去与登州的一切联络的。

    二十三日,有几个城围之前趁乱潜出来的明军死士将登州已被围死的消息传了过来。

    大惊失色的朱大典没有立即督兵向登州赶去,而是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朱大典虽是文官,但早年在福建有平红毛番的经历,故而对军事并不是两眼一抹黑瞎指挥的那种书呆子。

    他清楚现在的孔有德已经不是吴下阿蒙,如今他有了登州城三千东江辽兵相助,实力已是今非昔比。

    仅凭着手下这1800名戚家军和3000鲁军,朱大典已经是没有任何底气孤军前去解围。

    他现在的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河北的高起潜以及朝廷调拨给他的辽军劲旅。

    为此,他一面派人向驻在商县的高起潜通报登州军情,一面又不断派人向尚在途中的锦州军催令,要他们动作再快一些,甚至不顾辽军远来的事实,强令他们在三天内赶到莱州。

    事到如今,朱大典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要是让叛军攻下登州,那他这山东巡抚便算做到头了,下场将和前任余大成一样,解往京师治罪。

    .........

    现在的锦州军就好像是救火的队员,在统帅施大勇的带领下,以急行军的速度向登州赶去。

    京营的那一千兵油子如何吃过这等苦头,一路上怨声载道,勉强随锦州军行了两天后,便再也撑不下去。上至指挥佥事裴少宽,下至马夫,全跟烂泥一样躺在营中,任凭锦州军如何鞭打喝骂他们,也不肯起身出发。

    急于赴登州解围的施大勇见京营兵实在是不成样子,根本没有半点军队的样子。就这等废物军队便是带去登州也是无用,气急之下,索性便叫裴少宽领着京营在后面单独行动。

    施大勇也没办法了,现在他只要京营能往登州赶去就行,至于什么时候能到,随他们去好了。若是因为京营拖了后腿,而致登州失守,施大勇这心便难自安。

    得罪大太监高起潜,施大勇从未有过不安,但若是耽误军情,致使城池失陷,施大勇便有愧对天子之感。他的忠君思想已是日益加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放京营自己行动,但施大勇走时却下了严令,若是裴部敢在沿途再胡作非为,他就要行军令杀人了!

    裴少宽现在要得就是不去登州送死,因此不迭答应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琢磨得明白,这施大勇连周国丈、高公公都不怕,又如何会怕他。真要是惹了他,恐怕姓施的真敢砍了自己。

    反正他是去送死,死不了,高公公也不会饶过他,自己何必要跟他对着干,自讨苦吃。

    客客气气的送走“瘟神”后,裴少宽顿觉眼前明朗,好似天地任我自由行一般,说不出的心清气爽。

    不过施大勇临走之时,还是放心不下,特意留了两个亲兵随京营一起行动,好随时知道京营的动向。毕竟朝廷将这一千京营拨给了自己指挥,若是京营闹出事来,他也不好跟朝廷交待。

    哪里知道,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等施大勇率锦州军疾行向东,行至河北盐山县时,留在京营的那两个亲兵却快马来报,说京营在秋水镇叫响马盗给围了!

    .........

    所谓“响马盗”指的就是河北的马户。

    为保证明军边马的供应,自开国以来,朝廷便强令河北等地农民充当养马户。马户的徭役负担极其沉重,为保证养好马要付出很大代价,不仅耽误农业生产,而且当所养马匹死亡或种马孳生不及额时,还要赔偿损失,一贫如洗的农民不得不“卖田产、鬻男女,以充其数,苦不可言”。当时有人形容为“江南之患粮为最,河北之患马为最”。正德年间,河北的马户因不堪重负,爆发了波及河北、山东两省的刘六、刘七起义。

    刘六、刘七的起义使得朝廷不得不修改对马户的政策,如此一来,河北马户的情形才略有好转。但到万历年间,因为辽东战事频繁,大明军马损失太多,到当今天子登基,因东虏征服了漠南诸部,使得大明连从蒙古买马都不可得了,一时间,大明陷入无马之困。

    迫不得已,朝廷只好下令河北继续供给军马,对提供不了军马的马户也粗暴对待,这对本就遭受天灾数年的河北马户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官.逼民反屡见不鲜,已有少部分马户为了自保,聚集于山林之中,当地官府呼他们为“响马盗”。

    孔有德在吴桥造反后,河北境内更是遍受荼毒,在叛军的进一步推动下,原先只小股规模的响马盗竟发殿至数十上百人一伙,沿府过县行掳掠之事,官军若是人少,根本不敢谈剿压。

    但一般响马盗也不与官军碰面,更别提胆大包天攻打官军了,此次在秋水镇包围京营,实属偶然。

    .........

    一路还算老实,慢腾腾向东前进的京营在进入秋水镇后,正好遇到一支从青县流窜过来的响马盗,人数也不多,只一百多人。

    双方是在秋水镇外狭路相逢的,且都横在大道之上。响马盗见到突然出现的京营,以为是官府派来围剿他们的,所以慌乱之下,为求自保,竟然纵马向京营冲去,想从大道之上杀出条血路往南逃跑。

    之所以不往回跑而是继续往南跑,只因为响马盗的首领听说西北的民军正在河南和官军干,所以便想前去投奔民军。而且打东江辽军造反后,这河北的官军便越来越多,再呆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

    可是哪知道这些京营兵却跟纸糊的一样,他们还没靠近,对方就一呼而散,四下逃跑起来。那当官的更是跟见了鬼似的,拍马就往镇子里溜。

    道路上,官军的兵器、辎重、粮草、旗帜丢得到处都是。

    柿子捡软得捏,眼见这些官兵如此无用,响马盗首领心一下大了起来,想着不如把这些官兵给解决掉,抢了他们的装备南下献给民军,如此也算立了投名状了。

    说干就干,当下响马盗们也不再南逃,而是回马向秋水镇冲去。

    逃进镇子里的裴少宽猛不丁看到响马盗掉头朝镇子冲来,知道不好,本能便要再跑。可是部下一个千总却拉住他,说这镇子不大,不利骑兵,若是组织人手就地抵抗,响马盗们也冲不进来。要是就此逃走,只怕大多数弟兄就要丧命,要知道这人腿跑得再快,也是不及四条腿的马奔得快。

    裴少宽一想也是,加之他要是把部下全扔在这只身逃回去,上面也一定饶他不得。倒不如听这千总的劝,就地组织士兵抵抗,另外派人求援。只要坚持到援兵到来,响马盗不退也得退了。

    此时,逃进镇子的京营兵也有四五百人,在起初的慌乱后,他们也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当下,在裴少宽和几个军官的指挥下,京营兵们开始占据镇子的制高点,并在进镇的路上设下拒马等物,凭着火铳就地抵抗。

    响马盗没有想到这些刚才逃得漫山遍野的官兵竟然有胆子反击,在冲了两次,丢了十几条人命后,响马盗首领停止了进攻,派人对镇子里喊话,要官兵投降,把兵器交出来,他们就放他们走。

    京营兵们可不傻,这会要是投降,无疑等于把脑袋伸出来让对方砍。

    又见响马盗冲不进来,不禁胆气壮了起来,远远的朝着外面放铳,以示绝不投降之意。

    官兵不投降,响马盗也没了主意,此时天色已黑,而秋水镇离最近的黄桦县也有三十几里远,且黄桦城里没什么官军驻扎,所以响马盗不担心会被官兵包了饺子。

    把心一横,索性便把部下分做两部,一部从镇子东面的树林穿过去堵住镇子东面的出路,一部就留在这边监视官兵。看谁能撑得过谁。

    看到响马盗把自己围了起来,天色又黑了下来,京营上下也是胆战心惊,惶恐难安,唯恐响马盗趁黑摸进来。好在等了一会,不见响马盗有什么动静,如此,上下才稍定当下来。

    他们倒是定当下来,镇子里的百姓却是吓苦了,又是响马盗又是官兵的,刚才还霹雳叭啦的打铳,乱杀乱叫的,把百姓们吓得跟什么似的。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官兵们就挨家挨户砸门,冲进来不由分说便把家具什么的拖出来扔在街上,看到百姓家里有什么吃的,也是伸手就拿,跟土匪没什么两样,好在不曾伤人,也没有奸计.淫妇女的事情发生,想来这些官兵这会急于保命,还没那胡作非为的心思。

    ..........

    听那两个亲兵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施大勇莞尔而笑,他知道裴少宽的那一千京营兵是废物了些,但却没想到,一千号人竟叫百多号土匪给围了起来。

    这他娘的算个什么事!

    蒋万里问道:“将军,要不要回去去救他们?”

    施大勇还没开口,李大山就叫了起来:“救个屁,他们自己无能,走不能走,打不能打,何必耽误功夫去救,是死是活由他们去好了,照我说,这帮京营的废物全死了才省心。”

    蒋万里驳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可别忘了,圣上可是将他们拨给咱将军指挥的,要是出了事,将军怎么跟圣上交待?”

    李大山一愣,嘴巴一咧:“那怎么办?难道当真要回去救他们?”

    众将不知施大勇是救还是不救,一个个都看向他。施大勇想了想,朝不远处的曹变蛟扬了扬手,吩咐道:“小曹,你领狼骑随我回去。”

    闻令,李大山有些不满道:“怎么,咱们还真的要去救那帮废物?”

    马上,施大勇嘿嘿一笑:“谁说本将去救人了,本将是去抢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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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官兵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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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马盗所骑的军马动了施大勇的贪心,此番南下,根本未想到要南征,所以从锦州只带了两百骑兵来。【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可以说,除了粮草外,这战马是施大勇目前最迫切想得到的。

    无奈,他锦州军隶归辽镇,不可能从辽镇以外的地方获得军马补充,便是太仆寺的战马摆在眼前,在没有得到兵部的许可前,他施大勇也不敢占为己有。

    派人回关外调战马来,一来一回也来不及。京营那里倒是有一百多匹马,不过施大勇也不敢生出占有之心,把这些战马给抢过来。

    鞭打京营将士,扣押勇卫营,杖责御马监太监,得罪高起潜...

    南下以来,施大勇可是做了不少胆大妄为的事,但他再是胆大,也不敢去抢友军的装备,因为他施大勇打心里是要把这个忠臣当到底的!

    既选择当护卫崇祯和大明的忠臣,他又怎么可能生出抢夺友军战马和装备的心思。不过若是军马是响马盗的,并不归属任何友军,他再不去抢来就真傻了。

    抢官军的和抢土匪的可是完全两个概念,前者可以让他施大勇死无葬身之地,后者却可以让他心安理得,甚至还能得到朝廷的表彰。

    两相比较,抢响马盗的军马自然是施大勇喜闻也乐做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他就要为那百多匹军马犯一回险了。

    秋水镇离盐山县有四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当可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部下骑兵并未患有夜盲症,加之天空一轮圆月,足以辨物,所以不必害怕黑夜难以视物,影响行军。

    唯一让人苦恼的就是天气,时已夜深,天寒地冻,虽然没有风,但同样也让人感到剌骨,稍停片刻,骨子里就是一阵寒气。

    不过寒冷没有阻止施大勇去抢军马的心思,更没有让狼骑兵们畏缩。得知要回去剿灭一帮响马盗,狼骑兵个个摩拳撑掌,好不兴奋。对他们而言,一帮土匪就跟盘中的菜一样,消灭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不管敌人是建奴还是孔贼的叛军,又或是什么响马土匪,那首级都是当军功算的。南下以来,锦州军还没有和任何敌人交过手,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军功。尔今军功送上门来,士兵们当然会兴奋。

    经历大小凌河血战、锦州保卫战的锦州军上下已经自视强军,有一种睥睨一切的傲气。

    .............

    施大勇认为凭着狼骑的凶悍和训练有素,即便不披重甲,也能杀得那些响马盗溃不成军,所以他吩咐下去,要骑兵们轻装出发,除携带兵器外,不携一物。目的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秋水镇。

    曹变蛟更细心些,问了那两个亲兵一些细节后,便要士兵们立刻用厚布裹着棉花将马蹄掌包了,这样战马奔起来,便没有那么大的声音,可以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施大勇当然赞同小曹的法子,对蒋万里、邵武他们交待了一下后,要他们就地扎营,生起篝火来,等着他们回来。

    狼骑军们准备好后,施大勇立即要那两个亲兵前头带路,两百骑月夜星驰向秋水镇杀去。

    ..........

    施大勇率狼骑往秋水镇赶来时,镇子边,一大帮京营的兵油子却爬到一家屋子的房梁上,对着对面怒气冲冲的响马盗们哄叫起来:

    “你们不是响马盗吗,怎么进镇的时候却是偷偷摸摸,不带一点响动呢?哈哈!...”

    “有本事的明刀明枪来,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

    “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你,告诉你们,老子这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当年可杀过鞑子的,你们要是不信,尽管放马过来,看老子有没有吹牛皮!

    “贼他娘的,你们这些狗贼,有本事下马来,爷爷奉陪到底!”

    “.......”

    哄叫中,竟有京营兵解开裤带朝对面撒起尿来,气得对面的响马盗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

    响马盗的首领彭大锤此时也是十分的恼火,原是想着趁夜黑官兵防卫松懈,让二十个身手敏捷,平日也胆大的手下偷偷潜进镇子,然后杀官兵个措手不及,再趁乱放火把官兵给熏出镇子,他再带人将他们收拾掉。哪里知道,对面那帮官兵打仗没卵子,可是却精明得很,竟然早就埋伏在那等着了。

    结果二十个身手好的弟兄进去之后没一个活着出来的,彭大锤可是亲眼看到有一个邻村的马户子弟是被官兵的火铳直接轰飞出来的,就那么仰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了半天才咽了气。

    看到那孩子死得那么惨,彭大锤恨得真想马上冲进去把这些官兵全宰了替那孩子报仇。可是官兵把镇子守得密密实实,进镇的通道上堆得也都是障碍物,乱七八糟的的,马根本进不得,就是冲进去,也会被那些躲在百姓屋子里的官兵给打冷铳,防不胜防。

    傍晚到现在,已经折了近四十个弟兄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彭大锤吃不消,手下人怕也不答应。毕竟他们是准备南下河南,不是要在这和官兵死磕的。

    妈的,你们不出来,老子就在这看着,我就不信你们能一辈子躲在镇子里不出来!

    彭大锤呸了一口唾沫,把身上的皮袄往上拉了拉。一边的二当家齐老二看到那帮官兵正闹得得意,眉头皱了一下,低声劝了彭大锤一句:“大哥,这帮官兵太狡猾,不敢出来和咱们打,咱们守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弟兄们折了不少,不如撤吧。要是天亮后有别的官军赶来,怕就麻烦了。”

    闻言,三当家彭大锤的侄儿彭四海也附和道:“二叔说得的,叔,咱们还是走吧,往河南去要紧,没必要非和这帮官兵死磕。”

    撤?

    彭大锤有些不甘心,但齐老二和侄子说得也对,要是里面那帮龟儿一直不出来,他就算在这守上一年又有什么意思,到了还是得走。但就这么走了,对那些死去的弟兄如何交待?

    正为难着,平静的镇子东头却突然传来马蹄声,旋即听到一声异常尖利的惨叫声。

    惨叫声还在秋水镇的半空飘荡时,彭大锤和齐老二、彭四海的脸色就变了,脑中同时都在想:官兵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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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绝路 叔侄 拼命

    响马盗虽悍,毕竟是马户出身,本质上仍是帮农民,虽然控马之术堪比jing锐骑兵,但要就此说他们就是骑兵,却是太过高看他们了。

    响马盗,不过一群骑马贼而已!

    一群会骑马的贼,又如何会是血海尸堆杀出来的辽镇jing骑的对手!

    在狼骑军的突然打击下,堵在东头的七十多响马盗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便被冲得七零八散。

    甚至还有响马盗还没来得上马,便眼前一亮,被那无情的铳子夺走了xing命。

    曹变蛟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长枪所到,人仰马翻。

    但大多数狼骑兵们却是持着辽军的制式装备——三眼火铳,借着突袭的便宜,一轮铳响,把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响马盗给打倒了一片。

    冲得近了,不及打铳,便将那jing铁铸成的铳管笔直扫去,借着马势,如千斤铁锤般砸得对方胸口顿碎,口吐鲜血而死。

    有力大的,更是直接将响马盗砸得窒息而死。若是砸在脑袋上,顿时就是葫芦开瓢,脑浆飞溅。

    ..........

    震耳的铳声随着那一声尖利惨叫声响彻在整个秋水镇上空。

    听到动静的京营兵们一下来了jing神,他们知道,来得肯定是援军,因为除了朝廷的兵马,这世上还有哪支军队会用铳呢。

    “弟兄们,援军来了,随老子冲啊!”

    裴少宽激动不已,拔出佩刀向镇外一指,想与援军夹击那些响马盗。可是连呼了几声,却只十几个亲兵和两个千总围了过来,其余的兵们愣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娘的,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裴少宽气得一跺脚,恼自己的兵太怂,可也不敢强行催令,更不敢把刀一扬,砍下一二畏缩不前的,再说几句叫人提气的豪迈话语来。

    自己的兵什么德xing,他身为上官的能不知道?只怕真要是那样做了,这帮兵油子就能反转铳口,把他当场给轰成马蜂窝。大不了事后向朝廷上报——裴指挥英雄杀敌,为国捐躯了。

    千户李国亨是个明白人,一看这场面,忙上前,低声劝道:“大人,尔今天sè不明,来得到底是友是敌,咱们也吃不准。依下官看,不如还是等一等,等情形明了再说。”

    听了这“老成持重”的建议,裴少宽顿知李国亨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忙就坡下了,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肯定道:“李千户所言甚是,若不是你提醒,本官险些铸成大错。若来得是咱们的人还好,要不是,本官可害死弟兄们了。”

    稍顿,一脸正sè道命令李国亨道:“你马上带人去看看,若来得是咱们的人,你马上报于本官知晓,本官再率部冲杀出去,将那些胆大包天的响马盗尽数剿了!若不是,传令下去,坚守到天亮!”

    闻令,李国亨猛的一躬身,发自肺腑的赞道:“大人英明!”

    那些京营兵们听了指挥大人这命令,立马一个个附和的点起头来,随后便紧张兮兮的朝镇子外张望起来,没人理会指挥大人此刻脸上的讪讪样。

    ..........

    铳声响起后,彭大锤便知来得断然是官军了,凭着“职业”本能,他几乎是没有半分迟疑,便翻身便上了马。

    做响马盗之前就养了二十年马的彭大锤从马蹄声中自然听得出,来得官军并不是很多,或许还不及自己的人多。他们只不过占了突其不意的便宜,真交起手来,未必就能打得过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们。

    在河北流窜了快两年的彭大锤知道河北的官军没一个能打的,更别提有什么骑兵了,倒是东江辽兵在吴桥造反后,打京师方向来了不少衣着鲜亮的官军,一个个人模人样的,还有不少的骑兵。

    可这帮官军全是架子货,听说好几千人叫几百辽兵给打得溃不成军,出尽了活宝。据商县那边道上绿林朋友讲,现在那几千官军全缩在商县城中,根本不敢再和东江兵交手。

    想到那些打京师来的官军,彭大锤突然一个激灵,他想起来了,镇子里的官军不都是cāo着京师口音的吗?莫非这帮没卵子的和商县的那些官军一样,都是京师来的?

    要真是打京师来的,那东面的骑兵八成也是京城来的。这帮人几千打人家几百都打不过,有什么好怕的!

    结合镇子里的官军熊样,彭大锤愈加肯定,东面来的肯定也是京里的兵。

    念及此处,果断拔刀,冲着还在发呆的手下们吼道:“贼他娘,弟兄们,来得是京里的官狗,一帮熊包蛋孙子,打不过叛军,倒想来欺咱们了,娘的,跟他们干了!”

    “跟官狗干了!”

    一众响马盗打家劫舍多年,哪个手头没有沾过人血,哪个身上没有匪气,一听大当家的要跟官狗干,而且那官狗还是连叛军都打不过的京里兵马,忙都打马奔了过来。

    “老二,你和四海带部分人抄南面的树林,我带人抄北面,官狗来得不多,不必怕他!”

    吩咐完,彭大锤一抖马缰便要带人往北面兜去,齐老二和彭四海也没有任何迟疑,闻令便要带人往树林去。

    二人刚打马要往前奔,树林里就钻出了几匹马来,借着月光看得明白,不是留在东头的杜三他们又是谁!

    ..........

    急于逃命,被树枝刮得一脸鲜血的杜三一看到大当家他们,就嚎了起来:“大当家的,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弟兄们呢?!”

    见只杜三几人,彭大锤的心猛的一沉,知道不好,看样子东面的弟兄都遭官狗毒手了。

    杜三一边拼命往这打马,一边哭叫着:“都没了,都没了,官兵来得太快,那铳子太狠,弟兄们撑不住,叫他们全给包了!小的这还是跑得快,要不然也见不到大当家了!”

    听到杜三确认后,彭大锤恨得一鞭子抽在座骑上,骂道:“妈的,贼官狗,杀了我这么多弟兄,老子跟你们拼了!”

    留在东面的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还有不少是本村的老邻居,当年随自己一起杀官造反,现在却一下全叫官兵给杀了,彭大锤如何不怒。

    马鞭又是狠狠一抽,便要去和官兵拼命。

    齐老二却是有些犹豫,若东面的弟兄还在撑着,他们这会赶去,正好可以打官兵个措手不及,但现在就逃回来杜三几个,他们再赶过去,凭着剩下的这九十号人,怕讨不了便宜。

    再说那镇子里还有几百号官兵,虽然胆小,但知道援兵来了,也不可能再缩在镇子里不出来。这要是和来的官兵合兵一处,可就没法对付了。到时,只怕连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想到这里,本能的便要拦住大当家不要去冒险,可是没等他拦,彭大锤却已经打马往北面的麦地冲了。

    齐老二一惊,脱口大叫:“大当家的,不能上!”

    话音未落,却见彭大锤的马突然双蹄跃起,连人带马直直的停在了半空中。

    ..........

    虽是突然勒马,但骑术高超的彭大锤却仍直直的坐立马上,身子并不曾晃动一下。

    “好马术!”

    远远看到那响马盗的高超马术,施大勇忍不住暗赞一声,旋即率部冲了过去。

    秋水镇地形平坦,进村大道东西而过,南面却是一片树林,林子倒也不密,靠近镇子边的一侧更是只有树根,没有树干,显是被村民砍伐过的。

    北面则是一片麦地,因这几年天公不作美,这麦子种得稀稀拉拉,大部泛枯黄之sè,也不知来年能不能有收成。

    亏得小曹问得仔细,施大勇才知道这镇子的地形,也想到既然响马盗既能把京营给堵在镇子里,明显是堵住了两边的大道。而南面树林不密,人不易逃脱,北面则是一片麦地,只要脑袋不蠢,再傻的人也不会选择往那跑。

    短暂商议后,施大勇做出了由曹变蛟率人突袭东头的响马盗,自己则带人从北面的麦地绕到西边,趁西边的响马盗搞不清状况时,一举解决掉他们。

    施大勇不是曹cāo,此刻只想尽快解决响马盗,抢了他们的军马东去解登州之围,自然不会如曹cāo一般不忍糟蹋百姓的庄稼。大不了事后,留些银子下来,权作赔给那些百姓的损失好了。

    ............

    月光下,近百骑黑sè身影迎面而来,将正要往麦地而去的彭大锤惊得一下勒住了座骑。

    官兵来势汹汹,麦地里空荡荡一片,虽有田渠沟壑,却阻挡不住官兵纵马飞奔。

    眼看官兵就要奔来,彭大锤下意识的掉转马头往后飞奔起来。边跑边叫:“快跑,快跑!”

    一众响马盗们不须大当家提醒,也知道得跑了,那帮官兵显然就是冲他们来的,且对方正在高速奔跑中,他们若是迎上去,一个回合就会被冲散。到时,只能是任由这些官兵宰割。

    马头刚掉转过来,南面的树林里却也杀出了官兵,数十匹战马从树林里冲出,跟杜老三他们一样,一个个也都是被树枝利得皮破血涌。可这帮官兵却浑然不觉,只知打马冲他们杀来。

    南北两面同时有官兵冲来,响马盗们顿时慌了起来。身下的这条路虽然纵贯两府数县,但除了靠近府县城池的一段宽大能并排跑四辆马车,其余的地段大多因势而修,有的宽,有的狭,最宽处,能有数丈,这最狭处,却仅能容两辆马车并行,有的地方更是只能容一辆马车穿行。

    这秋水镇一段要比最狭处好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只能容两辆马车并行,响马盗们此时属夺路而逃,这么窄的路,自然容纳不了近百号人同时飞奔。

    前头的人还没纵起马来,后面的人想越过去也不可得。

    身后追兵已转瞬杀到,响马盗惶惶不可终ri,便是彭大锤素来胆大,也不禁骇得一头冷汗。

    留给响马盗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就在这条道上等死,要么赶紧往两边逃奔。

    往南,是树林,再往南,则是一片低矮的山丘,且随着山势增高,林子也越来越密,根本不能再纵马。在这黑夜之中,前不知路,后有追兵,往林子里跑,只能是死路一条。

    往北,是麦地,倒是可以纵马狂奔,可是麦地的尽头却是深达数尺的清水河。别说人了,就是马也过不去!

    南北,都是死路,唯有脚下一条路。

    响马盗们无一例外全选择了往西边跑,这条路已是他们唯一的活路,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如此。

    官兵的喊杀声就在背后,前面的人却还堵着,彭大锤急得一身汗,齐老二甚至准备挥刀杀掉前面的人,好夺他们的马跑。

    彭四海护叔心切,见官兵追上来了,把心一横,叫了句,“叔,你快跑,侄带人挡住官狗!”叫完,冲身边还在夺路要跑的响马盗们吼道:“横竖跑不了,不如跟官狗拼了!”

    闻言,十几个凶悍的响马盗顿时停了下来,一个个目露凶光,红着眼睛转了过来要随彭四海一起和官狗拼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贼官狗要赶尽杀绝,老子就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便是死,也要拉你一个垫背!

    听到侄儿的声音,彭大锤却猛的一下勒住座骑,他不跑了,他不能让彭家断了后!要死也得自己死,留着侄还得给彭家传香火!

    彭大锤没儿子,就彭四海一个独侄,要是彭四海遭了官兵毒手,他彭家就要断后,他彭大锤也没脸去见死去的双亲和大哥。

    “四海,叔留下,你走!”

    护侄心切的彭大锤打马便往前冲了过去,手中的刀举得老高,恶狠狠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一个戴着面具的官兵将领。

    “叔,侄陪你一起死!”

    见叔叔不跑,反朝官军杀过去,彭四海也急了,双腿一夹,挥刀纵马跟了上去。

    “弟兄们,跟贼官狗拼了!”

    那十几个凶悍的响马盗也纷纷打马向着官军冲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以命换命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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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马盗慢了一步,人数更是少对方太多。【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一方士心高昂、气势汹汹,一方却是绝望之下的负隅顽抗,这仗不用打,结局便已注定。

    绝地反击没有取得让人瞠目的奇迹,战斗的过程似乎并不存在,更没有出现双方首领鏖战的精彩场面。甚至,冲得最前的彭大锤都没能和对面的施大勇过上一招。

    十几声铳响,狼骑兵们便越过了随彭家叔侄拼命的响马盗,径直冲向了还在那里争先恐后逃命的余匪。

    在出奇不意且训练有素的辽镇精骑的快速打击下,乌合之众的河北马户们不堪一击,除二当家齐老二带着三个响马盗趁乱逃脱外,其余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彭大锤被三眼铳击中,不过没有伤在要害,只伤了左臂。铳子的冲击力迫使他身子的重心向一侧倾斜,继而坠马落地。等到忍着巨痛爬起来时,大势已去。

    彭四海的运气要比叔叔好得多,没有挨铳子,也没有受伤,他不过是见叔叔被官兵火铳击中,心急如焚,在要翻身下马去救叔叔的时候,被高速而来的战马撞飞在地。亏得他身子骨够壮,否则,怕早已只剩半条命。

    轻松解决响马盗,部下无一人伤亡,施大勇心情大好,一面叫人收拢响马盗的军马,一面则叫人将那些响马盗的俘虏押过来。至于镇子里的京营,他才懒得理会,随他们出不出来。

    等俘虏押到后,清点后总计三十九人,其中便包括彭大锤叔侄。

    秋水镇没有官府,最近的黄桦城又离着三十里地,施大勇无法将这些响马盗移交地方官府,他锦州军又要赶往登州,自然也不会把这些俘虏带上。交给京营吧,施大勇又担心那帮废物看押不住,要是再闹出个什么事来,反倒是自添麻烦。

    索性,尽数杀了。

    兵杀贼,天经地义。

    在马上扫视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响马盗,施大勇没有什么话对他们说,朝曹变蛟点了点头,曹变蛟当即带人朝响马盗走了过去。

    .............

    在西北时,曹变蛟常看到叔父曹文诏处斩那些贼.民俘虏,甚至连十多岁的孩子也不放过,见到那些和自己一样大,甚至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被处死,曹变蛟于心不忍,曾问叔父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

    曹文诏的回答是:“凡是能拿刀的就不是孩子。”

    曹文诏说的是事实,那些孩子便是再小,也是能拿刀的,两军交战时,他们的刀同样会杀死官兵,因此,在他们加入流贼的那刻起,他们便不再是民,而是贼。

    是贼就要死,斩草须除根,今日若是放过这些孩子不杀,他们随后就会再次加入流贼,成为官兵的大敌。

    纵虎为患的事情,不是智者所为。

    孩子都可杀,更何况这些都是成年人的响马盗呢。

    曹变蛟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很是坦然的带着部下准备做杀俘之事。

    响马盗们看到官兵的目光中带有杀机,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可是没有人害怕,也没有人开口求饶。倒是相互看了看,彼此目光都十分坚定,似是在说:老哥,黄泉路上咱弟兄再见!

    扶着叔叔的彭四海更是旁若无人的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小心翼翼的替叔叔裹好正在流血的胳膊。

    彭大锤平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侄儿替他止血,眉头都不皱一下。

    响马盗的镇定倒是让施大勇有些佩服起来,锦州城下俘虏的那些建奴不能不说凶悍,但是一旦被俘虏,却是很快就怂得跟龟蛋一样,而眼前这些响马盗倒是比建奴还多了几分骨气,让人不能不觉得诧异。

    曹变蛟冷哼一声,缓缓的抽出刀来,身后,几十杆火铳举了起来。

    响马盗们动了起来,但不是害怕的骚动,而是相互靠得更紧了些,以彭大锤叔侄为中心,紧紧的团在那里。背靠着背,视死如归。

    曹变蛟扭头朝施大勇看去,等待他的下令,可是施大勇却没有吩咐动手,他在等。

    不知为何,眼前这帮即将被宰割的响马盗使施大勇想到了在大凌河城外,被建奴骑兵包围的情形。

    那时的他和部下们,何曾不是如这些响马盗们一般视死如归。

    英雄惜英雄,虽然各自身份的不同注定双方只能存活一方,但施大勇却突然有所期待。

    他期待此时响马盗中有人突然开口求饶,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用仇恨和无惧的目光看着他和他的部下。这会让他产生一种罪恶感,好像他是电影中的大反派一样。

    若此刻响马盗中真有人求饶,他说不得还会考虑放此人一条活路。毕竟,这些人也是大明的子民,官.逼民反而已,便是放他归去,也不会影响什么。

    在这个大时代,小人物改变不了历史,也影响不了历史。

    ...............

    等了片刻,却仍是不见有响马盗乞饶,反而一个个脸上倒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一些人的嘴角还露出嘲笑的神色。

    响马盗的举动,自然引得狼骑一阵恼火,纷纷用请求的目光看向施大勇,希望马上将这些盗贼斩杀干净。

    施大勇叹了口气,部下们的请求他不能不理会,既然这帮响马盗无人求饶,自己再等下去,未免就是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手指微动,便要下令动手。

    响马盗中,却有人恰时开口了,然而说的却不是施大勇所期待的求饶,而是怒骂声:“贼官狗,要杀要剐就快点,想看爷们的笑话,做梦!”

    “要杀就杀,磨蹭什么,脑袋落地,十八年后仍是一条好汉!”

    听了响马盗的叫喊,曹变蛟冷笑一声,朝施大勇叫道:“将军,既然他们想死,就成全他们吧。”说着就要挥刀,这刀只要一挥下,身后的火铳便会立时打响。

    施大勇却是抬手示意小曹别急,轻策马往前奔了十几步,走到离响马盗不过三尺多的距离停住,扬声对他们道:“你们这帮盗贼,倒真是有几分胆色。自古燕赵多豪杰,虽然你们是贼,但就以眼下而言,却也当得豪杰一说。本将敬重你们是不怕死的汉子,所以给你们条活路。只要你们开口向本将求饶,本将便放了你们,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一中年汉子拨开前面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此人左臂显是受了伤,虽经包扎,但鲜血仍是渗出,映得衣襟通红通红的。

    借着刚刚打起的火把亮光,施大勇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眼熟,旋即想到,原来便是那个马术极棒的响马盗。

    见这响马盗出来后,其余的响马盗目光全汇集到他身上,施大勇知道,看来此人就是这帮响马盗的首领了。

    首领出来,想来是被自己方才的话打动,世上又有哪个人真不畏死呢。若这首领求饶,今日便放他条生路吧,施大勇如此想道。

    ............

    彭大锤是被施大勇的话引出来,但他不是求饶的,而是走到前面,朝马上戴着面具的施大勇上下打量一眼后,突然“呸!”的一声便朝他吐去一口唾沫。

    施大勇避让不及,那口浓痰一下落在他的胸前。

    “找死!”

    敢如此对我家将军无礼!曹变蛟大怒,挥刀便朝彭大锤身上砍去。

    彭大锤左臂受了铳伤,坠马时右臂又是脱臼,根本无力还手。但他见刀砍来,竟也不躲避,只直直站在那,任由曹变蛟的刀砍下自己。

    “小曹,住手!”

    刀尖离彭大锤脖子只寸许时,施大勇及时叫住。

    曹变蛟立时收刀,回首疑惑的看着施大勇,不明白将军为何不让自己杀这无礼盗贼。

    施大勇厌恶那口浓痰,但却更加欣赏这响马盗的胆量,心下早就起了招揽之意。

    招安盗贼的事情,身体的主人不是没有做过,李大山当年不就是一绿林土匪嘛。

    再者,这帮响马盗虽然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但都是马户出身,骑术出众,稍加调教,便都是精锐骑兵的底子。就是不组军,带回锦州做马术教练,也要解决自己一大难题。

    总之,放着这帮现成的骑兵不招揽,未免有些失算。

    “阁下一身好本事,何苦要做这打家劫舍的响马盗呢?所谓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凭阁下这身本事,便是不做盗贼,投身行伍,荣华富贵也是指日可待,他日青史留名也未可知。若阁下有意,不妨随在本将帐下,替皇上分忧,替朝廷卖命,如何?”施大勇诚心诚意的要招揽这帮响马盗,因此说得也是实在话,掏心窝子的话。

    岂料,彭大锤听了这番话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片刻,怒目相向,怒道:“替朝廷卖命?笑话,天大的笑话!若不是官府逼迫,我等又何必做这响马盗!你尔今叫我们替那帮狗官卖命,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嘛!我等哪个没受过官府的欺压,哪家不是被逼得家破人亡,若不是逼到绝境,哪个愿意做这刀口舔饭的响马盗!便是我答应,你且问问我的弟兄,看他们答不答应!”

    说完,转身朝一众响马盗喝道:“弟兄们要不要替朝廷卖命!”

    彭四海脱口嚷道:“要个球!要老子替朝廷卖命,先把那帮狗官杀了再说!”

    “替谁卖命都行,就是不替狗官们卖命!”

    “没什么说的,要杀要剐赶紧,休得在这寻老子开心!”

    “.....”

    一众响马盗就是死也不肯替朝廷卖命,这让施大勇有些惊愕。暗叹,也不知他们家乡的地方官都做了些什么,才把这些本为良民的马户逼得如此恨朝廷入骨。

    但他仍没有放弃招揽之意,续劝道:“阁下投身为匪,本将也知有不得已之处,但这都是贪官污吏所为,天子身居大内,受外朝蒙蔽甚多,若是知道你们为狗官所欺,定会龙颜大怒,还你们公道。依本将之见,你们若真的恨那些狗官,便更要听本将的劝,效命朝廷,他日立下军功,得授官爵,正可上禀天子惩治那些狗官。若固执己见,身死之下,你们的冤屈又有谁会晓得?

    眼下国家内忧外患,正是用人之时,只要你们肯用命,出人头地断然不难。本将实是看重你等,这才苦言相劝,你等好自慎量才是。”

    听了这番话,彭大锤有些意动,他敢骂官,敢杀官,却是从未想过骂皇上。在他和手下们看来,皇上对底下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知情的,他老人家如果知道当官的这样欺压百姓,肯定会为百姓做主的。要是真如这戴面具将军所说,立下军功得见皇上,请皇上为他们做主,那自己的怨屈不就是能得到解决了吗。

    一众响马盗们此时也失了声,目中都有思虑之色,显然也是被施大勇的话打动。

    犹豫间,彭大锤却是瞥到那些被狼骑兵杀死的手下,顿时悲从心来,抬首冲施大勇道:“将军好意,我彭大锤感激不尽。但将军杀我这么多兄弟,试问我如何再能投你帐下!若我彭大锤真这么做了,死后如何面对这些弟兄们!”

    听对方称呼自己为将军,施大勇心念一动,扬声喝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官兵杀贼,天经地义之事,换作你是兵,我是贼,又如何处之!死去之人固然可惜,但阁下还是为活着的人考虑得好。”

    彭大锤无从驳起,官兵杀贼本是天理,换作是他,一样也不会手软。

    迟疑一下,问道:“敢问将军是哪来的兵马?”

    施大勇道:“本将乃辽东巡抚帐下锦州参将。”

    “辽东的兵马?”彭大锤怔了下:那不是关外抵挡鞑子的兵吗?

    投辽军也不丢人,总比投关内这些熊包军强,但真就此投了,彭大锤也有些不甘,毕竟今日一战,手下大部弟兄都叫这帮辽军杀了。自己不思报仇,却反投这些辽军,良心何安?

    见彭大锤仍是犹豫不决,施大勇也有些不耐烦了,再次问道:“怎么,你难道还是不愿投本将帐下吗?”

    彭大锤没有说话。

    施大勇想了想,又道:“你若真不愿投本将帐下替朝廷效命,本将也不好强求。不过本将可与你做笔交易。”

    “交易?”彭大锤不解的看向施大勇。

    施大勇点了点头:“是交易。”朝他和身后一众响马盗一指,“今本将奉命东去登州解围,你可与手下随本将同去,就在军中效命。待平定叛军后,本将便放你与弟兄离去,你看如何?”

    彭大锤愣了一下,道:“这还不是要我等投你帐下效命,算得哪门子交易?”

    施大勇毫不含糊道:“不是效命,是交易。以命换命的交易,你若是不答应,本将现在便杀了你们!你若答应,你与手下的性命就是本将的,如此交易,不知你明白否?”

    “你这交易未免强人所难!”彭大锤有些急眼。

    施大勇不理会他,语气有些严厉起来,“强人所难又如何,本将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本将做这交易!”

    “我...”

    彭大锤一时难以决择,见对方正盯着身后的弟兄们看,不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儿四海。后者此时正一脸茫脸的望着叔叔。

    把心一横,彭大锤回过头来咬牙对施大勇道:“我如何知道你事后会不会反悔再杀我们?”

    施大勇反问他道:“如果我要杀你们,何必费这周折与你在这废话?”

    彭大锤无从答起,朝施大勇看看,又朝一众弟兄看看,突然上前两步,跪倒在地,拱手道:“谢将军不杀之恩,我彭大锤与众弟兄愿为将军效命,但请将军他日能够履行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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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疗伤 马肉 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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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大锤答应暂在军中效命后,施大勇也不疑他,仍让其统带手下弟兄,这个安排令彭大锤与一众响马盗心中都安。 .13800100. ..

    三十九名响马盗中,有数人受了伤,但都是皮肉伤,最重的倒还是彭大锤,左臂留有不少铳子,若不及时清出,伤口便会感染化脓,此时天寒地冻,要是处理不及时,只怕他这左臂就保不住,严重起来,甚至会因此丧命。

    军中未带有随军郎中,施大勇见彭大锤伤势重,便要命人往镇子里请郎中来替他疗伤,却被彭大锤谢绝,只叫侄儿四海取了把尖刃,就着火把烤得热了,然后指着伤口要他直接把铳子挖出来。

    挖铳子时,血兀自流得不停,尖刃入肉,那铳子又是碎粒,分布极广,不是一颗两颗就能挑出。整个过程持续了半柱香时间,旁人看得都是难受,彭大锤却像无事人般,扭过脸去不叫不喊。

    此情此景倒令施大勇想到关云长刮骨疗毒,暗赞这响马盗果然是条硬汉,不枉自己苦口婆心招揽于他。

    铳子清出后,因失血过多,彭大锤的脸色极白,身子十分虚弱,摇摇欲坠。

    往伤口上洒上止血金创药后,彭四海便替叔叔将伤口重新包扎,尔后将放在地上用于接盛叔叔臂上流血的陶碗端起,取出酒囊倒了些烈酒进去。

    彭大锤接过和着自己血的烈酒一饮而尽,将嘴一抹,便示意四海扶自己上马。

    施大勇见他过于虚弱,恐其难以在马上坐稳,便好言要从镇子找辆马车他这几天用。

    彭大锤却道:“大丈夫受些伤,流些血算得什么,又不是的公子哥,没得这么娇气。”

    见他执意骑马,施大勇便由他便了。传令下去,收拢好响马盗的军马,将那些京营兵遗弃的兵器物资一块收拾好也带回去。

    ........

    彭大锤他们老家在保定府雄县,县内半数人家为朝廷职业马户,可谓替大明养了两年战马。因此,对于军马,一众响马盗可谓都是行家。.13800100...别的不说,仅他们所骑的军马而言,就都能与上等蒙古战马媲美。

    此番他们南下河南,共人马一八十三,除十一匹军马在与京营的战斗及狼骑兵的战斗中被误射而死,另有四匹军马随二当家齐老二逃脱外,余下一六十八匹军马悉数被归拢。

    另外,搜寻的士兵还在树林和麦地里找到二十六匹京营的战马,对于这些“有主战马”,施大勇本想归还京营,但朝镇子里看了看后,发现那些京营兵仍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他立时改变了主意,要将这二十多匹京营的战马与京营遗弃的物资一起带走。

    死去的十一匹马如何处理是个难题,曹变蛟建议直接埋了,施大勇原也是想这么办,但看到那些军马膘肥体壮,不禁又改变了主意,他准备将马肉带回食用。

    马肉并不好吃,在煮时会有泡沫产生,且会发出恶臭味,因此除了塞外,中原很少有人喜欢食用马肉,几乎闻到马肉的味道就敬而远之。

    但不好吃不代表不能吃,马肉毕竟也是肉,尤其对于南下以来只靠征调沿途府县粮草为食的锦州军而言,这十一匹死马显然能够将士们足够的营养。

    地方官府便是再如何配合,总不会太多的猪羊肉,而锦州军长途跋涉,体力损耗太大,能多点肉补充体力自然是好的。

    抱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念头,施大勇叫曹变蛟带人把死马解剖,抛掉内脏,卸成几大块,用袋子装了驼回去。

    若说世上有谁对马的感情最厚,恐怕除了骑兵就是养马人。在分解马肉时,狼骑兵和响马盗们不约而同的都有悲伤感。

    尤其是宰杀一匹尚未断气的军马时,几乎怕有人都侧过脸去,不忍看那军马痛苦的眼睛。

    肢解完马肉后,施大勇便要准备率部返回。镇子里,京营的人却来了——他们是大局已定,姗姗来迟。

    ..............

    “多谢将军救援之恩!”

    裴少宽是硬着头皮来谢的,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个“瘟神”打交道,但人家连夜赶来救援,他这被救者不来表示感谢,肯定说不过去。很是客气的向着施大勇行了一礼,心里却在想便是你们不来,老子也能守到这些响马盗知难而退的。

    “本将只是做该做的事情,裴大人不必谢我。不过裴大人千号人马,竟然被区区十名马盗包围,裴大人和京营将士的本事倒真让本将刮目相看了。”施大勇冷嘲热讽,一点情面都没有给裴少宽留。

    裴少宽听了,顿时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与他同来的两个千户也是一脸讪讪,左顾右盼,十分的不好意思。

    在香河城,施大勇就知道京营这帮兵油子什么德性了,更知道这裴少宽也是个无能之辈,混吃等死之辈,与这等人物又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不是裴少宽和京营将辽军与施大勇当“瘟神”看,而是施大勇将他们当“瘟神”看了,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要不是行军在外,怕早就一纸上表到天子御前,把这所谓的御林军赶得越远越好。真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马贼已经伏诛,本将还要东去登州,就不在此地多耽搁了,天亮以后,裴大人自己收拾下残局吧。”

    施大勇特意将“残局”二说得很重,听得裴少宽脸又红了一下,小心道:“这个自然,下官知道怎么办。”

    “那好,既然裴大人知道怎么办,本将也不多说什么了。就此告辞!”施大勇懒得再说什么“后会有期”,拉过座骑便要上马。

    不想裴少宽见施大勇这就要走,却不迭上前拦下他,满脸堆笑道:“下官还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向朝廷上报这剿匪之功?”

    “剿匪之功?”施大勇愣了一下,莫名的望着裴少宽。

    裴少宽被他看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想到这功劳,还是硬着头皮道:“将军率部全歼肆虐地方的马贼,理当向朝廷报功...下官虽未尽力,但对马贼也有牵制之功,所以...”

    后面的话,裴少宽实在是说不出来,施大勇却听得出来,无奈的苦笑一声,对这裴少宽实在是失望透顶,想不到这胆小鬼这个时候还不忘替自己脸上贴金。

    他裴大人的兵哪里是对马贼有牵制之功了,明明就是马贼把他牵制得死死的,否则何以自己这边都把响马盗给尽数解决了,他京营还是没有一兵一卒敢从镇子里出来的。

    “裴大人言之有理,嗯,这剿贼之功就算裴大人的吧。”施大勇不冷不淡说了句,想看看裴少宽脸皮到底有多厚。

    裴少宽还没那么不堪,闻听功劳要全归自己,忙摇头道:“这如何使得,马贼明明是被将军的人消灭的,下官只是率部牵制,如何敢夺将军的功劳。”

    施大勇笑了笑,放下马缰,道:“这功劳也不是给裴大人的,本将这也是有条件的。”

    “有条件?”裴少宽没有惊讶,而是欢喜起来,世上没难事,只要有条件,什么都好说。

    施大勇朝和响马盗军马牵在一起的京营战马一指:“那些马本将带走了,裴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裴少宽顺着他的手势看去,见果然有二十来匹自己军中的战马,微愣一下,很是爽快道:“好说,好说,下官没意见,绝对没意见。”他当然没意见,反正只要把平贼的功劳往上一报,他就是把全部军马都给辽军,上面也会替他补充。

    裴少宽识趣,省得日后再和京营打官司,施大勇自然乐得投桃报李,当下也笑着道:“那本将就前恭贺裴指挥剿贼有功了!”

    “客气,客气。”裴少宽现在只觉这“瘟神”倒也没那么可恶,看着顺眼许多了。

    客气间,身后千总李国亨看到一众和辽兵并骑行来的骑士却神色一变,悄悄的在后拉了他一把。

    “做什么?”裴少宽正与施大勇谈得高兴,冷不丁被部下拽了一下,不由有些不快。

    当着施大勇的面,李国亨不好直言,只好拿眼朝那帮骑士撇,示意裴少宽自己看。

    他娘的,搞什么东西。

    裴少宽没好气的朝那看了一眼,想知道李国亨到底要自己看什么,这一看,却是立时惊住了:马贼?!

    马上的彭大锤和一众响马盗见到一帮京营的家伙盯着自己看,神情大惊小怪的,不禁怒色相对,若不是施大勇在那,只怕当场就会恶语相向。

    “施将军,这些马贼怎么?”裴少宽心中狐疑:莫非这帮马贼和辽军有勾结?

    “这些马贼经本将劝服,现已受本将招安,以后随在本将帐下,本将意欲给他们一个机会,好让他们以后能够替朝廷效命,不再做这打家劫舍的事。”施大勇不咸不炎的解释了下。

    “原来他们已经洗心革面,替朝廷效命了,好事,好事!”裴少宽心口不一,暗骂施大勇不地道,竟然把一帮马贼给招进官军,这马贼是迫于形势,不得已受招安,哪个会真心效命朝廷,要是以后出起乱子来,说不得还会连累他。但他又不敢说出自己的担心,只能口不对心的应付两句。辽军强势,他便是不同意又能做什么。

    施大勇不愿再在秋水镇耽搁,也懒得和裴少宽再说些什么废话,便朝曹变蛟挥了挥手:“小曹,我们走!”

    裴少宽忙拱手道:“下官恭送将军!祝将军东征马到成功!”

    施大勇早就上马走了,头也没回一下,把个裴少宽摞在那,窝火不已。

    锦州军从他们面前一一而过,看到那些军马,裴少宽倒没怎么肉疼,但看到辽军把他们的武器装备也给带走,顿时急了,丢了二十多匹马,他好解释,可哪里有打了胜仗,却把兵器都给弄没的。

    可是施大勇已经跑得远了,他便是想要追讨也不可能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辽兵如何会理会他。真要上前拦住,说把东西留下,只怕是自讨没趣。

    就这么着眼睁睁的看着辽军远去,裴少宽是有苦难言,最后还是实在是冷,才动了动脚指头回去。路上寻思着如何把今日剿灭马贼的事情向上报得漂亮些,再如何加油添醋向高公公禀报辽军抢他京营兵器装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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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雪夜急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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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将军为什么要招揽这些马贼,曹变蛟有些想不通。将门之后的小曹看不上彭大锤那帮马贼,认为这些人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贼寇,和西北的流贼一样,都是包藏祸心,且永远喂不熟的白眼狼。

    前任三边总督杨鹤在陕西时便费尽心机招抚那些流贼,结果不到半年就全反了,可见贼就是贼,你再怎么对他们好,他们始终还是贼,永远也不会脱胎换骨成为兵!

    现在将军招揽这些响马盗,在小曹看来,便是重蹈了杨鹤的前车之鉴,天知道这帮马贼什么时候会突然露出本来面目,反咬锦州军一口。

    小曹的埋怨和不解,施大勇也不好和他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招揽彭大锤等人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他知道,彭大锤便是不会真心替自己卖命,但同样也不会反咬自己。

    一个不怕死的汉子,是不会做出令人不耻的事情的。

    施大勇相信自己的眼光,就如同他坚信自己保卫庄烈帝、保卫大明是一个正确选择一样。

    因此,他只能安抚曹变蛟,要他且先看看,说不得这帮响马盗真能为我所用也不知。

    在施大勇的安抚下,曹变蛟也只能默认军中来了一帮响马盗的现实。但无论如何,要他和这帮马贼打成一片,是万万不能的——他有着他的高傲,身为大明军人的高傲。

    于是,行军的队伍里,狼骑兵和响马盗们是径渭分明,相互间绝不搭讪的。

    士兵们打骨子里也是瞧不上这帮马贼的,再加上曹变蛟的态度,他们自然是不会对马贼们有任何好感。

    彭大锤等人也知道并非所有的辽军都像他们的参将一样,信任且看重他们的。

    汉子讲得是个信义,施将军饶他们不死,虽然给了一个让人并不十分情愿的选择,但既然答应了人家,彭大锤就没想过食言。

    为了防止手下的弟兄和辽军的人起冲突,彭大锤要侄儿四海严加看管,绝不能让哪个犯浑的弟兄挑出事来,那样一来,事情可能就要糟糕了。毕竟,他们是刚刚接受招抚,且还是个交易,说白了,他们现在仍是一帮贼——一帮突然停下手头打家劫舍活计而给官兵暂时打一段短工的贼。

    因此,现在一个火星就能重燃兵贼的冲突,真生出事来,只怕,他们便连这短工也打不得了。

    人,真是奇怪,原先以为必死无疑,反而坦然不畏死;现在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再想死,却是有些困难了。

    ..........

    天有不测风云,来时还是一轮弯月悬于半空,但转眼就乌云密布,很快,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失去了月光指引的锦州军没法摸黑赶路,只好打起火把照亮,如此一来,这行军的速度就降低了,仅比步行要快些。没办法,若是纵马疾奔,那火把根本受不得风。没了火光,这黑夜之中如何能行军?

    老天爷似乎并没有感受到锦州军得胜而来的欢喜,风越来越大,吹得火把都快熄了,气温也是瞬间降到冰点。

    冻得人是直哆嗦,用袋子装的马肉若不是还有一丝温度,怕很快就成了冻肉。

    施大勇担心这鬼天气会降下一场雪来,但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在离步营安扎地还有十几里的时候,雪花终于降了下来。

    这场雪,是继吴桥那场大雪之后——河北境内的第二场雪。

    戴着面具的施大勇并不是第一时间察觉下雪的,直到部下们惊叫起来,他才知道下雪了。

    一片雪花透过衣脖,一下落在他的脖间,脖子扭了一下,那雪花立时融化开,有点冰,有点湿。

    火光下,鹅毛大的雪花不住落下,风助雪势,很快,便是漫天的飞雪。

    “将军,风大,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咱们不能停,弟兄们都冻得受不了了,再不赶回去,咱们就有麻烦了!”

    曹变蛟见雪越下越大,有些担心照现在的速度,怕还得一个时辰才能赶到步营的扎营地。但是士兵们都已冻得受不了,再不找个避风雪的地方,只怕要冻伤不少人。

    “小曹,你带人在前面走,大队跟在后面,尽量把马跑起来。”

    施大勇也知道必须得加快速度了,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是想找个地方避风雪也找不到。当务之急,也只能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早点赶回去。不然,这风雪要是演变成暴风雪,他锦州军就很可能迷路,隐入进退两难的绝境了。

    借着被风吹得快要息掉的火把之光,曹变蛟看到那马贼的首领彭大锤表情有些痛苦,但仍是死死的勒住座骑。

    这贼首倒是条汉子,曹变蛟暗哼一声,带着一队狼骑兵当先探路。

    锦州上下都穿有棉衣,响马盗们靠打家劫舍为生,自然也不会在这冬天里亏待自己,身上的棉衣并不比锦州军薄。但漫天飞雪,穿得再厚,人也是会冷的。

    狂风吹拂下,火把已经不能用。现在整个队伍要靠前面的人领着,不然就全体眼前一黑了。

    曹变蛟知道自己这队人对后面的人意味着什么,在没有任何亮光的指引下,只能凭着感觉向前摸索,并且速度在不断的加快。

    这完全是一种冒险,若是撞向什么障碍物,或者被什么绊住,搞不好就是人马都有性命之危。

    但为了大队的安全,曹变蛟和那队狼骑兵也豁出去了,幸运的是,他们还算幸运,一路摸索,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后面,施大勇靠着前面的马蹄声来辨别道路和方向,如此艰难向前又奔了几里地后,情况开始好转起来。

    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那被狂风卷拂下来的雪花铺满了大地,也为黑夜中的人类指明了方向。

    眼前有了亮光的锦州上下顿时欢呼起来,便是响马盗们也不禁松了口气。

    看到亮,就意味着能够加快行军,便意味着能够早点赶到目的地。

    是人就不想呆在这冰天雪地里喝着西北风,挨冻受饿。突然,前面有一队打着火把的队伍向这边行来,看到远处的道上有一队黑乎乎的人影,那支队伍顿时也欢呼起来:“是咱们的人,是咱们的人!”

    来的是李大山他们,原来蒋万里见突然下雪,担心风大雪大,将军他们会因黑迷路,所以和邵武商量了,由李大山带了一队人去接将军他们回来。

    看到自家兵马来迎,狼骑兵们一扫寒冷造成的疲惫,兴奋的打马冲了过去。在李大山这队人的接应下,半个时辰后,施大勇终于率部安全返回宿营地。

    营地里,燃着几十个篝火堆,火堆上不是烧着热水,就是正在熬着热食。

    冻得要死的狼骑兵们欢呼着跳下马,围在篝火前烤着暖。

    伙夫们则忙着将锅里煮着的大饼用大桶盛出,然后一一用碗分发到狼骑兵手中,便是那些响马盗也每人盛了一碗。

    说是大饼,其实就是北方常见的面窝窝,因为天冷,面窝窝冻得根本无法下嘴,只能用水煮了和着吃。

    面窝窝没什么好吃的,但对于疲倦的狼骑兵们而言,却是难得的美味。便是施大勇也和士兵们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热食下肚,整个人顿时舒服得很,手脚好像重新有了血液运转一样,慢慢有了知觉。

    带回来的战利品由邵武安排人妥为处置后,施大勇传令除留下一队人守夜外,其他人全回帐篷休息,有事也明天再说。

    此时,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

    风雪,也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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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高公公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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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后,军官们挨帐唤醒熟睡的士兵们。当士兵们揉着还有些迷糊的双眼掀起帐帘时,外面已是一片冰雪世界。

    远处的山丘、近处的田野、树林,全被白雪覆盖,那白茫茫一片,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风雪并没有完全停歇,雪花仍在不断的飘落,但比之夜里,已是小得多。风也渐渐停了下来。

    积雪厚至小腿,人踩上去,一脚便是一个雪洞。

    霜后暖,雪后冷,这话一点也不假。

    外面的温度比昨天夜里还要冷得多,一种剌人骨髓的寒冷。

    士兵们没有被寒冷吓倒,兴奋的冲出帐去,趁着早饭前这段短暂的时光,学着儿时的样子滚起雪球来。

    平静的军营顿时沸腾起来,充满生机,玩乐的玩乐,喂马的喂马,收拾营帐的收拾营帐,看起来乱,但一切却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彭大锤等一干响马盗被安排在两个帐中,并没有人看管他们,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他们很快起来。但却不知道做什么,只好站在那里望着辽军在那打闹。

    施大勇没有约束打闹的士兵们,与部下一样,他的内心深处也隐藏着一颗童心。若不是身为主将,只怕他也参加进滚雪球的队伍里去了。

    远处,一队哨骑正在例行警戒。

    ..........

    突然,一股难闻的恶臭味却随着风向钻进了正在玩雪的士兵鼻中。那味道说不出的呕心,带着腥骚,又好像是腐烂的尸臭。

    大清早的闻到这么臭的味道,士兵们顿时大为扫兴,一个个皱起眉头,往臭味飘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上风口,有四口大锅正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咕噜咕噜的,也不知在煮什么。显然,士兵们闻到的臭味就是从这四口锅中飘出。

    “伙房在煮什么,这么臭?”

    “不会叫咱们吃这臭东西吧?”

    “断粮了?”

    “......”

    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士兵们相互询问起来,甚至有人在想是不是军中断粮了。

    “别瞎猜了,锅里煮的是马肉。”

    狼骑兵们知道马肉的事,见那些昌平兵们瞎猜测,便将昨晚往营中带马肉的事情说了出来。但他们和那些昌平兵们一样,谁也没想到马肉竟然是这么一种臭味。

    “马肉怎么这股味道的,这能吃吗?”

    昌平兵中有人问了一句,可是狼骑兵们也没有吃过马肉,只是听老辈人说起过马肉有股怪味,至于怎么个怪法,却谁也不知道。毕竟,他们是骑兵,这世上,除非到了绝境,骑兵是不会宰杀自己的战马的。自然,他们也无从探究马肉的怪味到底如何个怪法。

    越是没人解答,士兵们这心就越好奇,渐渐的,对马肉的好奇取代子鼻中的臭味,包括狼骑兵在内的,所有的士兵奔向了那四口大锅,想知道这锅里煮着的马肉到底是个什么样。

    不过那马肉味实在是难闻,不少昌平兵在锅边闻了一会就受不了,远远躲了开去。

    伙长陈老实是宁远军户出身,因年纪大了,上不动战场,但身为军户,他又不能不在军中听命。原本只是混混日子,跟着辽军也打过几次仗,但无一不是大败而回。

    施大勇刚到松山任守备时,曾清点军中士卒,选出年轻力壮的重编为营,淘汰了一批年纪太大的,而陈老实等七八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军户,则被施大勇派到了伙房。

    其后,伙房被编入李大山的辎重营,大凌河城外一战,辎重营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又相继发生小凌河之战、锦州保卫战,这辎重营一直没有机会重组。

    再然后,施大勇率部进京献俘,便更顾不得重组辎重营,便带了陈老实等老军户在宫中,负责替南下的军士烧水做饭。原想着回锦州之后,好好组建辎重营,把这帮老军户遣散回家,没想到天子一道圣旨,命令锦州军南下山东平乱。这一来,更是将施大勇的计划全部打乱,连带着陈老实等老军户也只能一路跟着南下。

    虽然不能回家,但陈老实等军户也没有什么埋怨,反正就是被施将军遣回家,他们还是卫所的军户,到时仍是替别的军官当苦力,倒还不如在这松山军中,至少,吃得饱,拿得足,虽然银子不多,总也能给家里添些油盐。

    南下以来,每当安营,陈老实总是想着给将军和弟兄们煮些肉食,可是地方的粮草难得见到肉食,更别什么活物了。

    这倒也不是地方不愿给,实是这几年各地年景不好,地里种的庄稼都没什么收成,人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余粮养些牲畜。耕牛之类的,都是大户人家的财物,官府更是严禁宰杀,因此,想要吃上牛肉,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所以,能给弟兄们煮顿肉,是陈老实在内的几个老军户最大的心愿。

    这回,终是得偿心愿了,虽然是马肉,味道也难闻,但总也是肉不是。

    因此,看到士兵们厌恶马肉的味道,陈老实一边指挥那几个老军户拿大铲子在锅里翻肉,一边笑着对士兵们道:“弟兄们,可别嫌这马肉味难闻,吃起来却是香的咧,包管你们吃了上顿还想下顿!”

    “陈老实,你尽瞎咧咧,这马肉一股子臭味,谁个乐意吃他咧?”说话的是把总宋庆,正拿着手捂着鼻子。

    见是宋把总,陈老实忙笑道:“宋爷,这你就不知道了,知道臭豆腐不?这马肉就跟那一个味,闻着臭,吃着香咧!来来来,这肉都熟了,宋爷要是不信,就来一块尝尝,吃了之后你就知道了。”说完,拿铲子捞起一块马肉送到宋庆面前。

    那马肉方方正正,看着是熟了,凑鼻闻上去,好像也没那么臭。

    宋庆半信半疑的捏起这块马肉,因为刚从锅里捞出,有点烫,他还换了个手。

    “陈老实,这马肉真如你说得那般好吃?要是不好吃,我可就跟你算帐了。”宋庆仍是有些怀疑马肉的味道。

    陈老实打包票似的一拍胸脯,笑道:“宋爷,你就放一万条心好了,吃吧,吃吧。”

    见陈老实说得这么肯定,宋庆不禁心动,加上边上一众兵士也催着他尝一尝,他便将那块马肉拎到嘴边,嘿嘿一笑道:“那好,我替弟兄们尝尝。”

    说完,嘴巴一张,便要将那块马肉放进嘴里,岂料肉刚到嘴边,胳膊却猛的被人一打,那肉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谁啊!”

    宋庆有些恼火的转身想看是谁这么大胆,这一转身,却发现是几个素不相识的汉子,身上穿得寻常姓衣服,并不是军中的人。

    “你们是谁?哪来的?干什么打掉我的肉,找打啊!”

    宋庆怒气冲冲,他不知将军在秋水镇招揽响马盗的事,所以见几个姓也敢对自己动手,自然是来了气。

    为首的那汉子脸色苍白,自然是彭大锤,对宋庆的质问,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头,道:“军爷,这肉不能吃。”

    “呃?这肉不能吃?”宋庆和锦州兵们都是一怔。

    陈老实却急了,拿铲子朝彭大锤一指,骂道:“你哪来的野汉,敢说我的马肉不能吃!你倒是吃过马肉没有,要是没吃过,就休得乱说话,真笑话了,还没听说过马肉不能吃的。嘿!”

    “我不是说这马肉不能吃,而是...”彭大锤不知道怎么向辽军解释,索性弯腰蹲下将那块掉在地上的马肉捡起,然后拿在手上用力一撕,然后朝宋庆和士兵们说道:“你们看,这肉尚未完全煮熟,还有血渍在内,若是现在就吃,会中毒的!”

    众人朝那撕开的马肉看去,果然,中间尚有血丝没有煮透。

    陈老实头一次煮这马肉,当成和牛羊肉一起煮了,见外面都熟得差不多,便也以为里面也熟了,这才敢捞一块给宋庆尝尝。这会见肉还没熟透,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这却也不能怪他,因为马肉性老,实是很难煮熟。

    但没熟不代表不能吃,不过留了点血丝,有什么不能吃的,你要是说这肉有毒,宋老实是打死也不信的。这马和牛羊不是一样,都是吃草的,哪里会有毒了!就是那马和驴杂交的骡子不也是没毒吗!

    见宋庆和一众军士正望着自己,目光之中都有质疑之色,宋老实情急之下,指着彭大锤嚷了句:“你说有毒就有毒了!”

    彭大锤嘴巴一张,刚想说,却听耳畔传来施大勇的声音。“老宋,他说得没错,这马肉是有毒,不过,若是煮烂便没毒了,若不煮得烂熟,这毒就不能出,吃不得。”

    施大勇笑着从士兵当中穿过,来到锅前,然后看了一眼彭大锤,点头道:“若不是阁下醒,本将险些铸成大错害了弟兄们,这份情,本将记下了。”

    彭大锤没有说话,而是扭头带着几个手下出了人群。

    “将军,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宋庆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几个汉子的身份。

    施大勇将他们的身份说了,要宋庆他们不要刁难这些马贼,然后吩咐陈老实不要急着将马肉出锅,再用大火熬上半个时辰。

    将军说的话,陈老实自然不敢不做,忙吆喝着几个老军户赶紧再添柴火。

    半个时辰后,锅里的肉已是熬得透烂了,拿铲子轻轻一戳,肉便化进了浓汤中。

    那马肉的臭味也是再也闻不到,转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香味。

    行军打仗,伙食没那么讲究,调料品几乎没有,除了盐巴就是蒜头。

    为了让部下们安心食用马肉,施大勇带头捞了一碗马肉,就着蒜头吃了起来。

    见将军带头,士兵们自然也不再怀疑,当下,几号人啃肉喝汤,吃得不亦乐呼。

    施大勇不忘叫陈老实盛了一桶马肉送给彭大锤他们,彭大锤他们也不客气。

    其实施大勇并不知马肉未熟不能食用,而是曹变蛟猛然想起慌忙告之的。

    因多熬了半个时辰,出发的时间便推迟到了辰时。

    此时,风已完全停歇,雪也基本上停了,只零星一些小雪花飘下。

    正要命令全军上路出发,哨骑却带了两个京营士兵飞奔而来。

    见到参将军服的施大勇,那两个京营士兵当即行礼,然后拿出一封信恭敬的递给了施大勇,说道:“我等是神机营的,奉高公公之命给将军送信来。”

    高起潜的信?

    施大勇微一皱眉,启开信上的火封,取出信来看。看过之后,脸色变了一下。

    蒋万里在旁见了,忙紧张的问道:“将军,高起潜在信上说什么了?是不是要追究咱们打他御马监人的事?”

    “不是。”施大勇摇了摇头,嘴角一咧:“高公公这封信可是一片好心。”

    “好心?”蒋万里一怔:高起潜能有什么好心?

    邵武、曹变蛟、李大山他们也闻讯赶了过去,听施大勇说高起潜是好心,也都感到奇怪。

    施大勇将信随手递给蒋万里,沉色说道:“高起潜在信上说,我们东去登州的路已被叛军陈有时部堵住,陈有时麾下有五千叛军,高起潜要我不要冒然攻打,否则会有兵败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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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鸡就用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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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叛军?

    众将皆是一惊,表情都有些沉重。【百度搜索 会员登入】

    确实,叛军的兵力给锦州兵将们带来了压力。此番他们南下不过七百人,叛军却有五千人,敌我兵力差距悬殊,真要一头撞上去,这仗怕是难打,便是能打下来,伤亡想必也会很重。

    想到登州还有叛军的主力,若是被这五千叛军消耗太多兵力,那后面的仗还怎么打,这登州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了?要是去,凭着这点残兵又能做什么?要是不去,又如何向朝廷交待?

    诸将心中都有疑问,也都有些担心,大胆如曹变蛟也意识到兵力太少对锦州军目前行动有多大的牵制。

    如果南下的不是七百人,而是五千人,那不用说是五千叛军,就是再多一万来,诸将都不会感到棘手。

    然而,事实却是锦州军只有七百人,这就必然会让锦州军的每一步行动都要慎重再慎重,不能轻易折损兵力,否则,他们就不是去平叛,而是去送死了。

    施大勇也感到很棘手,突然出现的敌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叛军已经全部往登州而去,所以认为只要日夜兼程赶到登州便算完成军令,到时在山东巡抚朱大典的统一指挥下与叛军决战,一战定胜负便是。哪里知道,半路却突然跳出只拦路虎,一下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使他这几天的急行军变得一厢情愿了。

    这么重要的敌情,为何山东那边没有通报于我呢?

    施大勇想不明白,五千人啊,可不是五十、五百人可以轻易隐藏的,山东那边是做什么吃的,竟然一点也不知情,难道他们就没有派出哨骑、细作察探吗!

    在完全不知叛军部署的情况下,反而一再催逼自己加快速度往登州赶,这不是让他锦州军跟瞎子一般往叛军撞吗!

    若不是高起潜的这封信,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与叛军突然遭遇,施大勇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连日的急行军已经损耗士兵们太多的体力,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叛军遭遇....

    施大勇不敢再想,在心里把山东巡抚朱大典给骂了一通,然后轻出一口气,朝郭义挥了挥手,吩咐道:“取图来。”

    郭义闻令忙去将图取来。这份地图乃出京时兵部职方司主事谢一清遣人送来的,此图并非大明全图,而是河北山东的局部地形图。且与后世地图不同,这图上所画的只是简单线条,列出城池山陵大道等要点,其余并未多加标注。严格说,这不能算是一份作战地图,简单得有些过份了。

    不过,就是这份简单的地形图对于人生地不熟的锦州军而言,却好比黑夜中的明灯,如果没有它,施大勇甚至连自己身处何方,离目的地还有多远都不知道。

    在图中仔细察看了一番,施大勇抬头问那两个神机营的军士:“叛军可是盘踞在沙河?”

    高个那个军士回道:“回将军话,贼将陈有时确是扎营在沙河。”

    将手指从沙河移开,目光在沙河附近的府县看了眼,又问那两个军士:“你们神机营现驻何处?”

    “商县。”仍是那个高个军士回的话。

    “你们到商县多久了?”施大勇一边看一边问。

    “七天。”

    “既然七天前你们便已到商县,为什么到今日仍没有对沙河叛军采取行动的?”施大勇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这两个神机营军士。

    “这...”那高个军士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说实在的,天子御林军畏敌如虎,实令心中稍有血性的军士羞愧。

    他边上那个稍矮些的军士则是说道:“将军有所不知,那沙河的叛军都是原先东江的辽兵,打起仗来颇是在行,且叛军兵力不比我们少,所以高公公怕有失,这才下令要我们等待援军前来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施大勇的断了,“等什么援军?你们京营就是援军,还等得哪个!说白了,你们京营就是怕打不过叛军,这才龟缩在商县不敢动的吧?”

    矮个军士神情一滞,眨了眨嘴巴,没有说话。

    那高个军士却是昂起头,有些悲愤道:“高公公不让我们出城,我们就是想出城,又能有什么办法?”

    闻言,施大勇摇了摇头,崇祯以太监督兵是好是坏且不去评,但京营确是烂透了,也不知朝廷每年花那么多的军饷养着这帮废物用来做什么!若是将这些军饷用在其他边军身上,只怕局势也不会如今天这般糟糕。

    这些话,对这两个兵说也没用,过于苛责他们也无意,毕竟他们也是服从命令。军人的天职本来就是服从命令,京营听从监军太监的命令不出城,也无可厚非。

    叹了口气,转过话题,问他们:“高公公除了要你们将这封信送来,另外可说什么了?”

    “没有。”二人同时摇头。

    见问不出什么,施大勇便道:“商县离此也有四十多里地,你二人为给本将送信来,一路也是受了不少风雪,实是辛苦,就请在本将营中用些热食,稍息一下再回去吧。”

    二人也真是冻坏,闻言忙谢道:“多谢将军!”

    当下,郭义带他二人去伙房去。等他二人走后,曹变蛟迟疑一下,上前开口问施大勇:“将军,咱们打了御马监的人,还扣过他京营的人,他高起潜不思怎么对付咱们,怎么却这么好心来提醒咱们不可犯险呢?”

    他的疑问也是邵武和蒋万里想问的,见他问了,也不解的看着施大勇。

    李大山倒没想高起潜安什么心思,而是不平的嚷道:“沙河有五千叛军,为何山东那边不将这军情通报给咱们的?一昧催着咱们去登州,却又不告诉咱们去登州的路叫叛乱军堵了,山东安的什么心思?娘个球的,这不是叫咱们去送死吗?将军,照俺说,这登州不去也罢,休说咱们不能在他指定的期限到达,便是眼前这五千叛军便是难对付得很。更何况,高太监督着京营就在商县,放着眼皮底下的叛军不打,却要我们去打,这是什么道理!照我看,他就是借刀杀人,想借着叛军的手把咱们给收拾掉,好泄他的心头之愤!将军,咱们万万不可上当,这沙河不能去!”

    诸将听了这番话,都隐隐觉得事实好像就是如此,不禁对继续前进有些犹豫起来。便是正在收拾地图的郭义听了,都认为李守备说得在理,那沙河,好像真不能去。

    施大勇却是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横眉怒指李大山,喝道:“东江的辽兵难道还能强得过建奴?咱们连建奴都不怕,还怕他叛军?你若是不敢去打,本将自己去!”

    李大山嘴巴一鼓,就要顶嘴,但看到施大勇的怒容,一下吓得不敢再说话。

    “离京时,王公公曾对本将说过,那孔有德所部不过七八百辽兵,余众都是沿途裹挟的平民,根本没有战斗力。孔有德又率主力攻打登州,他能留多少精锐在沙河?”

    “一帮乌合之众,有何可怕!高起潜畏敌如虎,那是他京营无能!我锦州军岂能如他京营一般废物,我施大勇不是他高太监!沙河,咱们是去定了,陈有时,本将也是杀定了!”

    一通发泄,施大勇又狠狠瞪了一眼李大山,后者被看得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骂完李大山,施大勇又转首对蒋万里他们道:“高起潜好算计,他道本将会受他这好心,畏叛军兵马多就迟延不进吗?若本将真因沙河驻有叛军而不进,那正好落了他的算计。到时,一道奏表上去,本将便是不遵军令,畏敌如虎,到那时,本将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只能听由朝廷处置了。真那样,我率你们南下又是为的哪般!难道当初不会直接抗命吗!既然来了,便是天王老子,本将也照样杀了!”

    诸将被施大勇的情绪感染,都有些激动,已有战意。

    见部下们情绪上来,施大勇又道:“若继续东去,则必经沙河,要想打沙河过,我们只能和叛军决一死战,若我没料错,恐怕高起潜最想的不是本将迟延不前,而是孤军攻打沙河,到时,七百对五千,在他看来,我锦州军还不是立刻全军覆没!哼哼,不过,本将就不信这个邪了,休说他沙河只有五千叛军,便是一万,本将也有胆量往这虎口里闯!”

    鞭子朝身后的锦州军一指,扬声豪气冲天道:“本将相信,就凭着这些跟随本将从血海尸堆里爬出来的弟兄,本将就能把他叛军一举荡平!

    本将要告诉高太监,更要告诉天下人,我锦州军才是这世上的第一强军!

    本将更要让天子知道,唯我锦州军,才是大明的擎天之柱!”

    “杀鸡焉用牛刀,今日,老子我就用牛刀来杀鸡!陈有时,鼠辈,在本将眼里,他就是有再多的兵马,也不过是一只鸡,杀他,如探囊取物!传我将令,全军杀往沙河!”

    .............

    今天陪妻子祭祖,明天要替岳父圆坟,更新少一点,明天晚上再补吧。

    大明狼骑222_大明狼骑全文免费阅读_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鸡就用牛刀更新完毕!

第二百二十三章 沙河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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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据沙河的叛将陈有时乃海寇出身,天启三年招安于皮岛毛文龙帐下,随毛文龙收复过金盖二州,后毛文龙受蓟辽督师袁崇焕冤斩,东江人心惶惶,毛旧部各谋出路。//百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陈有时为求自保,投了由女真反正过来的刘兴祚、刘兴治兄弟,在此期间,方识得有“山东三矿徒”之称的孔有德和耿仲明。

    陈有时之所以投刘氏兄弟,是因兄弟二人在东江各部兵马最多,其部又有女真兵,势力冠诸军之首。在他兄弟帐下,不用担心被人算计。

    岂料,崇祯二年,朝廷突然将刘兴祚调走,兄长走后,感到独木难支的刘兴治发动兵变,斩杀毛文龙手下另一大将陈继盛,欲图独霸东江。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朝廷得知陈继盛死后,并没有委任刘兴治为东江总兵,而是派参将黄龙来任总兵。

    知朝廷不信刘氏兄弟,毛文龙旧部张焘、沈世魁遂又发动兵变袭杀了刘兴治和他所率领的女真亲兵。如此一来,刘兴治部将便被其他东江兵将排挤,根本没办法再在皮岛立足。

    无奈之下,陈有时便随孔有德等人远走他乡,投在登莱巡抚孙元化帐下。知东江诸将来归,正急于编练火式新军的孙元化大喜过望,立即任命孔有德为步兵左营参将,耿仲明则被派往登州要塞,而陈有时则在孔有德的步兵左营出任都司。

    在登莱的这两年,不能不说是陈有时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登莱巡抚孙元化对他们这帮从东江来投的辽将极为看重,军饷给得极足,供给也非常的充分。在海上漂泊了一辈子的陈有时以为这辈子就要在登莱度过,甚至还取了妻子,可谁知吴桥的那场大雪却改变了他的命运。

    打伤王家仆人的士兵是陈有时的部下,群情激愤之下把王家仆人打死的也是他的部下。

    最后,在把买马银子输光,担心回去没法交待的李九成的怂恿下,害怕被部下牵连的陈有时随孔有德在吴桥树起了反旗。其后,立时露出海寇本性,连家中的妻子也不顾了,率部攻府掠县,成为孔有德的左膀右臂。

    在孔有德东去诈降登州后,陈有时当仁不让的成为断后大将,带着孔有德给他的三百精锐辽兵,裹挟着五千乌合之众占据了东去登莱的必经之地——沙河。

    ........

    沙河,连绵太行山最东首,乃往登莱必经之地,若不从此过,则须绕道百余里经山东境内而过。

    沙河得名缘于境内有流沙河,不过沙河地形平坦,虽是太行山东首,却不险峻,几乎无险可守。但就这无险可守的沙河,却是硬生生挡住了高起潜的京营和北直隶的明军。

    当真是,小小的沙河,大大的贼军。

    明军的胆怯无能越发让陈有时目空一切,竟然连着两日在只留五百老弱守营的情况下,带着兵马四处掳掠,一次更是堂而皇之的从商县城下穿过。还让手下带着几十杆鹰铳(大杆子铳)朝城头射击,吓得城上那些京营跟乌龟一样缩在垛口下,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官军无人更无能,已经是陈有时和所有沙河叛军的共识。在这共识下,叛军上下根本不相信沙河有朝一日会在自己手上丢掉。

    可惜,世上的事没有绝对,正如他陈有时不是叛军最精锐的兵马一样,同样,商县的京营也不是大明最能打的军队——在离沙河还有十六里的小徐庄,曾给东虏八旗军造成重大伤亡的锦州军在参将施大勇的率领下正向着沙河杀奔而来。

    突袭、突袭、突袭!

    鉴于沙河的叛军人数太多,凭借己方有限的兵力,不可能打一场正面歼灭战,只能采取击溃战,否则,有可能失去机动的优势。因此施大勇决定只带骑兵攻打沙河,利用骑兵和突袭的优势,尽可能的避免与叛军发生胶着战,速战速决!

    只要拿下沙河,目的便达到,至于杀伤多少叛军,却是其次的了。当然,如果能擒杀叛将陈有时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毕竟,山东巡抚的军令如一把利剑一样现悬在施大勇头顶,他必须尽快赶到登州,不然等着他和锦州军的就是军法处置了!

    ..........

    参加袭击的力量是曹变蛟的狼骑,蒋万里带领的两百“骑马步兵”。

    从秋水镇带回来的军马全部被利用,由蒋万里挑了两百会骑兵的士兵随狼骑行动。

    这一次,可不是将人缚于马上的自杀战术,锦州大战后,施大勇已经有意识的开始对昌平步兵们开展骑术训练。南下的路上,骑术训练也小规模的进行着。

    这两百昌平兵虽然还不能如狼骑兵一样在马上操控自如,但也能勉强坐在马上不倒。不过要他们如狼骑一样冲锋陷阵却是不可能了,施大勇带上他们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借助突袭的优势,使叛军摸不清到底来了多少骑兵。

    既是突袭,自然也是轻装上阵,重甲一律留下,甚至连干粮也不带。

    施大勇对参加突袭的士兵们说,今晚就住在沙河,睡叛军的屋子,吃他们的酒肉。

    主将的自信自然感染了士兵们,参与突袭的四百军士人人兴奋,情绪激动,似乎已经睡在叛军的屋子,嚼他们的大肉,喝他们的酒了。

    另外三百没有参加突袭的昌平兵则在邵武和李大山的带领下,继续向沙河步行前进。

    狼骑的重甲及从京营那里收来的武器、装备、粮食堆在二十五辆大车里,缓缓的向着东方驶去。

    东去的路上,尽是马蹄踏过的血印,以及那一道道的车轮印,一直到尽头。

    .............

    彭大锤等三十九个马贼也被要求一起攻打沙河,对这个没有商量的命令,彭大锤的态度倒也坚决——愿随将军同去。施大勇给他们的命令是擒杀叛军的侦骑,以防袭击暴露。

    为了保存马力,中途休整两次,每次半柱香时间,这样,便可以在傍晚赶到沙河,然后趁着夜色杀进沙河。

    沿途,也不知是叛军太过大意,还是因为这场大雪的缘故,竟然没有看到叛军的侦骑,也没有看到有百姓。倒是看到一个已人去屋空的村子,从村子被毁的程度可以判定,叛军肯定来到这里。但没看到尸体,屋子里也没有血迹,想来并没有发生屠杀,村民们有可能是知道沙河来了叛军而举家逃难了。

    因为一路没有遇到叛军侦骑,也没有遇到人,所以进展太过顺利,竟然比来时估计的时间早了一个时辰,锦州军到达沙河的时间是申时(后世下午三点到五点)。

    远处的太行山上一片雪白,好像一座雪山一样。流沙河至山中流出,至这里转了个弯,向东面流去,也不知随后会汇入哪条大河,又或是径直流向大海。

    沙河镇,就在前方两里处,也是这东西的唯一交通要地。

    流河沙早已结冰,冰面上也积着一层雪,听不到半点流水的声音。

    河对岸,依稀可见村镇,镇子里有人在活动,离得远,辨不出是叛军还是百姓。

    不知流沙河的封冻程度如何,所以施大勇不敢冒然从河上过,因为流沙河是一条大河,河中央的水深足以吞噬人马。要是冰结得不厚,冒然踏冰,很可能就要全体葬于鱼腹了。

    不能从冰上过,只能找桥。

    但遍寻视野,竟然未发现河上有一座桥,有眼尖的军士倒是发现在左手斜上方的河边上似乎有断桥的痕迹。

    难道这桥是叛军故意毁去,也是这方圆唯一的一座桥?

    没有桥,这河如何个过法,这仗又如何打?

    施大勇眉头紧皱,他们已经在沙河附近,叛军就是再大意,不往外撒侦骑,也总不可能不在老窝附近设立军哨吧。要是现在沿河找桥,这么多人,又隔得这么近,不可能不被叛军发现,那样一来,这突袭就失去了意义。要么强攻,要么撤退,别无他图。

    若是强攻,有了准备的叛军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也会和京营的那帮废物在秋水镇一样,躲在镇子里不出来。

    到时,叛军就跟刺猬一样,是打还是不打。打,只能增加自身的伤亡而一无所获,不打,冰天雪地的围在这?

    若是就此撤退,那岂不是正中高起潜的下怀?

    自己刚刚对部下们说要证明给京营、证明给高太监、证明给天子看,我锦州军是天下第一强军,任何敌人都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转眼却是自食其言,不战而撤,这叫士兵们如何看自己?又会对军心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怎么办?

    施大勇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个无解的棋局。

    曹变蛟和蒋万里也是面面相觑,这个情况也让他们始料未及的。

    彭大锤等响马盗们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坐在马上看着辽军的人在那发愁。

    见镇子里好像有人朝河这边来,蒋万里忙提醒施大勇:“将军,镇子里有人出来了,是进是退,请早作定夺。此地太过接近叛军,咱们不能久呆。”

    闻言,施大勇抬首朝对岸看了眼,发现确是有人向河边来,要是被来人发现对岸来了官军,那镇子里的叛军肯定会被惊动,到时只能灰溜溜的撤走,没有任何办法了。

    由不得他多想,无奈便要下令先撤,岂料,未等他下令,却听身后突然远远有人在笑骂:“他娘的,吴大傻子你真走了狗屎运,老子们空手而归,你却捞了肥财,真他娘的傻人有傻福!早知道老子亲自带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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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沙河之战(中)

    w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惊得锦州军上下都是心猛的一突:不好,被发现了!

    回首看去,只见一支叛军正从北面往这边来,前面的是十几个骑马的叛军,后面则是一队望不到头的步兵,在雪地里绵延了几里地,竟不下数千人之众。

    骑马走在叛军前面的那个叛将一边咧嘴笑骂着,一边打马向这边奔来。看样子,他并没有察觉出前方有什么不对。最新小说百度搜索“”

    锦州上下此时却都已惊呆,施大勇更是心跳得厉害。显然,那叛将将同样来自辽东的锦州军当作是他东江的叛军了,因为,敌我两方身上所穿的军服都是一样的辽军军服红色胖袄罩棉甲、头上一顶大毡帽。两军若碰到一起,除了从旗号加以区别,根本难辨敌我。

    那叛将带人越奔越近,离锦州军还有三百多步的距离。

    距离和时间都容不得施大勇再有半丝迟疑,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进攻或者撤退。

    叛军只要再近些,就会立即发现这些和他们穿着一样军服的人马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最新小说百度搜索“”

    “杀!”

    施大勇没有丝毫犹豫,沉声下令进攻。

    于其后手制于人,不如先下手为强,趁他未弄清状况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双腿一夹,拔出长刀,猛喝一声,座骑顿时飞奔出去,长刀所指赫然便是那正懵然无知打马而来的叛将

    那叛将就是陈有时,一个海寇出身却好谈史论今,喜与读书人交往的风雅之人。“儒将”二字是他平日挂在嘴边的最多的二字,攻府掠县时,除了财富女人外,属他军中抢得读书人最多。

    孔有德还曾为此问过他:“你抢这么多读书人做什么?”

    陈有时的回答却是:“自古成大事者都离不开文人的辅佐。”

    一句话把孔有德听得够呛,若换作旁人,他早就拿刀砍了!

    你陈有时要成大事,那置我孔有德于何处!

    好在孔有德知他德性,对他这诛心的回答并不计较,笑着由他去了。

    昨夜大雪之时,陈有时出帐看那漫天风雪时,突发奇想,要学前人雪夜奇袭蔡州,趁着雪大明军不备,急袭百里一举拿下商县,把那几千京营的残兵败将收拾掉,省得他们老在眼皮底下晃悠。

    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陈有时十分欣赏新掳来的赵秀才对他说得这句话,这话说得太对头了,老子的床边哪里能让别的人来睡,要是一睁眼发现边上躺着一个不认识的混蛋,那岂不是操蛋得很!

    赵秀才告诉他,拿下商县,便意味着北直隶的明军再也不能对将军形成威胁,也意味着东边的孔大帅可以放心大胆的攻打登州,甚至还可以在取得登莱以后,以登莱为基业挥师北上,从而与朱家天子决一雌雄,要是老天爷眷顾,这大明的江山说不得就要换个姓了。

    一番话说得陈有时是兴奋不已,一掌拍在了饭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筷齐致跳了下。趁着酒劲,二话不说,便命令全军点起,即刻出发攻打商县。

    在三百辽军精卒的驱赶下,叛军勉强集结起来,可是天公不作美,那雪却是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大,到后来直刮得人连眼都睁不开。

    这鬼天气,休说行军了,就是站一会都受不了,真要强行出兵攻打商县,只怕没走到半路,队伍就会一哄而散。

    赵秀才也没想到陈有时会说干就干,这外面风大雪大的,哪里能去奇袭。别没吃着肉,倒把牙给崩了。

    在部下们的苦劝和赵秀才的一番道理下,陈有时这才罢了趁雪夜攻打商县的念头。

    但天一亮,他又传下命令,除留五百人守在沙河外,其余的兵马全随他出动,这一次,他不打商县,而是改打商县东南的海兴县。

    海兴县临近海边,自吴桥起事以来,叛军并未染指此处,因此四方百姓多往海兴逃难,城中颇有不少大户士绅,比起商县这些已被洗劫过的府城,海兴城中的财富无疑诱人得很。

    海寇就是海寇,便是再披几层官衣,再读几百卷书,他终究是寇。若陈有时坚持攻打商县,说不定真能一举破城。因为那城中的京营与赵秀才分析的一般,以为这么大雪,叛军也是人,不可能冰天雪地的还出来,因此守卫可以说得上是松懈至极。

    便是连着两三日不敢开的城门也大清早的开了起来,只要陈有时派人混进城中,再突然杀出,里应外合之下,惊弓之鸟的京营势必会崩溃。那样一来,大功便真的到手,北直隶境内再也没有官军敢对沙河乃至登莱的叛军动一点念头了。

    可惜,贪财的本性迷了陈有时的双眼,他最终选择的是海兴县,另派五百人往山东境内作偏军,以迷惑山东的鲁兵,使他们不敢南下沙河。

    果然,以为远离叛军的海兴县对叛军的到来毫无提防,只一阵铳声,驻守海兴的明军就溃散,仅半个时辰,陈有时便顺利拿下海兴县。

    进城之后,一番烧杀抢掠后,陈有时心满意足的押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和女子赶回沙河老巢。

    因为财货和抢来的女子太多,这行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等到好不容易赶回来时,却远远看到前面有不少战马。

    看到战马,陈有时的眼睛顿时亮了,身为带兵之人,他如何不想拥有一支骑兵。

    而且,他本能以为前方的兵马是他派往山东的偏师王大傻部,根本没有怀疑前方的是官兵。当看到对方所穿的军服后,他更是坚信定是王大傻子在山东抢了不少战马回来。因为北直隶境内,除了他东江兵马,哪里还有兵马会穿着辽镇的军服!

    最近的辽兵都在登州城中被大帅围得死死,前面的不是王大傻子还是谁!

    被那些战马晃得两眼发亮的陈有时欣喜若狂的挥鞭奔了过去,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威险

    王大傻子是原登州步军左营守备王天德的绰号,他胆子很大,上了战场几乎到了不要命的地步,哪怕敌人再强,他都敢率部冲锋。当年随毛帅攻打金人后方时,曾领着十几个兵和百十多金骑厮杀,最后战到只剩一人,还死战不退,金人被他气势所摄,竟然弃他而去。

    战后,毛帅握着他的手感慨道:“世人皆畏建奴,每战俱望风而逃,你却能单骑震退建奴强兵,本帅麾下有你,实是本帅之福,朝廷之幸!”

    一众东江将领却和毛帅想得不同,他们都道王天德是傻子,打仗没这么打的,这根本就是傻,真把命给丢了,犯得着吗?

    久而久之,“王大傻子”的绰号便在军中流传开来,提到这个绰号,一半是对王天德敢战的敬佩,一半则是对他固执脑袋的讥讽。

    毕竟,东江军不是拿朝廷饷银的兵,他们拿的是毛帅发的饷银,没必要替朝廷效死命。

    皮岛兵变时,王天德也投在刘兴治帐下,刘兴治死后,被孔有德带往登莱。

    因看重王天德勇猛,孔有德对他也很是看重,感孔有德恩情,吴桥事变后,王天德虽心中对起事存疑,但仍随孔有德一起打回登莱。

    孔有德东去登州后,留给陈有时的三百精锐辽兵便是由王天德统领。

    陈有时带兵打海兴县,奉命往山东境内袭扰的就是王天德,手下有一百辽兵。

    此刻,他也正在率部往沙河赶

    看那些军马,怕有好几百匹马,有了这几百匹马,他陈有时便将立即能组建一支骑兵,成为叛军中唯一拥有骑兵的将领。也将不再受没骑兵的苦,可以将手伸得更长。

    兴奋狂喜之下,对王大傻子更是爱得不行,心道这大傻子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一定要将今日从海兴抢来的漂亮女人多分他几个,好好犒劳犒劳他。

    可是,兴高采烈的向着前方跑了几十步后,陈有时便觉得有什么不对,以往他每次叫喊王天德时,这大傻子总会跟自己咋呼几句,可今日王大傻子却好像哑了一样,竟然没和自己招呼。

    怎么回事?

    心中奇怪的陈有时下意识的往那些马上骑士看去,发现他们都保持着战斗姿态,顿时一个激灵:不好,这些兵不是王大傻子的人!

    王天德带走的除了一百个辽兵,其余四百人都是刚刚加入的新兵,便是那一百个辽兵也没一个会骑马的,如何能在马上做出骑兵才有的战斗姿势!

    “吁!”

    知道不好之后,陈有时一个急勒,跨下的座骑吃痛不过,发出一声长嘶。

    随陈有时一起奔来的十几个亲兵见了,不明所已,一个个也勒住马,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家将军。

    “快跑,是官兵!”

    陈有时匆匆叫道,便要打马往回跑。

    那些亲兵听了,顿时惊慌失措,有两个还不相信的朝锦州军看了一眼,待发现对面突然有一戴着面具的将领拔刀冲了过来,立时骇得变了脸色。

    “官官兵”m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沙河之战(下)

    两军交战,重在先机。

    先发制人,施大勇一声令下,两百狼骑兵立即在曹变蛟的带领下如下山猛虎冲向叛军。

    两百昌平兵则在蒋万里的率领下在后跟进,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尽可能的利用马速冲散叛军,不使他们结起阵来。

    锦州军冲锋后,彭大锤迟疑数秒,也一甩马鞭跟着冲了出去。那些响马盗见大当家的冲了,忙也打马随之而上。

    自己人一下变成来要命的官兵,这突然转变惊得叛军上下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到官兵竟然敢来沙河,更没想到来的是骑兵!

    毫无心理准备又丝毫没有戒备的叛军们一下乱了手脚,望着来势汹汹的官骑,胆小者甚至吓得哭叫起来。

    “官兵来了,跑啊,快跑啊!”

    陈有时的这五千叛军,除了那三百东江辽兵外,都是从北直隶各地裹挟来的壮丁,还有一些投机而来的土匪绿林盗。

    这些个乌合之众,打些顺风仗,摇旗呐喊尚行,遇上能打的官兵,压根不堪一击,更别说杀来的是骑兵。

    那蹄声踏在雪地上,闷沉的叫人心都掉出来了。

    倘若是在别处碰上官兵,恐怕叛军们崩溃得也不会如此快,至少还能跟在辽兵的后面撑上一阵。可是此地却是沙河,是他们的老巢,老巢中突然杀出官兵来,不能不使叛军产生一种错觉——沙河已经被官兵攻破!

    如此一来,如雪上加霜般,叛军的心理防线一下被攻破,他们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几乎是在瞬间一下崩溃。

    壮丁们吓得丢掉手中的兵器,撒开两腿往身后的队伍跑去。土匪绿林盗们也开始寻求自保,一些胆大心狠之人见前方尚有辽兵挡着,官军的骑兵一时半会冲不过来,竟然去抢队伍后面的财货起来。

    整个叛军的队伍长达四里多地,人、车塞了一路,后面更是有数百从盐兴县掳来的女人。

    道上,人挤人,车挤车,急于逃命的叛军甚至自相践踏起来,被自己人踩在脚下的叛军疼得不住惨叫。

    逃跑的,抢财货的,惊声尖叫的女人...

    一切都乱了套,乱得让施大勇都不敢相信这支令京营和北直隶明军束手无策的叛军竟然是如此的草包!

    前方那叛将正飞奔逃命,视线中,叛军还没有组建防线。

    机不可失,失之不再来!

    施大勇不失时机的向狼骑军发出指令,冲向那些还没有做出反应的叛军!

    ........

    训练有素的精锐和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在遇到危险时,双方的区别便会立即呈现出来。

    押阵的两百东江辽兵不愧是和东虏建奴交过手的,内中不乏亡命之徒,见那些新附的河北兵吓得乱了阵脚,立即抽刀开始弹压。

    “不准跑,不准跑!”

    “结阵,结阵!”

    “放铳,快放铳!”

    带队的两名千总是陈有时任步兵左营守备的老部下,他们一边吓阻那些要跑的兵,一边焦急的喝令老营赶快结起阵来。

    两百东江老营兵带着四门中炮,一百杆大杆子铳,火器的威力足以挡得住这几百骑兵的冲锋。可是,锦州军出现得太让人惊讶,冲锋过来的速度更是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再加上那些裹挟来的壮丁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他们很难在最短时间内组成防线。

    耳畔的蹄声已是越来越近,近得令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辽兵们也感到恐惧,握铳的手抖个不停,那药子怎么也倒不进铳管里去。

    “快放铳,快放铳!”

    见官兵的骑兵就快冲上来了,一个千总把心一横,不顾陈有时就在铳口前,焦急的喝令士兵们立即开铳。

    另一个千总听到这个命令,忙急喝了一声:“不能放,将军还没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了他!再不放铳,官军就杀过来了!”要放铳的千总急得眼睛通红。

    “这...”不准放铳的那千总犹豫了一下,迅速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恶狠狠的吼道:“放铳!”

    听到命令,辽兵们忙手忙脚乱的把大杆子铳架起,拿出火折子就准备点火。可是,已经迟了,锦州军的三眼铳比他们早打响了一秒。

    “砰、砰、砰”

    一阵硝烟弥漫,眼前的黑烟还没散去,眼前就出现了高速而来的黑影。

    连撞带砸,辽兵们被高速而来的狼骑兵冲得七零八散,遍地死伤。

    接下来的战斗过程毫无可圈可点之处,完全是骑兵的示范战例——一边倒的屠杀。

    叛将陈有时与他原本的命运一样,因座骑中铳坠马,被随之而来的锦州军踩死。

    一冲再冲之后,确信叛军已经不可能形成任何抵抗后,施大勇命令对尚在逃奔的叛军喊话,要他们就地蹲下投降,否则撵上便是一刀。

    在这空旷的原野之中,两条腿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大多数叛军选择了投降,于是,两三个狼骑兵押着几十甚至上百的叛军往回走的场面便在施大勇的眼前上演。这一幕,令他不禁想到后世南京城中的那一幕——几个日本兵押着成千的中国士兵往江边走去,没有人反抗。

    也有少部分叛军,大多数都是那些会骑马的土匪绿林寇,趁着混乱的时候抢得一些拉车的马往北边跑了。

    对这些逃走的叛军,施大勇并未下令追击。在他眼里,这些不过是小鱼小虾,跑得再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在提审两个军官后得知,他们就是沙河的叛军,且统领就是陈有时。

    听到这个消息,施大勇大喜过望,立即命人将陈有时从俘虏中搜出来。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是陈有时已经死了。

    经几个叛军指认确实后,陈有时的尸体被抬到了施大勇面前。

    尸体已经扭曲,几乎所有的骨头都被踩碎,只剩面骨尚还撑着一层皮肉。依稀可见血肉模糊的眼神中有难以置信的神色,想来陈有时临死之时都没想明白这些辽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如何来到沙河的。

    人死灰灭,虽是叛军大将,但也没道理不给人家安葬。挥手吩咐就在这雪地里挖个坑将陈有时埋了后,施大勇命令清点伤亡和战果。

    ...........

    战斗的过程和杀鸡用牛刀没什么区别,锦州军伤亡三人——一死两伤。

    死去的那个是战马失蹄坠马后被惊恐的叛军乱刀所杀。受伤的两人则是被铳子击伤,伤势都不严重。

    俘虏的叛军足足有三千六百多人,被打死打伤的叛军为四百多人。

    十分之一的伤亡便令整支军队全军覆没,这个伤亡比和结果令施大勇对孔有德叛军的战斗力产生了轻视,也令他对自己的军队更加充满自信。

    此时,被集中在一起的叛军发现进攻的官兵不过几百人,人数甚至还不及他们现在的零头。

    一些人开始后悔不应该投降,尤其是三十多个东江辽兵,他们恐吓身边的人,说官兵不会放过他们,说不定马上就会屠杀他们。

    但大多数人却选择真心投降,当中以河北的壮丁为主。他们本就是被裹挟来的平民,对叛军谈不上任何认同归属。但是被逼加入叛军后,他们或多或少的参与了叛军的行动,也为虎作伥过,因此在那些东江辽兵和不甘心被俘的土匪恐吓下,壮丁心中也开始产生不安,害怕官军会对他们清算。

    俘虏队伍里开始有一种不安的气氛在燥动着。

    获救的女人全部掳自海兴县城,有五百多。这些女人看到出现的锦州军仍是那么的惊恐和不安,因为锦州军的军服和叛军一样。在再三声明和安抚下,这些女人方才停止了哭泣,相信自己真的被官军救了。

    财货之类的,因为散得到处都是,难以很快统计出来。施大勇叫蒋万里派五十个人,从俘虏中挑两百样貌老实些的进行财货的搜集统计工作。

    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因为叛军人数的太多,也持续了半个时辰,动静也挺大,沙河镇的叛军不可能听不到动静。但却一直未见镇子里有叛军出来,这个倒令施大勇有些奇怪。

    在询问俘虏的军官后,施大勇这才知道镇子里只有五百叛军,想来那些叛军见官军是骑兵,知道打不过,这才缩在镇子里不敢出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押着这么多俘虏还有女人,又找不到过河的桥,施大勇对于是继续进攻沙河还是押着这些俘虏、女人、财货撤退感到为难。

    酉时三刻,邵武和李大山带了另外三百昌平兵终于赶到,当看到将军已经打了一场胜仗,斩杀了叛军大将陈有时,士兵们立刻是兴奋的欢呼起来。

    欢呼声中,一直没有动静的沙河镇却突然有了声音,在锦州军上下戒备的视线中,一队百多人的队伍正向河岸走来。

    河上没有桥,施大勇不知道这些人是隔海喊话还是要过河,不动声色的注视着。

    哪知,那些人竟然直接走上河面,沿着冰面向河这边走过来了!

    沙河的冰厚得可以走人!

    “小曹,等他们过来就动手!”

    施大勇见人群中好像有士兵,小声吩咐曹变蛟带人准备,只要那些人一到河这边来,就把他们收拾掉。

    但再次让施大勇出乎意料的是,那帮人走到河中间时,突然不走了,反而打起火把朝这边喊起话来:“小的是沙河镇的百姓,听闻朝廷官军来到,特来犒军!”

    shuyaya∷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是投降 是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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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河姓来犒军?这演的哪一出?

    锦州上下一头雾水,借着火光,依稀能看到那帮人竟真的捧了不少酒肉前来,队伍后面还牵着两头肥猪!而且并没有携带兵器,人群中有兵也有民,乱杂杂的,看样子好像真的是来犒军的。

    “将军,小心有诈!”

    蒋万里没有轻信,怀疑这是叛军的诡计,小声醒施大勇了下,以免将军上当。

    曹变蛟也觉得这事太过诡异,不动声色的带着狼骑兵缓缓向河边移动,以防叛军突然杀出。

    镇子里的叛军不坚守,却莫名奇妙出来犒军,施大勇也被这想不到的一幕搞得糊涂不已,本能的也想到是不是叛军在耍什么诡计。

    但视线中,除了河中央这帮人,其他方向并没有叛军出没的身影,一切都很正常,并不像是有什么埋伏的样子。

    两军交战,要么打,要么降,这不打不降反而出来犒劳敌军,施大勇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镇子里的叛军不过五人,施大勇自忖便是真有什么埋伏或者诡计,凭他锦州军的实力,对方也绝计讨不了好。

    或许对方真的是摄于陈有时全军覆没,自知难以抵挡真心来投降的。若是真心投降,沙河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对于正进退两难的锦州军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念及此处,施大勇便朝郭义吩咐了句,郭义忙打马奔到河边,朝河中央那帮人叫道:“尔等既知官军来到,为何不敢来见?鬼鬼崇崇的停在那里做什么!”

    河中立时有人大声回道:“回军爷话,小的们不是不敢来见,只是小的们日前受贼军胁迫从贼,恐官军将我等也视为贼军剿灭。因此,我等未得保证,实不敢冒然过河,还请军爷体谅!”

    听了这个回答,郭义不知如何应对,便回身朝施大勇看了看,后者朝他点头示意,郭义会意之下,顿时扭头恶声冲那帮人喝道:“既然如此,你们更应该过河来见!你们不肯过河,我家将军怎知你们是真心反正!”

    “军爷放心,只要你家将军许我等无罪,我等便立即过河犒劳将士们!”

    “哪来这么多话,你们若是投降,便速速过河来,否则便视你们为贼军余孽尽数剿了!”

    “别,别,别,军爷千万别!”

    一听这话,那帮人急了,但好像又怕真过了河可能会遭到官军屠杀,因此在那争执起来。

    不一会,争执声方定,应是得出结果。果然,有两个人打着火把从人群中出来,然后在冰面上小心翼翼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离得尚远,虽有火光,但并不能看清面目,只知来人中有一个是叛军军官。另外一人却不知是什么人,穿着一身长衫,头上还扎着巾,看样子是个人,想必是沙河镇的士绅,否则,便不应有先前沙河姓犒军一说。

    那二人过了河之后,看到对面立着一帮虎视眈眈的骑兵,顿时吓得有些腿软,那军官甚至不敢再往前走,还是那长衫人在那劝了几句,这才硬着头皮随在他后面,战战惊惊的朝前走去。

    经过郭义身边时,二人抬头看了一眼,郭义把眼一瞪,把刀一,吓了吓他们。二人一看,骇得面无人色,怔在那里不敢走了。

    “愣着在这干什么?还不走!休要我家将军等得不耐烦!”郭义哼了一声,不理会二人,打马往河上试了几步,想看看这冰面能否经得住战马。

    事已如此,那二人也没什么回头路了,只好继续朝前走。

    一路上,看到官军的骑兵不少,今早随陈有时出去的叛军也都叫俘虏了,二人不禁庆幸反正的决定是英明的。不然,只要官军过河,他们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锦州军此时也已经打起不少火把,火光下,戴着面具的施大勇立马在最当先。

    那二人看到施大勇,只一眼便知他肯定是这官军的带兵将领。

    那长衫人拉着那叛军军官,二话不说上前就跪了下去,口呼道:“小民赵学启参见将军!”

    “小的齐三宝参见将军!”

    二人跪在那里,不敢抬头。施大勇看不到二人模样,便沉声道:“抬起头来!”

    二人忙抬起头来,施大勇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赵学启是个中年生,长相倒也周庄,只是不知为何,年纪不大,这胡子却是长,好像美髯公一样,那胡须都到胸口了,也不知吃饭时那胡子摆在何处。

    那齐三宝长相就普通了,一张大众脸,不白不黑,倒还干净,浑无武人特有的气质,且十分胆小的样子,被施大勇看了一眼,就吓得又低下头去了。

    “你们是要投降吗?”施大勇开门见山问他们。

    闻言,齐三宝忙慌忙看向赵天启,赵天启嘴巴一张,道:“回将军话,小的们不是来投降的。”

    “不是投降你们来做什么?”施大勇奇怪了,难不成是来耍老子不成!

    赵天启迟疑一下,道:“小民和齐把总是被贼军胁迫,这才为虎做伥,但小民二人心中从不敢忘本份,决不是真心从贼。故得知官军到来,小民立即和齐把总说通大家,特来向官军反正的!还请将军能够收容,给我等以洗心革面、将功赎罪的机会!”

    “反正?!”

    施大勇哑然失笑,投降和反正可是两个概念。前者就是投降,放下武器接受对方处置,没有任何条件可言,后者则是类似起义,摇身一变从叛军成为官军的。

    伸手朝身后的将士们一指,然后对赵齐二人面露不屑道:“你们可能与本官麾下将士相比?”

    “不能。”赵齐二人同时摇头。

    施大勇又问:“那你们可自认能当本将这些勇士一击?”

    “也不能。”二人仍是摇头,若是能抵挡,他二人又何苦来降。

    “哼,那你们凭什么认为本将可以接受你们反正!”施大勇怒了,这二人要是直说投降他也不恼,可二人却厚着脸皮来说反正,他如何能不恼。

    “这个...”齐三宝自知这反正说不过去,吱唔一声,向赵天启看去。

    赵天启心中也怕,但为了不被官府治罪,也只能硬着头皮讨价还价了,“将军若能准我等反正,小民便愿替将军去说降另一支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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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反正 劝降 身强力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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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还有一支叛军?

    施大勇一个激灵,脱口道:“你是说这附近除了你们,还有一支叛军不成?”

    赵学启见施大勇有震惊之意,心下一喜:他不知道便好,若是知道倒难以谈这条件了。

    按住心中喜意,老实说道:“今日陈有时带人往海兴县去时,曾叫偏将王天德带了五百人往山东境内做偏师,这王天德是原登州步兵左营的守备官,小民与他有些交情,若将军允许我等反正,小民便愿替将军前去说降于他。”

    一听又是五百人,施大勇顿时松了口气,很是轻蔑道:“陈有时这几千人马都叫本将灭了,本将还会在乎区区五百兵?这交易,本将不做也无罢,你等降便降,不降便滚回去!”施大勇无意将这二人当场斩了,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基本交战法则,他还是多少要守一些的。

    听了这话,赵学启和齐三宝却都急了,若是官军不接受他们反正,他们这投降可就危险了。毕竟二人随在陈有时身边,多少也做了些祸害百姓之事。尤其是这赵学启,更是向陈有时进了不少主意,算起来,他这罪更大。要是官府事后追究,二人身上都是一滩烂事,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只有反正,他们才能摇身一变从叛军变成官兵,才能保证自家性命。

    因此,施大勇的话无疑是断了他们的生机,二人几乎是同时色变,齐三宝更是又急又怕,苦于这嘴不知如何说话,只好紧紧拽着赵学启,要他赶紧说。

    赵学启也慌,比齐三宝好不了多少,一脸惶恐的望着施大勇,近乎哀求道:“将军有所不知那那王天德浑号王大傻子,打起仗来十分拼命,且所部都是火器,将军若是强行剿灭,固然能胜,但势必有所损伤。既然能不损一兵一卒就能劝降王天德,将军又何必徒增自家伤亡呢。只要将军准我等反正,小民便立即前去劝降王天德,小民敢保证一定劝降成功!”

    “对,对,对,一定成功,一定成功。”齐三宝不迭的连声附和。

    施大勇微一思虑,赵学启的话让他有点心动,如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劝降王天德部,这买卖似乎也很划算。毕竟他锦州军南下兵马不多,损失一个便是减少一分实力。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是皆大欢喜的事。

    心下虽动,却是不露声色问赵学启:“王天德部现在何处?”

    赵学启听这话,似乎事情有所转机,忙道:“恐就在不远处。”

    “嗯?”

    施大勇眉头一皱,转首向南面看去,除了几道模糊的丘陵,黑夜之中,静悄悄的,没有飞鸟盘旋,应是无人隐藏在其中。

    计定,问赵学启:“本将看你也是读书人,为何却自甘堕落,为虎作伥的?”

    赵学启苦着脸道:“回将话,小民从贼也是被逼无奈。小民是吴桥人,孔有德带辽兵造反后,小民被贼将陈有时所掳。陈有时知小民有秀才功名,便叫小民随在他身边,替他做些参军记事的差事。但小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刻不敢忘记自己乃大明子民,故从未真心替陈有时做事,请将军明察!”说到这,又把齐三宝拉了出来,“将军若是不信,齐把总可替小民做证!”

    齐三宝一愣,忙也点头道:“是,是,小的可做证,可做证”

    “够了。”

    施大勇冷冷打断他的话,沉声问二人:“你二人可是真心反正?”

    闻言,赵学启急道:“我等早有弃暗投明之心,将军若准我等反正,实是我等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再生父母”齐三宝不会说话,只在那喃喃重复。

    诸将见了,均是轰笑起来。齐三宝不知他们为何发笑,抬起头来不解的望着。

    赵学启心中暗骂你这个笨蛋,却不敢斥责于他,只在那陪着笑脸。

    施大勇笑了笑,道:“好,本将准你等反正,尔等就暂在本将帐下听命,待本将上禀朝廷后再作定夺。”

    “多谢将军!”

    赵学启如蒙大赦,感激的拉着齐三宝磕了一个头。抬头,信誓旦旦道:“小民这就去替将军说降王天德!”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告诉那王天德,朝廷大军已经杀到,陈有时已经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切莫做出螳螂挡车的愚蠢之事,早日来降,本将可保他不死,又或会于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倘若执意不降,本将大军杀到,定叫他灰飞烟灭!”施大勇不忘恐吓两句。

    “将军放心,小民一定将话带到,一定带到。”赵学启心早飞到了王天德那边,在那连连点头。

    “小曹,派两人随他同去。”见天色太黑,施大勇怕赵学启路上有危险,便吩咐曹变蛟派两个狼骑兵陪赵学启同去,路上也好有照应。

    “是,将军!”

    曹变蛟领命,选了两个狼骑兵陪赵学启去劝降王天德。

    待赵学启走后,施大勇吩咐正因可以反正而满心欢喜的齐三宝:“你现在去把你的人全部带到河边重新扎营,本将的人要进驻沙河镇。”

    “这个”齐三宝面露为难之色。

    施大勇不悦道:“怎么?本将已准你等反正,你却还有异心不成!”

    “不敢,不敢。”齐三宝胆小,直摇头,不敢抗令,“小的这就去叫他们出来。”

    “万里,你带人随他同去。”施大勇朝蒋万里打了个眼色,蒋万里会意,带了两百昌平兵随齐三宝一齐回去。

    待他们随齐三宝往河中去后,施大勇突然低声问从河边回来的郭义:“冰冻如何,可能走马?”

    郭义微一点头:“可纵马。”

    “好!”施大勇脸颊一抽,目光转向李大山,“俘虏可有异动?”

    “恐难老实。”李大山说话的时候,眼神阴侧侧的。

    “选身强力壮者一千人另行看押。”

    说这话的时候,施大勇的目光落在河中央空荡荡的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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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分选俘虏 砸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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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学启向施大勇隐瞒了一个事实真相,那就是他不是被胁迫从贼,而是自愿从贼的。【 高品质更新 】

    赵学启确是吴桥人,也的确有个秀才的功名,但是,他却是个不安份的读书人。常自诩乃经世治天下之人,有朝一日或可为宰辅之材。可惜,残酷的事实却让他年近四旬,却依然是个在科举之路渺无希望的穷秀才。

    因此,吴桥的那场大雪,不仅改变了以孔有德为首的东江辽兵的命运,也改变了同在小镇穷秀才赵学启的命运。

    当叛军出现在家门时,赵学启对糟糠之妻说了句“大丈夫当顿顿美酒佳肴,哪能天天粗茶淡饭!”随后扔下妻子就出门降贼了。

    作为第一个归顺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个秀才,赵学启的到来让素来敬重读书人的陈有时喜出望外。

    被他掳来的读书人不乏秀才,甚至还有一个举人出身,可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拒绝了陈有时的胁迫,至始至终没有替叛军出过力,软硬都拿他们没办法。

    陈有时却也没有因此着恼杀掉这些读书人,而是继续将他们养在营中,每日学刘备一样三顾茅庐,希望能够打动这些读书人为自己效劳。然而这些读书人却跟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始终不为所动。

    陈有时费尽心思,软硬皆施,也拿这些读书人没有办法。因此,与这些顽固不化的读书人相比,赵学启的归顺就愈发突显价值了,本着千金买马骨的目的,陈有时对赵学启也是信任有加,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赵学启倒也对得起他的生平大志,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见孔有德军起事后,并没有什么积极作为,反而是到处烧杀抢掠,完全没有为日后打算的样子。因此,向陈有时进言,要孔大帅学洪武皇帝,广积粮,高筑墙,寻一稳固根据地缓图发展,等待中原局势大变后再挥师北上。

    他的这一建议被陈有时转呈孔有德后,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均为赞同,遂借登莱巡抚孙元化招抚之机,率兵东去,欲图夺取登莱为基地。而赵学启也凭借这一献策得到陈有时的刮目相看,人前人后常以“赵先生”相称。

    只可惜,陈有时终归是海寇,骨子里仍是自己的那一套,没有听从赵学启的建议攻打商县,拔除京营,而是率部去攻打虽有财货却无战略价值的海兴县,结果让锦州军捡了个漏子,在他倾巢而出时一路无惊无险的打到了家门口。

    ........

    对岸打得激烈时,镇子里赵学启早就知道,因不知官军来了多少人,他也不敢轻易出镇,直到对岸铳声停止。

    得知大将军被官军所败后,镇子里的叛军顿时惶惶不安起来,人心惊慌,许多人都说沙河肯定守不住,现在应趁官军还没渡河立即东去登州寻大帅主力会合,要是迟了就来不及了。

    起初,赵学启也想就此东去,但想到沙河一失,孔军就失去了退路,被官军堵在登莱这个弹丸之地,将来很难有什么作为。

    跟着一支已经没有前途的军队继续造反,绝不是赵学启这个聪明人的选择。在权衡利弊后,他将把总齐三宝拉到一边,先是对他一番恐吓,说官军如何如何的厉害,大将军几千兵马竟然半个时辰就被他们歼灭,可见这次来得官军要比上次的京营还要多还能打。他们就是逃到登莱找到孔大帅,也逃脱不了官军的围剿。

    于其一头道走到黑,倒不如就此反正,带着大伙投了官军,再差,也总能保得大家性命。要是老天有眼,说不定还能捞上一官半职。

    齐三宝是个没主见的人,他见大将军在时就对赵先生言听计从,夸他是诸葛再世,因此,在齐三宝看来,赵先生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不然大将军也不会这么看重他。现在大将军不在,镇子里就这么点人,官军来得又多,这仗是断然不法打的。赵先生说反正,那就反正吧,反正在哪都是当兵吃粮,当官军总比当叛军要好得多。

    留在镇子里的叛军多是吴桥起事后孔军从北直隶各地相继胁迫来的青壮,自然谈不上对叛军有什么归属感。而且都是些没读过书的庄稼子弟,没什么主见。因此赵学启和齐三宝把反正的意思一说,叛军们立时就都同意了。

    但官军会不会接受他们的反正,又是不是会秋后算帐,众人仍是心里没底。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对岸到底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于是,这才有了沙河百姓犒军一说。

    赵学启是想借着犒军为名,探一探对岸官军的口风,要是对方不肯接受他们反正,那也只能连夜逃到登州去了。

    ........

    其实,沙河镇里已经没有百姓,原有的住户连老带幼二千多口早在孔有德率军经过时就被李九成带人给屠杀一空了。

    后来陈有时奉命守卫沙河,带了几百掳掠过来的北直隶女子,另外镇子里还有一百多专门为叛军打杂做苦工的青壮,也都是北直隶一带的庄稼百姓。

    齐三宝回去将官军答应准他们反正的消息一说,镇子里的叛军就全部老老实实的到河边重新安营了。那些女人叛军没敢带着,全留在镇子里。

    在蒋万里的两百兵监督下,齐三宝和他的部下都很安份,对突然从叛军变成官军,也都没有什么不适应,反而都有沾沾自喜之色。尤其是看到对面随陈有时打海兴县的弟兄全成了官军俘虏时,他们都有幸灾乐祸之色。

    这边,李大山和邵武带人强行将俘虏分成了几拨,火把打得到处都是,把个旷野照得如同白昼。

    为防挑人过程中发生不测,曹变蛟领着狼骑兵占据一处小坡严阵以待。俘虏们虽然骚动,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还是知道的,看到官军的骑兵正虎视眈眈对着他们,自然不敢闹事。

    彭大锤和他的一众马贼手下被施大勇命令协助挑人。见识辽军以几百骑兵大败数千叛军后,一众马贼更加服气了。已经有几个马贼私下对彭四海说,这辽军如此能打,倒不如就跟他们干了,省得东躲西藏,天天提着脑袋担心随时被官兵给剿了。

    ..........

    按照施大勇的要求,锦州军开始从俘虏群中挑选那些身强体壮的,但大多数俘虏看上去都一样,单从体质来讲,能达到身强力壮这个标准的俘虏不会超过百人。

    这几年北直隶的天灾不比西边那么少,百姓们普遍营养不良,青壮们大多来自普通人家,吃得不好,自然谈不上有多身强体壮。

    但是这样一来,就跟施大勇要求的一千人差了一大截,这人应该如何个挑法?

    邵武他们没有主意,最后,还是李大山有主意,早年为土匪的经历让他有了一个如何分辨人强弱的办法,那便是挑面色看起来红润些的出来,不管他们身高体形如何,一律将他们算为身强力壮者。

    施大勇也赞同这个选人办法,理论上讲,这些北直隶青壮被叛军掳来的时间有先有后,在此之前,大多数人的体质都是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加入叛军后,随叛军四下掳掠,吃酒喝肉,这营养肯定会上来。因此,面色是否红润便成为区别青壮投贼时间先后的最好标杠,也是区别他们中强弱的最好办法。

    不管在哪,凶悍些的人总是能比弱小些的吃得好,几千年来,这几乎是一条真理。

    在这个标准下,很快就挑了七百多人出来,尔后,又在剩余的那些人中挑手上茧子厚的,这个茧子厚不是指握锄头磨出的茧子,而是指握刀磨出的茧子。

    都是当兵的,区别一个人手上的茧子是握刀所致还是握锄头所致,还是轻而易举的。

    虽会有差错,但也是极个别的。

    就这样,忙活了半个时辰,一千名“身强力壮”的叛军被一一挑选出来。

    剩下的四十多名东江辽兵悉数在内,做过土匪贼寇的也一网打尽,谁让他们的面色太过红润,手上茧子太厚呢。

    对官军为什么要挑人,俘虏们各有各的想法。在看到官军允许镇子里的叛军反正后,大多数俘虏都以为官军这是要选强壮的扩充他们的兵马,就好像叛军当初胁迫他们一样。

    因此,挑人的过程中,俘虏们大多表现得还算配合。但也有一些人从中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官军中突然有人走到结冻的沙河上去来回观察,不时拿根东西在这戳一下,在那戳一下的,这种不安便更加强烈。

    可是,四周都是拿着刀铳的官兵,不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骑兵,嗅到危险的俘虏就是想反抗,也得先问问那些官兵的刀铳答不答应。

    部下们忙着挑人,施大勇则带着郭义察看了一下地形,据齐三宝说,流沙河上本是有桥的,可是在孔有德大军经过后,为防官军在后追击就把这桥拆掉了。尔后陈有时带他们到沙河时,本是想重搭那桥的,但随后在下游三里地发现了另外一座桥,便弃了重建这桥的打算,以后进出沙河都是打下游而过。后来天气突冷,流沙河结冰,起初冰冻得不厚,谁知过了两天这冰竟厚得可以走人还能走马,于是便连绕道下游也省了。

    齐三宝的这个说法解释了施大勇的困惑,他起初还以为陈有时是将主力驻在河这边,而在镇子里只留少许兵马的,为的是学前人背水一战呢。

    在那断桥边观察了一阵后,施大勇打马往河中央走去。河中央,宋庆正带人在那砸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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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流沙河的哭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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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大勇要杀俘,屠杀的办法也已想到,便是将这一千名俘虏全部溺毙在流沙河 高品质更新 】

    杀俘,且杀得还是同胞,当中更有大半是被贼军胁迫的农家子弟,这无疑是件丧尽天良,且会受人诟病的暴.行,甚至还会给锦州军及他施大勇的名声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但施大勇依然决定这么做,他没有选择。

    其实做出杀俘的决定时,施大勇也是很无奈,他是犹豫很久才咬牙决定这么做的。因为,俘虏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已经超出他锦州军能够承担的能力范围。

    他锦州军总计七百人,俘虏却有近四千人,七百对四千,巨大的人数差距使得施大勇根本没有安全感,俘虏群那黑压压的人头更让他有种坐在火山口的不安!

    没有人知道火山什么时候喷发,施大勇也不知道这些俘虏什么时候会突然发难!

    防患于未来,即便俘虏们根本没有闹事的想法,施大勇依然无法相信他们。

    现在的施大勇就好像是一个整日幻想受到压迫欺凌的精神病人,为了缓解这种可怕的噩梦,他就得把噩梦的根源彻底铲除掉。

    屠杀,从战胜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会发生。

    历朝历代,兵力少的一方面对人数超过他们几倍的俘虏时,无一例外全部会选择屠杀。

    没有什么好内疚的,如果不这么做,便是对自己和部下性命的不负责任。

    其实全部杀光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施大勇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但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干,两方人数的巨大差距也让他不能这么做。

    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些俘虏之所以放下武器,是因为他们以为有活路。但要是知道自己将被屠杀,反抗是必然会发生的。

    屠刀架在脖子上时,试问谁会甘心束手待宰?

    而且,现在不是白天,在黑夜之中,想靠几百人完成对几千人的屠杀,显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要出一点差错,便是灾难性的后果,虽然不会让锦州军元气大伤,但伤筋动骨肯定再所难免。

    更何况,河对岸还有几百刚刚“反正”的叛军,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因为俘虏的被屠杀而产生“唇亡齿寒”之感,进而背水一战与锦州军拼了呢。

    综合一切因素,挑出部分俘虏进行屠杀是最明智的办法,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一千人,是施大勇认为能给自己及锦州军提供足够安全感的最低人数。

    他相信,只要当着那些俘虏的面杀掉这一千名身强力壮者,其余的俘虏便会真正的对锦州军感到畏服,感到恐惧,再也不敢心怀二心,伺机而动。

    看到同伴被杀,而他们却能得以活命,余下的两千多俘虏会对锦州军心生感激,甚至感恩戴德,这是弱者对强者本能的一种心理反应。

    当对方可以杀你却没有杀你时,换作任何人都不会为那些死去的同伴复仇,他们会庆幸,会感激,甚至会将锦州军视做真正的再生父母。

    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谁也无法保证。但至少,施大勇是这样想的,并以此为目标来实施这次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冰面大屠杀。

    .........

    屠杀的命令只在军官之中相互传递,接到这个命令后,锦州军开始不露声色的完成屠杀的准备。

    河中央,宋庆带着一百多士兵在一块长四十余丈、宽二十余丈的冰面上,按照施大勇的指示,分别凿了七十余个冰洞,并以冰洞为基,敲砸附近的冰面。为了迷惑俘虏,每个冰洞旁边甚至还放了一排水桶,给人看起来就好像官兵在取水一样。

    从力学上说,那块冰面已经不能再承受一千人同时踩压的重力,这便意味着,当那一千名俘虏按照要求从这块冰面上过去时,会发生冰裂整体塌陷的后果。

    施大勇估计了下,此时室外温度可能只有零下十几度左右,而冰面下则更冷。人一旦掉进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更没有可能能爬出冰底,因为俘虏们身上穿得可都是棉袄,进水之后的棉衣将把他们一直拖到河床的最深处。

    为了不使那些俘虏产生怀疑,施大勇命李大山将那些缴获的财货、物资用马车沿着那块冰面往镇子里去。当然,为安全起见,马车是有计划分批的通过,但通过一些假象,看起来倒像是官兵正忙着将缴获的战利品焦急的往河对岸运。

    一系列的迷惑动作的确迷惑了俘虏们,在他们眼中,冰面上的官兵砸冰的行为更像是在取水,而不是在计划一场针对他们的屠杀。

    为防不测,施大勇命曹变蛟率领狼骑军占据了西面的道路,堵死俘虏暴.动后最可能出逃的方向。蒋万里的两百兵则堵住了东面。

    齐三宝对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在施大勇的诓骗下,还带了三百手持火铳的部下配合蒋万里的人行动。

    那些刚刚“反正”的叛军知道是要防止俘虏暴.动,一个个特别的来劲,全无丝毫怀疑。

    一切准备妥当后,施大勇要李大山将那几百从海兴县掳来的女人送过河去,然后告诉那些俘虏,他们将随后也被送进镇子安置。要是有人敢图谋不轨,伺机弄事,就休怪铳子无眼。

    等到女人们被送过河后,施大勇朝邵武发出了指令。

    得到命令的邵武立即朝身边的一名举旗兵士拍了拍。那士兵忙大步走到一个小土堆上,居高临下将手中的大旗摇了摇,然后大声叫喊起来:“都起来了,都起来了!”

    四周的昌平兵们立即拿刀持刀去敲打那些坐在地上的俘虏,威逼他们立即起身。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俘虏中有几个辽兵始终觉得不对劲,本能的往后缩。

    见状,几个昌平兵如狼似虎的冲到他们面前,用手中的铳管狠狠的砸向他们,顷刻间,那几个辽兵被砸得血如泉涌,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把他们拖起来!”

    “全部过河,到对面镇子里去,不想死的就赶紧走!”

    大明狼骑229_大明狼骑全文免费阅读_第二百二十九章 流沙河的哭泣(上)更新完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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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狼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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