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鸽子
陆逊心里咯噔一下,嘴唇一动,随即抬手抚须,掩饰自己的异样。
魏霸一直盯着他,见他如此作派,不禁笑道:“有话不说,憋着不难受?”
陆逊犹豫了好一会,苦笑道:“这是你的家事,我不知道怎么说。”
“说是不说,其实已经说有了。将军就是改了名字,依然不违原意啊。”魏霸打趣道。
陆逊原名陆议,字伯言,后来改名陆逊,以示谦逊自守,不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横议是非。不过他终究受圣人影响太深,见到该说的,他还是忍不住要说,特别是后来随着军功的积累,官爵的升迁,孙权对他愈加倚重,他更是一言如鼎,该说的一句也没少说。如今与魏霸结成联盟,多少有点虎落平阳的意思,可是他依然直道而行,并没有当一个乡愿的想法。
可是面对魏霸,陆逊真不知道怎么说。按说,立长立嫡,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制度,看起来问题多多,但是总的来说,大部分时候还是利大于弊的。问题是这句话对魏霸不好说,因为魏霸本人就非长非嫡,对他说立长立嫡的好处,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我听说,曹丕、曹植当年争嫡,最后曹操做出定夺,是因为贾诩的一句话。”陆逊想了一会,很婉转的说道:“贾诩这个人虽然祸乱天下,罪在不赦,可是这句话还是说得很有见地的。”
魏霸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贾诩说了句什么话?”
“他当时故意不答曹操的话。直到曹操要生气了,他才说,他在想袁绍和刘表的事。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曹操自己做出了决定。”陆逊笑道:“你说,他是不是说得很有技巧?”
“贾诩是降臣,不能直言还情有可原。”魏霸指指陆逊,又指指自己:“我们亦师亦友,没必要这么客气吧?我想,你现在嘴上说贾诩有见地,其实心里更为崔琰感到悲哀。对不对?”
陆逊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他明白了魏霸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
曹操最后选曹丕作为继承人,并不是因为什么立长立嫡,而是曹植本人放弃了。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后来的表现都不符合一个继承人的标准。所以曹操才最后选中曹丕。否则。他开始就不会杀掉支持曹丕的崔琰。
崔琰支持曹丕,甚至到了激进的地步,把曹操原本秘密咨询的问题公布于众。让争嫡的问题公开化,这让曹操很恼火,找借口杀了他。杀崔琰,其实也有借机向那些抱着立长立嫡观念的人示威,他本人根本没把这个观点放在眼里的。
在道义上,即使是当世,曹操也已经是国贼。可是,天下人一边骂他,一边在学他。孙权、诸葛亮都在学习他的霸道,只不过因为所处身份的不同,所以用法不同。孙权吸引教训,严格限制世家,警惕江东世家的膨胀。诸葛亮则将曹操的丞相府照搬过来,建立了自己的霸府。至于他是不是有曹操那样的不臣之心,谁也不好说,至少他的做派和当初曹操的做派没什么两样。
如今魏霸崛起,实力比诸葛亮更强,他和诸葛亮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状态,一旦取胜,他必然会取代诸葛亮,建立自己的霸府。与诸葛亮的忠奸难辩不同,他已经摆明了要自立,比诸葛亮更像曹操。
他的用兵也像曹操,诡异多变。他的用人也像曹操,唯才是用。他对世家的态度和曹操有所区别,但是和曹操晚年的做法也有相似之处。
在魏霸看来,这也许是时代的要求,曹操的做法适应了时代,所以才能取得一定的成功,他要想成功,也只能这么做。可是在陆逊看来,这是魏霸步曹操后尘的铁证。既然如此,学崔琰就危险了,学贾诩可能更安全一些。虽然他很看不起贾诩,但是对贾诩的这个应对,他却非常欣赏,所以当他意外的发现魏霸要把庶生长子魏征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时候,便很自然的提起了这件轶事。
可是魏霸说,你不要学贾诩,你应该像崔琰一样直言。
魏霸这是以尊者自居,以曹操为榜样,却又自诩不像曹操那么好杀的意思。可是陆逊却不这么想,曹操也不是一开始就好杀的,他开始的时候也能听进反对意见,要不然他也不能成就那一番事业。可是等他的地位稳固了之后,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逼死荀彧,枉杀崔琰,都是后来的事。魏霸如今还谈不上地位稳固,也许听得进忠言逆耳,等他胜劵在握,他还能这样吗?
陆逊也许够耿直,但是他也清楚这种家事最好不掺和,否则后患无穷,所以他还是没说。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魏霸是给魏征找伴读,他就不把儿子陆抗带来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陆逊的纠结,魏霸忍不住笑了,却又感到一些苦涩。陆逊纠结,是因为他作为臣子,没有太多的选择权。他何尝又不是如此,如果有选择,他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的几个孩子中,魏征最年长,身体也不错,看起来也不笨,次子尚幼,也谈不上培养。”魏霸解释了一下,又道:“你今天来,不会是为了讨论我的家事吧?”
陆逊一愣,这才想起来意。之所以离题万里,是因为他虽然身为重将,却是个标准的儒家。在儒家的观念中,立嗣是关系到千秋万代的大事,所以一听到魏霸要培养庶长子,他就忍不住的进言了。魏霸给了他一个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的解释,他也顺势把这个话题扔在一边。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战事的。”陆逊尴尬的说道:“这场战事浩大,东西战线三千里,要想统一指挥,怕是不可能。可是如果各自为战,只怕又会被魏军各个击破。关中有大将军坐镇,我们指望不上,可是我们之间,多少要有点约定吧。”
“你说。”魏霸很直接的说道。
“就目前而言,我军骑兵不足,在平原地带与魏军争锋,没什么优势可言。正面进攻不成,只有迂回攻击。我在颍川威胁洛阳,让司马懿不能远行,你从海上进攻,先取辽东,解决战马来源问题,可有把握?”
“把握谈不上有多少,不过你这个方案显然是最合理的方案。”魏霸赞同的说道:“这是大势。大势不错,才有成功的可能。当初争彭城,就是大势错了,即使没有彭城之败,后来也会遇到挫折。”
陆逊颌首,他也同意魏霸的看法。
“因为彭城一战,陈泰已经在幽州经营了三年,根基已经牢固,我在白狼山做的手脚,已经看不出什么影子。不过,看不出不等于不存在。”魏霸笑道:“明年开春之后,我再去辽东,和陈泰交锋,拿下辽东,则星星之火又可燎原。”
“你很有信心啊?”陆逊提醒道:“陈泰虽然是书生,却颇善用兵,千万不要大意。”
“陈泰的能力,我一向很看重。不过,魏国没有水师,他们要想支援辽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魏霸轻声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相信在水师上的短板,也会是陈泰的掣肘之痛。而且,司马懿被你牵制住,夏侯霸被大将军牵制住,魏军能够派往辽东的主力有限。上驷对下驷,我就算不是上驷,多少也能算个中驷吧,对打败公孙渊这个下驷,我还是有信心的。”
陆逊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魏霸说得没错。攻击辽东,是蜀汉最善战的魏霸对实力最弱的陈泰,胜算应该还是很大的,打败陈泰和公孙渊,不仅可能重振魏霸神将之名,而且可以解决骑兵短缺的问题,无疑是一个两全齐美的战略方案。
商量完了战略战术,魏霸拍了拍手,舱门推开了,一个面色黝黑,身材矮小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鸟笼,笼中一只灰色的鸽子,咕咕的叫着。
“这是我送给你的。”
陆逊脸一沉,正色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喜欢这些玩物。”
魏霸忍着笑,接过鸽笼,摆在案上,从里面拿出鸽子,托在手上。“这可不是玩物,这一只鸽子,比一套桌椅还值钱。”
陆逊不说话,眼神更加不悦。一只鸽子十金,魏霸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坏毛病?
“可是这只鸽子,能日行六七百里,翻山越岭,风雨无阻。”魏霸爱抚着颌子光滑的羽毛。“辽东与颍川之间如果有什么消息要传递,三五日便可到达。”
陆逊大吃一惊,这才明白这些鸽子是干什么用的,不由得满脸通红。辽东到洛阳三千六百里,用最快的快马传递情报也要七八天时间,在驿站设施不完备的情况下,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洛阳才有可能收到来自辽东的消息。鸽子不需要什么驿站设施,甚至不需要人照顾,不论是成本还是效率,那都高得多了。
如果这些鸽子真能负责起这样的作用,别说十金,就算百金也是值得的。用快马把消息从辽东传到洛阳,要养多少马,要多少人?这些费用可不是几十金就能搞定的。
“除了成都,你这里是我设立的第二个基地。”魏霸拍拍陆逊的手,“千万保密。”
“一定,一定。”陆逊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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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57章 明争暗斗
天子御驾亲征,可不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事务之繁杂实在是外人难以想象。
虽说开战的计划定在明年的春天,准备工作却已经展开。在诸葛亮的运筹帷幄下,天子刘禅离开了成都,浩浩荡荡的赶往第一站:汉中。
由成都向汉中,有两条道:一条是陆路,经广汉、梓潼,越剑阁、马鸣阁,进入汉中西部沔阳一带,也叫金牛道。当初诸葛亮北伐,就是采用的路线。一条是水路,由江州经巴郡,道宕渠,再经栈道至汉中成固。这条路经由米仓山,所以又叫米仓道。
天子由成都北行,走金牛道。走金牛道是不经过巴西郡的,不过天子过了剑阁之后,在广元县驻留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巴西郡的不少豪强沿西汉水上行至广元,拜见天子。
这其中就包括狐家、马家、黄家这些曾经或依然在蜀汉朝堂上占据了重要地位的世家。他们求见天子,奉上贡物,表示忠心,天子当然也要大加赏赐,封赏官爵。
黄崇就是其中的代表。
黄崇是黄权的儿子。夷陵之战,黄权退路被截,又不愿降吴,只得投降魏国。因为刘备的原因,黄权的妻子没有受到株连,但是因为黄权在魏领益州刺史,多少对蜀汉不利,再加上黄崇当时年幼,所以一直没有入仕。
这次诸葛亮要借助巴郡豪强的力量,重新夺回朝堂上的控制权。黄家就成了其中的一个代表。黄崇被拜为尚书郎,成了尚书令蒋琬的僚属。
巴郡豪强之所以出了那么多将领,是因为巴郡与蛮夷相接,蛮勇之风不减,而且与蛮夷部落的头领有很深的联系,王平当年就是与朴胡、杜濩等部落头领一起降曹的。这些人来拜见天子,当然少不了勇猛善战的板楯蛮,七七八八的凑在一起,大概有一千多人,全是剽悍善战的年轻蛮子。
这些蛮子被编入皇帝亲军。成为青羌五部以外的又一支力量。同归虎步营统辖。虎步营的校尉叫张嶷,巴郡南充国人。刘备定蜀的时候,山贼攻打南充国,张嶷逃亡之际。不忘夫人。背着夫人一起逃命。险些为贼所伤,因此成名。后来做州从事、都尉,建兴五年。诸葛亮进驻汉中的时候,绵竹有山贼抢劫过路的军用物资,张嶷率郡兵进讨,斩首五十余级,由此得到诸葛亮赏识。这几年,他本来以牙门将随马忠作战,马忠调任镇东将军之后,诸葛亮把他留了下来,任虎步营校尉。
张嶷本人就是巴郡人,熟悉这些板楯蛮的习俗,把这一千多板楯蛮交给他统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谁也不会有什么疑惑。
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小,看起来不大,也没什么反常的地方,可是这些事集中起来看,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朝堂上突然崛起了一支由巴郡人为主的力量,这些人有文有武,虽然地位都不怎么显眼,却非常重要,绝大部分人在天子身边。
与这些人相比,担任羽林中郎将多年的张绍却像个外人。
天子亲军不仅是帝国装备最好,战斗力——在理论上应该是——最强的武装力量,更是各级官员的摇篮,在实行孝廉制度和质子制度的时候,进宫做郎官就是仕途的起点。按照制度设计的目的,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官员应该出身天子亲军,这也是天子间接治理天下的明证。战乱时期,地方军作战任务频繁,容易立功,不经过这条仕途的人大大增加,可是绝对数量来说,依然是亲军出身的人数占优。
刘备时代,亲军以白眊军为代表,最高指挥官是陈到。刘备去世之后,陈到被诸葛亮派往永安,脱离了亲军系统,再后来,陈到被派往江陵,白眊军回到了亲军系统,却换了指挥官。
虎步营,也就是禁军中的步兵,在夷陵之战中损失殆尽,几乎是诸葛亮后来利用青羌五部建立的,当然也控制在诸葛亮的手中。姜维刚刚降汉的时候,就曾经任过虎步中营统领,诸葛亮第二次北伐时,虎步营随姜维在陇山一场恶战,几乎全部葬送在张郃和夏侯霸的夹击之下,从此一蹶不振。现在的虎步营是新招募的羌兵,经过三年多的教练,具备了作战的能力,算是恢复了虎步营的制置。这些新建成的虎步营,现在就掌握在张嶷的手中。
除了虎步营和白眊军之外,天子亲军中还有两个组成,一个是虎贲中郎将所领的虎贲郎,一个是羽林中郎将所领的羽林骑,不过这两支力量都太少,没什么影响。暂时兼领虎贲中郎将的是光禄勋赵统,手下只有三百多虎贲郎,而且是几乎没上过阵的,羽林中郎将张绍手下有一千多羽林骑,同样没什么战事经验,只能做做仪仗。
换句话说,天子亲军现在掌握在诸葛亮的手中,和大将军李严没有一点关系。甚至可以说,李严这个统中外军事的大将军从头至尾都没能掌握天子亲军这一支数量不多,地位却至关重要的武装力量。
张嶷等巴郡人得以进入这个系统,还得归功于荆襄系的表态。随着向朗表明了态度,支持魏霸,诸葛亮当然不能再由背叛了他的荆襄系控制天子亲军,向宠悄无声息的退出这个系统,到最偏远的永昌任太守,就是一个最明确不过的信号。
就在魏霸丁忧的这两年多时间里,诸葛亮已经不动声色的完成了禁军系统的调整。巴郡系进入朝堂,不过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结果。
张绍知道这些情况,却无法发出反对意见,他能做的只是把消息通知给魏霸。魏霸收到这些消息后回复张绍说,你不要急,现在丞相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实在不能忍,就辞职到我这儿这来,如果还能忍一忍,就什么也别说,等到了关中,大将军李严会照顾你的。
张绍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暂时忍一忍。他现在到魏霸那儿去,等于是落魄投奔,很没面子。不如再等等,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时候。
张绍送出的消息,被魏霸转给了李严。
李严心如急焚,因为他知道的情况远远比这个更复杂。
宗预转步兵校尉,奉命重组北军五校。北军五校是原来正统的禁军系统,不过从汉末开始,北军五校就被撇在一边,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兵力少,总共不到三千人,缺额严重,谈不上什么战斗力,五校尉其实就是安排某些人的闲职,品级很高,权力很小。廖立当年就做过长水校尉,现在的长水校尉是诸葛均。
在此之前,诸葛亮行文大将军府,建议由马承任北军中候。
北军中候只是一个六百石的小官,在级别上算不了什么。可是北军中侯监管北军,这个问题就严重了。北军现在不算什么,然而诸葛亮要重组北军,连宗预都转为步兵校尉,谁知道北军的实力会扩充到什么地步。
然而李严不好反对,一来北军是禁军系统,是天子亲军,他反对的话,理由不足。二来马承是马超的儿子,妹妹马文姗又嫁给了刘理,功臣之后,贵戚之臣。扶风马家在关中也有相当的影响力,反对他的任职,理由不足,打击面太大。
李严和法邈商量之后,决定顺水推舟,借着诸葛亮扩充五校的机会,在其中争取一两个职位。如果能控制一两个营,也是一件好事。
官职的争夺可以考虑,但北军五校扩充之后,带来的问题也是很明显的。北军五校中,步兵营是步卒,射声营是弓弩士,剩下的屯骑、越骑、长水三营都是骑兵营。诸葛亮扩充五校,最可能的目的还是加大禁军中骑兵的份量,并因此通过李严的手来装备马铠。
马铠的钱,是要李严来掏的。
三个骑兵营,少了不能少也要三千骑,很可能是五千骑左右。五千套马铠是一笔巨款,足以让李严掏空家底。面对这个难题,李严又不能退缩,否则,他就只能放弃所有的权利。
李严无奈,和法邈商量说,能不能向魏霸赊欠一些。
法邈表示反对,你又不是给自己打仗,怎么能以私人交情来为国家办事呢。与其赊欠,不如由丞相府出面,用凉州的战马来换。战马现在控制在姜维的手里,车骑将军现在缺马,他肯定愿意这么干。而且,钱粮的事本来就应该由丞相负责,丞相给你出难题,你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他如果不能解决,那无法给禁军装备马铠的事,自然不能怪到你的头上。
李严觉得有理,上书天子,要求丞相府解决包括马铠在内的军资钱粮问题。
诸葛亮没有随行,他本人还留守成都,这封奏疏送到天子面前之后,天子没有什么意见,直接交给了尚书令蒋琬。蒋琬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通报给诸葛亮。
随着这封上书送到天子面前的还有一封举荐书,李严建议天子超擢关中籍将领马操、金权入北军五营,分别担任屯骑校尉、越骑校尉。他说,这两个人通晓骑射,作战勇敢,当年随魏霸作战的时候都立有战功,这些多年一直没有升职,让人心灰意冷,如果能通过超擢这两个人来提升一下关中将士的士气,对接下来的大战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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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58章 相马与赛马
丞相府人影憧憧,前来汇报公事、请示指示的人络绎不绝。每一个人都尽可能的少说话,在一旁静静的等候着,温习着自己要汇报的内容,等到丞相传入时,立刻上堂,以最简洁的语言,最快的速度完成自己的任务。
每一个人都知道,丞相现在是拼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倒下。
事实上,他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一个奇迹。连续两年,宫里的太医都给他下过断言,要他留心春天。这句话听起来很轻松,其实很严重,意思绝不是要他留心那么简单,实际上是准备后事的意思。
可是诸葛亮熬过了两个春天,虽然两个春天的时候,他都卧床不起,但是当春天过去,他却奇迹般的重新站了起来。这一点让不少人觉得冥冥之中,上天有神灵在照应丞相,要不然没法解释这样的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诸葛亮的病而不死,为他重新稳定蜀汉朝堂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如今蜀汉朝堂的三股力量中,魏霸的力量在军中,主要分布在荆交二州,在成都,他有眼线,却谈不上什么力量。向朗等人撤离成都,让魏霸在朝堂上的声音更加弱了。李严的力量在关中,他用了两年时间,在魏霸的帮助下,终于初步掌控了关中,在王平被杀,霍弋被调离新安之后,关中的将领已经没有什么人敢和李严明着对抗。
而诸葛亮的力量在朝堂。他有着相父的超然身份,对天子有无可匹敌的影响力。他在政治斗争,人心博弈上也有着不一般的手段,李严在成都经营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能真正撼动他的根基。他一回到成都,就重新掌握了局面。
对很多人来说,魏霸是战场上的神将,而诸葛亮则是朝堂上的神相,无往而不利。只要他活着,就没有人能够战胜他。
即使魏霸也不能,尽管他使出了无数手段。依然无法脱离丞相划定的范围。他与李严等人的区别。只要于他的实力更强,更难清除罢了。
诸葛亮不在大堂上,大堂上坐着杨仪和顾谭,在他们身后的内室里。跪坐着一身官服的诸葛亮。
诸葛亮面东而坐。闭目垂帘。如立定老僧。他的须发又白了不少,稀疏了不少,脸色灰暗疲惫。有如槁木。面前的案上有一只镂空的缠枝纹青铜香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室内有淡香盈鼻。
案旁坐着两个童子:一个是十岁的诸葛瞻,一个是十一岁的诸葛攀。他们都梳起了成年人的发髻,用头巾包着头发,看起来竟像是行了冠礼似的。
三个人都不说话,诸葛瞻和诸葛攀对面而坐,一人翻看着一本公文,用心阅读。诸葛亮闭着眼睛,呼吸缓慢,仿若未闻。
“丞相!”门口传来脚步声,顾谭快步走了进来:“汉中转来的奏疏。”
“魏霸还是李平?”
“李平。”顾谭说道:“他要求丞相府解决大军出征的军资钱财,特别提到了马铠。”
“可以,不过,先查一下关中的帐目,看看有无贪渎。”
“喏。”顾谭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他其实根本不用进来汇报,也能知道诸葛亮的回答。李严的反应正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诸葛亮就是要借着这个由头来查关中的账目。
大将坐镇一方,要说一点贪渎都没有,恐怕谁都不会信。水过地皮湿,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潜规则,要不然权利还有什么意义。真正能做到一钱不入私囊的,大概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诸葛亮,他坐镇关中数年,没有一钱入私囊,反倒欠了魏霸一大笔钱;半个是魏霸,魏霸本人没有伸手拿钱,可是魏家依靠他的权利经营产业,不知道从中赚走了多少钱,所以只能算半个。
等顾谭出去之后,诸葛亮轻声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查李严的贪渎么?”
诸葛瞻和诸葛攀互相看了一眼,诸葛瞻脆声道:“因为父亲持身正,所以可以正人。”
“你觉得呢?”诸葛亮转头看着诸葛攀:“你怎么看这件事?”
诸葛攀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多算者胜。”
诸葛亮暗自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说的都对,只是侧重点不同。瞻儿说的持身正,所以可以正人,乃是道,道为本,本立则道生。攀儿说的多算者胜,乃是术,术为末,术精则末茂。然则,身不正,何以正人,则名不正,言不顺,纵有权术,亦难服众,只能倚强制弱。唯以直道而行,名正言顺,方能以弱制强。你们可听明白了?”
“父亲,我明白了。”
“大父,我也明白了。”
“嗯,你们还小,现在讲这些,的确有些为难你们了。可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乃谓重,死而后己,乃谓远。国家艰难,每一个心存道义的士都应该不计个人得失,方能挽大厦于将倾。斤斤于个人得失,畏难惧险,又怎么能承担道义呢?”
两个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躬身领教。
……
八百里洞庭,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崖。
两艘巨舰正在破风斩浪,奋勇争先。船上战旗飞舞,鼓声如雷,船后浪花翻涌,水珠飞溅。
“快快快!”潘翥在甲板上又蹦又跳,大声嘶吼,唾沫横飞,哪里还有一点读书人的影子,活脱脱一个兵痞。他跺着脚,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龟孙子,早就告诉你们这两天要比试,你们就是不肯养精蓄锐,被那些蛮女的腰肢晃花了眼,现在好了吧,腿软了吧,腰酸了吧?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输给陈表,老子关你们一个月的禁闭。”
士卒们面色难看。他们感受得到潘翥真是急了,如果输给陈表,关他们一个月禁闭完全可能。
相隔百步远的那艘巨舰上,陈表端坐在飞庐上,不断的下达着命令。他没有潘翥那么激动,不过他同样不敢掉以轻心。他抛弃了南海太守的高位,甘愿到魏霸帐下任一个偏将军,还得罪了孙权,以后再想回到吴国任职是不可能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现在,魏霸让他和潘翥比试一下水战的基本功,谁获胜,谁就可以得到指挥一艘巨舰的机会,失败的那个人只能任副职,战时只能指挥普通楼船作战。他们年龄相当,又都没什么机会亲临一线搏杀,要等老死退休,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这时候争先,就等于一辈子争先,岂能掉以轻心。
对陈表来说,还有一点让他不能退让,同是庐江人的周胤、丁奉因为各自不同的经历已经成为魏霸麾下的重将,特别是周胤,是魏霸用尽心思从吴国抢来的。他当年是不怎么把周胤放在眼里的,现在绕了一个圈,又同台竞争了,他岂能输给周胤?
潘翥、陈表使出浑身解数,将这段时间训练的成绩发挥到极致,两艘巨舰破浪前进,互不相让。
湖中心的一艘楼船上,魏霸负手而立,刚刚八岁的儿子魏征站在了椅子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现在谁争先了?”
“陈将军好象赶上去了,潘将军有些后力不继。”魏征脆生生的答道:“他开始太猛了,不像陈将军稳重。我看他可以作为斗将,不能做大将。”
“现在下断言还早。”魏霸笑道:“记住,不要轻易下结论,一时之得失,很难全面的评定一个人。我们是赛马,不是相马,懂不?”
“懂了。”魏征笑嘻嘻的说道:“赛马看结果,更客观一点,相马凭经验,太主观。”
“说得对,小子,老子为你骄傲。”魏霸拍拍魏征的脑袋,哈哈大笑。
“将军,为将者,不是应该有识人之明吗?”羊祜不解的问道:“如果只凭结果说话,会不会有遗珠之失?”
“你说得对,如果简单的凭比赛结果来评定,难免有遗珠之失。”魏霸微微颌首,收起了笑容,很严肃的解释道:“可是,治国不是下棋,不能凭一己之力。一两个天才,不如十个中上之才。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谁又能事事精通呢?就算有这样的人,那也是万里挑一,难道没有他的时候,我们就让政事放任自流?普通人才是根基,保证平稳发展,只要有了那样的环境,天才自然会脱颖而出,超然卓越。”
他顿了顿,又道:“相马,难免师心自用,可能是一心为公,也可能是借相马为由,提拔亲近。那些无缘一相的千里马,岂不是都成了遗珠?两相比较,还是建立一个赛马的机制更公平一些,你们说呢?”
羊祜点点头:“将军所言甚是。”
陆抗也道:“诚如将军如言,天下无万全之策,为政重在权衡。一个相对公平的赛马制度比一个师心自用的相马制度要好得多,就算会错失一两匹千里马,也不会让人心生不平。 就像魏国的九品中正制,开始用心也许是好的,时间久了,难免又会与当初的举孝廉一样变质,成为权贵垄断举才的工具。”
“你说得太对了。”魏征转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有靠自己本身打出来的,那才是真英雄,靠继承祖宗产业的不过是寄生虫罢了,没什么好夸耀的,只会让真英雄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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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9章 我家龙与凤
魏霸驻扎在洞庭湖操练水师的时候,湘水等几条重要水道已经帆影如织,南来北往的货船装满了货物和应征的士卒,洞庭湖畔的大营规模一天天的扩大,越来越多的士卒加入其中,开始紧张的训练,在陆上、水上展开了一波又一波的练兵热潮。
除了魏霸治下的荆州、交州士卒由四面八方向洞庭湖汇聚之外,那些船队里还有一些不起眼的货船。他们由西南方向来,和武陵五溪蛮一起到达,不知内情的人会为是五溪蛮的一部分,只是少数几个人知道,那些船来自牂牁。
他们是牂牁太守马秉按照魏霸的要求送来的特种矿石。
马秉到达牂牁之后,在魏霸派来的技师的帮助下,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魏霸需要的那些矿产。那些矿并不引人注意,当地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以换钱,能拿这些石头来抵赋税,对那些山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也很保密,马秉对那些部落说,如果你们把这件事泄漏出去,以后就要和其他部落均分,你们自己看着办。于是那些部落的头领立刻对所有的部众下达了死命令,谁敢泄密一个字,杀他全家没商量。
千里运石头,当然不如就地加工方便,可是魏霸坚持要把这些矿石运到荆州来加工,他要保守其中的技术机密。合金的发现是一个偶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这些合金的成分和机理是什么,工艺和配方当然要尽可能的保密。
这次远征。魏霸需要随时补充武器和甲胄,全部从朱崖转运肯定不合适,所以他带了一部分工匠在身边,将来还要带到东海,有了辽东的铁矿资源,生铁的来源就可以得到解决,可是生产合金需要的其他矿石在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代替,只能从最初发现的地方,也就是牂牁采集。为了防止出现供应不上的问题,他要带走一定数量的储备。
这也是他在洞庭呆了近半年的原因之一。
在热火朝天的练兵大潮中。建兴十四年渐渐结束了。腊月末。关凤、夏侯徽带着几个孩子分别从朱崖、湘关赶到了洞庭湖,今年的除夕准备在义阳过,他们先到这里集中。
包括魏征在内,魏霸如今已经有了四子一女。三个妻妾都生了孩子。夏侯徽有两个儿子。分别是长子魏征,次子魏安;关凤一子一女,分别是长女魏虞。四子魏洋;彭小玉只有一子,即三子魏岱。几个孩子年纪最差不多,最大的魏征八岁,最小的魏洋三岁。
家人团聚,当然心情愉快。心情最好的当然是关凤。生了嫡子魏洋,她的心愿也算是圆满了。
除此之外,关兴已经成为魏霸的心腹,他虽然没有上阵搏杀的战功可言,不能和一直在前线厮杀的夏侯玄相比,可是只要魏霸出征,关兴就是镇守后方的第一重将,按照不成文的惯例,这已经是大将军的待遇。
见到关凤,魏霸有些意外:“你这个难得一动的贵人,这次怎么有兴趣来?”
关凤年龄不小了,三十五岁,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中年妇女,虽然容貌上还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她自己的心态却有些老了。平时很少出门,一心在家照顾孩子,料理魏霸的家业。如今魏霸家大业大,仅让夏侯徽一人照料,负担难免太重,她这个主妇当然要承担起重任来。像出远门这样的事情,她通常都不怎么参与。
“有几年没见阿母了,总该去拜见拜见。”关凤浅笑道:“再说了,我也想顺路去拜祭一下父亲,告诉他一个喜讯。”
“定国又添丁了?”
“嗯,一男一女,都非常健康。”关凤笑道:“曹家的女人和夏侯家的女人一样,真能生。”
夏侯徽掩嘴笑道:“姊姊,你说话可别带着钩子,我可没惹你啊。”
“我也没说你不好,这不是夸你嘛。”关凤道:“女人多子是好事,又不是坏事。对了,夫君,这次去辽东,带上媛容吧。趁着她还年轻,再生几个,等到了我这般年纪,想生也来不及了。”
“你看你,就像七老八十似的。”魏霸责怪道:“你不是人老,是心老,总觉得自己到了年龄了,就不行了。你看张仙姑,九十多了,还觉得自己年轻呢。”
“她是活神仙,我怎么能和她比。”
“神仙不是人做的?”魏霸摆摆手,不让关凤再说下去。“定国一个人能镇得住局面吗?”
关凤不说话,夏侯徽主动说道:“关将军为人稳重,对待下属宽厚,最近用功读书,和潘使君相处甚谐,我觉得他能撑得住局面。”
魏霸不说话,看着关凤。关凤微微一笑:“媛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好,江南的事就交给定国吧,我再和昭明说一声,让他多照应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和我一起去东海,不要再管那些政务了。政务头绪繁杂,容易让人心生厌倦。到东海,也许能让你心胸开阔一些,不要这么自怨自艾。”
关凤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魏霸随即派人招来了靳东流。靳东流这些年驻守在一直在桂阳一带,没有立功,也没有升职。眼看着一些后起之秀征战沙场,要说他心里没一点想法,那是不太现实的。不过,听了魏霸的要求之后,他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了。
作为魏霸多年的心腹,他知道魏霸这么做的用意,可不仅仅是让关凤腾出身来,去东海散散心那么简单。由关兴留守后方,既是对关家姊弟的安抚,也是对夏侯氏势力的一个平衡。让他辅助关兴,既是对他能力的信任,也是对他忠心的认可。如果不出意外,魏霸在中原的事业还会由魏洋这个嫡子来继承,关兴是未来大将军的第一人选。辅佐关兴,保证荆州、交州的稳定,是重中之重,甚至比前线征战还要重要。如果不是有交州、荆州的雄厚实力做后盾,彭城之战后,魏霸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靳东流接受了命令之后,没有立刻返回驻地,而是暂时留在了洞庭湖,代替魏霸指挥集结在洞庭湖的数万大军继续操练。有他代劳,魏霸才能脱身北上,到义阳与家人团聚。
魏延战死之后,魏家现在分成三处,家主虽然由魏霸接任,可是魏延的爵位是由魏武继承的,所以魏武住在老家义阳老宅。长子魏风则住在襄阳,魏霸本人更是远在朱崖。主母张氏、生母邓氏都住在义阳,魏霸由洞庭北上,本来可以沿长江东下至武昌,然后再北行至义阳,可是关凤要顺路拜祭关羽墓,他们就只能先到当阳,然后取道襄阳,和魏风一起走。
虽然几年不见,关羽的墓却维护得很好。驻守江陵的陈到非常关照,关凤还专门安排了二十户守墓人。这些守墓人都是关家刀盾手中年老或者受伤致残,不能再上阵的,关凤就为他们置办了家产田地,让他们为关羽守墓。他们不交赋税,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墓,及时清理上面的杂草。关凤、关兴每年来拜祭的时候,还会专门宴请他们,赏赐一定数额的钱财以示感谢。
有了这样的好处,关羽墓得到了妥善的照顾,现在已经是当阳一景。
站在关羽墓前,关凤肃穆致哀,感慨万千。
魏霸、夏侯徽以及五个孩子也依次献祭。礼毕,魏霸搂着关凤的肩膀道:“这事儿还没完,等我把曹睿打服了,再将阿舅的首级从洛阳请回来。”
“又何必请回来。”关凤浅笑道:“头枕黄河,脚踏长江,也不错。”
魏霸眨眨眼睛,想了想,笑道:“那好,到时候我们修一道路,由洛阳到当阳,就叫关道,如何?”
“谢谢夫君。”关凤拉过魏洋,摸着他的头道:“不过,修路工程浩大,耗资不菲。眼下天下未定,哪有闲钱来做这样的事。夫君还是用心战事,等平定了天下,民生安定,再做不迟。我想,也许到时候洋儿也长大了,由他来做,或许更稳妥一些。我父亲知道了,九泉之下,也会非常欣慰。夫君,你说呢?”
魏霸摸了摸鼻子,凑到关凤耳边,嘿嘿笑了一声:“姊姊,你执念太重了。”
关凤瞟了他一眼,轻声嗔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准话?”
“大事未定,怎么给你一个准话?”魏霸蹲下身子,抱起魏洋,在他的小脸上啄了一下:“儿子,知道这是谁么?”
“知道。”魏洋奶声奶气的说道:“是我外大父。”
“还有呢?”
魏洋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是大英雄。”
“那什么样的人才是大英雄呢?”
魏洋咬着手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只好向母亲求助。关凤还没说话,偎在她身边的女儿魏虞跳了起来,高高的举起手,大声说道:“阿爹,我知道,我知道。”
“什么样的人才是大英雄?”
“退修身心问大道,进取天下安万民,方是大英雄。”魏虞握着小拳头,尖叫道:“大父是大英雄,外大父也是大英雄,阿爹也是大英雄,我也要做这样的大英雄。”
魏霸慨然而叹:“四龙不如一凤,我家有一只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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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0章 家务事
魏风已经年过三十,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很风凛凛,可是眼神却很温柔,看到魏霸的时候,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兄长这是怎么了,为何作小儿女态?”
魏风不好意思的抹抹眼角:“唉,没什么,看到这些孩子,忽然想到阿爹。如果他还在,看到这么多孙子孙女,那该多好啊。”
魏霸沉默了片刻,转身对习夫人说道:“嫂嫂,如何把我家兄长管得如此文弱,竟然伤春悲秋起来。”
习夫人忍俊不禁:“哪有这么回事,你问他自己,看我可曾管他。他是闲的,待会儿,你们兄弟骑马出去跑一圈,他就高兴了。”
魏霸笑着摇摇头:“看来少年富贵,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年纪还是在外面打拼的比较好,在家当个富家翁容易让人消沉。”
魏风眼睛一亮,刚要说话,魏霸又道:“不过,我说的那句话还有效,你自己得抓紧。如果真想早点出行,那你也得有阿母的同意。她愿意让你出征,我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魏风的笑容一展即收,有些沮丧。
成年人心思重重,孩子们却没这么多想法,他们早就玩在了一起。魏风的儿子魏安五岁,和魏霸的几个孩子差不多大,平时难得有这么多的玩伴,此刻已经乐得忘了东西南北,兴奋的尖叫声在整个府中回响。魏征年龄最大,又有过和魏霸在军营中的经历。此刻就像一个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指挥着弟弟妹妹们在院里捉迷藏,魏洋最小,迈着小腿,跟不上节奏,急得哇哇直叫。
魏霸站在小楼上,看着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得满头大汗,不由得嘴角含笑。
“子玉,我很快又要有两个孩子了。”魏风凑到魏霸身边,央求道:“等他们一出生。就让我上阵好不好?我想给爹报仇。”
“打仗不是为了报仇。”魏霸道:“将军难免阵上死。这是谁也不能避免的,又不是私仇,有什么仇好报?说不定在黄泉路上,他和张郃还成了好朋友呢。”
魏风语塞。
“你还有两个孩子。是谁。你怎么知道是两个?”
魏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想错了。是环儿和庞氏都有了身孕。阿母担心你嫂嫂太忙,照应不过来,把她们接到义阳去了。到了义阳。你就知道了。”
魏霸这才明白,笑道:“还是嫂嫂有本事,能把庞家的女子娶进门做妾,不简单啊。”
魏风撇了撇嘴:“还不是看你的面子。对了,我阿舅庞林就在襄阳,你愿不愿意见一面?”
“自家亲戚,当然要见。”魏霸立刻应了。
魏风把话传给了习夫人,习夫人立刻赶来,建议魏霸干脆把场面摆得大一点。向朗从成都回来之后,不少人纷纷回到老家,修缮祖屋,招揽宗族,这里面难免有一些利益上的纠纷,如果魏霸能出面安抚一下,对襄阳的稳定和谐有好处。
魏霸应了。他知道这件事看起来是魏风偶然提起,其实更可能是习夫人的关照。庞林是庞统的弟弟,他的夫人是习夫人的姑姑。魏风新纳的妾庞氏不是旁人,就是庞林的小女儿。以襄阳庞家的身份,能把女儿嫁给魏风作妾,这里面不仅有习夫人的面子,更有利益诉求。
婚姻,从来就是利益交换的纽带。
得到了魏霸的同意,习夫人非常高兴,立刻派人去张罗酒宴。今天的晚宴原本只是一个家宴,因为她的一句提议,现在已经变成了襄阳世家和魏霸的见面会,规格大大提升。他们要谈的是合作,要分的是利益,作为其中的联络人,习家当然要分到最大的一块。
看着忙前忙后的习夫人,魏霸忽然有些累,他向魏风靠近了些,用肩膀拱了拱他:“嫂嫂如何?”
魏风不解其意,茫然的眨眨眼睛。
魏霸笑了笑:“嫂嫂是个贤内助,你有福气。”
魏风嘿嘿的笑了起来:“你才有福气呢,三个女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魏霸暗自叹息,心道正因为她们不是省油的灯,这才让人觉得累。魏风感受不到这些,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习夫人把表妹拉来做了妾,环儿只是一个婢女出身,身份不够,才智也远远不足,以后魏风这一房基本就被习夫人姊妹控制住了。
魏霸和魏霸趴在栏杆上闲聊的时候,夏侯徽正站在不远处的小楼上,倚窗而笑。已为人妇的铃铛陪在她身边,见她笑得开心,也笑道:“夫人,关夫人吃了瘪,会安份些吧?”
夏侯徽回头看了铃铛一眼,收起了笑容:“铃铛,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不能提,听见没有?”
铃铛讶然,又有些委屈。“为什么?”
“将军不喜欢这样的事,他一直在劝和,你看不出来吗?如果谁要是做得过份了,他也会拿出霹雳手段。你父亲曾经和关侯为敌,丁奉又是将军身边的大将,同样的事,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是一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十分,会让将军多想的。”夏侯徽沉默了片刻,又道:“姊姊身边有楠狐,楠狐的夫君是魏兴,我的身边有你,你的夫君是丁奉,都是将军不可缺的助手,我不希望他们之间有分歧。男人的事,由男人去解决,孩子的事,由孩子自己去解决,我们不要掺合在里面。”
铃铛依然有些不甘。“那就这么放弃?”
“不是放弃。”夏侯徽摇摇头:“老子说过,不争才是真正的争。姊姊终究是武人,她不懂这句话的真正涵义,所以才会那么露骨。她是正妻,就算过份一点,将军也会容着她,我则不同,此刻天下未平,他要倚赖我们兄妹,可能不会说什么。可是形势会变的,等天下大定,我们还能依赖什么?真正能依赖的,还是感情。你以为当初将军将我曹家姑姑嫁给关兴是一时之意?他大概早就看出了我们之间会有争斗,所以希望用这桩婚姻来联络我们两家。当然了,在必要的时候,曹家也可以代替我们夏侯。”
铃铛愕然变色,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在她看来,如果真如夏侯徽所说,那魏霸的心思也未免太过深沉了些。
“不要奇怪,这就是家主要面对的问题。”夏侯徽轻声叹息:“其实,他是不喜欢这样的事的,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考虑罢了。有时候,我也觉得他很可怜,身上压了太多的担子。”
“谁说不是呢。”铃铛感慨的说道:“看起来,还是我们这样比较简单些。”
“你也不要高兴,如果一切顺利,丁家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到了那时候,这些事躲都躲不开,区别只在于程度。你要想做好这个主妇,也得学学怎么揣摩心思。”
铃铛吐了吐舌头:“我和关夫人一样,习惯了拿刀,不怎么习惯揣摩人的心思。不过我会记住你的话,不让他有三心二意,想纳妾,门都没有。”
“咄!”夏侯徽啐了一口,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榆木脑袋,白浪费我那么多口水。”
正说着,远处的魏霸忽然转过头来,似乎看了这边一眼,夏侯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扬了扬手。魏霸也扬了扬手,两人隔着二三十步远打了个招呼,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仿佛了解了对方的心意。
铃铛咬着手指头,想了半晌,还是没想明白:“夫人,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随他纳妾,回来和我争斗?”
“当然也不是。”夏侯徽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纳妾之事不可阻挡,不如主动给他纳妾。想想习夫人是怎么做的,你就明白了。”
铃铛这次有点明白了:“给自己找帮手,而不是对手?”
“总算开了一点窍。”夏侯徽抚额长叹:“真是不容易啊。”
“嘻嘻……”铃铛笑了起来,随即又黯然道:“凭什么啊,不管什么样的帮手,总要把丈夫分一半走,我们为什么还要抢着去做?”
夏侯徽默然。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当初劝魏霸娶关凤,就是她的主意。这么多年,她着意笼络关凤,两人关系一直处得不错,可是一涉及到孩子,她们还是不可避免的成了对手。
我是不是自作聪明?
另一幢小楼上,关凤站在窗前,看着魏洋跟在其他的孩子奔跑,眼神微缩。楠狐站在她的身后,沉默不语。作为关凤的心腹,她知道关凤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却无法劝解。
魏霸要求关凤随军出征,不让他再留在湘关,转而安排靳东流辅佐关兴,既可以看作对关凤的关心,也可以看作是避免关家在荆交坐大。而他在关羽墓前对关凤的严正警告,更说明他已经对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非常不满。
“楠狐,我真的不擅长这些。”关凤疲惫的说道。
“既然不擅长,不如放下。”楠狐劝道:“依我看,将军不会亏待夫人的,他对虞姑娘的疼爱远远超过四个少主。”
“一个女儿家,能顶得什么大用。”关凤叹息道:“将来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楠狐笑道:“既然如此,那夫人就应该多和将军亲近,再生两个儿子才是正理。天天想这些心思,会让人老得快的。”
关凤沉吟片刻,眉毛一挑:“我听说,天师道有驻容之术,你说会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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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1章 天伦之乐
“天师道有驻容之术,是真的么?”
晚上,关凤和魏霸并肩躺在床上,又提起了这个问题。魏霸没回答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关凤叹了一口气,侧身向里睡了。过了一会儿,魏霸忽然醒悟过来,推了推她:“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关凤怏怏的说道。
“不对。”魏霸坐了起来,将关凤扳了过来,却发现关凤眼角含泪,不由得一怔,连忙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关凤扭过脸去,用被角拭去泪珠,吞声道:“不知道怎么搞的,一时悲从中来。”
魏霸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还是因为当阳的那件事,对不对?”
关凤吸了吸鼻子,不置可否。
“唉,我本来以为姊姊是个女中豪杰,现在看来,不管什么样的女中豪杰,一涉及到孩子,就乱了方寸,成了护雏的母鸡。”魏霸越笑越开心,伸手将关凤揽在怀中,拍着她的背道:“好啦,今天就把话说开,省得你整天心思重重的。阿舅在天之灵看到了,岂不以为是我毁了他的虎女?”
关凤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推了魏霸一下:“那你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姊姊,我过了年才三十啊。”魏霸感慨的说道:“你现在就想着分我的家产,是不是太急了些?”
关凤一愣。脸色大白,连忙坐了起来,连连摇手道:“夫君,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好啦,我开个玩笑,别当真。”魏霸笑笑,双手环抱着关凤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身上:“就按正常人活六十岁而言,我至少还有三十年时光。三十年之后。这几个孩子都已经成年。我还能让他们呆在家里吃闲饭?管他嫡子庶子,都赶出去,自己找食吃。”
“赶出去?”关凤哼了一声,不相信魏霸说的话:“那你把谁留下?”
“把闺女留下。”魏霸说道:“男人。就要出去闯。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比娇生惯养的好。历朝历代,为什么出了那么多无能的皇帝?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接触到真正的世道,他们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这是圈养的猛兽有什么区别?有尖利的爪牙不用,反过来只会伤了自己。”
“那你把他们全赶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不经历风雨,怎么能长成参天大树?不经历水与火的考验,又怎么能淬炼出最锋利的战刀?”魏霸摇摇关凤:“现在你知道我的安排了,如果怕洋儿受苦,现在就可以退出竞争。”
“退出?”关凤眉毛一挑,英气迸现:“我的儿子怎么能退缩呢?”随即又有些犹豫:“只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万一……那怎么办?”
“那简单。”魏霸挤了挤眼睛:“抓紧时间多生几个。”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生?”
“你什么一把年纪啊。”魏霸哭笑不得:“就凭你从小习武练就的好身体,生到五十岁都不成问题。你难道怕我养不起吗?我现在也算是一方豪强,家大业大,多生几个孩子还不是小菜一碟。现在不生,难道等到我和丞相一样老的时候再生?”
说着,魏霸翻身将关凤压在身上,坏笑道:“捡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开始……日吧。”
关凤双手捂脸,羞怯不已。
……
魏家兄弟一行赶到义阳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魏武早就知道两个兄长要来,收拾好了院子,只等他们入住。魏霸和魏风一起拜见了主母张夫人,也同时看到了有孕在身的环儿和庞夫人。
在襄阳,魏霸和庞林见了一面。本来这只是涉及到利益谈判的一次无聊会面,结果却让魏霸有些意外收获。
庞林在魏国做过钜鹿太守,还爵至列侯,对冀州的情况非常熟悉。魏霸和他交谈过之后,大有受益,想请他入幕。庞林拒绝了。他说,当初我们是被迫无奈才降魏的,魏国两代君主对我们不薄,官至太守,爵至列侯,我现在虽然回家了,却不能忘恩负义,反目成仇。
魏霸同意庞林的决定。这个时代的人有时候是偏激一点,但有时候还是有古直之风的。不过,庞林说,我受魏主之恩,不能进入你的幕府,我的侄儿庞宏没有这样的义务,他可去帮你。至于我,我会以私人的身份给魏主曹睿写信,劝他重新谈判。当然了,谈判的事不能由你决定,要由天子下令才行,这个环节就由你来负责,我可以先给曹睿写信,征求他的意见。
魏霸答应了,庞统的儿子庞宏因此入幕,这次跟着魏霸一起来到了义阳。
庞宏和庞夫人是堂兄妹,见了面,免不了要交流一些情况。得知庞家在刚刚结束的会面中取得了不小的利益,庞夫人心情愉快,嘱咐庞宏一定要认真做事,把自己的脾气改一改,不要意气用事。
庞宏的本事怎么样还不太清楚,可是他的脾气却直接继承了庞统,又臭又硬,还是个大嘴巴,察颜观色四个字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在魏霸这样的后世人看来,这是不懂事,可是在当代人看来,这却是名士风范。庞统当年就是这副德性,攻克涪县的时候,庞统曾经面斥刘备,让刘备下不了台。
你可以说他是不通人情世故,可是有时候人简单一点也很可爱。庞宏就是这样的人。
庞氏兄妹在一旁说话的时候,魏霸也陪着主母张夫人说话。魏风向张夫人提出请求,希望她能出面向魏霸说情,让他早点出征。闷在襄阳快三年,都把他给憋坏了。
张夫人半晌没有说话,她最后问魏霸道:“子玉,你是什么态度?”
魏霸躬身道:“阿母,兄长骁勇善战,如果能出征,当然是一员悍将,对我来说,求之不得。可是,彭城一战,父亲阵亡,我自己也险些命丧疆场,实在是让我怕了。如果为富贵,我可以向阿母保证,兄长从现在开始,不需要为富贵而冒一点风险。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了他的,将来若有成功之日,封疆裂土,不在话下。”
张夫人点了点头:“子玉,这一点,我相信你。不过,你也看到了,你兄长是个闲不住的人啊,他天生就属于战场,让他闲居弄儿,好象有些为难他了。”
魏霸看了挤眉弄眼的魏风一眼,无奈的笑道:“那阿母的意思是让他上阵?”
“我也不想,可是我也拦不住他啊。”张夫人笑道:“他自己都有了孩子,我管不住他了。管得住他的人,管不住他的心。”
“既然如此,那我听阿母的便是。”魏霸正色道:“军中自有规矩,到了军中,你就不再是我的兄长了。这一点,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魏风眉开眼笑:“你放心,我懂得规矩。”
“那好,你在襄阳等着,先组建亲卫营,全部装备新式合金甲胄。数量你自己看着办,只要资金许可,多多益善。”魏霸说道:“我给你安排一个重要的任务,你等消息便是。”
“还要等啊?”魏风顿时大感失落,他还以为年后就能跟着魏霸一起去东海作战呢。
“你刚刚答应的,一切行动听我指挥,现在就想反悔?”
“没问题,我等你的命令就是。”魏风连忙挺身受命。
“兄长,那我呢?”魏武一看,怦然心动,急不可耐的提出了要求。
“你啊,现在的任务是再给阿母添两个孙子。完成这个任务之前,哪儿也别想去。”
“凭什么啊?”魏武眉毛一竖,不服气的叫道:“我就一个夫人,要再生两个儿子,至少还得三年。三年时间,你们都把仗打完了,我还打个屁啊!”
魏霸笑道:“我帮你出个主意,请阿母帮忙,给你物色两个出身好,能生养的女人做妾,也许可以把时间缩短一点。”
张夫人眉梢一颤,立刻明白了魏霸的意思:“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子烈,你也不要急,开春之后,我就张罗这件事,争取一年之内让你出征。”
魏武翻了个白眼,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心底有些憷魏霸,现在又有主母出面,他更不敢耍蛮。
包括魏霸在内,不管他们兄弟在外面有多蛮横霸道,到了家里,在主母张夫人和生母面前,他们还是很克制的。这一点,也是张夫人能够将魏家交给魏霸的原因之一。
从后院出来,魏霸三兄弟正勾肩搭背的走着,迎面走来了小妹魏英兰,魏霸一拍脑袋,大叫一声:“子柔,子烈,你们看,我们是不是把一件大事给忘了?”
“什么大事?”魏风、魏武一头雾水。
魏霸笑笑,站在魏英兰面前,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有些局促不安的魏英兰:“你们俩真是失责啊,英兰妹子都十九了,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事忘记做了?”
魏武恍然大悟,自责道:“是我的失责。不对,上次提到这事的,可是英兰妹子似乎……”
魏英兰走了过来,拉着魏霸的手臂就走,魏霸眼珠一转,心领神会,跟着她走到僻静处,笑嘻嘻的说道:“妹子,心中有人了,不敢对阿母说,要阿兄帮你做主?”
魏英兰红着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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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2章 我家有妹初长成
建兴十五年二月,车骑将军魏霸再一次来到了麋岛,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十艘巨舰,三万水师。
麋岛成了一个大军营。
魏霸蛰伏交州的这段时间里,麋岛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与其说是一个军事基地,不如说是一个有武装保护的商业基地。南来北往的商人在这时歇脚,做生意,由交州 、荆州甚至益州而来货物在这里卸载,然后装上青州、兖州的生丝、辽东的鹿茸、人参和貂皮之类的特产,再返回南方或长江。
麋芳打仗很一般,可是做生意很有头脑,麋岛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条,真可谓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麋岛几乎已经快要取代洛阳,成为长江以北最重要的大市。这个新兴的大市对长江以南的重要城市比如吴县、江陵影响不大,但是对洛阳、邯郸、临淄、蓟县等传统意义上的北方大城影响非常深远。
在魏霸的规划中,麋岛的作用不仅仅是一个海军基地,更是一个汲取魏国金融血液,让魏国在不知不觉中衰竭的抽血机。
这些年,麋芳究竟赚了多少钱,没有几个人知道,只知道麋岛能提供的服务越来越多,越来越好,麋岛商船越来越多,体量越来越大,而搭载的费用却越来越少。顺其自然,也就有越来越多的商贾愿意搭乘他的货船到麋岛来交易。即使魏国的幽州刺史陈泰、冀州刺史裴徽、兖州刺史钟毓以及青州刺史王凌想出了各种办法,依然无法阻止这股潮流。
钱财如水。商人逐利,也像水一样无孔不入。仅靠堵截是堵不住的,而要和麋岛争利,王凌等人也有点力不从心。
麋芳挣的钱,有相当的一部分用来供养夏侯玄麾下的水师,加固麋岛,经过这几年的经营,麋岛已经成了一座永不沉没的超级巨舰。
魏霸巡视了全岛,对麋芳、夏侯玄等人的工作非常满意。在魏霸来之前,夏侯玄是这里的总负责。经过几年的战事考验。他已经由一个名士变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将,面膛黝黑,身体壮硕,声音宏亮。总给人一种指挥作战的激昂。
看到夏侯玄。夏侯徽感慨不已。夏侯玄越来越像父亲夏侯尚了。
大概是因为血缘的关系,魏征也一下子喜欢上了夏侯玄,跟前跑后。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像个小尾巴似的,搞得魏霸都有些妒嫉了。
“我儿子怎么跟你这么亲,你们也没见过多少面啊。”
“外甥像母舅。”夏侯玄笑着,将魏征抱在腿上坐好:“正因为不常见面,才会特别亲。”
“你自己呢?”魏霸不动声色的问道:“今年也二十八了,事业有成,也该娶个正妻,好好过日子了。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夏侯玄笑了笑:“这些年忙于征战,又都是在些蛮荒之地,哪里顾得上谈婚论嫁?再等几年吧,等天下平定,再娶妻不迟。实在不行的话,我反正也纳了妾,生有二子一女,到时候选一个作嗣子就是。”
“身边一个看中的都没有?”魏霸又追问了一句。
夏侯徽忽然灵机一动。她看了魏霸一眼,魏霸眨了眨眼睛,夏侯徽顿时如梦初醒,不禁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险些落下泪来。夏侯玄见了,关切的问道:“嫒容,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夏侯徽连忙掩饰的笑道,低下头,抹了抹眼角。她走到夏侯玄身边,将缠在夏侯玄身上的魏征拉了下来,同时冲着夏侯玄挤了挤眼睛。夏侯玄不解其意,魏征却叫了起来:“我要和阿舅在一起,我要和阿舅在一起。”
“别闹,阿舅要和阿爹说正事,你去陪关大母和兰姑姑,快去。”
魏征撅着嘴,行了一礼,一溜烟的跑了。
夏侯玄有些意外:“关夫人和兰姑娘也来了?”
“嗯,带出来散散心。”魏霸坏笑道:“我那英兰妹子年纪也不小了,上次和李家的婚事被丞相给搅了,至今还没有嫁人。在家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跟我出来散散心。唉,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务正业,不学点女红什么的,偏偏喜欢谈玄论道,真是烦人。”
“谈玄论道有什么不好,难道以她的身份还要亲自做女红?”夏侯玄一本正经的说道。
夏侯徽都快急疯了,忍不住啐了一口:“你是不是打仗把脑子打坏了,到现在还听不出来?”
夏侯玄一愣,随即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这个……不会吧?”
“不会你个头!”从来不说粗话的夏侯徽忍不住破了戒,转身走到魏霸身边,伏在他肩上说道:“夫君,这都怪你,非要让他领兵作战。看,和那些粗人在一起,都变笨了。”
“笨一点好,太聪明了,我反而担心。”魏霸拍拍夏侯徽的手,笑道:“太初,话也挑明了,你什么态度,给个话吧。我魏家的姑娘不愁嫁,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能勉强你。”
“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虽故,家母仍在,容我向家母请示一下,如何?”
魏霸点了点头,同意了。夏侯玄的母亲曹氏是曹真的妹妹,夏侯尚死了,曹氏还在。夏侯玄兄妹在蜀汉的这几年,每年都要派人到洛阳请安,只是一直没有见过。别看夏侯玄领兵征战,可是在魏霸的安排下,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和魏军正面作战。再加上曹氏的出身,她在洛阳的日子虽然不怎么好过,却也没人敢为难她。
夏侯玄是玄学创始人之一没错,可是这儒家的道德习惯,他还是遵守的。纳妾无所谓,要娶妻,当年要先征得母亲曹氏的同意。不过,这只是一个形式,曹氏怎么可能不同意。这件事就等于定下来了。
夏侯玄对魏英兰谈不上什么好感,但是也没什么恶感,考虑到目前的形势,娶魏英兰为妻,对夏侯氏来说当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别说不讨厌她。就算是讨厌。恐怕他也会欣然从命。
不远处的山坡上,正和关凤挽着手,欣赏着麋岛风光的魏英兰满面通红,魏征刚刚把经过对她们说了一遍。魏英兰又羞涩。又紧张。手指绕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啦,你兄长替你出面,这件就算成了。”关凤拍拍魏英兰发热的小脸。嗔道:“小丫头,怪不得平时总和你嫒容嫂嫂那么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嫂嫂,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这个嫂嫂没学问?”
“更不是啦。”魏英兰扭着身子,娇羞的说道:“我和嫒容嫂嫂亲近,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长嘛。你那时候跟着兄长在武陵,我哪有机会见到你。天天跟着嫒容嫂嫂厮混,当然亲近一些。”
“理由还挺多。”关凤半真半假的说道:“小丫头,我可告诉你,你兄长原本不是这个打算,他心里另外有人选,这次回来,本来是准备和你说的,没想到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他不想委屈你,就没开口。不过你要嫁给夏侯,他也有担心,和我说了,我劝他不要顾忌太多,误了你一生,他才同意替你做主的。你嫁了如意郎,可不能忘了嫂嫂我的功劳。”
“放心,放心,若是成了,一定不会忘了嫂嫂的大恩大德。嫂嫂可当着我兄长的半个家呢。”
“油嘴滑舌。”关凤捏了捏魏英兰的鼻子,叹了一口气:“也真是难为你兄长了,和丞相斗了十年,也没见他这么费心费力的,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他。”
“是啊,这十年,我兄长像是老了三十岁似的。”
关凤默然,长叹一声。她突然转过头,见夏侯徽站在不远处,双目通红,正用手绢拭泪,不由得一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夏侯徽走上前来,挽着关凤的手,叫了一声“姊姊”,便已经泣不成声。
关凤犹豫了片刻,将夏侯徽揽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好啦,好啦,是姊姊我心眼小了。”
“不是姊姊心眼小,是妹妹我太紧张了,处处用心,生怕有无妄之失。”
魏征仰着头,眨着眼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堂上,夏侯玄铺开了地图,慨然道:“你准备先取哪里?”
魏霸眉头微皱:“你先把沓县的情况说一说。我之前的计划是先取沓县,时过境迁,也不知道这个计划还能不能实施。”
“计划的确有变。”夏侯玄微微一笑:“陈泰任幽州刺史之后,派人会晤了公孙渊。后来又与王凌联系,在营州、沓县增兵。不过……”他顿了顿,“虽然有变,却不影响我们先取沓县。”
魏霸眼皮一抬,看向夏侯玄。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和洛阳取得了联系。如果你还愿意信守承诺,他可以放弃辽东,甚至一部分青州。”夏侯玄在地图上大致划了一条直线:“北海以东,都可以给你。这么大的战功,应该可以让你封王了。”
魏霸沉默片刻:“不行了?”
夏侯玄点点头:“太医说,肯定熬不过今年夏天。现在到处找巫医,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魏霸想了想:“只能是魏郡或者谯郡,冀州肯定不行,这是取乱之道。”
夏侯玄低头道:“好,我把你这个意见转达给他。”
魏霸又道:“不要管洛阳什么态度,沓县立足于自取。不仅要打,还要打出气势。不打出点威风来,我怎么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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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3章 强者归来
三月,南风渐起,魏霸率领四万大军绕过成山角,浩浩荡荡的向沓县挺进。由十四艘巨舰为核心组成的庞大舰队,向青州、幽州宣告了魏神将的归来。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传遍了整个青州,并迅速蔓延至冀州、幽州。
驻扎在辽西郡的幽州刺史陈泰收到了消息,一面向洛阳汇报,一面与燕王公孙渊联络,希望他能够同意魏军从辽东和青州两个方向进入燕王属地,以便更好的支援燕军,与魏霸作战。
公孙渊为此很纠结。
彭城之战后,他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觉得魏霸也不过如此,并不是战无不胜。彭城一战,连老爹魏延都战死了。如今魏霸再一次兵发辽东,气势更盛,已经不是第一次八千人的规模,战船多得数不过来,仅巨舰就有十四艘,这种规模太吓人了。
公孙渊不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守住沓县。如果能守住,击败魏霸,不仅可以再一次证明魏霸并非不可战胜,而且能向魏国展示自己的实力。在魏国日渐虚弱,三面受敌的情况下,他也许可以再做一段时间的燕王。如果让陈泰、王凌等人入进辽东和营州,那就算打败了魏霸,也跟他没什么关系,陈泰、王凌大概是不会再退出去了,他这个燕王从此也别想自由自在。
可是,尽管他在沓县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他依然没什么信心。如果因为不接受魏军的援军而丢了沓县,对士气的打击也是不小的。
就在公孙渊的纠结中。魏霸的舰队到达沓县。
沓县,就是后世的大连市北的金县一带,著名的大连湾现在还没有正式名字,只是因为海湾外的三座小岛而取名三山湾,后来又约定俗成的称为明珠湾。之所以取这么一个名字,一方面是因为这几座岛像海上的明珠,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在这里主持工作的是陆家的陆明朱陆姑娘。
陆明朱已经从成都辞职,回乡之后,就转战辽东,负责大半个辽东的商业往来。沓县外的这个海湾是往来船只停靠的海湾之一。她经常在这里出现。两年多来。她以过人的精明得到了众人的认可,这个海湾也就慢慢的变成了明珠湾。
沓县就是明珠湾的西北。明珠湾北侧向东,有一个伸入海湾的半岛,东西约三十里。南北约十来里。有两座小山。两山之间有一大片平地可以耕种。邓艾就在这里屯田,驻扎有水师步卒三千余人,既负责明朱湾的安全守卫。又负责招揽辽东的流民。
也就是说,即使魏霸蛰伏在朱崖的时候,对沓县的压力也没有减轻。这几年,邓艾和镇守沓县的燕军交过几次手,虽然没能攻克沓县,但是沓县的守军也不敢轻易出城,沓县以南的这一片海域和陆地其实已经落入邓艾的手中。因为水师的实力差距明显,燕军对营州的控制名存实亡,营州的燕军不得不向青州求援,这也是陈泰要求公孙渊同意王凌正式进入营州的底气所在。
魏霸的战舰进入明珠湾,见到了阔别已久的邓艾和陆明朱。
陆明朱曾经与魏霸为敌,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敌人了。陆逊与魏霸是盟友,陆家与魏霸关系密切,她能在明朱湾经营自己的事业,和魏霸的支持也密不可分。
“陆姑娘辛苦了。”魏霸笑眯眯的说道:“镇北大将军很关心你啊。事业固然重要,生活也要留意,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陆家精通易学,应该知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的道理……”
陆明朱含笑应道:“将军交州蛰伏三年,如宝剑含光,脱咄咄逼人之意,却多了几分温情,现在习惯给人做媒了么?”
魏霸愣了一下,随即又泰然笑道:“老话说得好,宁挖三座坟,不拆一桩婚,可见撮合婚姻是大善行。我这也是行善积德啊。”
陆明朱很无语,只得装聋作哑,当没听见,说完了公事就起身告辞。
“这老姑娘,还是那么傲娇啊。”魏霸捏了捏鼻子,“士载兄,说说你的方略吧。在这里住了三年,想必对攻打沓县有不少想法吧。”
邓艾站了起来,躬身致意:“将军,沓县左依山,右傍海,公孙渊的大将柳毅在此经营了三年,城防很坚固,若可强攻,损失不小,不符合将军复出之威势。”
魏霸静静的听着,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邓艾的意思很明确。攻沓县,却不以沓县为唯一目的,而是以沓县为点,以周围三十多里的范围全部纳入了作战区域,北部前锋一直推到北丰县一带。邓艾说,辽东与东夷接壤,公孙度征服高句丽、扶余之后,这些人就成了公孙家的佣兵,一旦攻击辽东,公孙渊必然会发动高句丽人、扶余人来援,甚至鲜卑人、乌桓人都有可能加入。这样一来,以沓县为诱铒,迫使四面八方的人马来就,当然要比攻下沓县之后,四处追逐的好。
魏霸很满意,邓艾的战略很大气,足见他的眼光高出众人一筹,当初把他从夏侯玄麾下独立出来,让他独领一部,在沓县屯田还是对的。
得到了魏霸的夸奖,邓艾并没有沾沾自喜,把一个人推到了魏霸面前:“将军,这个战略有仲恭的不少心血,对高句丽、扶余的了解,最初都来自于他在宫里看到的档案。”
魏霸打量着毋丘俭。三年不见,毋丘俭瘦了,不过眼神更锐利。
“你还在沓县啊。”魏霸感慨的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找机会逃回洛阳去的。”
毋丘俭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想逃回洛阳去的,后来听说将军没死,所以又留下来了。”
“哦,我没死,你就不逃了?”
“将军没死,迟早还会卷土重来,经此一战,只怕其势更烈。我逃回洛阳,就算不再领兵作战,以后也难免再为将军之民。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逃。”
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河东毋丘,果然有点底蕴。”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毋丘俭:“有没有兴趣独领一部?”
毋丘俭愣了一下,拱手道:“将军有兴趣,我就有兴趣。”
魏霸一拍手掌:“士载,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的副将。我给你们两万人,多长时间能拿下沓县?”
邓艾笑了:“我准备多打一段时间,一直打到没有援兵来为止。”
魏霸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拍邓艾的肩膀:“那好,沓县交给你们两个,我到渤海走一趟,告诉那几位好朋友,我魏霸又回来了。”
“多谢将军。”邓艾、毋丘俭喜不自胜,躬身领命。魏霸给了他们两万兵,又不限定时间,完全按照他们的战略进行,给了他们充分的自由,这是任何一个将领都不敢奢望的信任。特别是毋丘俭,他由一个降将一跃而成为邓艾的副将,独领一部,已经不弱于那些拥在巨舰的水师将领。这是对他眼光的认可,也是魏霸对他最后的测试。以前测试的是态度,现在测试的是他的能力。如果能打好这一仗,给魏霸重新归来开一个好头,荣华富贵岂在话下。正如魏霸所说的那样,河东毋丘,将因他而兴。
将攻打沓县的任务交给了邓艾、毋丘俭之后,魏霸率领两万水师继续西行,进入渤海湾。
魏霸出兵的消息立刻惊动了青州刺史王凌,王凌不敢怠慢,请田豫立刻率领骑兵三千奔赴东莱。魏霸西行,田豫也在岸上缀着,保持警戒。
与此同时,邓艾和毋丘俭大张旗鼓地发动了对沓县的攻势。毋丘俭率领八千步卒,两千骑兵,兵临北丰县,在北丰城墙设下了阻击阵地。邓艾在他的身后设下了第二重阵地,真正的沓县城下反倒没有什么兵力,只有两千多斥候,切断了沓县和外界的所有通道,将沓县封锁起来。
沓县守将柳毅只来得及传出一封军情紧急的军报,沓县就成了孤城。
封锁沓县的同时,邓艾又让陆明朱在来往的商旅中发布消息,说车骑将军魏霸率领大军十万,兵临辽东,先取沓县,再取营州,然后将以沓县为基地,向北挺进襄平,攻取整个辽东。
真真假假的消息迅速涌向襄平,涌入燕王公孙渊的耳朵中。
公孙渊快疯了。他知道魏霸这次回来肯定要立威,但是他没想到魏霸会有这么大的威。大军十万,这恐怕是个假消息,但是魏霸在攻打沓县的时候还兵分两路,恐怕兵力也不会少到哪儿去。他和太子公孙渊,大将卑衍等人商量以后,觉得攻打沓县的大军至少有三四万人,如果不救,沓县大概支持不了太久。于是,公孙渊发出征召令,命令靠得最近的高句丽出兵救援沓县。
从魏霸顺江而下,兵临麋岛,公孙渊就知道大战在所难免,早就通知各属国准备出兵。高句丽当然也不例外。高句丽王宫已经准备妥当,就在边境待命,公孙渊的命令一到,宫就率领两万高句丽步骑杀向沓县。
得知高句丽出兵的消息,毋丘俭大喜,随即移师沓县东,准备迎头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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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4章 辽东第一战
东沓东一百五十里,一个叫塔子城的小聚落,高句丽王宫就驻扎在这里,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出去!别影响老子吃饭!”
沛者(高句丽官名)得来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王,万万不可啊。”
“万万不可什么?”宫勃然大怒,将手里的羊腿扔在案上,指着得来破口大骂:“你以为就你聪明,我这个王什么也不懂?从去年离开王城开始,你就得巴得巴的说个不停,好象就你明白事理。魏霸是厉害,这点我知道,可是他再厉害,不是也打败仗了?更何况燕王都说了,他本人不在东沓,在那里的只是他的部将。我如果能他的部将都不敢面对,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和他面对面?”
“大王,谁说魏霸败了?”得来苦口婆心的劝道:“彭城之战,他面对的可是大魏名将张郃。双方两败俱伤,没有谁是胜利者。再者,公孙渊能和大魏比吗,连大魏天子现在都不敢和魏霸面对面交锋,公孙渊又凭什么……”
“公孙渊不成,本王更不成,是不是?”宫瞪起眼睛,脸胀得通红,用力的挥了挥手臂:“你回王城吧,别再在这里扰乱军心,看得本王心烦。”
两个卫士抢了上来,拖着得来就走。得来文弱,不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卫士对手。他嘶声叫道:“大王,听臣一言,劝莫因小利而招大祸啊……”
“真烦!”宫唾了一口唾沫,气呼呼的坐了下来。连吃饭都没了胃口。他知道得来说得对,从长远来看,和魏霸对抗是没什么好处的,既然连强大的曹魏都不是魏霸的对手,公孙渊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高句丽对公孙氏又没什么好感,他们是被公孙度、公孙康父子打怕了,不得不服。现在公孙渊要倒霉,他恨不得加一把火。
可是,投降魏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首先要看看魏霸究竟有没有那样的实力。如果实力不足。魏霸暂时无法占领辽东。那他就要另外考虑了。魏霸可以随时撤走,他怎么办?公孙渊缓过这口气来,肯定要报复他啊。
所以,这次率领两万大军赶来。与其说是支援东沓。不如说是看看魏霸的实力。魏霸如果真的很强。那就投降魏霸,转过来捅公孙渊一刀,如果魏霸没那么强。暂时还是小心一些,帮助公孙渊击败魏霸,守住东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实在不行,往大山里一躲,魏霸能拿他怎么样?
这么好的主意,得来就是不明白,还好意思自称智者贤士,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让人心烦意乱。
宫决定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再有一天的路程,就有可能和蜀汉军接触了,今天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安睡的夜晚。
宫喝了点酒,呼呼大睡。
就在宫因为得来生闷气的时候,毋丘俭指挥着战船悄悄的靠了岸。
接到高句丽大军到达的消息,毋丘俭和邓艾商量了一下,决定主动出击,打高句丽人一个出奇不意。他们估计,高句丽人赶来救援东沓,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支持公孙渊,公孙度、公孙康父子杀了不少高句丽人,他们不可能不记仇。
可是,这不代表高句丽人就可以信任。这些蛮夷从来都只服强者,要指望他们的忠诚,那是不现实的事。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打痛他们,然后再给点甜头,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毋丘俭熟悉这些东夷的心理习惯,知道他们很谨慎,双方相距一百里以内,他们就会非常小心。要偷袭他们,就必须走得更远,在他们产生警惕之前。
而蜀汉军有这样的条件,利用战船的运输能力,他们可以在一昼夜之间将大军转运两三百里,而且将士们根本不用赶路,有时间养精蓄锐,积攒体力,行船的任务交给水手和风就行了。
只要找到合适的港口停靠战船。
他们在东沓这么久,早就把附近的地形摸熟了。
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战舰远海航行的能力,毋丘俭将大军转移到了塔子城的东侧十来里外,从天色微亮开始登陆,天色大亮时,一万步骑已经完成了列阵。
毋丘俭一声令下,亲率八千步卒开始向宫的大营进发,两千骑兵则由毋丘秀率领,隐在步卒大军的背后,伺机出机。这两千骑兵中有一半装备了新式马铠,算是有史以来第一只成建制的重甲骑兵。
魏霸现在手下没什么骑兵,算上亲卫骑,总数也不超过四千。他把其中的两千骑兵交给邓艾和毋丘俭,是对他们的莫大信任。毋丘俭为此感激莫名。当初在白狼山,他已经见识过装备了马铠的骑兵威力,不过那时候他是被屠戮的一方,现在,他将是屠戮别人的一方。
毋丘俭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一千重甲骑,将他们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以不负魏霸对他的信任。
宫还不知道毋丘俭给他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听说有敌人来袭,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并且有些得意。对方不到一万人,就算是精锐,也未必能把自己怎么样。何况对方没能及时发动,给了自己足够的反应时间,偷袭已经成为正面作战,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紧张之后的释然,在不知不觉的松懈了宫的警惕,他没有往深入想,只是派出斥候继续打探,同时下令大军迎战。
后军的五千步卒率先和毋丘俭亲自率领的蜀汉军接战。
战鼓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惊飞了山林中的飞鸟和草丛中的走兽,一场大战就在不期然间爆发了。
双方一接触,宫就意识到了问题比他想象的更严重,蜀汉军的装备精良,杀法强悍。双方还没接触,对方就推出了几十辆厢式的东西,紧接着,如蝗的箭雨倾泄而下,射得那些大部分只有皮甲的高句丽将士人仰马翻。箭雨又密又急,射程又远,杀伤力远远超过了宫的认知范围。他知道汉人的弓弩很强,但是眼前这些厢式的弓弩实在是太强了,一下子就射得他阵势大乱。
蜀汉军很好的抓住了这个机会,毋丘俭指挥着大军,迅速向前突进,很快击破了宫的后军,直扑宫的中军阵地。
宫大吃一惊,立刻下令两侧的骑兵包抄,用骑射来攻击毋丘俭的两侧,延滞他的攻击速度。如果放任毋丘俭这么攻击下去,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必要的调整,很可能被毋丘俭打一个措手不及。
宫的骑兵来自那些在历年的战争中失去了部落的胡人,有乌桓人,也有鲜卑人,总数在三千人左右。这些人的骑射技术都不错,算得上精锐。宫在与周边部落的战斗中,常常把这些人用作决胜负的杀手锏。
骑兵从两侧冲了出去,骑士们挥舞着战刀和弓箭,放肆的呼喝着,纵马狂奔,准备大肆冲击这些汉人步卒。
看到宫提前放出了骑兵,毋丘俭笑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掌握了主动权,迫使宫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提前动用骑兵,这给了那些装备马铠的骑兵一个屠杀的机会。
一声令下,毋丘秀率领一千重甲骑从步卒大阵的后方冲了出来。
一千装备了马铠的骑兵端坐在马背上,放下了手中的长矛,轰隆隆的向高句丽杂胡骑兵杀了过去。他们的冲锋速度并不快,阵势却非常严整,就像一把又宽又长的大剑,直直的刺了过来,没有任何花招,简直朴素,却又杀气凛然。
杂胡骑兵们根本不知道杀过来的是什么人,只看到明晃晃的一片,他们下意识的射出了手中的箭。
羽箭划破长空,扑向迎面杀来的重甲骑。
让杂胡骑兵们惊讶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射箭的意思,甚至没有举盾挡箭的动作,他们只是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大戟,蛮不讲理的冲了过来。
趁着杂胡骑兵射箭的时间,重甲骑杀了进来。
杂胡骑们这时才惊恐的发现,对方是从未见过的怪物,不仅马背上的骑士全身罩在铁甲中,就连战马身上都披着铁甲。别说箭矢,就连战刀砍上去,也只能看到一溜火星,根本伤不了对方分毫。可是对方手中的长矛、大戟却非常锋利,一下子就能刺破他们的皮甲,捅破他们的身体。
双方一接触,就形成了一面倒的屠杀。杂胡骑们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更没有任何切实可行的应对措施,面对这些骑兵,他们徒劳的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却伤不了对方分毫。
面对这种无法战胜的对手,杂胡骑们很快就崩溃了,他们拨转马头,向自己的大营奔去。
重甲骑紧紧跟随,杀入了宫的步卒大阵。
毋丘秀指挥着一千轻骑兵,驱赶着那些杂胡骑冲击宫的大营。他们虽然没有装备马铠,可是骑士的身上同样有合金打造的骑甲,轻便和坚固兼具,冲杀起来速度更快,特别适合于追击。
在重甲骑的冲击下,在被轻骑兵追得走投无路的杂胡骑兵胡乱的冲击下,再加上蜀汉军步卒势不可挡的猛攻下,高句丽大军没能支撑过一个时辰,就宣告溃败。
宫看着眼前混乱的战场,悔得涕泪横流。他立刻下令举起降旗,大声吼道:“我投降,我投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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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5章 华丽的转身
毋丘俭端坐在马背上,看着跪伏在地的高丽王宫,轻轻摇着马鞭。
“抬起头来。”
宫连忙抬起头,露出谄媚的笑。
“听说你和你曾祖一样,生而能开目视人?”毋丘俭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将军明鉴,的确有此事。”宫柔声应道:“将军对我国中事甚明,不是一般汉人可比。”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们高句丽的事情这么清楚么?”
“想必是将军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所以才知道我等蛮夷。”
“不是,是因为你那位曾祖降而复叛,为祸辽东。”毋丘俭一抬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宫的面前,阴森一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宫脸色一变,刚要起身,立刻被毋丘俭的卫士按住了。他脸色变幻,随即又笑道:“将军不会这么做。将军英明神武,不会妄斩已降之人。”
毋丘俭看了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松绑!”
卫士们给宫松了绑,宫揉着手腕,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将军果然胸襟广阔,敢问我能为将军做些什么?”
“你能为我做的很多。”毋丘俭笑道:“当然了,这也是为你自己做。我相信,你一定对公孙氏没什么好感,想为父祖报仇吧?”
“那当然。”宫不假思索的说道:“其实,我这次领兵前来。就是想助将军攻东沓的。”
“是么?”毋丘俭一愣:“那我们岂不是……”
宫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啊是啊,也怪我,没有提前给将军打个招呼,连累将军跑这一趟。”
毋丘俭连呼可惜,随即邀请宫登上战舰,设宴为宫压惊。看到那如山一般的巨舰,宫心惊肉跳。他这时候才知道毋丘俭为什么能悄无声息的绕到他的背后。见识了蜀汉军的兵威,宫越发的乖巧,着意奉承。毋丘俭和他说得火热,随即提了一个建议。
“大王。既然你是有心来助我拔城。不幸为我所乱。不如这样吧,你率领大军继续前进,然后给东沓的柳毅送一个消息,就说你来援。要与他内外夹击。大破我军。如何?”
宫一听,有些犹豫,不过他也没什么选择余地。当即应了。毋丘俭立刻安排笔墨,让宫写了信,又派了一个通晓胡语的斥候,跟着宫的使者去东沓,然后做了一些安排,对宫带来的高句丽大军进行了精简,让那些老弱或已经受伤的人暂时留在塔子城,留下粮食,又发了一笔抚恤,让他们战事一完就回家。
毋丘俭其实并没有特别优待这些高句丽人,他给的只是蜀汉军标准的遣散费,可是在那些高句丽人的眼里,这笔钱却是一笔相当丰厚的遣散费。拿到这笔钱,原本对投降还有些抗拒心理的人立刻死心塌地,恨不得早点投降才好。那些没被遣散的人见了,也心动不已,原本只有三分的降意,现在至少有了七八分。
在毋丘俭的安抚下,剩余的万余高句丽大军战意全无,老老实实的听从毋丘俭的安排,按照原计划赶往东沓。
邓艾收到毋丘俭旗开得胜的消息,非常高兴。他让人把消息送进了城。
柳毅接到宫的书信后,却没有相信。
柳毅是辽东的老将,早在公孙度、公孙康时代,他就领兵作战,白登一战,他被张辽所破,险些丧命,这也促成了后来公孙康斩杀袁尚兄弟,向曹操投降。虽然没什么显赫的战绩,可是多年的经验,还是让他有着普通人不具备的警惕。
他不相信宫。事实上,他不相信所有的蛮夷,不仅仅是宫。在东沓被蜀汉军包围的情况下,他觉得宫能这么轻松的把消息传进城里来,非常可疑。他也知道高句丽人一直谈不上忠诚,他们依附于公孙渊,只是因为实力不济罢了,并不是真的忠心。
对于宫率军来援,他担心宫用心不纯,天知道他是来救援还是来浑水摸鱼。
所以,柳毅没有答应宫内外夹击的请求,他回复宫说,你虽然有大军两万,可是实力不足以击破蜀汉军,还是小心些,等襄平的援军到达再说。
接到柳毅的回复,邓艾和毋丘俭都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不相信宫,没想到柳毅同样不相信宫,而这份不信任无意中救了柳毅一命,让他们的计策落了空。
邓艾和毋丘俭只得另想他法。
机会很快就来了。卑衍奉公孙渊之命,率领一万三千大军赶来救援东沓。他多次派人与柳毅联络,均被蜀汉军的巡逻队斩杀,正在他彷徨无计的时候,他接到了宫的消息。
宫对柳毅说,我和将军一样,赶来救援东沓。不过蜀汉军围城甚紧,我和柳将军联系不上,又独力难支,已经等了好久了。现在将军来了,我们合兵一处,就可以打破他们的包围,和柳将军取得联系,从而解东沓之围。
卑衍不虞有他,立刻答应了。他们商量好了战术,由宫先行发动攻击,楔入邓艾和毋丘俭之间,切断他们的联系,再由卑衍正面攻击毋丘俭的阵地,先破毋丘俭,然后再合力攻击邓艾。
一切都像模像样,看不出什么破绽。卑衍根本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就同意了宫的建议。
他哪里知道,这些建议都是邓艾和毋丘俭帮他们制定的。宫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按照约定的时间,宫率先发动了“攻击”,一万高句丽兵杀入毋丘俭的背后,经过一天的“苦战”,成功的切断了毋丘俭和邓艾的联系。攻势之猛烈,不仅卑衍感受到了,就连东沓城里的柳毅都感觉到了。柳毅觉得自己有些误会高句丽人了,也许这次他们是真心来援的。他随即下令做好出城作战的准备,只等邓艾的阵势一动,他就出城夹击,一举打破蜀汉军的包围。
卑衍没有柳毅这么稳重,看到高句丽军已经得手,他立刻杀了上来,猛攻毋丘俭的正面。
一直在和宫演戏的毋丘俭终于露出了獠牙。他下令将一百多辆连弩车推到阵前,对卑衍率领的燕军猛烈射击。弦声如雷,箭落如雨,密集的箭矢射得燕军死伤惨重,士气大落。
卑衍大惑不解。他率领的燕军战斗力远在宫率领的高句丽军之上,既然宫能够取得胜利,他怎么会无法攻破毋丘俭的阵地?难道毋丘俭一直没用这些威力强大的连弩车来对付宫,只用来对付他和他率领的燕军?
各种疑惑涌上卑衍的心头,可是毋丘俭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机会,在用连弩车重创了燕军之后,他随即派上了重甲骑,猛冲燕军的侧翼骑兵。
重甲骑再一次展示了强大的攻击力,措手不及的燕军骑兵损失惨重,溃不成军。三千多骑被一千重甲骑杀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苦战半个时辰后,终于因为损失过大,失去了战斗力,被迫脱离了战场。毋丘俭故技重施,派出了轻骑和高句丽军的骑兵残部追击,经过两个时辰的厮杀,几乎将燕军三千骑斩杀殆尽。
失去了骑兵的掩护,又被蜀汉军压倒性的箭阵重创,燕军终于支撑不住,崩溃了。
在毋丘俭对卑衍痛下杀手的时候,邓艾和宫依然在非常敬业的演出。这次宫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了毋丘俭如何屠杀卑衍,知道自己输得不冤,暂时收起了看风向的想法,卖力的配合邓艾演戏。他接连给柳毅发出求援信,把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战局已经到了关键之处,柳毅如果出击,燕军就能大获全胜,柳毅如果坐失良机,就会一败涂地。
柳毅在东沓城上,只看到宫已经被邓艾和毋丘俭包围,卑衍那边虽然杀得热火朝天,却一直无法击破毋丘俭的大阵,而邓艾的阵地也越来越薄,除了面对东沓城的后军和中军之外,左右两军也已经投入了战斗,觉得机会真的来了,胜负手就在眼前。
柳毅下令出击,五千多燕军冲出了东沓,咆哮着杀向邓艾的后阵。
邓艾被前后夹击,支持不住,节节败退。
燕军看到了高句丽人,刚想发出胜利的欢呼,却被高句丽人脸上的杀气吓得一激零。
厮杀了两天,本应该疲惫不堪的高句丽人龙精虎猛,一个个像是喝足了老参汤似的,精神抖擞,士气如虹,向柳毅率领的燕军杀了过来。
刚刚“败走”的邓艾又从两侧杀了过来,将柳毅包围在其中,切断了他的退路。宫率领着精锐的杂胡亲卫骑,从阵中飞驰而出,轻易的杀透了燕军混乱不堪的战阵,一刀砍下了柳毅的人头。
提着柳毅的首级,看着柳毅死不瞑目的眼睛,宫没有一点歉意。在见识了蜀汉军的凶残之后,他知道柳毅的首级能给他带什么。他需要一个能让邓艾、毋丘俭满意的礼物,而柳毅的份量够重。
在邓艾、毋丘俭的精心策划下,宫协助邓艾、毋丘俭大破卑衍,赚取东沓城,并亲手斩杀了燕军大将柳毅,完成了他华丽的转身。
在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说不尽的得意。
战后,他把得来请到了自己的大帐,很诚恳的对得来说:“得来贤士,你说得对,和魏霸作战是非常不明智的。我决定弃暗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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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6章 势如破竹
魏天子曹睿躺在病床上,两颊深陷,颧骨隆起。
郭皇后端坐在一旁,屏息静气。
曹睿刚刚杀了人,一个巫女。可是他自己却像被杀死了似的,半天没有睁开眼,说一句话。如果不是偶尔有一声短促刺耳的呼吸,郭皇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巫女是寿春人,一个农民的妻子,自称奏天神之命下凡,保护帝室。她能用符水给人治人,还可以用符水洗疮,治好了不少人。曹睿听说之后,就把她召到后宫来,为其立馆,大加优待。在此之前,曹睿几次身体不豫,饮了符水之后,都似乎有些效果。这一次,魏霸重新出征,曹睿操劳过度,再次病倒,针砭无效,药剂难进,只能喝符水,可是这次喝符水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曹睿一怒之下,把巫女杀了,也把自己的最后一线希望掐灭了。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在门口嘎然而止。
曹睿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郭皇后连忙俯身倾听。
“宣!”曹睿的声音细若游丝,只有郭皇后能听得到。郭皇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让外面的宦者进来。她知道肯定不是会什么好消息,自从魏霸再次出征,就没有收到过好消息。
果然,又是一个坏消息。
冀州刺史裴徽传来消息,魏霸率数万水师巡视渤海,冀州震惊,魏军没有水师与之对抗,只能在岸上尾随。处于绝对被动的局面。
这是继青州刺史王凌送来消息的后续。魏霸从东海出发,刻意沿着上一次的路线巡视渤海,这是示威。上一次他只带了八千人,只是为了宣示他的存在,这次他带了数万人,却是显示他的实力。
彭城之战没能打死他,现在他又回来了,而且实力更加强劲。
一想到这件事,曹睿就对司马懿父子恨之入骨。
可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时间了,急需选定继位之主。急需为后继之主选定几个有能力维持朝政的辅政大臣。鲁王曹宇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仅仅有他还不顾,他的能力和实力都不足。夏侯霸是另外一个,他统领着最强大的并州军团,在禁军中也有足够的威信。能够控制军队。
现在。他还需要一个能够代表世家的人。想来想去。这个人非司马懿莫属。
原本有个更适合的人选:陈群。陈群是文帝留他的四个顾命大臣之一,是能与司马懿抗衡的世家代表,陈群的儿子陈泰也有能力。有忠心。奈何陈群去年刚刚去世了。
朝中还有蒋济。蒋济是江淮势力的代表,资历够深,忠心无虞,可惜他没什么军功可言,实力不足。而且就目前而前,江淮势力受损严重,他无法代表世家,任他为顾命大臣,恐怕难当重任。
司马懿是河内人,又是先帝时的重臣,有军功在身,是最能服众的人物。
关键是曹宇、夏侯霸能不能制衡司马懿,不让他坐大。
曹睿没有一点信心。
曹睿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他又想起了不久前收到了夏侯玄的密信。魏霸同意谈判,保留魏王之位,但是不肯给他冀州,只肯让他在谯郡或者魏郡之中选一个。曹睿不肯接受这个条件,当初武皇帝在世的时候,曹家就已经拥有了魏郡,规模比现在的魏郡还要大,如果仅仅保留魏郡,那他们父子这些年的奋斗岂不是化为乌有?魂归地府之后,他怎么面以武皇帝和文皇帝的质问?
他想再争取争取,可是他的身体却支撑不住了。
千头万绪,像无数只苍蝇在曹睿的脑子里盘旋,他又一次晕厥过去。
郭皇后立刻安排太医急救,殿中忙作一团。正在这时,有宦者来报,她的叔父郭立求见。
……
四月初,魏霸再一次来到了槐花岛,岛上的槐花尚未开放。
诸葛温到海边迎接。
魏霸蛰伏交州的时候,诸葛温率领四千水师控制着渤海,倚仗着他个人的手段和水师的实力,他安抚住了那些心存疑虑的海盗,一直将渤海控制在手中,没让魏军染指。在其间,王凌曾经派青徐水师入海,准备和他争夺渤海的控制权,结果被他迎头痛击,打了回去。
青徐水师受损严重,王凌从此绝了与蜀汉军水战的信心。
槐花岛是蜀汉水师最北的驻地,诸葛温亲自坐镇在此,保证了在魏霸丁忧期间,之前的战果基本上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失。这都是诸葛温的功劳。魏霸对他的成绩非常满意。
在诸葛温的陪同下,魏霸巡视了槐花岛的城防。这里虽然不如麋岛那么夸张,却同样是一个易守难攻的要塞。诸葛温不仅沿岛建起了防御工事,还依照地形,将槐花岛分成了大小两个防区,各自为政,既可以互相支援,又可以在一个防区被攻破后继续坚守。
看到这两个防区,魏霸知道诸葛温这两年过得很紧张,严重缺乏安全感。
“这个岛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头卧虎。”魏霸说道:“多派斥候上岸打探消息,准备取昌黎。”
“喏。”诸葛温大喜,大声应道。他知道,这卧虎二字代表了魏霸对他的认可,对他这两年来的辛苦的认可。他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将军,陈泰到幽州之后,将刺史府搬到了辽西,就是为了和辽东更近一点。不过,辽东、辽西之间依然相隔千里。他要支援辽东,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我们依然不得不防。”魏霸笑道:“陈泰很有谋略,可能比毋丘俭还要精明几分。从他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胡人的心重新收拢起来,就可看出此人不凡。他的能力远在他父亲陈群之上。”
诸葛温点点头。魏霸对陈泰的评价很高,但是作为与陈泰面对面的将领,他知道魏霸说的是实情。陈泰的确有能力,这几年虽然没能入海攻克槐花岛,却也没让他踏足辽西大地一步。
魏霸准备取昌黎,自然是要先切断陈泰对辽东的支援,为取辽东做准备。由辽西到昌黎,行程近千里,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的丘陵,补给困难,行军就不是一件易事。过了昌黎,直到辽东襄平,则是一马平川,行军相对来说容易得多。选取这点作为阻击点,就像是点穴一样,选在了陈泰最难受的位置。占领了昌黎,就是点中了辽东、辽西之间的要穴。
魏霸是基于军事常识的计算做出这样的选择的,而不是出于对历史的超前认识。如果他对后世的战争史熟悉一点,他就会发现他选取的昌黎离后世的军事重镇锦州非常近。只不过锦州现在还叫徒河,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汉末大乱,徒河已经被放弃了,根本没人居住,一片荒芜,没有半点后世的重要地位。昌黎郡治昌黎县则是后世的义县,同样是兵家必争之地。
魏霸随即做出了安排,下令夏侯玄率五千大军坐镇槐花岛为后援,自己亲率两万大军沿渝水而上,直奔昌黎县。诸葛温领五千人为前锋,先取宾徒县。与此同时,周胤、陈表各率水师两千,巨舰一艘,进入宾徒西的小凌水,也就是后世的小凌河,作为阻击陈泰的第一道防线。
战线刚刚摆开,攻击尚未开始,魏霸收到了邓艾传来的捷报,邓艾、毋丘俭收降了高句丽军,又大败卑衍军,攻取沓县,先后斩首近万,仅仅用二十多天时间,就完成了攻取沓县的任务。
魏霸非常满意,他将战报传示众将,激励他们努力作战,早点与邓艾、毋丘俭会猎于襄平城下。
将士们士气高涨,诸葛温指挥大军,对宾徒展开了攻击。
宾徒只是一个小县城,户口不足三千,听闻蜀汉大军来攻,先跑了一半,剩下的都是无处可逃的,哪里有什么战斗的意志。诸葛温摆开阵势,只是射了几轮箭,宾徒长就下令开城投降。
攻取了宾徒之后,魏霸兵进昌黎城,派人进城劝降。昌黎守将见识了魏霸的兵威之后,理智的放弃了抵抗。
出兵不过十来天,基本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昌黎郡落入魏霸之手。
而此时陈泰率领大军刚刚赶到小凌水西岸,准备进入徒河故城,却被周胤、陈表拦在小凌水西,前进不得。收到昌黎县举城投降的消息,陈泰喟然长叹。
“人心已失,辽东不可得矣。”
感慨完之后,陈泰果断下令撤军,全军撤回辽西。昌黎不战而降,魏霸轻松的占据了昌黎郡,已经切断了他增援辽东的路线。而公孙渊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同意魏军进入燕国境内增援,双方的决策水平高下立断。在这种情况下,再增援辽东已经没什么胜算,不如保存实力,固守辽西,以防止魏霸攻取辽东之后西进。
得到陈泰撤军的消息,诸葛温等人佩服不已。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当机立断,陈泰果然是一个知进退的劲敌。这次虽然没有交锋,将来西取整个幽州,如果与陈泰对阵,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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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7章 不祥
陈泰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战马前仰后合,脖子更是摇晃得厉害,让人很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折断。
主簿刘陶暗自叹了一口气,出身颍川陈家的陈泰一向注意仪表,现在居然露出这种颓态,心情之沮丧可想而知。他和陈泰搭班三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泰如此失态。
刘陶催马赶了过去,与陈泰头齐并进,低声说道:“使君,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似乎很累。”
陈泰一惊,随即挺直了身躯,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道:“的确有些累,不过不碍事,打个盹就好了,无故休息,会让将士们生疑。”
刘陶没反对,他本来就不是真想休息,只是想提醒陈泰而已。
“使君是不是担心洛阳?”刘陶问道。陈泰在没有接到洛阳的诏书时,擅自决定放弃救援辽东,担心天子怪罪,有些心理压力也是正常的。“公孙渊迟迟不肯让我军进入燕境,耽误了时机,是他咎由自取,非使君之过。若是洛阳有诏,陶虽位卑言轻,也当秉公直言。”
“多谢季治。”陈泰摇摇头道:“不过,我担心的倒不是洛阳有诏问责,而是觉得天下事……不可为啊。”他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魏霸此次出征,实力比上次更加强劲,自不待言。反观我大魏,这几年又何尝得到休息了?”
刘陶沉默不语。他知道陈泰担心的事情更严峻。
陈泰连声叹息:“魏霸不在东海,可是他的手一直在东海。无时不刻的在割肉喝血。如今青徐兖冀幽五州,来自南方的商人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兜售各种华而不实的贵物珍品,以致大量的钱财外流,将士们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人心涣散,一派亡国的气相啊。这次是昌黎不战而降,接下来青州、幽州都会很危险。在这种情况下,真正能把心思用到国事上的权贵又有几个?”
刘陶慢慢的点了点头:“那使君又有什么想法?”
陈泰不解:“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身为幽州刺史。当然要为幽州的存亡尽忠竭能。”
刘陶沉吟片刻:“将军。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家乡扬州已经失守数年,将军的家乡颍川也已经落入陆逊之后多年,我们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陈泰一愣。随即沉下了脸。眼神凌厉:“刘季治。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陶不慌不忙,轻声慢语的解释道:“我想提醒使君的是,我大魏朝堂上有一半的人如今家乡沦陷。恐怕没什么心思为大魏效忠。之所以尚在依违之间,只是前几年局势尚不明朗。如果魏征复出,攻势凌厉,我大魏却是江河日下,使君刚才也说有亡国之气相,那洛阳的人有多少还能为国效力?”
陈泰愕然心惊,他看着刘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担心的是国运艰难之际,洛阳的权贵们却依然沉迷于享乐,不关心国家大事,而刘陶则看得更远,觉得这是天下之势。他关注的是人事,刘陶关注的却是天命。
刘晔是曹魏近臣,从曹操时代起就是重要的谋士,后来虽然被天子疏远,却依然是国家重臣。刘陶有这样的心思,那些原本对曹魏就三心二意的人又当作如何想?什么是人心,什么是天命,人心即天命。
如此说来,又岂止是辽东不可得,天下都不可得啊。
陈泰一时失神,马鞭落地。
刘陶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从骑士背上的彩旗看,应该是洛阳来的六百里加急。在全国经济低迷的情况下,六百里加急已经名不符实,因为养不起那么多马和驿卒,现在的六百里加急只能保证在县城附近的亭驿保留驿马,根本做不到三十里一换马,速度当然也大受影响。即使如此,能够用这种方式传递的依然是数量不多的重要信息。
比如诏书。
刘陶推了推陈泰:“使君,好像是洛阳来的诏书。”
陈泰一惊,连忙整顿衣服,上前接诏。
诏书的内容很隐晦,曹睿要陈泰观时而动,不要勉强,更不能因为救援辽东而误了幽州的大势。这里面的意思其实很明白:放弃辽东,让公孙渊自生自灭。
陈泰觉得心脏怦怦乱跳。公孙渊的燕王是魏国封的,现在公孙渊被魏霸攻击,天子却要他放弃救援,连救援的形式都无需做,对魏国来说,无异于承受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当初封公孙渊为王,就是为了要与蜀汉争夺辽东,现在蜀汉用武力强攻,魏国却放弃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泰和刘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
……
魏霸并不关心陈泰现在在想什么,他虽然不知道曹睿会对辽东有什么想法,但是他知道以曹魏现在的情况,他们没法对辽东有什么想法,只能看着他予取予求,肆意凌辱公孙渊。
原因很简单,曹魏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夏侯霸的大军在并州与李严对峙,司马懿的大军在睢阳与陆逊、马忠对峙,根本抽不出多余的兵力来支援辽东。仅凭陈泰率领的那一万多步骑,他是挽救不了公孙渊灭亡的命运的。
拿下昌黎之后,魏霸让夏侯玄赶到昌黎守城,自己率领大军水陆并进,赶往襄平。
与此同时,邓艾、毋丘俭及高句丽王宫率领大军三万,到达襄平南的新昌县。击败了卑衍和柳毅的大军之后,他们就没有遇到什么有力阻碍,很顺利的把阵线推进到新昌。
四月下,魏霸与邓艾会师辽燧。
公孙渊派来了太子公孙修,要与魏霸谈判,愿意向蜀汉称臣。
面对公孙修,魏霸不屑一顾的笑了一声,捻着手指说道:“当初让你们称臣,可以封你们做燕王,你们不当回事,要与曹睿勾勾搭搭。现在我大军兵临城下,曹睿见死不救,你们愿意称臣了?”
公孙修汗如雨下,躬身道:“愚父子不识天命,有眼无珠,误信曹睿之言,悔之莫及。万望将军垂怜,容我父子弃暗投明,重归正道。”
“你要投降,我当然不能拦着你,可是你们还想称王,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公孙修脸色一变,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寒声道:“将军麾下将士虽然骁勇,战舰天下无敌,可是将军别忘了,这里是辽东。步卒再强,追不上骑兵,战舰再大,上不了岸。且不说襄平,就算是辽燧,恐怕也不是将军以为的那么好攻。”
魏霸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公孙修面前,伸长了脖子,仔细的打量了公孙修片刻,摇摇头,叹息着:“井底之蛙,也敢在本侯面前说三道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公孙修脸胀得通红,鼻息粗重,眼看着就要忍不住发怒。他被魏霸这句话刺激了。偏居辽东,最怕人说的就是见识小,更何况魏霸还是用如此轻蔑的口气,哪里还把他当一个太子看待,连普通人都不如。
“你知道我家君侯最擅长的战术是什么吗?”顾承走了过来,怜悯的看着面红耳赤的公孙修。
“修虽然陋居辽东,对天下事也略知一二。车骑将军的水战天下无敌,可是……”
“你错了。”顾承打断了公孙修,眼中的怜悯之色又浓了几分。“我家君侯的水师的确天下无敌,可是他最得意的却不是水战。正如你所说,我们的水师天下无敌,根本没有对手可言,怎么打都是赢,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我家君侯最擅长的战术是攻城。”
“攻城?”公孙修一惊,随即意识到顾承要说的是什么,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没错,在魏霸的水师横行天下之前,魏霸就已经名扬天下,但是让他的威望达到巅峰的却不是他骄人的战绩,甚至不是后来的战舰,而是他一举攻克宛城。
那一次,烈火弹横空出世。
那一次,千架霹雳车齐射的攻城战术震惊了世人。
那一次,魏霸改变了攻城战术的发展历程,城池,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公孙父子以为魏霸的倚仗是水师,他们错了。魏霸最强是军械,是攻城用的各种军械和战术。他们想靠城池攻城战来威胁魏霸,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
公孙修汗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们对我还是不太了解。”魏霸摆摆手:“你先回去吧,等我攻下辽燧之后,你们以我有所了解,想好了条件,再来谈。”
不给公孙修任何辩解的机会,魏霸将他轰了出去,随即下令准备攻城。
公孙修失魂落魄的回到辽燧城,把谈判的经过对大将杨祚一说,杨祚的脸色也白了。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莫非真让管大师说中了,天火自南来?”
公孙修本来就够沮丧了,听了这句话,想起当初管辂的断词,不禁一阵阵心惊肉跳。
“将军,辽燧……这个名字可有些不祥啊。”公孙修看着杨祚,“莫非就应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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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8章 烈火焚城
燧者,取火之物。要塞取火者又名燧者。辽燧原本是个烽火台,后来人烟渐稠,渐而为城,仍名辽燧,也作辽隧。对于从海上或西部来的敌人,辽燧城仍然是襄平城的外部防线,和一个烽火台的作用非常相似。
杨祚和公孙修想起了魏霸的成名利器烈火弹,想起了因他而改变的攻城战术,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辽燧城的名字,面面相觑,心如死灰。
俗话说得好,人吓人,吓死人。可是人吓人的效果远不如自己吓自己。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传言本来就有些夸张,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力渲染,很自然的就到了非人间的境界。
于是,魏神将的威名又适时的出来助阵了,把效果再一步推向**。
“洛阳……不就没攻下来嘛。”杨祚嘴唇发干,嚅嚅的说道,底气却严重不足。
“洛阳本就有水,是光武皇帝为了火德才改为雒阳,终究还是人命抗不过天命,被洛水浇灭了火德。”公孙修自言自语的说道:“辽燧这个名字太差了,燧者,取火也。辽者,一走了之,遥远之地也,莫非预示着我父子要远遁蛮荒?”
杨祚终究是领兵多年的大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提醒道:“太子,大战在即,不可自堕威风。这些话,可不能到外面说。”
公孙修点了点头,沮丧的说道:“将军,辽燧就交给你了。我要赶回襄平,向父王汇报。若无援军,我们支持不了多久,要早做准备才行。”
杨祚没有多说,点点头,派精锐骑兵护送公孙修出城。
魏霸在辽燧城外布阵。三年前,他曾经来过辽燧,虽然没有攻城,却对周围的环境做了一番了解。辽燧在大辽水下游的北岸,大辽水从城南西流。在西南角折向北。绕了一个圈,重新向西而去。大辽水的南岸是多山的丘陵地带,北岸则是一片肥沃的冲积平原。要想攻城,正常情况下要从北面攻城。因为只有这里地势开阔。才能摆开阵势。
魏霸与众将商量之后。做出了与众不同的安排。他决定利用战船的优势,强行突破辽燧城的防线,用舰载的霹雳车发射烈火弹。对辽燧城展开攻击,而大量的步卒则安排在城北的空旷地带,做好强攻城墙的准备。
杨祚知道魏霸的战船厉害,所以他提前在大辽水的下游设置了障碍,埋设了大量的木桩,还凿沉了几艘装满石头的大船,将大辽水堵住,别说吃水非常深的战舰,就是普通的大船都无法通行。
杨祚的计划不能说不周到,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自己面临的困难。对于魏霸来说,把河里的那点东西清掉太简单不过了。冯进、诸葛温都有这方面的作战经验。冯进当年在襄阳汉水做过这样的事,而诸葛温在三年前的彭城之战,也曾经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的打通了彭城外泗水中的障碍。
魏霸命令周胤率领步卒到达大辽水南岸,然后向东行进,在大辽水拐形成的凹状带布下了弓弩阵地,张威则在北岸列阵,阻击可能来援的燕军,然后命令冯进和诸葛开始清障作业。
清障,说到底就是利用浮力原理和杠杆原理,将沉在河里的船重新吊起来。这样的活计对于那些只会使用蛮力的人来说是个大难事,对于精通机械技术的辎重营匠师们来说根本没有一点难度,根本不用巨舰上阵,普通楼船就能轻松的解决这些问题。
工程进度很快,只用了一天时间,魏霸就将杨祚准备的障碍清理掉了一大半,速度之快,让杨祚惊骇莫名。杨祚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派出士卒,乘坐小船,准备攻击那些作业的蜀汉军,骚扰杀伤,延滞他们的进度。奈河面对夹水而列的周胤和张威,面对比他们手中弓弩犀利十倍百倍的连弩车集射,出城的燕军死伤惨重,只得狼狈的退回辽燧城。
三日后,魏霸重新打通了大辽水,战船沿着大辽水驶到辽燧城下,高大的战船比城墙还要高,站在城墙上,看不到战船上的情形,但是从那些来往穿梭的运输船可以想象得到,战船上有数不清的连弩车和霹雳车,而霹雳车上所用的大概不是普通的石弹,而是凶名遐迩的烈火弹。
一切准备停当,魏兴再一次来到了辽燧城里,站在了杨祚的面前。没有太多的寒喧,只有一句话:
“降不降?”
杨祚苦笑一声:“我家兄弟深受公孙氏大恩,岂能不战而降?”
魏兴点点头:“将军虽然愚笨,却也算得上忠义。此战过后,若能找得你的全尸,我一定厚葬你。”
“多谢。”杨祚深施一礼。
魏兴出城,将结果告知魏霸,魏霸随即下令攻城开始。
“击鼓,攻城!”
“喏。”传令兵大声应诺,挥舞着手中的彩旗,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二十名鼓手站在一人高的牛皮大鼓前,裸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接到命令,立刻挥起了鼓桴,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突然炸响,惊得浮云乱飞,辽水震颤。
“乙字营……准备!甲字营……发射!”烈火都尉举起了手中的战刀,厉声狂啸。
“发射!”操砲手大吼一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锤,全力下砸。木锤砸在挂钩上,“轰”的一声巨响,配重箱猛的下沉,装满了烈火弹的网篮甩上了天空。
在辽燧城四周,五百多架霹雳车齐声怒吼,烈火弹如同群蜂,带着不祥的嗡嗡声,扑向辽燧城头。
三年前的老兵要么战死,要么退役,留下来的也都升职做了官,任务是发号司令,不再亲手操作霹雳车攻城。负责攻城的士卒大多是新征募的士卒,他们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对霹雳车的操作早就了如指掌,对烈火弹的性能也很熟悉,但如此规模的齐射绝对是第一次,仅是那副壮观的场面就让人心襟动摇,热血沸腾。
陶罐飞过了两三百步的距离,飞过了护城河,飞过了城墙,飞过了燕军的头顶,在燕军惊恐的注视下,在城头炸裂,在城下炸裂,在他们的身边炸裂。
一缕缕白烟泛起,很快转化为明火,舔噬着身边的一切可燃物。
城墙上堆积的木柴燃烧起来,做饭用的干草燃烧起来,牲畜的草料燃烧起来,战袍燃烧起来,战旗燃烧起来,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都开始燃烧。
在开始的时候,燕军还奔跑着去灭火,用水去浇,用衣服去拍打,用脚去踩灭。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他们灭火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烈火弹抛射的速度。他们踩灭一团火的时候,又有十团火、百团火开始燃烧。不仅有火,还有浓烈呛人的白烟,让他们喉咙刺痛,无法呼吸,涕泪横流,直到抽搐着倒在地上,被火苗点燃,化作一团更热烈的火。
辽燧城在燃烧。
魏霸连一枝箭都没有射,也没有让步卒们发动攻城,只是让五百架霹雳车齐射了小半个时辰,就把辽燧城变成了一片烟城火海,再也看不到一个还能站在城墙上准备战斗的士兵。
所有的燕军将士不是被烧死了、呛死了,就是躲到了死角里,躲到了避风处,用水或者尿浸湿了战袍或者其他的什么布,捂在口鼻上,睁着泪水朦胧的眼睛,惊恐的看着燃烧的辽燧城。
杨祚的须发都被薰掉了,他藏身的城墙也被点燃了,站在燃烧的城墙上,他拔刀长叹。
“杨某守土有责,当为燕王尽忠,汝等开门,投降逃生去吧。”
说完,他横刀自刎。一股血箭从脖子旁喷溅出来,射出一丈来远。
亲卫们放声痛哭,却没有人生起反抗之意,只是将杨祚的尸体拖得离火远一点,以免被烧坏。在这样的攻势面前,没有人还有抵抗的意志,对方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这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魏霸是神将,他用一把火证明了自己归来。
烟火中,一杆白旗迎风招展,开始是一人在呼喊,然后是十人、百人在呼喊,再然后是整个辽燧城在呼喊。
“投降,投降,我们投降了!”
城外,观战的高句丽军面无人色,宫端坐在马背上,两腿却在瑟瑟发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反映出烟火缭绕的辽燧城。他和魏霸见面的机会不多,只知道魏霸经常很温和的笑着,几乎没有看到他发火,也看不出半点神将应有的威严,对三年前的那个传说,他多少是有些怀疑的。
可是,现在他不怀疑了。他庆幸自己当时只是遇到了毋丘俭,而不是魏霸,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投降。
人,是不能和神对抗的。
宫突然福至心灵,举起手中的战刀,大声狂呼:“神将威武!”
高句丽军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跟着宫大声吼叫。他们开始用自己的语言,很快又换成了汉人的语言,虽然不是那么规范,听起来有些别扭,可是其中蕴含的敬畏却再明白不过。
很快,整个战场响彻着同一声怒吼。
“神将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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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69章 铁骑落幽燕
魏兴再一次站在了公孙渊父子面前,平静的奉上了杨祚的佩刀。
“杨将军尽忠而死,我等敬佩他的忠义,已经妥善收敛了他的尸体,送还给他的家人。”魏兴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转过脸,看着脸色煞白的公孙修:“现在,你还怀疑我们有没有能力拿下襄平吗?”
公孙修怯懦的避开了魏兴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下了头。他知道,杨祚当时是想劝他降的,可是他没有同意,所以杨祚战死了。和杨祚一起战死的还有成百上千的士卒,那些人的家属都会怨恨他,因为一场没有任何胜利可能的战争,白白的牺牲了那么多人。
“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家将军到达襄阳城下,如果襄平城门还是关着的,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魏兴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们,其实很多将军都不喜欢辽燧这样的战事,无功可立啊。”
魏兴走了,他那邪恶的笑容却一直留在公孙渊父子的脑海里。无功可立,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根本不会发生像样的战事,所以无功可立。功劳都是魏霸本人的,那些将军们只是来观战而已,当然不喜欢这样的战事。
然而,公孙渊又不愿意投降。魏霸明确的告诉他,到了这一步,封王是不可能的,能不能封侯都很难说。战而后降者,没有资格谈判,你能做的只有放下武器,开城投降。然后听天由命。
公孙渊当然不肯俯首就戮,但是他也没有信心守住襄平。父子俩商量很久,觉得魏霸虽然很强,但是他的骑兵数量少,打不过,逃还是逃得掉的。
于是,公孙渊连夜打点行装,带着儿子公孙修和其他的妻妾儿孙,带着收集多年的金银细软,匆匆的奔上了逃亡之路。他准备一路同北。先逃到玄莬郡。看看情况,如果魏霸继续追击,他就再次北逃,一直逃到扶余人的地界上去。他相信魏霸不可能一直追下去。有了这些金银细软。他相信自己可以过得很滋润。肯定比听天由命强。
天色大亮时。筋疲力尽的公孙渊父子渡过了小辽水,他们停下来喘口气,准备烧点热水。吃点干粮再继续逃命。
釜里的水刚刚烧开,肉香味刚刚飘出来,有斥候来报,发现两千敌骑。
公孙渊松了一口气,他出逃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准备,身边也有三千骑,这些骑兵都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精锐,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胡骑,就算是和号称天下名骑的乌桓骑兵相比,也未必逊色多少。多年来,这一直是公孙家族最精锐的力量。
魏霸太狂妄,只派了两千骑追击,那当然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雄霸辽东四十多年的公孙世家并不是一只病猫。
公孙渊下令公孙修亲自领兵迎敌,务必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蜀汉骑兵一个下马威。公孙修也清楚,以后避免不了和那些胡人打交道,要想保命,就得显示出自己的实力。打败这些蜀汉骑兵,也许是他唯一可以夸耀的事。
公孙修带领三千骑迎了上去,纵马奔腾,气势如虹。
远处,魏霸的亲卫骑将唐千羽看到了远处的烟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并肩而行的副将朱壹说道:“我们兄弟苦练骑战多年,这次终于有一次稍微像样点的骑兵对战,可不能丢了武卒的威风,要不然,就算死了,也会被那些老兄弟耻笑的。”
“那是自然。”朱壹放下了面甲,绰起长刀,轻拍马臀:“希望公孙渊的亲卫骑不要太差劲。”
“然也。”唐千羽微微一笑,放下了面甲,手中的长矛一举,叹息一声:“扔掉副马,加速冲锋!”
传令兵敲响了战鼓,将唐千羽的命令传了下去。
两千骑士跳到披着马铠的战马背上,松开了副马的缰绳,轻踢马腹,开始奔驰。副马放慢了脚步,从大阵中脱离出来,在几十个骑士的引领下,到旁边吃草去了。
“加速,加速!”朱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双手握紧了长刀。他人高马大,有着不亚于重甲士的力量,所以也使用了和重甲士一样的长刀,充当了突击先锋。
一千重甲骑紧随其后,掀起一阵狂飚,向越来越近的燕军精骑迎了上去。
公孙修在亲卫们的保护下,看来越来越近的蜀汉骑士,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马全部罩甲的骑兵。对于辽东的将士来说,能有一副中原士卒标配的铁制札甲就不错了,即使是高级将领,也不可能人手一副细叶精甲,大多数人都是皮甲,至于战马,有披一层布挡风就算好的,怎么可能连人带马都披铁甲,而且是这种看起来制作非常精良的铁甲。
不少人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传说。
狼神显灵,神将魏霸在白狼山大显神威,以百余骑大破毋丘俭千骑,毋丘俭一看到魏霸就失魂落魄,倒地投降,自称人不能与神斗,从此成了魏霸的一员大将。而那些让毋丘俭吓破了胆的骑兵,就是连人带马身披铁甲,威风凛凛,有如战神降临。
莫非……眼前这些就是?
恐慌刚刚在燕军骑士的心头涌现,还没来得及扩散,朱壹就冲到他们面前。重甲士的阵型略显笨重,不是常见的雁行阵,而是两翅在前,中军略微拖后的鹰形阵,这种阵势是标准的以强击弱的阵势,目的在于将对方一网打尽,而不仅仅是凿穿阵地。
这是当年田复、张雄对付魏风的骑兵阵型。
虽然紧张,燕军骑士还是本能的射出了手中的箭,用弓箭发起攻击,然后再用手中的战马、长矛进行攻击,这是草原上骑战的标准模式。在很多时候,弓箭的威力就足以让对方损失惨重,决定胜负。
可是,燕军骑士再一次惊愕了。对方不仅没有举弓射击的迹象,甚至没有举盾挡箭的想法,他们也没有再次加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漫天飞舞的箭矢,就那么坦荡荡的冲了过来。
双方接触,两马交错的刹那间,朱壹长刀飞起,一刀斩落一颗首级。与此同时,两柄战刀砍在他的肩背上,擦出两溜火星,和一串刺耳的摩擦声。
毫发无损。
就在燕军骑士惊讶的目光中,长刀一闪,再斩一人。
骑兵对冲,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用战马直接撞击,否则的话,就算将对方撞翻了,自己也难逃一死。所以双方的阵型都会留出空隙,让对方能够冲过去。双方的战斗发生在马背上的骑士之间,在两刀交错的那一刹那间,谁能先刺出手中的长矛,或者砍出手中的战刀,就多了一份胜算,多了一份生的希望。在冲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人战死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任何一个人,不管他的手脚有多快,面对疾驰而来,接二连来的砍杀和戳刺,很难坚持到冲出敌阵。
敢于冲在最前面的都是最勇敢的战士,也是死亡率最高的战士。除了那些天赋异禀,并且有上苍保佑的猛人,很少有人能一直保持冲阵的状态。一生中能有一两次率先冲阵的经历,就足以自豪了。
一个呼息间,朱壹斩杀了三名燕军骑士,也被砍了五刀,刺了两矛。如果是以前,他早就死了,可是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那些刀虽然砍中了他,却无法砍破他的甲胄,几乎可以无视,相反倒是那些刺中他的矛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险些将他从马背上顶下去。
朱壹双腿夹紧马背,奋力向前,很快看到了公孙修。
公孙修一脸惊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手里举着战刀,却不知道往哪儿挥。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精锐的骑兵在对方的冲击力,像是被铡刀铡倒的牧草,齐唰唰的短了一截,而冲到他面前的敌军骑兵数量又多得有些惊人。正常情况下,能够冲到中军的骑兵都非常有限,大部分都在冲锋时落马或者战死了。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些诡异,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敌人好象就是那个一直冲在最前面的敌人,他魁梧的身材很容易辨认。现在他的盔甲和手中的长刀虽然沾满了鲜血,不复明亮,却透露出更加浓重的杀气。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没等公孙修反应过来,朱壹也认出了公孙修,他猛踢战马,向公孙修冲了过去,手起刀落,连杀三人,在错马而过的瞬间,长刀从身后而起,一刀斩落了公孙修的半边身子。
一次冲锋,三千燕骑损失近六百骑,公孙修战死,而蜀汉的重甲骑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幸存的燕骑呆呆的坐在马背上,他们甚至忘了逃跑。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骑士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扔掉了手中的战马,解下了头盔,跪在地上,以额抵地。
接着,两千多燕军精骑跪倒在地,举手投降。
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却没有了战斗的**和勇气。公孙修战死,他们不可能取得公孙渊的原谅,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
半个时辰后,燕王公孙渊被俘,雄霸辽东四十年的公孙家族覆灭。
燕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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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70章 长安乱
谁都知道,没有曹魏的支援,公孙渊不可能是魏霸的对手,败亡是必然,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而已。
可是谁也没想到,公孙渊会败得这么快,这么干净利落。真正的战斗屈指可数,除了小辽水旁那场不到半个时辰的骑兵战斗,真正提得上嘴的只有辽燧之战。而辽燧之战总共不过四天,前三天在清障布阵,真正的攻击同样只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辽燧成了一片火海。
半个时辰,公孙渊的精锐亲卫骑投降,公孙修战死,公孙渊被俘,燕国灭亡。
这是名符其实的摧枯拉朽。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甚至不能称之为战争。小小的辽燧城,本来就不应该拥有被五百架霹雳车集射的荣幸。
想当年,魏霸攻宛城,不过用了千架霹雳车。
魏霸用辽燧之战证明了攻城战术已经改变,也用辽燧之战摧毁了公孙渊父子的意志,再用燕国的迅速灭亡震惊了整个幽州,向整个天下宣告了他的归来。
魏霸进驻襄平城,迅速出台各种措施,安抚百姓,恢复民生。辽东的春天比中原来得更晚一些,当中原已经芳菲竞放的时候,辽东的春天刚刚到来。魏霸此时攻克襄平,正赶上春耕时节。
短短的半个月内,辽东大地仿佛就在春风中醒了过来。跟着魏霸从南方来的商人带着燕国覆灭的消息,涌入草原。肥沃的黑土地上。猫冬猫了半年的农民走出了简陋的屋子,一边用冬天打猎积攒下的兽皮来换取新式农具,一边听着商人们说着外面的消息,这才知道那个称雄辽东四十余年的公孙家族已经不复存在。
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多少变化,只是当个故事听听,然后觉得商人们带来的东西仿佛价格又便宜了些,同样的钱,除了能买到需要的物价之外,还能给孩子买上一两颗叫糖的东西。或者买上一小罐叫茶的树叶。在片刻的喜悦之后,就回到自己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去。
可是,对于那些远在千里以外的人来说,辽东发生的这一切却具有非凡的意义。
陆逊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一只名叫小雨点的鸽子带来了辽东大捷的消息。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唯十五年四月二十九。入襄平。辽东平。
陆逊沉吟了片刻,转身对部曲将陆岚说道:“魏子玉是哪一天从江陵出发的?”
“正月二十前后。怎么了?”
“他已经平定辽东了。”陆逊将纸条交给陆岚,陆岚接过来看了一眼。骇然变色,脱口说道:“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相信魏子玉不是那种虚报战功的人。”陆逊笑了起来:“他在交州蛰伏了两年,需要这么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来宣告天下。再说了,公孙渊那种人岂是他的对手,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对等的战事,速胜也在情理之中。”
陆岚点了点头,又说道:“传达到什么层次?”
“等十天再说,目前只要你我知道就行了。”
陆岚笑了,陆逊这是要保守他和魏霸之间有秘密通讯方式,特别是不想让诸葛恪知道。诸葛恪作为颍川这支大军的副将,自以为大权在握,实际上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诸葛恪最近与那些将领走动频繁,将军要小心些。”
“就让他折腾吧。”陆逊无声的笑了起来:“从明天起,我要告病,回吴县去呆一段时间。这里交给你。不要管诸葛恪有什么动作,只要不动你手里的部曲,你一切从命就是了,不要与他争执。”
陆岚不解,不过他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陆逊召集众将,宣布自己身体不适,将营中大事交给诸葛恪负责,由陆岚辅助,希望其他众将能够精诚配合,守好颍川,保持对洛阳的压力。众将轰然应喏,诸葛恪更是大喜过望,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不负陆将军所望。
陆逊随即轻车远去,同时上书已经移驾关中的天子,请求病休。
……
长安最近很热闹,天子御驾亲征,驾临关中,大概是曹操征汉中时暂住关中以来的最大盛事。为了给天子准备行宫,李严很早就开始忙碌了。经过几年的辛苦经营,关中实际上刚刚实现温饱自足,远远谈不上富庶,筹备接驾事宜,就成了一项非常繁重的任务。
李严拿不出这么多钱,只好向关中世家借贷,承诺以后逐年归还。归还的任务虽然是丞相府的,可是借贷的人却是他李严。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几乎把关中世家给得罪光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上了诸葛亮的当。不接待天子不行,接待天子,就必须向世家借贷,世家不肯借就得强借,势必要得罪人。在他把恶人做尽之后,天子出面做好人了,他召见了关中豪强,大面积的加官进爵,安抚人心。天子施恩做了好人,还带来了另外一个后果,没人把李严这个大将军当回事了。
被他推荐入职的马操和金权虽然如愿的进入北军,分别担任了射声校尉和屯骑校尉,很感激他,可是他们的声音淹没在其他世家对天子的颂扬声中,没起什么作用。
李严为此很恼火,他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被诸葛亮剥了个精光。
很快,他又收到了一个坏消息,有人建议天子就此迁都关中。道理很多,总多听起来都很动听。李严当初和马谡就曾经考虑到迁都关中,把天子从诸葛亮的手中夺回来,现在这个建议由别人提起,反倒让李严不安起来。
果然,天子下诏,要求丞相赶到关中,与大将军李严一同讨论迁都的事宜。
真相大白,诸葛亮把成都的事搞定了,现在要赶到关中来和李严争权了。诸葛亮远在成都,他的压力都这么大,等诸葛亮赶到关中,他岂不是更没有活路。
李严非常纠结,他向法邈问计。法邈说,于今之计,只能把兵权牢牢的抓在手里。丞相要到关中来,那就把迁都的事交给他吧。总的来说,天子迁都关中,对大将军府来说并不是坏事,这样总能和天子近一点。至于和丞相面对面的交锋,那是避免不了的,迟来不如早来。
李严想来想去,也只得如此。他随即上书天子,要求率兵进驻河东,为天子前驱。
天子同意了,命骠骑将军吴懿负责长安防务,大将军李严出河东,做好进取并州的准备,同时命令卫将军孟达、镇北大将军陆逊做好牵制洛阳的计划,配合大将军李严的行动。
李严越来越觉得不安。他觉得自己越是用力挣扎,越是落入陷阱更深,不管是进还是退,似乎都在诸葛亮的计划之中。留在长安,可能失去兵权,进驻河东,似乎又有被诸葛亮推入陷阱的意思。
就在他进退失据的时候,诸葛亮赶到了关中,他还没来得及讨论迁都的事宜,陆逊请求病休的文书送到了关中。
陆逊是武职,他的病休报告要呈请大将军府批准。李严听到这个消息,且惊且惧。颍川兵团的副将是平北将军诸葛恪,陆逊一退,诸葛恪自然成了最高将领,也就掌握了颍川军团。陆逊在这时候病退,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与诸葛亮达成的某个协议?陆逊一直倾向于魏霸,那这件事会不会是魏霸与诸葛亮达成的妥协?
李严惊恐不安,请来法邈分析。法邈首先否定了魏霸和诸葛亮妥协的可能。到了这个地步,魏霸怎么可能和诸葛亮妥协呢,要妥协也只会是陆逊妥协。这可能是诸葛亮的安排,不管陆逊是真退还是假退,诸葛恪得到了兵权,受益者就是诸葛亮,那么始作俑者只可能是诸葛亮本人。
李严将信将疑。
李严疑惑的时候,诸葛亮同样也非常疑惑。他是希望诸葛恪能够从陆逊手中夺过兵权,可是此时此刻,陆逊请求病休,却让他有些不安的感觉。这个胜利来得似乎太顺利了些。就和下棋一样,当对手主动送子的时候,通常就意谓着这后面有一个陷阱。
陆逊病休,会不会也是一个陷阱?会不会是魏霸布置的陷阱,李严会不会参与其中?
就在李严和诸葛亮都互相猜疑的时候,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到了长安:车骑将军魏霸平定辽东。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上自天子,下至群臣,没有人能够预料到魏霸能这么快平定辽东。没错,魏霸这次带了五万大军出征,实力绝非上次能比。可是辽东万里之遥,公孙家族雄据辽东四十余年,也不是一点根基没有,附从的胡人、东夷也不少,兵力集结起来非常可观,就算最后不是魏霸对手,坚持一段时间总没有问题吧。
可是现在才多长时间,按这个时间算,魏霸刚刚到辽东而已,难道公孙渊还没打就降了?
要不,就是魏霸的战斗力太强大,以至于公孙渊根本无法抵抗,一战而亡?
还没等蜀汉君臣消化这个消息,洛阳又传来了一个消息:魏天子曹睿驾崩,刚刚立了不到半个月的齐王曹芳即位,郭皇后为太后,后宫听政,司马懿、夏侯霸、曹爽为辅政大臣,鲁王曹宇意外落选,遗诏着其立刻回封地读书。新帝登基之后,第一道诏书就是下令由大将军司马懿负责,与蜀汉重开谈判,以避免战事进一步扩大,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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