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差之毫厘
田豫骇然变色。
他一直很小心,斥候一直派到彭城下,他甚至知道了儿子田复战死的消息,可是他就是没想到魏风会藏在一边。
张雄率领数千骑兵正在猛攻魏霸的中军,此时此刻,身为魏霸的兄长,率领着魏霸身边仅有骑兵的魏风不去彭城助阵,却在这个打他的埋伏?这不合常理啊。
不管田豫能不能想通这个道理,魏风已经不管不顾的杀了上来。
田豫有些心慌意乱。儿子田复的死讯已经让他不安且愤怒,他现在只想着一心赶到彭城,救出张郃,击杀魏霸,为儿子报仇,为陛下解忧,哪里会料到有这么一个敌人藏在身侧。在他看来,魏霸全力以赴的防守都有所不逮,哪里还有余力来伏击他。
可是,这种事情偏偏发生了。
田豫的部队刚刚渡过获水,根本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如果不是他们经验丰富,看到河水荡起的涟漪,意识到有大队骑兵正在快速接近,迅速列阵加速的话,也许等魏风冲到他的面前,他还没做好准备。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隐匿行踪,急行三百里而来,还没到彭城就接到了儿子的死讯,一心想到彭城下摧枯拉朽,报仇雪恨,忽然被人伏击,即使经验老到如田豫,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凭着本能下达了战斗的命令。
双方就在获水南岸的河滩地上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箭矢交驰,刀矛相撞。战马奔腾,骑士怒吼。
……
夏侯霸带着万骑赶到彭城,看着还在厮杀的战场,他皱起了眉。
张雄还在攻击,虽然魏霸的战线已经被压缩得只剩下指挥台,看起来最多也就是数百残兵,随时都有可能被张雄攻杀,可是毕竟还在。
张雄没有能完成预定的任务,没能给他清楚出道路。就以目前而言,他要想按照原先的计划直接冲击邓艾的后阵是不可能了。在此之前。他必须从魏霸的阵地上冲过去。只有如此,他才能攻击邓艾没有防备的后阵。
邓艾的右侧是宽阔的泗水,左侧自然会有拒马、大车、鹿角等阵地,这是步卒作战的标准程式。相信魏霸看中的将才不会连这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要想从邓艾的左翼突破。他会遇到很多麻烦。不能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战斗。
出现了意外的情况,夏侯霸在刹那间有些犹豫。是按照预定计划,先击败魏霸。然后再冲击邓艾的后阵,还是调整方向,先把张郃救出来?他要救出张郃很容易,基本上也就是一个冲锋的事。可是如果先救张郃,那么魏霸就知道他来了,就会及时的退回战船上去,他不规则想杀魏霸,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个功劳可能要留给司马懿。
夏侯霸看了一眼西北方向,他看到了微弱的亮光。他笑了笑,随即做出了选择。既然田豫已经来了,就把救张郃的任务交给他吧,我去杀魏霸。张郃也说过,一切以击败、击杀魏霸以第一任务。
夏侯霸下达了攻击的命令,要求张雄退出战场,由他来解决魏霸。
张雄已经精疲力竭,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猛攻魏霸的中军,却还是功亏一篑,没能在夏侯霸到达之前解决魏霸,更没能为夏侯霸清理出道路。现在,拦在夏侯霸马蹄前的不仅有魏霸,还有两万多具横飞竖八的尸体,这将严重阻碍骑兵的冲锋。
张雄想给夏侯霸报警,让他暂停攻击,再给他一点时间,或者改派步卒攻击。魏霸身边只剩下三百多摇摇欲坠的甲士,只要千余步卒就可以他们,效果比骑兵上阵还在好。可惜,他的传令兵已经战死,他的战鼓也被箭矢射穿,他根本没有办法通知夏侯霸。
他能做的只是大声嘶吼着,命令身边残存的士卒退出战场,不要成为己方骑兵的牺牲品。这些人就在他的身边,不用击鼓也能听得到他的命令,虽然他的嗓子已经嘶哑。
张雄一边后撤,一边捡起一面大旗,向夏侯霸飞奔过去,一边奔跑,一边挥舞着大旗,提醒夏侯霸不要急着攻击。
魏霸准备了很久的强弓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挽弓搭箭,一箭射出,羽箭带着鸣啸,扑入黑暗之中。张雄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不知道被射死了,还是滑倒在地,反正没再爬起来。
夏侯霸没有看到张雄的报警,他派了两千骑兵。
两千骑兵跃马扬鞭,奔腾而至,沿着泗水西岸杀向魏霸。
魏霸松了一口气,最后的战斗终于开始了,还好,局势没有完全按照张郃的计划进行,他以中军全军覆没为代价,争取到了一点点机会。
他还在泗水岸边。
别看他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残存的阵地也不过三十步方圆,可是这三十步证明了他的强悍。八千步卒挡住了近万铁骑的冲杀,最后还取得了胜利。不管这个胜利有多么惨烈,终究是胜利。
这还不是最后,他还要再挫败夏侯霸,为邓艾争取一点时间。他就像一颗钉子横亘在大路中间,要让夏侯霸不舒服,要扎伤夏侯霸的脚,要挫败他的攻势。
魏霸从被箭射得密密麻麻如茅草的指挥台上站了起来,拉弓如满月,箭指前方,一箭射出。
这是一枝鸣镝,铜管发出刺耳的鸣啸声,即使是滚滚马蹄声也不能完全掩没它的存在。
一个魏军骑士翻身落马,被无数的马蹄踩成肉酱,成为一具最新鲜的尸体。
随着这声鸣镝,沉默了很久的战船上突然战鼓声大作,怒吼着此起彼伏。
“发射!”
“发射!”
“呯!”一声闷声,一蓬箭雨跃出船舱,扑向沿着河岸飞奔的魏军骑士。
箭又密又集,又是射向正在冲锋的骑士侧面,几乎箭无虚发,魏军纷纷中箭。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长矛一般的巨箭,一箭射出,人马俱穿。这些巨箭对魏军的冲锋阵形造成了严重的干扰,一匹战马被射中,轰然倒地,后面的战马来不及反应,纷纷摔倒,引发了可怕的连锁效应,流畅的冲锋阵型顿时乱作一团。
夏侯霸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明白了魏霸坚持到现在的用心所在,他就是逼着他沿着河岸冲锋,又碍于地上的尸体不能全速奔跑,如此一来,这些冲锋的骑兵就成了战船上的连弩车、霹雳车的活靶子,战船上的将士可以尽情射击,而骑兵却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高速冲锋。
张郃让田复、张雄率领万骑先行冲击魏霸的中军,本意是为他清除道路,可是现在看来,张雄、田复的攻击不仅没能完成预定的任务,反而造成了另外一个难以克服的麻烦,重重叠叠的尸体严重阻碍了骑兵的冲锋。张雄没有及时完成任务,或者说,魏霸坚持到了现在,让他们的计划难以为继。
难道一路狂奔而来,却只能这么等着?
夏侯霸有些哭笑不得。
……
张郃强忍着疼痛,站起了身,看向南方的夜空。
那里火光冲天,那里蹄声如雷,那里人喊马嘶。
那是夏侯霸赶到了。
这原本是大好事,张郃本该和他身边的将士们一样欢呼援军的到来——虽然这些将士并不知道这些援军并不是来救他们的——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不安。
在夏侯霸到达时,他没有听到张雄的战鼓声,也没有听到魏霸的战鼓声,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战斗是什么结果,所以他也不知道谁生谁死。可是在他看来,不管张雄有没有斩杀魏霸,只要夏侯霸率军赶到,他就一定能摧枯拉朽的击溃魏霸。如果魏霸主动退上了战场,那夏侯霸就应该杀入邓艾的后营。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应该是这种情况,夏侯霸似乎只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没有再攻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郃沉默不语,就像南边沉默的战场。
然后,他想明白了,眼中的光芒慢慢散去,他晃了晃,慢慢的坐倒在地。
周围的将士们正欣喜的看着南方。此时此刻,他们都对张郃敬佩有加。张郃说有援军来,果然就有援军来了。他们有救了。汉军已经厮杀了一整天,早就疲惫不堪,现在不堪一击,只要来援的魏军举起战刀,就能轻松的获胜,更何况他们还是威力强大的骑兵。
看到张郃倒下,他身边的将士们惊呼着扑了过来,将他保护在中间。
“如何?如何?”张郃断断续续的问道。
亲卫将不明所以,以为他在问南边战场的情况,连忙跳上一辆辎重车,冒着被射杀的危险极目远眺。
“将军,是我们的人马,好多人,全是骑兵。这么多人骑兵,肯定是我们的人。咦,他们怎么向西北去了?”
“什么?”张郃没听清,无力的问了一句:“西北……又怎么了?”
亲卫将向西北方向看去,顿时又惊又喜:“将军,西北方向也有骑兵,也有……”亲卫将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充满了疑惑:“咦,究竟哪个是援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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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8章 两败俱伤(加更,求月票!)
张合仅剩下残兵数百,被邓艾和丁奉包围,早就和外面失去了联系。黑暗之中,斥候很难及时打探到什么消息,就算有所发现,在喧嚣的战场上,他们也无法将消息传递给张合。
更何况,大部分斥候已经逃离了战场。
他对彭城西的情况一无所知。
可是夏侯霸收到了田豫的求援,知道田豫被魏风突袭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夏侯霸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后脑。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魏霸居然安排魏风去伏击田豫,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夏侯霸知道张合的计划,也知道此时此刻,他再攻击魏霸也不可能成功。他当机立断,调整了攻击方向,率领主力扑向西北,驰援田豫,同时派出两千精骑突袭邓艾的阵地,接应张合。
所以,张合的亲卫将看到夏侯霸兵分两路。他大惑不解,张合却很快猜到了夏侯霸这么做的原因,心头掠过一阵惆怅。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魏霸看穿,而在细节操作上,魏霸又以极其强悍的手段打破了他的节奏,重新争取到了一点主动权。
他的计划已经失败,接下来就看夏侯霸能够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两千骑狂飚而至,邓艾愤怒已极,却无可奈何。他的部下已经苦战一天,又没有现成的阵地,要想对付两千骑兵的冲杀是不可能的,一不小心。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他立刻鸣金收兵,缓缓后撤,无可奈何的看着张合被骑兵救了出去。
丁奉掷刀于地,仰天长叹。
获水旁,厮杀正酣。魏风一举得手,扑向了田豫的战阵。田豫猝不及防,却不肯轻易认输,他指挥着麾下的骑士,以冲对冲,抱成一团。极力抵抗。同时向彭城下的张合派出了斥候。事实上,他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张合这时候应该已经全力以赴,不可能再有余力来救他。他本来就是张合指望的援军。他也不知道战场上的具体情况。派出求援的人。只是让麾下的将士还有信心战斗,不至于一战即溃。
田豫号呼而战,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终究没有被魏风击溃。他背靠获水,勉力支持,心头却是一阵阵的不安。魏霸能安排魏风在此堵截他,自然是看破了张合的计策,如此一来,张合岂不危险?
当听到骑兵的马蹄汇成的滚滚惊雷时,田豫几乎是喜极而泣,他知道自己赌中了,张合虽然没有力量来救他,可是他等来了夏侯霸。如此数量的骑兵,除了夏侯霸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夏侯霸杀入战场,形势顿时逆转。魏风听到东南方向的马蹄声,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指挥大军撤出战场,重整队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田豫怎么能让他轻松的撤出战场,他指挥残部,死死的缠住魏风,等待着夏侯霸的惊天一击。
魏风损失惨重。在夏侯霸和田豫的夹击之下,三千多骑几乎损失殆尽。战局的逆转激起了魏风的蛮性,他率领由武卒组成的亲卫骑往复冲杀,一次又一次的击破魏军的战阵,将那些被魏军分割包围的部下重新集结起来,与夏侯霸周旋。
他的悍勇出乎夏侯霸的意外。黑暗之中,夏侯霸也摸不清魏风的底细,不敢放手一搏,只能谨慎的与他周旋,慢慢的消耗着他的实力。
……
彭城下,鏖战了一天的战场终于沉寂下来。张合被骑兵救走之后,邓艾和丁奉终于合兵一处。他们不敢有任何怠慢,立刻将守城所需的军械、粮草送进了彭城。时间紧迫,魏霸来不及清点杀伤,第一时间对战局进行重新部署,他让邓艾和丁奉进城休整,让周胤率部出城列阵,刚刚打通泗水的诸葛温和冯进等人则继续坚守战船,抓紧时间补充石弹和箭矢,准备再战。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魏霸尽可能的让自己专心致志。他其实不需要如此费心费神,邓艾等人都是有经验的将领,只要将命令发布下去,他们自然会做得妥贴。可是魏霸却一反常态,他每一件事都问得很仔细,几乎和诸葛亮一样事无巨细。
虞汜、顾承等人有些担心,他们能猜出魏霸为什么会这么做。魏霸真正开始紧张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让自己不至于发疯。
彭城下的战斗结束了,可是这场大战还没有结束,彭城西的天空一直被火光照亮,那里还有战斗在继续。魏风在那里,他原本负责阻击田豫来援,可是现在夏侯霸杀了过去,他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能不能生还,谁也不知道,魏霸苦战一天一夜,中军尽毁,已经无力支援,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魏霸现在是虚弱的,是无力的,他眼看着自己的兄长被数倍的敌人围攻,却无能为力。战至此时,真正建制完整的只剩下周胤的五千人马,邓艾、丁奉都已经不具备再战的能力,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上万的骑兵。魏霸已经失去了对战场的控制。
他只能等,不管结果如何。此时此刻,他如果不找点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他会发疯的。
……
张合躺在行军榻上,奄奄一息。军中医匠们割开了他的战甲,剪开了他的战袍,看着那枝射穿了他腹部的羽箭,脸色煞白。受伤之后,张合一直没有停止战斗,哪怕是坐在辎重车上,他也不停的挥舞手臂,下达命令。肌肉和箭杆互相磨动,已经将伤口磨成了一个血洞,原本被张合用拳头压着战袍堵着,现在战袍被拉开,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张合很虚弱,脸色苍白,神智却非常清楚,他静静的听完骑兵将领的报告,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对夏侯霸的决定表示满意。在魏霸识破了他计划的情况下,再强行攻击魏霸已经没有意义,转而攻击魏风,清除魏霸的骑兵,才有可能将战果最大化。以夏侯霸的能力和实力,重创魏风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不知道魏延现在在何处,如果能捕捉到他的踪迹,予以重大杀伤,那这一仗打得也算值得。
不过,他现在和魏霸一样,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他同样失去了对战场的控制。
……
彭城西的战鼓声忽远忽近,一直没有停歇。
……
司马懿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沿着被火把点缀成一条项链的山峦,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他迟了一步,陆逊抢在他前面占领了通往彭城的路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司马昭与他并肩,疲惫不堪,连续百里的奔驰让他筋疲力尽。
“看来彭城的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司马懿转过头,打量着司马昭疲惫的脸庞,怜惜的说道:“我们休息吧。”
司马昭点了点头,他的想法和父亲差不多。陆逊拦在他们前面,他们已经赶不上彭城下的战斗,不管张合是胜也好,是败也罢,都和他们无关了。这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未尝不是好事。被陆逊拦住,他们就有了不再进兵的理由,将来皇帝陛下问起来,他们也有理由。
至于张合,恐怕是败多胜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个疑问。
“此战过后,彭城怕是守不住了。”司马昭拨转马头,缓缓向前行去,他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下明灭不定,显得很阴森。“能不能守住睢阳,对洛阳至关重要。”
司马懿跟了上去,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不管张合是生是死,他的目的应该能达到。魏延父子的骑兵这次损失肯定不会小,没有足够的骑兵,他们对我大魏的压力要小得多。陛下如果同意谈判,我们多少有点底气。”
“是啊,可惜这优势也只是一时的。”司马昭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我相信,魏霸可能会暂时放松对青州的企图,全力以赴的攻击辽东。”
“那不是更好吗?”司马懿笑了一声:“不知道诸葛亮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谁知道呢。”司马昭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渐渐发白的山峦,幽幽的说道:“我担心的倒不是魏霸攻取辽东,我担心他就此韬光养晦。听说诸葛亮又病了,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年。”
“是啊,陛下也病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司马昭回头看了一眼司马懿,眨了眨眼睛:“他们……不能相提并论吧?”
“谁知道呢。”司马懿无声的笑了。过了片刻,他又说道:“陛下处处像武皇帝,可是身体却像文皇帝,甚至比文皇帝更不如。文皇帝终究还是一代剑术大家,生子九人,至今尚有五人在世。可是陛下呢,今年已经三十有一,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的确有些让人担心啊。”
司马昭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子嗣的多寡象征着男人的生命力,而天子的生命力则象征着国运。曹操活了六十六岁,年过六十依然能骑马射猎;曹丕四十而亡,已经有不祥之兆;如今曹睿年过三十,病疴沉重,又无子嗣,似乎象征着魏国的国祚越来越弱,和眼前的形势可不正是相衬。
和他相比,父亲年过五旬依然能娶妾生子,不得不说,司马氏的前景可比曹氏的前景要光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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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9章 雄鹰折翼
萧山东侧,获水南岸,朝阳升起,照耀在依然在奋勇冲杀的上万骑士身上。
这场混战已经接近近尾声。
魏风伏击田豫,夏侯霸随即以优势兵力包围了魏风。魏风顽强冲杀,终于等来了父亲魏延。魏延率领五千生力军加入战场,再次将战局扳平,从乱军之中救出了魏风。
黑暗之中,夏侯霸看不清魏延的真实情况,生怕有失,不敢全力以赴,慢慢的撤出了战场。
魏延同样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双方渐渐的脱离了接触。
获水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魏延脸色苍白,脸上血流如注。混战中,一枝羽箭射穿了他的脸颊,却被他生生折断。他一直在嘶吼着下达命令,声音原本就有些沙哑,受了伤,身边的武卒居然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受了伤。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情况非常不妙。
魏风不敢怠慢,跳下马,要将魏延从马背上抱下来。魏延没有反对,顺着魏风的手臂,从马上滑了下来,却不肯躺下。他倚在魏风的怀里,拔出腰间的拍髀,在地上写了起来。
“敌情不明,速与子玉会合。”
魏风不解的问道:“还有敌人?”
魏延又写了两个字:秦朗,然后想了想,又写了三个字:司马师。
魏风杀了一夜,脑子有些糊涂,不知道老爹究竟想说什么。魏延见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在秦朗后面写了三个字:三千骑,在司马师后面写了三个字:一万步。
魏风恍然大悟。在夏侯霸的后面还有秦朗率领的三千骑兵,司马师统领的一万步卒。他们在夏侯霸之后出发,也许已经到达战场,只是因为夜里搞不清状况,不敢贸然加入战场。现在天已经亮了,他们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一旦被他们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魏风随即集结人马。经过一夜的厮杀,面对夏侯霸率领的优势兵力,他们损失惨重。只剩下三千多骑。而且体力严重透支,不能再战。
魏风正准备全军撤退,被魏延拉住了。魏延用手势示意魏风留五百骑给他,其余的自己带走。不要向东。要向西。陆逊在西面。和陆逊会合之后,再一起向东,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魏风大惊。不肯答应。
魏延大怒,一脚踢了魏风一个跟头,哑声怒吼:“滚!”
魏风放声大哭,却不敢违拗魏延的命令,只得给魏延留了五百骑,自己带着两千六百多骑向西前进,同时派人和陆逊联络。
魏延的决定非常明智,太阳刚刚升起到彭城的城头,秦朗就带着三千余骑赶到了战场,和夏侯霸会合在一起。夏侯霸二话不说,立刻命令秦朗发起进攻。他非常清楚,仗打到这个地步,魏延父子已经无 力再战,现在是扩大战果的最后时刻,如果能摧毁魏延、魏风率领的骑兵,对魏霸来说是个不小的挫折。
秦朗率领骑兵向西冲去,奔出数里,看到了魏延的战旗。
魏延端坐在马背上,一杆大旗在背后猎猎作响,五百名骑兵在他两侧分开,南侧沿伸到山坡上,北侧延伸到获水旁,被获水拦腰截断,仿佛一只雄鹰,虽然折断了一只翅膀,却依然振翅欲飞。
看到这稀疏的队形,秦朗意识到魏延想干什么了,他也清楚魏风可能去了什么地方。他心急如焚,举起战刀,厉声长啸:“加速——”
三千骑卷起一阵风,带着清晨的凉意,扑向魏延。
雁行阵,穿刺之阵。
魏延轻踢战马,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缓缓一指,两翼的骑士们开始加速奔驰。在奔驰中,他们渐渐汇成了一道铁流。从南侧山坡上冲下来的骑士借着坡势加速,慢慢的冲在了前面,而北侧的骑士则稍慢一些,大致与魏延平行。他们的阵势就像一只受伤的鹰,倾斜着身子,用没有受伤的翅膀做出了斜向侧击的动作。
目标:秦朗。
魏风留给魏延的都是魏家武卒组成的骑兵,他们人人装备一支手弩。手弩的射程不及普通的骑弓,大概只有三四十步,可是手弩装有五支箭,当他们冒着魏军的箭雨,冲到面前齐射的时候,打击力依然不容小觑。
魏军突前的阵前被密集的箭雨打乱,冲锋阵型一滞。
两百多魏家武卒像一柄尖刀,一个接一个的冲入魏军的阵型,刀尖直指秦朗所在的位置。
魏延像一个高明的剑客,虽然左臂已断,身体的平衡都无法保持,却依然剑走偏锋,刺出了必杀的一剑。长剑斜斜的刺入扑击大雁的脖颈与身体的联结处,角度之诡异,力道之精狠,让人瞠目结舌。
秦朗同样瞠目结舌。他没想到一夜恶战之后,魏延还有这样的战斗力。看着远处那个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他的心头升起一阵寒意。
“加速!加速!”危急之下,秦朗爆发出了懦弱的表面下隐藏的血性和豪迈,猛踢战马,再次加速,向魏延冲了过去。
斜行切入的魏家武卒一个接一个的在他身后冲入魏军阵势。战马相撞,发出一声声巨响,战刀相斫,擦出一串串火星,照亮了双方血红的眼。两百多骑,硬生生的打乱了魏军的冲锋阵型,在秦朗背后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空档。
魏延看到了这一幕,他放平了长矛,轻踢马腹。战马突然加速,四蹄几乎腾空,冲出战阵,向秦朗扑了过去。在他的身前,数十名魏家武卒沉默的舞矛跃马,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秦朗,让秦朗和他身前的亲卫不寒而栗。
撞击声连续不断的响起,打破了沉默。
一个个魏家武卒落马,一个个来自并州的骑士落马。
魏延和秦朗面前的人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秦朗看到了满面流血的魏延,魏延也看到了一脸狰狞的秦朗。
两人同时爆发出一声怒吼。魏延夹紧了长矛,秦朗举起了战刀,侧开了身体。可惜已经迟了,“噗!”长矛落体,洞穿了秦朗的胸口,锋利的矛头从后背刺出,鲜血喷溅。魏延松开了手,露出了不屑的微笑。
在中矛之前,秦朗劈出了手中的长刀。他侧身,不是为了避让,而是为了使长刀更有力。
两马交错,长矛入体后的那一刹那,长刀在魏延惊讶的目光中,砍中了他的脖子。
一矛刺出,魏延已经无力再避,他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颌下飚出,如箭。他握紧了缰绳,双腿夹紧了马鞍,端坐不动,目光中的不屑变成了赞赏。
“轰”的一声,秦朗落马。还没等他落地,一名武卒飞身而过,一刀砍下他的首级。
更多的武卒随着魏延冲入了魏军阵中,大肆砍杀。
魏军也杀红了眼,暂时放弃了追杀,一拥而上,将魏延等人围在中间,乱砍乱杀。
……
魏风听着远处的战鼓声,泪如雨下,号陶大哭。
他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回身支援,他知道父亲为什么让他离开。这是魏家最后的骑兵,魏家最后的武卒,如果不能把这些人完好的带回去,魏家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魏霸就像被打断了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站起来。
这是父亲最后的命令,他必须完成。
在泪眼朦胧中,魏风看到了陆逊的战旗。
“请将军率领这些骑兵,赶往彭城。”魏风用手臂擦去脸庞上的眼泪,拱手一拜。
陆逊摆了摆手,几个亲卫拥了上去,将魏风从马背上拖了下来。魏风大怒,拳打脚踢,如同被激怒的公牛,将陆逊的亲卫打得鼻青眼肿。他大吼道:“陆逊,你想变心吗?”
陆逊皱了皱眉,更多的亲卫拥了上去,将魏风按倒在地,绑了起来。魏风的武卒亲卫大惊失色,拔出刀,冲上去就要开打,陆逊喝道:“你们想违抗家主魏延的命令吗?”
魏延二字,让魏风和武卒们一怔。
“你父亲为什么让你带着人来找我?”陆逊怒视着魏风:“活着,才是你的使命,听懂了没有?”
魏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泪水再次涌出了眼眶。
……
战船上,魏霸忽然心如刀铰,脸色煞白,身子一晃。
“怎么了?”虞汜冲了过来,一把扶住魏霸。
魏霸用力按着案几,不让自己倒下去。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坐稳。因为用力过度,他的太阳穴呯呯乱跳,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仿佛在流血。他死死的咬着嘴唇,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住心痛。他觉得有一把刀正在刺入他的心脏,在慢慢搅动,将他的心割得支离破裂。
敦武和魏兴也变了脸色,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莫名的不安。
虞汜的脸色也变了,他飞快的掐着手指,最后,他转过头,看着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魏霸,半晌才道:“将军,有大丧,镇东大将军和荡寇将军……必有一人。”
“那一定是家父!”魏霸摇摇头,泪如泉涌,一字一句的说道:“家父虽然跋扈,却极其疼子,他是不会看着家兄死战,自己躲在安全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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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将星陨落
秦朗被魏延击杀,冲锋阵型被硬生生的打断,失去了追击魏风的机会。虽然最后将魏延和他的五百骑士全部击杀,却也付出了千余人的代价,可谓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惨胜。魏延和魏家武卒的强悍让魏军将士胆寒,秦朗又阵亡,群龙无首,无奈之下,这些骑士只好回报夏侯霸。
夏侯霸大吃一惊。
他知道秦朗的能力,要不然也不会让秦朗承担这个任务。秦朗看起来不怎么说话,也很少看到他发怒的时候,面对那些文臣儒士“佞臣”的指责,他通常也只是沉默以应,很少看到他反抗。其实以天子对他的信任,他要捏死那些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是他一直没有这么做。
不说,不等于不能说。他和秦朗共事这几年,一起接受张郃的教诲,在他们几个人当中,秦朗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可是这不代表他是能力最差的那个。在某种程度上,他指挥大军作战的能力不比他夏侯霸差多少。
他被魏延以五百骑击败,不能说是他的水平不够,只能说魏延太强。
张郃从昏迷中醒来,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有魏文长作伴,黄泉路上不孤单。”
夏侯霸眉头一皱,刚要安慰两句,张郃吐出一口气,溘然长逝。
“父亲——”满脸是血的张雄冲了进来,正好看到张郃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愣了片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抚尸痛哭:“父亲,是孩儿无能,未能击破魏霸中军……”
夏侯霸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他俯下身子,拍拍张雄的肩膀,含泪道:“士杰,车骑将军求仁得仁。心愿已了。身后哀荣,自不待言。我等后辈当以将军遗愿为志,与魏霸再战,以慰将军英灵。”
张雄哭倒在地。
夏侯霸随即派出斥候四面打探。同时下令整合残军。向东南方向撤退。这一战已经结束了。张郃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他的损失也不小,现在东有魏霸。西有陆逊,粮草又不足,再战无益,不如趁着魏霸也没缓过劲来的时候早早撤退。
夏侯霸撤出战场的消息很快送到了魏霸的面前,魏霸也是有心无力。他的中军尽毁,邓艾、丁奉所部损失了近万人,身边只剩下不到万人的步卒,就是想追杀夏侯霸也没那力气。夏侯霸还有七八千人,几乎全是骑兵,他如果去追,只怕夏侯霸求之不得,列队欢迎。
魏霸守营不出,派出斥候向西打探。遇到陆逊,得知魏风无恙,而魏延率领五百骑断后,全军覆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悲痛,失声痛哭。
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重大挫折。总兵力损失近两万五千人,看似和张郃的损失差不多,可是魏家武卒、重甲士和骑兵这些多年积累下来的精锐力量几乎折损殆尽,现在连父亲都战死在沙场之上,简直是对他这个年轻名将的一个极大讽刺。
这一仗,他一直被张郃压着打,竭尽全力的结果只是不让张郃趁心如意,尽管如此,他还是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惨重代价。现在,看起来是张郃、夏侯霸败走,可是他自己清楚,其实战败的是他,他的损失远比张郃更为惨重,实际上丧失了再战的能力。如果不是司马懿有意保存实力,想在最后阶段再来抢夺胜利果实,没有迅速跟进,如果不是陆逊明智,抢先占领萧山,挡住了司马懿,现在的情况可能更惨。
虞汜理解魏霸的悲哀,却还是尽到了一个谋士的责任:“将军,此刻尚不是悲伤之时,还是尽快和陆将军取得联系,共商大计为好。此刻,当派人去请回镇东大将军首级,让他得个全尸。”
魏霸连连点头,依计行事。
……
夏侯霸退出三十里,遇到了急匆匆赶来了司马师。看到军中树起的丧旗,司马师心中狂喜,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喜色。他在张郃的遗骸前致了哀,然后对夏侯霸说道:“将军,此刻魏霸主力尽损,正是攻击的好时候,为什么撤退?”
夏侯霸没心情理他,张郃、秦朗战殁,让他心情非常低落。再者,这次仗打成这样,没能克竟全功,说白了也和司马父子不作为有关。如果司马懿早点向彭城方向移动,张郃又怎么会死,秦朗怎么可能阵亡,就连魏霸本人可能都跑不掉。
仗打完了,他们跑来了,还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你愿意去打,你就去打吧,我损失太大,要回去休整。”夏侯霸怏怏的说道:“你把粮草拨给我,然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司马师看看夏侯霸,没有再吭声。他知道夏侯霸现在心情不好,惹恼了他,肯定会给他难堪。不过,他的确觉得挺可惜的,现在魏霸无力再战,正是进攻的好时候,放弃实在太不应该了。
可惜归可惜,但是没有夏侯霸的配合,他也不敢自己去彭城。他在原地驻扎,派人给司马懿送信,请求下一步行动的指示。两天后,他收到了司马懿让他撤军的命令,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返回睢阳。
魏霸派魏兴带了一份厚礼,追上了夏侯霸。夏侯霸收下了礼物,归还了魏延的首级。
夏侯霸脸色阴沉的对魏兴说道:“请你给魏将军带一句话,这次张车骑未能完成的遗志,将来我一定会替他完成。请他千万不要败在别人的手上。”
魏兴拱了拱手,又向一旁双眼血红的张雄施了一礼:“二位将军,张将军一直是我家少主心目中真正的名将,能和他一战,三生有幸。二位将军也是我家少主仰慕已久的对手,将来如果能和二位在战场上相遇,一定全力以赴,各展才华。不过……”
魏兴顿了顿,一声叹惜:“其实我家少主并不希望与诸位自相残杀,而是希望能与诸位并肩作战,开疆拓土。张将军不幸辞世,魏国栋梁已折,还希望二位将军能够进谏魏帝,愿他认清形势,效吴王称臣于汉,使天下一统,还百姓太平。”
夏侯霸皱起了眉,冷笑一声:“请他放心,张将军虽然辞世,我大魏还有不怕死的好男儿,胜负未可知,也许他应该劝劝那个长不大的阿斗向我大魏称臣才是。”
魏兴无奈的摇摇头,带着魏延的首级匆匆离去。
……
夏侯霸率军撤走,司马懿父子也退回了睢阳,彭城重新安静下来。魏霸花了近十天的时间,将战场上的尸体清理干净,汉军将士的尸体,他是要带回去的。汉人事死如生,每一个人都要回到家乡安葬才叫入土为安。魏军将士的尸体,他也派人送还给夏侯霸,至于他怎么安排,那就是他的事了。
这一战,对汉魏双方来说损失都不小,总伤亡超过五万,是这么多年来不多见的一场恶战。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场大战持续的时间不过三四天时间,其间的凶险大概也只有魏霸等当事人自己心里有数,外人根本不了解这里面有多少玄机,自然也无法理解张郃策划这一战的目的所在。
魏霸自己很清楚,他这个穿越者这次差点被张郃给坑了。即使他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也被张郃废了武功,没有三五年的时间,他恢复不了元气。
认识到这一点,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几年内应该如何处置。就目前而言,他一方面要稳住东部战线的局势,防止魏军反扑,另一方面,他还要防止来自成都的各种手段。在他的武力不足以压制吴军的时候,如果诸葛亮再使出什么手段刺激一下孙权,东部战线有可能出现崩溃。
他首先想到了陆逊。
陆逊这次态度很鲜明,没有任何犹豫的站在了他这一边,挡住了司马懿,而且阻止了想要和魏军拼命的魏风。他虽然没有参加什么激烈的战斗,却真正决定了战场的走向。如果没有他控制了萧山,夏侯霸不会走得那么决绝,那么果断。
魏霸和陆逊长谈了半夜,然后又花半夜时间,写了一封奏表,向成都朝廷汇报彭城的战况,请求奖赏有功人员。在战功簿上,他把陆逊列为首功。
写完奏表,他没有立刻发出去,而是先睡了一觉,准备醒来之后再斟酌一下。不料,他刚刚睁开眼睛,就有人来报:偏将军王平奉大将军李严之命,押送五千匹战马来到彭城。
魏霸沉默了片刻,让人把王平叫了进来。看完李严的命令,他问了王平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路上至少多用了二十天的时间,因为你拖延的这二十多天,我军遭受了重大损失?”
王平有些不以为然。他知道自己用时超过了命令,主要是因为他在关中的时候走得很慢,一直在等丞相的消息,希望丞相能够否则李严的命令,不要让他走这一趟。他不想离开陇右到魏霸的麾下听命。
“路上不太平。”王平漠不经心的回答道。
“仅仅一句路上不太平,不能搪塞你的责任。”魏霸将李严的命令放在一旁:“来人,请出天子旌节。”他笑笑,眼神残忍:“王平,你很荣幸,你是我请出天子旌节所杀的第一人。”
王平顿时面如土色,急声道:“你不能这么做。”
“我能!”魏霸摆摆手,喝道:“拖下去,斩首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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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1章 阴风苦雨
洛阳。
曹睿躺在病榻上,双目紧闭,脸上的泪痕尚未拭去,神情中已经隐含愤怒。
两封先后到达的奏疏就摆在一旁的案上。一封是夏侯霸的,一封是司马懿的。夏侯霸报告了彭城战事的经过,把张郃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写在上面,最后指责司马懿父子未能及时跟进,以至于错失良机。司马懿则平静得多,他没有说张郃的事,只是请罪,说自己不知道张郃的计划,等他知道彭城大战的消息,率军赶去支援的时候,已经迟了,以至于张郃战死,损失惨重。
两个人说的是同一件事,甚至于内容都没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叙述的角度不同而已。
可是曹睿已经从中闻出了不祥的味道。
夏侯霸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司马懿的责任。如果司马懿父子及时跟进,这次有很大机会斩杀魏霸,彻底解决心头之患。可是夏侯霸忘了一点,张郃的确没有把计划抄报给司马懿,所以他不仅不能怪司马懿救援不及,本身就有擅权之嫌。真要追究起来,张郃过大于功,甚至是自取其咎。
虽然曹睿知道他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司马懿不可能主动配合他的行动,他报告给司马懿,司马懿也不会答应,反而会进行阻挠;另一方面,他不告诉司马懿,司马懿也能知道——可是这无法否认他越权的事实,在朝堂上争执起来,司马懿不会有责任。英勇战死的张郃反而有重大责任。
从这一点来看,夏侯霸行军作战颇有章法,可是朝争却很白痴,否则就不会写出这样的奏疏。
而司马懿的主动请罪,则充满了有恃无恐。
张郃战死,东南战区,甚至整个魏国已经没有人能和司马懿抗衡。司马懿就算有罪,朝廷恐怕也不能轻易的指责他,所以他可以大大方方的请罪,就算你现在降他的军职。过段时间。你还得把他请回来。
因为一时半会的没人可以代替他。
原本夏侯霸可以,可是夏侯霸这封奏疏暴露了他在政治上的短视,足以证明他还不够格。司马懿没能如张郃希望的那样及时跟进,丧失了一个大好机会。夏侯霸也没能如张郃希望的那样。继曹真、曹休、张郃之后。成为与司马懿抗衡的中流砥柱。
曹睿因此非常生气。
他先后征询了几个大臣。不是讨论张郃和司马懿的功过,而是讨论彭城之战后的形势。不管怎么说,仗打完了。双方损失都很惨重,魏国折了张郃这员良将,蜀汉也折了魏延,更重要的是魏霸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大概不能再给魏国施加压力。魏国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是利用这个机会反攻,还是见好就收,与蜀汉谈判,争取一个不错的条件?
群臣摸不清曹睿的想法,也不怎么相信曹睿真的愿意像孙权一样称臣,只好大义凛然的说应该趁机收复彭城,反攻江淮。曹睿听了,不置可否,心里却是越来越恼火。他越是恼火,群臣越是不安,出的主意更是五花八门,众说纷纭。
奏疏连连被留中,群臣都慌了,鲁王曹宇也非常不安。无奈之下,他只得找来了桓范。
桓范听完了曹宇的话,冷笑一声:“反攻彭城?谁来攻?大将军么?”
曹宇一听,顿时明白了:“那陛下的意思是要谈判,称臣?”
“谈是要谈的,却不一定要称臣。”桓范摇摇头,捻着须尖说道:“陛下派夏侯霸、秦朗去睢阳,原本就是想以打促和,为谈判争取一个好的条件。这个条件能好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这仗打到什么程度。现在张郃虽然阵亡了,可是他却达成了陛下的愿望:魏霸主力受损,不能再战,他当然也希望谈判。要说意外,只能说张郃太不知自重,为将者当持重,怎么能以身赴险呢?现在好了,他战死了,谁来对付大将军?这不是给陛下出难题么。”
曹爽有些不舒服。桓范这么说,他们岂不是成了废物?没有张郃,就没有能和司马懿对抗了?
“陛下的意思,恐怕还是想谈,拖一拖时间。可是……”桓范迟疑了一下,又道:“他恐怕还有另外的担心。”
“什么担心?”
“他耗不过司马懿。”
曹宇和曹爽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哭笑不得。桓范这张破嘴,果然说得难听。可是你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这些可能就是曹睿的真实想法。按道理说,司马懿今年已经五十六岁,曹睿不过才三十出头,应该他有优势才对。可是事实情况却不然,曹睿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又卧床不起,连子嗣都没有,而司马懿的身体却壮实得像头牛,这几年接二连三的生了几个儿子。再拖几年,曹睿抢在司马懿前面死的可能性更大。
“那怎么办?”曹宇向桓范问计。
“外延以谈判,慢慢谈,内抓紧时间立嗣。有了嗣君,再辅以贤臣,培植根基,事尚可为。”
曹宇和曹爽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同而的点了点头。
……
李严哂然而笑:“魏子玉果然是个可人儿,太聪明了,太聪明了。”
李丰不解其意:“是杀王平,还是调霍弋、赵广前往广陵?”
“两者都是。”李严瞟了李丰一眼,笑意盈盈:“王平,是我送给他杀的。现在他实力受损,有求于我,就算知道我要借他的刀杀人,他也不得不借给我。既然如此,就痛痛快快的找个理由杀了,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至于调霍弋、赵广前往他的麾下,更说明了他的聪明。他知道我想夺霍弋的军权,所以主动要求调霍弋前去。他知道我不喜欢赵广在陇山。所以他要赵广去。赵广去了,他就可以重建骑兵,尽快恢复,又给把陇山让给了我,我能不高兴吗?”
李丰也笑了起来,一本正经的深深一揖:“贺喜大将军。”
李严哈哈大笑。他沉吟了片刻,又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若不是要对付丞相,这倒是一个收拾魏霸的好机会。这次让他逃过去,下次哪来这么好的机会啊。张郃这样的人终究只有一个。魏国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
“那又如何。魏霸没有战马牧场,终究还要仰仗父亲。父亲不给他战马,用不了几年,他就算是精骑百万。也会慢慢的羸弱下去。不堪一击。”
李严得意的笑了两声。连连点头:“不管怎么说,丞相死之前,我还要借他的力。不能看着他被丞相制住。只是我帮他续命,他也得给我点好处。这马铠的价钱也太高了,我得跟他谈谈。”
李丰也禁不住笑了起来。父子俩相视而笑,心情舒畅。
……
成都,丞相府。
杨仪站在诸葛亮的面前,白晳的面皮胀得通红,他看着诸葛亮,急不可耐的说道:“丞相,魏霸枉杀大将,罪不可赦啊。不趁此机会处置他,岂不是助长他的气焰?”
诸葛亮以手抚额,眉头轻皱:“威公,我有些累了,此事稍后再议,容我思量思量。”
杨仪无奈,只好躬身请退。他离开之后,诸葛亮轻叹一声,对还坐在一旁的蒋琬说道:“公琰,威公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那么急躁?费文伟现在忙着谈判的准备事宜,没空顾及他,你有时间多劝劝他。”
蒋琬点了点头,也起身去了。
屋里只剩下诸葛亮和诸葛恪叔侄二人。诸葛恪整理了一下衣摆,嘴角挑起一抹浅笑:“叔叔,你担心魏霸狗急跳墙?”
“魏延战死,魏霸损失惨重,一时乱了心神,也是有的。杀了王平,的确有些不当,可是处置魏霸,王平就能复生吗?魏霸虽然顽劣,野心也不小,可正因为如此,狗急跳墙不太可能,可是他若再受挫,以至于心不自安,举措失当,我担心东南不稳啊。”
诸葛恪的笑意越来越浓:“那叔父的意思,是要安抚魏霸一番了?”
诸葛亮瞥了诸葛恪一眼,反问道:“若依你的意思呢?”
诸葛恪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依我的意思么,就算不处罚魏霸,让他回家丁忧三年,也总是可以吧。”
“谁来负责东线战场?”
“难道除了魏霸,就没有其他人可以负责东线战场?”
“有。”诸葛亮不假思索的说道:“可是我找不出一个人能压制得住陆逊。”
诸葛恪脸上的笑容顿时一黯,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抬起头,默默的看着诸葛亮:“叔父,这么说来,你还怎么对付魏霸?”
“对付魏霸不是一件小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诸葛亮淡淡的说道,眉宇间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元逊,我把姜维安排在凉州,是让他积攒力量,等李严犯错。我原本打算找个机会把你安排到江东去,在魏霸犯错的时候——比如像现在这种情况——由你来接替魏霸。可是,现在这个机会来得太突然了,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现在把你派过去,你能控制得住局面吗?”
诸葛恪哑口无言,他明白诸葛亮的意思了。这个机会是好,可是这个时机不成熟。
诸葛亮轻声叹息:“我看,陆逊大概是指望不上了,要把他和魏霸分开才行。元逊,我打算让你去江陵,负责这次和魏国谈判的事情。”
诸葛恪诧异的看着诸葛亮,谈判的事不是由魏霸和费祎负责吗,怎么突然要他去江陵。他看了诸葛亮一眼,诸葛亮笑笑:“魏霸要丁忧,不太适合负责这件事,你就代表丞相府去吧。毕竟,这件事原本就应该由丞相府安排的。”
诸葛恪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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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2章 腾挪
建兴十二年冬,镇东大将军魏延战死,车骑将军魏霸、荡寇将军魏风护送遗体返回荆州。天子下诏,赠车骑将军印绶,谥曰忠,考虑到其长子魏风、次子魏霸皆先以军功封侯,故以三子魏武嗣爵。
魏家是义阳人,义阳现在已经划入大汉疆域,自然无须再费周折,魏霸直接把魏延的遗体运回了义阳,然后在义阳住了下来,准备操办丧事。
魏延本人人缘不好,可是他毕竟是追随先帝的老臣,更重要的是他儿子魏霸现在是威名赫赫的车骑将军,蜀汉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将,所以来吊丧的人特别多。魏霸和从成都赶来的主母张夫人商量之后,决定停灵三个月,大肆操办一下,以示哀荣。
汉人重孝道,丧事本来就够繁杂的,魏霸又有心大操大办,那就更有些收不住了。
义阳,一时成了魏家的义阳,到处都是和魏家丧事有关的人。
魏风是嫡长子,魏武嗣了爵,理所当然的成为丧事的主要代表,迎来送往,他们都必须出场。可是最忙的却不是他们,而是魏霸。魏霸除了要配合操办丧事之外,还负有更艰巨的任务。
继承魏延政治遗产。
虽然魏延在政治上是个穷鬼,仇人不少,朋友不多,可是烂船还有三斤钉,魏延做了这么多年的重将,多少还是有点人脉的。如今死后哀荣极盛,天子降诏赠谥。原本有一些不太亲近的现在也成了至交,不远千里的赶来吊丧。这是一个广结人脉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抓住。
在很久之前,魏霸就和主母张夫人有过默契。张夫人虽然遗憾自己的儿子魏风被庶子魏霸压过风头,可是她也清楚,魏风着实不是玩政治的材料,要和魏霸争风,只会引起内讧,反被外人钻了空子。与其如此,不如主动让贤。由魏霸来主持魏家。相信以魏霸的性格,自然不会亏待了魏风。
有了这个默契之后,她才会让习夫人从成都回到襄阳,其后的形势证明。她这个决定是非常英明的。现在魏延战死。魏家家主的位置空了出来。张夫人就主动提出,由魏霸来做魏家的新一任家主。
家主不是那么好当的,担负着整个家族的重任。外人看到的只有家主的威风,却没几个人看到家主要承担的责任。魏家大小数十口,部曲三千家,涉及到上万人,再加上新朋旧友,至亲故交,头绪之繁忙,绝非魏风那种头脑简单的人所能担任的。
即使是魏霸也被这些事折腾得疲惫不堪。好在大局还有张夫人掌控,身边有夏侯徽这个才女帮忙,事情总算处理得妥妥贴贴,没出什么纰漏。
这一日,诸葛恪来到了义阳,拜祭了魏延之后,被人带到了魏霸的书房。
两人分宾主落坐,诸葛恪仔细的打量了魏霸一眼,很诚恳的说道:“将军,你瘦了。”
魏霸诧异的看看诸葛恪,沉默片刻道:“家父不幸辞世,事务繁杂,岂能不瘦?”
诸葛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魏霸不待见他,这话是变相的让他有话快说,不要啰嗦。他们原来虽然是敌人,可是一直很谈得来,现在他成了诸葛亮指定的继任者,和魏霸站到了对立面,就没有那么亲近了。可是魏霸现在口气这么生硬,却不是因为他们是敌人,而是魏霸要示强。在实力受损严重的情况下,他更要示强,以打消丞相府的一些想法,正如他当初悍然斩杀王平一样。
诸葛恪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奉丞相之命,与费文伟一起负责谈判事宜,不日即将奔赴许昌。将军可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魏霸拱起了手,淡淡的说道:“我现在是丁忧在家,不问国事。既然丞相安排你来,想必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按照丞相要求的去办便是了。”
诸葛恪坚持道:“将军虽然丁忧在家,可是你还负责东线战场,岂能撒手不管?”
“东线战场的事,我已经在奏疏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丞相难道没看到?”
诸葛恪为难的呲了呲牙:“对将军的建议,丞相有些不解之处,还想和将军商榷一番。”
“哦?”魏霸貌似疑问的拉长了声音,端起了案上的清茶,静听下文。
在送上彭城之战报告的时候,魏霸就已经拟好了东线战场的人员安排。彭城一战,他意外受损,原本的计划无法执行,必须做出调整。他把陆逊放在首功,请求朝廷将陆逊由吴将转为汉将,并由颍川移驻徐州,驻彭城,负责东线战场的整体事宜,自己则退回荆州守孝。
这个方案不仅是他和陆逊互换了位置,而且有另外的功效。
诸葛亮当初同意陆逊居中路,不仅仅是因为陆逊一直驻守在这一带,主要还是想把陆逊拉拢过来,利用陆逊来隔断魏霸和李严的联系,将来好各个击破。不料陆逊不顾诸葛亮的示好,主动和魏霸亲近,诸葛亮的计划全部落空。
现在魏霸要让陆逊代替自己坐镇东线战场,其实就是将扬州的好处让给了陆逊,以换取他的继续支持,自己则回到荆州坐镇中路,既可以抓紧时间休养生息,又和李严靠得更近,便于从关中补给战马。将来一时实力恢复,再次出师北伐,他就是中路大军的统帅,李严、陆逊都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诸葛亮岂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
“将军,彭城一战,若是司马懿及时跟进,事将奈何?”
“若司马懿及时跟进,我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司马懿错失良机,以至于张郃白白战死,彭城失守,曹魏左翼空虚,为何却没有受到惩处?”
魏霸瞥了诸葛恪一眼,微微一笑:“丞相是怕陆逊成为第二个司马懿?”
“将军明见。”
“那依丞相的意思呢?”
“另择他人负责东线战场,陆逊依然在中线,两面夹持,不让他有坐大的机会。”
“谁?”
“马忠。”
“马忠啊。”魏霸呷了一口茶,沉吟不语。
马忠是诸葛亮的死党。在诸葛亮执政之前,他的官职是汉昌长。建兴元年五月,诸葛亮开府,召他任门下督,建兴三年正月,诸葛亮准备南征,就先任命他为牂牁太守,其后一直坐镇南中。他当然有能力,能在牂牁那种蛮荒之地做太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大纰漏,足以证明他的手段。可是他能在两年不到的时间内升任二千石,却是诸葛亮一手提拔的结果。
马忠还是巴西郡阆中人的代表。他和曾在李严身边做卧底的狐忠是表兄弟,和刚刚被魏霸斩杀的王平也是同郡知交。巴西郡阆中人在刘备时代曾经显赫一时,黄权就是其中的代表。夷陵一战,阆中人损失太大,一直没能缓过气来。现在,诸葛亮和他们找到了共同利益点,想借阆中人的力量破局了。
“马忠恐怕没有指挥数万大军的经验吧,骤然上任,是不是合适?”
“将军所虑甚是。不过,张郃战死,曹魏如今也是力不能攻,正是让马忠熟悉情况的时候,再配以良谋善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不知是什么样的良谋善士?”魏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诸葛恪:“元逊兄是不是又技痒了?”
诸葛恪微微一笑:“我哪有这个本事。这次先去谈判,如果立有微功,准备再到镇北大将军麾下历练几年。”
镇北大将军是魏霸为陆逊请封的军职,诸葛亮安排诸葛恪到陆逊帐下听令,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而且,东线由马忠代替,中路依然交给陆逊,以后慢慢由诸葛恪架空,魏霸干什么?在家丁忧?
魏霸觉得好笑,但是他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丞相的建议,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一个人的道理终究不够全面,不由再请大将军议一议吧。至于我,就不参与了。你看,我实在是忙得很,把家父的丧事办完之后,只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将军节哀顺变。”诸葛恪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诸葛恪退出书房之后,魏霸又想了好一阵,不禁冷笑。他让人请来了马秉。马秉是马良的儿子,马谡的侄子,这次是代马谡来吊丧的。他的从妹就是诸葛乔的遗孀马氏。
“你来之前,有没有见过丞相?他身体怎么样?”
马秉一听就明白了:“丞相虽然每天练习云手,服用参汤,可是公务太忙,身体一直不太好。入秋后,又添了咳血的毛病。黄夫人到处求医问药,都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原来如此。”魏霸点了点头,打量着马秉,话锋一转:“你父亲去世之后,你好象一直在做骑都尉?”
“是的。”
“习惯么,想不想挪个位置?”魏霸笑道:“带兵打仗太凶险,你不怕?”
马秉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叔叔那样的将才,哪有带兵的本事,只是一时没有更好的去处,只好领着骑都尉的俸禄混混。”
“去牂牁做几年太守如何?”
骑都尉比二千石,是个闲职,牂牁太守二千石,实权在握,两者看起来级别差不多,实际上不可同日而语。马秉听了这句话,不禁大喜,拜服在地。“多谢将军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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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3章 姜是老的辣
“我要病了。”魏霸说道。
李丰诧异的看着魏霸。魏霸脸色有些灰暗,眼圈也有些黑,看起来气色的确不太好。他连忙安慰道:“子玉最近太忙了,大概是累了,多休息就好了,想来是不碍事的。”
魏霸眨了眨眼睛,重新说了一遍,一字一句:“我要病……了。”
李丰尴尬不已,转过头,看着法邈。
他们俩人是从关中赶来参加魏延的葬礼的,其间少不了和魏霸私下接触。魏霸在彭城之战中实力损失严重,魏家积攒多年的武卒、重甲士,以及刚刚组建的骑兵几乎损失殆尽,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要想加快恢复的速度,免不了要向李严求援,所以李丰这次过来是以施恩者的姿态来的。他表面上很客气,神态中的得意却表露无遗。到了义阳,第一个讨论的问题就是马铠的价格问题。
魏霸当时没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后来有一段时间,他一直没见李丰。李丰也无所谓,他知道这时候魏霸使点小性子是有可能的,但是让他真正和李家父子翻脸,他还不敢。
李丰有恃无恐。
现在听到魏霸说自己要病了,李丰下意识的以为魏霸又在耍心眼,等魏霸重复了一遍,他才意识到魏霸可能另有含义,只是他听不出来而已。
他只好向法邈求援。
法邈咳嗽了一声,和魏霸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人要对付将军?”
魏霸点了点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虎落平阳。丞相否定了我的建议,要调马忠主持东线战事,又要把诸葛恪塞到陆逊帐下。为了避免更大的冲突,我只好病了。为家父治丧完毕之后,我回封地去养病,家兄会在义阳守墓。少将军,你们也有小心,战事凶险,不比成都安全,千万不要让关中有失。”
李丰这次终于听明白了。诸葛亮要逼着魏霸兄弟守孝丁忧。把他们暂时赶出军队。以魏家兄弟的实力。完全剥夺他们的军权显然不太可能,可是利用这个机会,以道德的名义迫使他们暂时无法动弹,那却是完全可能的。魏霸暂时退隐。那李严就失去了策应。他将独自面对诸葛亮的反击。
魏霸为什么会被迫退隐?因为他打了败仗。实力受损。以魏霸的能力都有可能失手,谁能保证李严就不会打败仗?正如魏霸所说,天下没有不败的将军。除非你不领兵作战。只要在前线,就有可能失败。只要失败,实力必然受损。
魏霸的实力之雄厚,非李严父子敢望其项背。他受挫之后都要暂时忍一忍,何况李严。
李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现在他知道,魏霸受挫,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次损失太大,我要重建武卒和重甲士,骑兵也要重新组建,花钱的地方太多,马铠的事一时半会的顾不上了。少将军,真不好意思,这笔生意做不成了,你的损失,我会补偿给你,还请在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希望他不要怪罪于我。”
李丰又急又怒,他只是要压价而已,魏霸更狠,干脆不卖了。这可怎么行,他还指望着马铠来增强关中的实力呢。现在诸葛亮要对付他们父子,如果实力不足,岂不是雪上加霜?
“这个……子玉啊,你要用钱,可以说嘛,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李丰陪着笑说道:“再说了,不要生意了,岂不是手头更紧?价钱的事,我们好商量嘛。我们父子和你合作多时,在这种时候,还能不帮衬你?”
魏霸拱手施谢:“感激不尽,只是缺口太大,我实在不好意思向大将军伸手。我知道大将军也不容易。”他顿了顿,又道:“这次损失了两万多人,仅将士抚恤就是一笔巨款。我所辖区域的税赋怕是不够用,少不得还要丞相府再襄助一下。如果不够,再请大将军慷慨解囊。”
李丰惊得瞠目结舌,魏霸这招够狠的啊,他不仅截流了所辖州郡所有的财税,还要向丞相府伸手要钱,这得要多少钱?要知道就目前而言,蜀汉朝廷最大的税赋来源就是魏霸治下的荆州、交州,益州的税赋仅够朝廷正常的开支,根本支援不了其他地方——当然就算有,诸葛亮也不可能拿出来给李严——关中目前就靠魏霸输血才能稳定,如果魏霸断了供应,那关中怎么办?
李丰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他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了马铠的价格和魏霸讨价还价,现在被魏霸反咬一口,这个损失可大了。
魏霸也不看李丰,转头对法邈说道:“伯远,关中治的祭酒们来了没有?”
“来了几个。”
“找时间请他们来一下,我想招集天师道的祭酒,为家父招魂。”
“这个是应该的,我去联络就是。”
魏霸点点头,起身送客,把还没回过神来的李丰送出了大门。出了门,风一吹,李丰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拉着法邈说道:“伯远,这可如何是好?”
法邈拍拍李丰的手:“少将军,你忘啦?车骑将军的事是军务,军务要由大将军做主,大将军不点头,丞相府是做不了主的。魏车骑如今有难,大将军伸手帮忙,正是施恩的好时候啊。”
李丰恍然大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
过了两天,习夫人派人通知李丰,请求取消马铠的定单,并奉上了违约金。李丰哪里敢收,好言相劝,不仅没敢压价,反而主动要求,在没看到一片马铠的情况下,先全额支付所有的货款,助魏家先渡过难关再说。
与此同时,他写信给李严,通报了诸葛亮要对付魏霸的情况。李严接到消息,又怒又气,气的是魏霸到这时候了,还不忘要挟他,怒的是诸葛亮居然这么大胆,在打击魏霸的同时还要打击他。他想来想去,觉得这时候和魏霸翻脸没什么好处,李丰的决定虽然有些草率,却也不失为一个妥当的办法。他随即派人给魏霸送去了马铠的货款,同时给魏霸写了一封亲笔信,信誓旦旦的说会与魏霸共进退,一定不会让诸葛亮得逞。
然后,他以大将军的身份,给成都发了一封公函。
……
“啪”的一声,厚厚的账本被扔在了案上,诸葛亮气红了脸,怒视着廖立:“公渊,你这副丞相就这么做的?魏霸说不交赋税就不交了?”
廖立翻了翻眼睛,抬手从腰间摘下印绶,搁在诸葛亮面前,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你!”诸葛亮勃然大怒,看着廖立远去的背影,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汉代官员辞职是最容易的,连辞职报告都不用打,印绶一交,拔腿就跑,工作自然由副职接手。廖立把印绶交给他,更是连交接工作都免了。
直到这个时候,诸葛亮才发现廖立的态度有问题。
廖立一直是一个功利心很重的人,他想做官,他想做高官,当初被贬,就是因为他不满自己的官职太低。现在他居然把副丞相这样的官职说扔就扔了,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亮当然不相信廖立会视富贵如粪土,活到廖立这把岁数了,他能改得过来才怪。廖立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他以多年的经验察觉到朝堂上又要起波澜,为了避免被误伤,他干脆先辞职。
或者直接点说,廖立根本不想支持他,更不想被魏霸误会,所以趁早撇清自己。
诸葛亮转了两个圈,看到空荡荡的案几,这才意识到廖立辞职带来的严重后果。别看廖立跟他不是一条心,也没有承担丞相府所有的公务,可是廖立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经过廖立这一道关,至少有七成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只要再复查一下就行。就算如此,他还累得不行,廖立一撂挑子,那些公务全压掉他身上来,结果会如何?
这是要我早点死么?
诸葛亮看着杨仪、蒋琬,一时无语。
杨仪眼巴巴的看着诸葛亮,舔了舔嘴唇。
……
向朗放下了书,摸着光溜溜的额头,沉吟了片刻:“看来这一仗虽然吃了点亏,倒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这小子又进步了,这一招以退为进,又要让丞相为难了。”
马谡掩着嘴笑了起来,连连点头:“我听顾家那小子说过一句话,说丞相在守,魏霸在攻,主动权在魏霸,丞相终究是赢不了的。本来呢,我还有点不太相信,可是现在看来,还真被他说中了。魏霸就算是吃了亏,依然牢牢的掌握着主动权。就像彭城那一战一样,他是宁可死人,不肯失势啊。”
向朗眉头一挑:“顾谭?”
马谡点点头。
向朗沉吟片刻,打量着马谡,花白的眉毛挑起又放平:“幼常,你只当个闲话听听,就没感觉到一点危机?”
马谡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向朗冷笑一声:“顾陆是姻亲之家,陆逊既然决定支持魏霸,顾家能落后?我看你是在成都呆久了,心养宽了吧。是不是打算和我一样养老?”
马谡笑容一僵,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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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34章 白头搔更短
锦上添花人人会,因为风险小,当然收益也小。高手都是雪中送炭,风险大,收益也大。
魏霸春风得意的时候,人人都知道投奔他不会错,现在魏霸遇到麻烦了,恐怕不少人会打退堂鼓。这时候,眼力就非常重要,魏霸会不会一蹶不振,直接关系到是否投资能不能收回来的问题。政治斗争中,站错队可是很严重的。
马谡和向朗没有这样的问题,他们知道魏霸的底气和手段,他们也和诸葛亮没有回旋的余地,就算魏霸一蹶不振了,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去和诸葛亮套近乎。
但是这远远不够,他们和魏霸之间的关系需要不断的加固,不能让别人插进去。马谡把顾谭的话当个闲话听听,可是向朗却意识到顾家可能会采取行动。他虽然年纪大了,却比马谡更敏锐,所以才说马谡在成都闲得心宽了。
马谡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这个问题。
他们当初可是拼了身家性命支持魏霸的,如果到了最后,反让顾家、陆家成了魏霸的心腹,后来者居上,那他们可就亏大了。
“向公,多亏你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嗯,要做就抓紧时间做,机会不等人。”向朗重新拿起书,“我相信魏子玉那小子,他既然没死在张郃的手里,想来就是天数了。”他顿了顿,又道:“这也许是一个机会,幼常啊。我们和他之间的联络太少了,要加强一下才好。”
“如何加强?”
向朗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向条快步走了进来。见马谡在座,他拱了拱手,也没多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廖公渊自免了。”
“什么?”马谡大吃一惊。
向朗眼神一缩,有些遗憾的一笑:“廖立果然又快了一步。”
马谡看看向朗,明白了向朗的意思,脸上有些惭愧。向朗站起身来。拍了拍肚皮:“魏文长为国捐躯。只派子侄赴祭怕是不够,这样吧,幼常你留在成都,警惕一些。我老了。一把年纪。也该回家了,死之前还能看看家乡的风貌,也就不算客死他乡。”
“父亲。何出此不祥之言?”
“什么不祥之言,老子早过了耳顺之年,听什么都无所谓。”向朗摆摆手:“文豹,给我收拾行李,我要回家去。”
“喏。”向条躬身答应。
……
向朗上书乞骸骨,立刻震动了成都朝堂。
诸葛亮关中之战后,向朗就辞去了军务,回家读书。按理说,他没有爵位在身,是一个庶民,要回家的话,只要官府关具一份路传就可以了,根本无须上书天子。
然而他却这么做了。除了表示一份老臣向天子告别之外,更是告诉朝堂上的人,他向朗,荆襄系的元老,要回荆襄老家去了,要去给魏霸站班。
他代表的是整个荆襄系。除了杨仪等特殊的几个人以外,就算那些在诸葛亮和魏霸之间摇摆不定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要思量思量,少不得来送个行,带上几句话,表示一下对魏延的致敬,表示一下对魏霸的慰问。
在这时候表明态度支持魏霸,可比之前说十倍的话都顶用。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成都,自然也传到了诸葛亮的耳中,传到了赵云耳中。
当天晚上,赵云难得的把赵统叫了来。
“公主最近可有什么举动?”赵云没有遮遮掩掩的,开门见山的说道。
赵统摇摇头:“最近事情太多,我不敢让她出去招惹是非,一直关在家里,连孙夫人那里都没让去。”
赵云点点头,对赵统的安排很满意,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夸赞,接着说道:“管好她的嘴,还是远远不够的。子玉彭城受挫,对江东的威慑不足,我担心孙权怕是又要沉滓复起。江东如果乱了,不仅对子玉不妥,对我大汉更是不妥。”
赵统连忙向前凑了凑:“父亲的意思是……”
“你请旨陪公主去一趟吴郡吧。”赵云抚着胡须,沉默了片刻,又道:“去请孙夫人出面,陛下信任她。至于丞相那里,我去说,我想他不会反对的,江东乱了,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父亲所言甚是,我立刻去办。”赵统连连点头。
……
听说赵云登门,诸葛亮非常意外,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蒋琬提醒第二次,他才连忙站了起来。还没等他下堂,赵云已经快步走了进来,躬身下拜。
诸葛亮连忙扶住赵云,朗声笑道:“老将军,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家里吵得慌。”赵云咂了咂嘴:“还不是魏霸那个小竖子,当初他不肯娶公主,把公主推进了我的家门,现在他倒清静了,我的耳根子却不得安生。”
诸葛亮立刻明白了赵云的意思,一边把赵云往堂上让,一边说道:“公主可能也是离家久了,在成都又没什么朋友,回家散散心,也放就好了。”
赵云连连点头:“还是丞相高明,一语中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诸葛亮笑了起来。赵云一开口,他就知道赵云的意思了,赵云没说的,他也能猜得到。不过,他知道赵云专门来找他,不会是为魏霸开脱,更多的是不希望看到东吴出事。就他而言,他也不希望东吴出事,能有赵云这样的老臣从中斡旋,他当然求之不得。
“文长战殁,国家折一栋梁,按理说,我也应该去见他最后一面。”诸葛亮叹了一口气:“可是你看我这身体,实在是经不起风波了。老将军,让伯仁从义阳走一趟吧。”
赵云点点头,转身打量着诸葛亮的脸,眉心微蹙:“丞相,你最近……疏于用功啊。”
诸葛亮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老将军那样的好心性,事情一多,就顾不上练习了。子玉在彭城受挫,朝野震荡,我也很难处理啊。按说,败军折将,不罚不足以服众,可是文长战殁,他情绪不稳,我又不忍心太过责罚他。老将军是他的师父,他一向敬重你,伯仁和他亲若兄弟,就让伯仁劝劝他吧。如今他身居高位,可不能像以前一样率性而为,否则,我到时候也无法对陛下交待。”
赵云沉吟片刻:“丞相,彭城战事,有结论了吗?”
“还没有。”诸葛亮反问道:“老将军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赵云笑了起来:“我久不问事,哪里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只是我忝为子玉的师父,多少也教过他几天用兵之道。就我对他的看法而言,他似乎不是那种疏忽大意的人。丞相,他从你处得益甚多,你怎么看他?”
诸葛亮的笑容淡了,他沉默着,良久才说道:“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张郃也非庸才,我在陇右、关中多次和他对阵过,这人用兵的确有高明之处。子玉受挫,也不是不可能。”
赵云颌首附和:“丞相言之有理。”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坐了一会,他起身告辞,诸葛亮将他送到阶下,赵云转身婉拒,再一次打量着诸葛亮的脸色,说道:“丞相,如果有可能,还是多注意休息,多练练云手。这云手虽然简单,功效却着实不错,合大道至简至妙之义。我无所谓,可是丞相关系到国家安危,这身体还是要保重的。文长走了,三足折了一足,若是丞相再有所不讳,独木可就难支了。”
诸葛亮眯了眯眼睛,不是太明白,刚想再问,赵云微微一笑,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诸葛亮站在阶上,百思不得其解。他今天和赵云的对话看起来没几句,可是内容很丰富,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只要点一下,对方就能明白了。可是赵云最后说的这几句话,他实在不明白。三足中的一个是魏延,那是不用说了,剩下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他,剩下的那一个呢?
而且,这针对的又是谁?魏霸么?
诸葛亮隐隐能感觉到一点头绪,可是他怎么也猜不出赵云具体的意思,只得暂时放在一边,重新考虑彭城之战的后续处理。
在向朗高调返乡之时,赵云来见他,除了江东的安危之外,自然还是为魏霸说话。可是赵云和向朗不是一样的人,他不需要向魏霸表示什么。他的出发点更多的还是国家的安危。
魏霸打了败仗,却不能处置他?赵云特地指明张郃不是寻常之辈,实际上是在提醒他不要太过份,否则当年他和张郃对阵,特别是第一次北伐时,在陇右的战事难免会被人重新提起。这一点让诸葛亮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愤怒。
向朗明着支持魏霸,廖立宁可辞职,赵云这样的老臣也明着暗着的示意他不要太过份,什么时候魏霸居然积累了这么多的人气,自己又什么时候成了孤家寡人?
诸葛亮自问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想到眼前的境遇,他却有些怀疑起来。
难道真是我做错了,这才被众人所弃?
诸葛亮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无力的抱着头,稀疏的白发锁不住发簪,发簪慢慢的滑落在台阶上,“叮”的一声,清脆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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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35章 不离不弃
魏霸彭城受挫,伤亡兵力和魏军差不多,实际损失远远大于魏军,特别是属于他们父子的私人武力几乎损失殆尽。诸葛亮以为,魏霸这时候应该老实一点,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强势。趁着魏霸无力出手的机会,先想办法夺回李严手中的兵权,然后再视情况对魏霸做出处置,或许可以将这个隐患消弥于无形。
不料,魏霸受挫之后,不仅没有忍让,反而更加强硬了。先是请出天子节杖斩杀了王平,然后又以抚恤将士为借口,拒绝上交所辖地区的的赋税,摆明了要将治下的州郡变成自己的私人王国。
莫非魏延一死,他就不打算再忍,准备割据一方?
诸葛亮意识到形势远远比自己预料的要复杂,不管魏霸是色厉内荏,还是肆无忌惮,这个威胁终究是要除掉的。时间紧迫,不能再有任何迟疑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诸葛亮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一想这件事,诸葛亮就觉得悲哀。就目前而言,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养子诸葛乔英年早逝,最亲近的亲信马谡成了对手,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侄子诸葛恪,可是诸葛恪独力难支,内外难以两顾,把他派到军中去了,朝堂上就没人接手。
诸葛亮万般无奈,只得提拔杨仪为副丞相,接替廖立处理丞相府的公务。与此同时,他以赵统要陪孙鲁班前往吴郡安抚孙权为由,让董允任光禄勋。兼领虎贲中郎将,接管了宫中的兵权。得到这个消息,赵云上书请辞,以年老体衰为由,辞去卫尉之职,归家养老。诸葛亮接受了赵云的辞呈,任南阳人陈震为卫尉。
就在成都朝堂上暗流涌动之时,诸葛恪的密信送到了成都,魏霸愿意接受诸葛亮对东部战线人选的安排,但是附带了一个马秉任牂牁太守为条件。对魏霸的这种讲条件的态度。诸葛亮非常恼火。可是他没有反对,欣然同意。
任命的公文随即发往牂牁和义阳,马秉很快就接到了任命书,赶来向魏霸辞行。
“牂牁易动难安。可不是个太平之地。你自己要小心些。”魏霸关照道:“不过。蛮人也是人,说到底不过是穷狠。穷狠穷狠,因为穷才狠。你如果能让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他自然也就不狠了。你父亲当年入武陵,颇得武陵蛮之心,至今犹被武陵诸蛮纪念。你好好揣摩他的做法,有什么困难,向武陵诸部求援,他们会帮你的。朝堂上的事,我想你叔父也一定会帮你处理好。”
马秉感激不尽。叔叔马谡不用说,那肯定会极尽可能的给他帮助,现在又有了魏霸这句话,他只要不胡来,这个牂牁太守就能做得安稳了。
“这里有一张清单,你到了牂牁之后,找到这些东西的产地,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魏霸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记在脑子里,然后烧掉。”
马秉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在灯火上点燃,躬身道:“将军,我记住了。”
魏霸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马良的儿子,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倒也着实不错。
马秉带着牂牁太守的印绶离开了,在义阳掀起了一阵热议。诸葛亮的举动实在太明显了,他这是要夺取魏霸手中的兵权。这一点让人很不舒服。一来敌国之间尚且不伐丧,魏延为国捐躯,诸葛亮趁魏霸守孝之机夺取他的兵权,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二来年初在成都刚刚达成协议,丞相府只问民事,不问军事,军事由大将军府负责,车骑将军府参赞,现在言犹在耳,诸葛亮就出尔反尔,有失君子之风。
除了道义上的问题,更让人看重的是利益上的分歧。诸葛亮要借重益州人的势力,挤压荆襄人的生存空间,这一点引起荆襄人的不满。随着向朗赶到义阳,他们自发的集中到向朗的身边,反思这些年来支持诸葛亮的得失。
……
建兴十三年的春节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二月,魏延的葬礼盛大举行,送葬者逾万人,极尽哀荣。葬礼过后,魏风、魏武留在义阳守墓,魏霸率部南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义阳。
谁也不知道,在魏霸的随行队伍中,有一百多名魏家铁作的匠师,其中年龄最大的就是当初帮魏霸打造铁臿的老铁匠。如今他已经是魏家作坊的功勋老人,享受着太守的待遇,儿孙也被接到了魏家。他当年带出来的那几个徒弟,现在是魏家铁作的顶梁柱。
原本建在襄阳的魏家铁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魏霸全部搬走了。
不为人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送葬回来的那天晚上,很少出门的魏霸脱下了孝服,带着敦武和魏兴,悄悄的来到了向朗的住处。他没有见到向朗,在庭中站了片刻,向宠的孙子向和走了出来,递给魏霸一个书函。
“将军,大父已经睡了。他说,他没有什么要告诉将军的,这部书是他平时看的,赠与将军,供将军闲来消遣。”
魏霸接书在手,冲着向朗的房间方向拜了又拜,朗声道:“多谢向公教诲,霸必然铭记在心,不敢须臾有忘。”
向朗的房间里鼾声如雷。
魏霸回到家,打开那个书函,发现里面并不是一部书,只是两卷,一卷是《汉书》中的《高祖本纪》,一卷是《东观汉纪》的第一卷《世祖光武皇帝》,书页上有向朗的朱砂眉批夹注。
……
船过大江,魏霸在洞庭湖暂歇,迎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张温。
张温肩负豫章船厂的重任,他没有赶到义阳去赴丧,反正他的弟弟张祗就在魏霸身边,也足以代表。他赶到洞庭湖来,一方面是致意,另一方面却是商量以后的发展大计。
“将军,你真的瘦了。”
魏霸笑笑:“以前是虚胖,你没看出来,现在虽然瘦了些,却全是筋骨。”
张温愣了一下,哂然而笑。他是个聪明人,听懂了魏霸这句话中的含义。魏霸这是自嘲,自嘲以前的不败威名。
“将军太自谦了,彭城之战,虽说损失不小,却也不能算败,至多是个平手罢了。”张温安慰道:“士卒损失,以后还可以再补回来嘛。若不是将军临阵死战,只怕损失还要更大一些。我也带过兵,在那么仓促的情况下,自认为做不到像将军这么沉着,必然要中了张郃的诡计。”
“好了,你就不要安慰我了,说说你的计划吧。”
“将军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张温反问道。
“中原暂时不会有战事,我打算另外开辟战场。”魏霸也不隐瞒,坦诚的说道:“水师损失不大,我打算进一步加强水师的力量,再建一窟,以免有覆巢之忧。”
“需要我帮忙么?”
魏霸瞥了张温一眼:“张惠恕,我不要你帮,你就不帮了么?”
张温迎着魏霸的目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着茶杯:“夷州还是辽东?”
“夷州。”魏霸说道:“夷州近一点,特产也多,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温:“有金矿。”
张温一愣,一抹狂喜从眼中一闪而没,脱口而出:“金矿?”
魏霸点了点头,不等张温消化完毕,又接着说道:“由夷州向南,在大海中行约千里,还有一片大好所在,盛产植物黄金,易采而万世不绝。”
张温眉头一挑:“香料?”
魏霸笑了起来:“果然是个读书种子,不出门而能知天下事。”
张温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正如魏霸所说,他是个读书种子,几乎是无书不读,读得快,记性又好,所以博学多识,懂很多偏门的知识。他人在豫章,但是那本《西域记》他是看过的,后来又自己做过不少研究,接触过不少交州、益州来的胡商。夷州的事,他知道,大秦人用黄金换香料的事,他也知道,所以魏霸一说,他就明白了。
“这么说,我们船厂又有生意可做了?”
“惠恕兄就满足于卖两艘船吗?”魏霸开玩笑的说笑:“不想分一杯羹?”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魏霸一摊手:“那么大的一块饼,我一个人是吃不下去的。再说了,海上风浪大,总得多拉几个伙伴,一起壮胆才安全。”
“那陆伯言……入伙了?”
“嗯。”魏霸点点头:“他那个精于算计的从女陆明朱,很快就会从成都返乡。不过,她除了代表陆家之外,还有一重身份。”
“陛下还是皇后?”
“皇后。”
张温没有再说,他知道这是一个大好机会。魏霸丁忧,暂时在朝堂上、战场上都不能有什么举动,可魏霸不打算闲着,他将目光转向了海外。虽然《西域记》已经成为一部流传颇广的书,但是真正把目光投入海外的人并不多,像魏霸这样坚定的把发展方向转向海外的人更少而又少。可是张温相信魏霸的眼光,他愿意跟着魏霸冒险。
“我欠骆家一个人情。”张温忽然说道。
“欠人情,就还嘛。”魏霸说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直道而行,乃合春秋之义。”
“多谢将军。”
“是我该谢惠恕兄不离不弃。”
张温和魏霸互相看了一眼,会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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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36章 诅咒
赵统顺江而下,来到了吴县。
孙权称王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吴县,吴县实际上就是吴国的国都。后来孙权建都武昌,吴县才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不过武昌是前线,大部分官员的家属还是住在吴县,所以吴县算是一个陪都。孙权这个人不贪图享受,武昌宫也没花什么大力气装修,回到吴县,也没什么失落,反而因为离开了争斗的中心,获得了一份难得的平静。
当然,偶尔免不了也有些失落。一想到奋斗三十年的成果化为乌有,孙权对始作俑者魏霸难免有些怨气。听说魏霸在彭城吃了大亏,孙权大醉一场,在梦里,胜利者变成了他,可惜,醒来之后,发现只不过是一场春梦,又惆怅了许久。
听说孙鲁班回来探亲,孙权落寞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吴王宫里也恢复了几分生气。
孙鲁班像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人还在宫门外,声音就传到了孙权的耳朵里。等她冲进了门,看到孙权苍老的面容,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阿爹,你怎么……老成这样?”孙鲁班抱着孙权的手臂,泣不成声。
孙权眨了眨眼睛,看向牵着赵广的手,仰着脸,怯生生的看着他的孩子,不禁笑道:“这就我的外孙赵安吗?这么大啦。大虎,你都有了孩子,我还能不老,你想父王我做老贼吗?”
孙鲁班扑哧一声笑了,连忙转身喝道:“小子。看你外大父也不知道叫一声,阿母是怎么教你的。”
赵安眨了眨眼睛,嘴一撇,就要哭。孙权连忙推开孙鲁班,弯下腰,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饼,在赵安面前晃了晃:“想不想吃?”
赵安眼泪汪汪的看着孙鲁班。
“我有时候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我生的。”孙鲁班撇了撇嘴,转身就走:“我去看阿母,你们聊吧。”
赵统哭笑不得。
“算啦,算啦。”孙权摆摆手:“让她们女人和女人聊去。我们说点男人该管的事。”他说着。抱起赵安,将饼塞到他的手里,向廊下走去。
赵统连忙跟了上去。
孙权逗弄着赵安,很快就和赵安混熟了。赵安对他紫色的胡须非常感兴趣。不住的用手去揪。揪得孙权唉哟直叫。赵统看了。不由得感慨。这还是当年与曹操、刘备争雄的吴王嘛,脱了这身王服,和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啊。
“成都……不太平吧?”孙权掐着赵安的小脸蛋。忽然说了一句:“丞相和你父亲,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赵统一愣,抬起头,迎着孙权那带着自嘲的眼神,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依然是曾经割据天下的江东猛虎,如今虽然牙落爪软,眼力却还在。别看他一副居家翁的样子,可是天下形势,他还是洞若观火。
“是的,有点波折。”赵统知道,在孙权的面前遮遮掩掩的没有意义,不如坦诚一点。“彭城之战来得意外,丞相有点措手不及。不过,损失虽然不小,却还没有伤及根本。丞相担心会有人误判了形势,所以让我来吴县拜见大王,顺便也满足了一下大虎思亲之情。”
“这么大的损失,还没有伤及根本?”孙权歪了歪嘴:“你们的根本还真够厚实的啊。只是不是知道这个根本是汉家根本,还是魏家根本啊。”
赵统咂了咂嘴,沉默不应。他听得出来,孙权怨气挺重。
孙权在鱼池边坐了下来,将赵安放在腿上,轻轻的晃动着,声音依旧苍老,略带沙哑。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的根本早就被挖空了,现在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躲了被子里,做做梦而已。”孙权说道:“你帮我给丞相带句话,我本来是想给他写信的,不过他那么聪明的人,恐怕用不着我多嘴。我不是输在魏霸的手上,是输在世家的手上。丞相如果还想和魏霸争锋,千万不要和世家做对。”
他抬起头,看着波光粼粼的鱼池,看着池中悠游自在的小鱼,眯起了眼睛:“谁都知道,世家是一碗毒药,喝下去,会烂肠烂肚。可是这碗毒药多少也有一些好处,那就是短时间内能让你变得很强大。我们只看到这碗毒药的毒,不肯喝,可是魏霸却只看到这碗毒药的好,抢着喝。虽说他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我们却看不到了,因为我们已经被他打死了。”
他侧过头,斜睨着赵统:“你可以把这看作一个诅咒。”
赵统叹了一口气:“大王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一个诅咒。”
孙权也叹了一口气:“不要怪我不提醒你,吴会的世家都喜欢魏霸,不太喜欢丞相。小虎听说你们要来,也想请你们过府一叙,依我看,怕是朱据有些不甘寂寞了。唉,我孙家子弟都争先恐后的为魏霸效命,更何况是孙家的女婿呢。再说了,他也不是第一个,陆伯言都为天下先了。”
赵统眉头紧皱,孙权告诉他的情况远比他估计的要严重。在这种情况下,江东的世家居然还依然看好魏霸,不肯心向朝廷?这么说来,丞相的计划大概要落空了。
一想到诸葛亮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赵统就有些无奈。
“其实,我很讨厌魏霸,可是从长远计,我也不会支持丞相。”孙权忽然笑了起来:“我虽然不知道魏霸君临天下之后会不会削藩推恩,可是我知道丞相如果得手,肯定不会容我继续做吴王。这个吴王虽然已经没什么意思,毕竟也是一个王爵,是我父子兄弟四十多年辛苦的成果,能多维持一天,总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赵统吁了一口气:“大王不愧是曾经逐鹿天下的英雄。”
“什么英雄,如今不过是一个等死的老朽罢了。”孙权把目光转回到赵安身上:“难得来一趟,在吴县多住些日子吧。”他顿了顿,又道:“我很喜欢这孩子,很像小时候的子高。”
……
许昌,筹备很久的谈判终于要开始了。费祎是正使,诸葛恪是副使,所以第一次谈判由诸葛恪出面。前一天晚上,诸葛恪特地来拜见费祎,探问谈判的方略。
费祎很诧异,半晌没说出话来:“丞相没对你说?”
诸葛恪很谦逊的说道:“丞相当然有交待,可是文伟是主使,我是副使,我们当然要统一口径。”
费祎耸了耸肩,不知所谓的笑了两声。看到费祎这副模样,诸葛恪很不高兴,明明是饱学君子,偏偏要学魏霸的轻佻模样,真是堕落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魏霸走得近的人,多少都沾染上了那些坏毛病,就连陆逊也不例外。他途经颍川,拜见陆逊时,陆逊也是这副受理不理的样子。
“统一什么口径嘛。”费祎漫不经心的说道:“大鸿胪是归丞相府统辖的,丞相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直接从丞相那里得到指示,又何必再由我来转述一番呢。诸葛君,放松一点,这次谈判,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没必要太当回事。”
诸葛恪忍不住反唇相讥。既然费祎不接受他的好意,他也没必要用热脸贴费祎的冷屁股,大家都公事公办好了。“那以费君之见,什么才是真正的较量。”
“当然是战场上的较量。”费祎瞟了诸葛恪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讥讽:“当初吴王称臣,谈判谈了那么久,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最后能有所突破,不还是因为车骑将军的三路大军包围了武昌?诸葛君,你父亲、叔父虽然都是文臣,可是你带过兵,还几次与车骑将军对阵,不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吧?”
诸葛恪顿时面红耳赤,他瞪着费祎,冷笑一声:“费君所言甚是,只可惜,车骑将军在彭城受挫,要不然的话,连这形式都不用走,直接包围洛阳,岂不更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费祎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不过,在此之前嘛,我们还是要打起精神,和魏人虚应故事一番。诸葛君,你对丞相的心意把握最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不知费君又将操心何事?”
“我啊?”费祎眼珠一转:“我当然有我的事,不过,没必要告诉你。你向我汇报谈判进展就行了,我没有向你汇报的必要吧?”
诸葛恪被噎得直翻白眼。他知道,这次任务不好完成了,费祎根本没打算给丞相面子啊。原本以为费祎曾经是丞相的亲信,多少要给他一点面子,不会像军中的将领那样粗鲁,没想到费祎比陆逊更直接,扣住正使副使的身份,摆出了官威。
更让诸葛恪生气的事,费祎把他的父亲诸葛瑾、诸葛亮并列,直称他们是文臣,等于说诸葛亮的意见是书生之见,当不得真,最后还要靠魏霸、陆逊这样的武将来决定天下走向,这简直是**裸的挑衅。
看来没有兵权在手,说话就是没底气啊。一念及此,诸葛恪更是坚定了要夺回兵权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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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37章 进退之间
魏国派出的谈判代表级别很高,鲁王曹宇为主使,光禄大夫武周为副使,桓范作为参谋,随时出谋划策。曹宇本来准备亲自出席,不过被桓范拦住了。桓范说,最开始的谈判都是试探性的,主使不宜出席,先让副使出面周旋,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免得到时候一句话谈死了,没有回旋余地。而且武周颇有才干,又有谈判的经验,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大王没必要立刻出面。
曹宇答应了,嘱咐武周好好谈。武周原本是沛国竹邑人,谯县升郡,成为陪都后,竹邑就成了谯郡的属地,所以武周也可以算是曹家的乡党。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官路仕途不错,曾经担任过张辽的护军,也就是监军使者,算是曹家信得过的人。
武周知道天子现在的麻烦在哪里,所以对这次谈判不敢掉以轻心。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准备和蜀汉使者好好周旋一番。见到诸葛恪出席,他倒没什么意外,可是谈了几句,他发现诸葛恪神情不对,心思完全不在谈判上,有些心不在焉。
武周沉下了脸:“贵使莫非是远来辛苦?如果是累了,我们休息几天再谈也无妨。”
对武周的欲擒故纵,诸葛恪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微微一笑:“如果贵使觉得休息几天也不碍事的话,我真想休息一个月,可以么?”
武周眉头微挑:“这么说,你们根本没有谈判的意思?既然如此。何必一个月,不如就此打住吧。”
诸葛恪有些无奈,对方不是弱手,根本不怕他的恐吓,气势上很难占到上风,这倒是个问题。他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笑道:“武君如此气盛,莫非是觉得彭城之战占了上风?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想你大概要失望了。”
武周眼睛一斜:“敢请教。”
诸葛恪打起精神。和武周分析时局。谈判谈的是气势。如果不能在开始就从气势上压倒对手,要想在谈判中占到便宜是不太可能的。虽说彭城之战双方的损失差不多,甚至魏霸的损失还大一点,但是魏霸损失的是他的私人力量。而张郃损失的却是国家的军队。这两者的区别是非常大的。最明显的是魏霸实力受损之后。只得雌伏,让出了东线战场的控制权,而张郃战死之后。魏国损失了一万多精锐骑兵,直接失去了对徐州的控制,只得放弃彭城,退守睢阳。
从国家层面来说,魏国显然处于劣势。
“从骑兵的损失来看,你们损失的数量远远比我们多,在凉州失守之后,如此数量的骑兵损失,你们在短期内能弥补得回来吗?如果我大将军出潼关,镇北大将军出颍川,敢问你们还有足够数量的骑兵来作战吗?”
面对诸葛恪的辞锋,武周不得不低下了头。魏国的情况他清楚,就目前来说,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否则曹睿也不会同意谈判。他看着诸葛恪,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个人能做副使,恐怕不仅仅因为他是诸葛亮的侄子,这个人有能力。
成功的压制了武周的气势之后,谈判进入正轨,诸葛恪提出了几个要求:一,曹睿称臣,取消帝号,称魏王,可以选择谯郡或者魏郡作为封地,但是必须让出洛阳。洛阳是帝都,只能由天子居住。二,曹氏宗室取消王爵,降为侯爵。三,削减军队数量,队保留一部分王畿的常备力量之外,其他将领由朝廷指定。
武周提出了魏国的条件:一,取消帝号可以,让出洛阳也可以,但是不是以魏郡或谯郡为封地,而是以并州、冀州、幽州、青州四州为封地,简单的说,就是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归朝廷,黄河以北归魏国,魏国能让出的土地只有现在的京畿,作为向朝廷称臣的表示,其他的地盘坚决不给。二,目前魏国拥有的军队,仍然由魏王指挥。希望像对付孙权那样对付曹睿,那是想也别想。三,魏国称臣之后,朝廷不能从魏国的封地上征召人才。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吵得不亦乐乎。不过,他们都从对方的态度里嗅出了一点味道,双方都想谈成,区别只在于条件上。有了这个共同点,虽然吵得面红耳赤,终究没有撕破脸,谈判的进展虽然艰难,总还算在进步。
诸葛恪每天谈完之后,都会把大致的情况告诉费祎,费祎听了,却不怎么发表意见,只是让诸葛恪写成报告,用快马送往成都。诸葛恪知道费祎不当回事,只得忍气吞声,千里迢迢的向诸葛亮汇报。
武周也会和曹宇商量,然后也会把谈判的进程送往洛阳,只是他们要近得多,消息反馈也快得多。谈了大概十来天,诸葛恪还没有收到诸葛亮的回复,不知道诸葛亮的态度如何,就提出暂时休会,休息几天再谈。曹宇同意了,诸葛恪随即返回江陵,然后派人给曹宇传了一句话,第一期的谈判在许县,靠洛阳近,接下来的谈判应该放在江陵,离成都近一点,以示公平。
曹睿听到曹宇的报告后,很生气,指示曹宇暂停谈判,先晾一晾再说。曹宇按照诏书回复了诸葛恪,一起回了洛阳。诸葛恪得知之后,也不着急,只是把情况向成都做了汇报,转身顺江而下,去了吴县。
与他随行的是刚刚奉命调防广陵的镇东将军马忠。
马忠年约五旬,个子不高,却很壮实,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稳重。一看到诸葛恪,他就露出朴实的笑容,客气的行礼致意:“诸葛君辛苦。”
诸葛恪微微一笑:“将军辛苦,这一次去广陵,将军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马忠点点头:“忠也觉得能浅任重,有些不堪重负,不知诸葛君赶来,何以教我?”
诸葛恪说道:“我准备随将军去扬州,尽可能帮将军找一些帮手。将军带了多少兵来?”
“青羌劲卒五千。”
“五千人,不够啊。”诸葛恪搓了搓手:“巴西诸家没帮衬你一点?”
马忠沉默了片刻,道:“狐忠有消息来,说凑了两千多人,还在路上,不过都是步卒。我现在没有骑兵,到了广陵,一旦有事,怕是救援不及。”
“将军尽力而为就好了,有些困难,暂时不是人力可以克服的。”诸葛恪话里有话的说道:“只能希望镇守彭城的邓艾、周胤小心些了。好在魏军骑兵损失也不小,只要不疏忽大意,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马忠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
湘关,夏侯玄跳下马,将马缰扔给亲卫,快步走进了大门。
小魏征从里面奔了出来,扑入夏侯玄的怀中,奶声奶气的叫道:“舅舅抱,舅舅抱。”
“好咧,舅舅抱。”夏侯玄一把抱起,向上抛起,小魏征兴奋的嘎嘎大笑。夏侯徽从里面迎了出来,打量了夏侯玄一眼,笑道:“兄长什么时候也成了赳赳武夫。”
“赳赳武夫有什么不好。”夏侯玄笑道:“子玉不是说嘛,大丈夫就应该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可惜了你这个大名士,总把他那两句疯话挂在嘴边上。”夏侯徽示意魏征下来,魏征却抱着夏侯玄的脖子,赖着不肯动。夏侯玄拍拍他的屁股,笑道:“没事,我现在结实着呢,全副武装急行军,我不比一个士卒差,抱着他,和玩似的。”
夏侯徽忽然落下泪来,夏侯玄见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起父亲了,当年他也这么抱我。”
夏侯玄一怔,也有些伤感。夏侯徽随即接过小魏征,说道:“你快进去吧,他在里面等着你呢。”
夏侯玄应了一声,快步进了后院,只见魏霸长发披肩,盘腿坐在堂上,双手扶膝,正在吐纳呼吸。听到夏侯玄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却没有起身,而是示意夏侯玄入座。
“准备修道了?”夏侯玄坐了下来,打趣道。
“静静心而已,修什么道啊。”魏霸苦笑道:“我是红尘中人,抛不下富贵和享受,修不了道,成不了仙。”
“那我就放心了。”夏侯玄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你真要修道了,我当初的选择岂不是血本无归。”
“开口就是本钱,你这大名士也不觉得俗。”魏霸忍俊不禁,晃了晃身子:“夷州的事处理得不错,你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怎么样,下一步想去哪儿?”
“我想先看看你的决定。”夏侯玄品了一会儿茶:“你不会真想赋闲三年吧?三年时间,可是生出不少变化。既然不想修道成仙,弃不了这凡尘,还是实际一点吧。”
“有孝在身,不便多动。”魏霸眉头轻蹙,想了想,又轻声笑道:“再说了,我也想看看丞相到了这一步,还能使出什么手段。家父战死,我忽然有些烦躁,不想再慢慢等下去了。等来等去,也不过是妇人之仁,换不来一点慈悲。”
“你想效仿郑庄公?”
“我想做打鸟的那个人。”魏霸瞥了夏侯玄一眼:“我把你请来,是看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金弹。”
夏侯玄笑笑:“你不怕我反噬?”
“我相信你的眼光。”魏霸说道:“我更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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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38章 活神仙
阔别已久的兄长登门,夏侯徽当然要好好招待一番。彭城之战后,魏霸一来是忙,二来情绪也有些低落,身边的人要么是没这胆量,要么是没这本事逗他开心,难得有夏侯玄这样既亲近又有见地的人陪他说话,魏霸的心情也好了些,午饭的时候使多喝了几杯。
大约申时,便有侍从走了进来,附在魏霸耳边说了几句,魏霸沉吟片刻,道:“今日有大名士到访,讲道略作推迟,让祭酒们先用些酒食,准备准备,待会儿好与大名士论道。请几位治头来,先见识一下大名士的风采。”
侍从应了,转身出去。魏霸笑道:“太初,有几位天师道中的人,最近正在湘关论道,待会儿你见一见,也许有些好处。”
夏侯玄没有推辞。他知道魏霸有一个天师道关中区治头大祭酒的身份,虽然他已经离开关中多年,可是这个身份一直保留着,诸葛亮也好,李严也罢,一直未能割断他和关中天师道众的联系,原因也简单,不管他们在政治权谋上有多么高深的造诣,在一些玄而又玄的问题上,他们无法和魏霸相提并论。
他自己也是如此,当初魏霸提出的那个问题,到现在他也没能解答出来。这么多人,唯一一个能将魏霸的问题解答得比较靠谱的是邓飏,他观海而知地圆,从另一个角度得出了张衡的大地如玄卵的推断,是唯一的一个让魏霸惊讶的人。
不过。夏侯玄可不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名士。他估摸着,魏霸既然有心发动雷霆一击,大概也不会有心思真正的去谈玄论道,与天师道众的联络,可能有其他的用意。魏霸自己刚才也说了,他是红尘中人,不会求仙问道。
时间不长,五个面目各异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妇人,一头白发。脸色却非常红润光滑。只有眼角有些淡淡的鱼尾纹,看起来宛若三十出头,特别显眼。
夏侯玄不认识这个妇人,可是他看到扶着妇人的中年汉子时。他愣住了。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张孟玉?”
来人赫然是天师张鲁的庶子张温。张鲁投降曹魏之后。一直被软禁在洛阳,他的五个儿子行动都不能自由,反倒便宜了这个庶子张温。因为他没有机会继承天师之位,所以管制反而松一些。夏侯玄没想到他居然会跑到湘关来了,而且以他的身份扶着这个老幼莫辨的妇人,只怕这个妇人的身份更不一般。
“早在长安之时,我就和孟玉相识。”魏霸站起身来,很客气的对那位妇人行了一礼:“仙姑请入座,用些薄酒。”
那妇人也不客气,竖掌于胸,行了一礼,很客气的坐在魏霸左边的首位。夏侯玄见了,更是心中一惊,连忙躬身施礼:“敢问仙姑道号?”
妇人微微颌首:“妾身张文姬,见过太初先生。”
夏侯玄倒吸一口冷气。
张文姬,第一代天师张陵的长子,嫁入陈郡袁家。陈郡袁家和汝南袁家同属一枝,不过陈郡袁家没有汝南袁家四世三公的显赫地位,后来也就没受到那么大的打击,算是因祸得福。在第一代天师张陵、第二代天师张衡先后辞世之后,张文姬已经是天师道中辈份最长的人,张鲁都是她的子侄辈,张温更是她的孙辈,如今天师道的道众,几乎都可以算是她的孙子辈,没几个是和她平辈的。
粗粗估计一下,这老太太大概有**十岁了吧。
“敢问仙姑高寿。”
张文姬笑了起来,却有着少女般的纯净。“屈指算来,尚有三年方至期颐,不敢称高寿。”
期颐是百岁,差三年百岁,那张文姬现在是九十七岁,绝对是高寿了。她自己不敢称高寿,那只是谦虚罢了。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位九十七岁的老妇人脸色居然如三四十岁的妇人一番,可以想象,这样的人一出现,谁不把她当神仙?
夏侯玄瞟了魏霸一眼,暗自感慨,心道魏霸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这位深居简出的天师道姑奶奶给请出来了。这可是真正的活神仙啊,有她支持,再加上魏霸大张旗鼓,不惜成本的给阵亡将士招魂,有谁会怀疑魏霸神将的身份?搞不好那些愚民顽妇还把阵亡当成登仙了呢。
夏侯玄不敢怠慢,连忙左手挽起右手的袖子,右手拿起案上的酒勺,浅浅的舀了一勺酒,添在张文姬面前的玉杯中,恭恭敬敬的说道:“请仙姑用酒。”
“太初先生,你不是天师道中人,无须这么客气。”
“仙姑,玄乃鲁王子侄辈,云仙姑是我的长辈。”
张文姬略一思索,笑了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那妾身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拿起玉杯,一饮而尽,向夏侯玄示意了一下:“太初先生请入座。”
“谢仙姑。”夏侯玄又客客气气的给她添上酒,这才重新入座。刚才他和魏霸说话的时候,是整个人都坐进了椅子,显得很豁达随意,可是现在面对张文姬这样的活神仙,老祖宗,他却只敢坐了三分之一个屁股,恭敬溢于言表。
没办法,鲁王曹宇的夫人是张鲁的女儿,也算是夏侯玄的长辈,而眼前这位活神仙却是张夫人的奶奶辈,算到夏侯玄这一辈,那就是曾祖辈了,他不敢不敬。更何况这位还不是普通的曾祖奶奶,是位九十七岁高龄,却有着少妇们面容的活神仙。
夏侯玄原本就信神仙,现在看到张文姬,他更是深信不疑。
其实,屋里所有的人都信神仙,即使是两世为人的魏霸,此刻也不敢保证世上一定没有神仙。毕竟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这位老奶奶就算不是神仙,也是半仙了吧。
张文姬入座,张温等人只能站着。夏侯玄很恭敬的向张文姬请教了几个问题,张文姬答了,话语玄妙,连夏侯玄这样的名士都只能听个半懂,其他的天师道徒子徒孙们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多少。整个屋子里,只用魏霸比较镇定,不那么紧张。至于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也没人知道,但是大家都相信,魏神将肯定比他们领悟得多。
……
诸葛恪走进了吴王宫时,孙权正倚着栏杆看鱼,听到诸葛恪的脚步声,他只是抬了抬眼皮,随即又把注意力转到了鱼上。
诸葛恪走到孙权身边,行了礼,静静的看着孙权。
“大王看鱼的时候,可曾看到风云?”
“孤看到风雨欲来。”孙权直起身,拍了拍手,将手里的鱼食抖落池中,笑眯眯的看着诸葛恪:“元逊在丞相身边数月,气质沉稳了许多,大器将成,可喜可贺。”
“臣若有所成,皆是大王栽培。”诸葛恪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看到大王如今的模样,臣心疼。”
“这都是拜魏霸所赐。”孙权落寞的笑道:“魏霸如今吃了苦头,龟缩到荆州去了,你这次来,是丞相想拿我开刀么?”
诸葛恪摇摇头:“大王,你误会丞相了。丞相没有削藩之意,就算这是个必然之举,在他手里也不可能完成,所以……”
孙权眼神闪了闪,摸着紫须道:“前些日子,赵统到吴县来了。”
诸葛恪笑笑:“那是赵云的意思。”
“不是丞相的意思?”
“丞相也不希望江东乱。”诸葛恪放慢了语速,细细的解释道:“但丞相没有打压大王的意思,相反,丞相希望大王能起到藩王的责任。”
“藩王的责任?”孙权眉头一皱:“我的贡献可是一件也不少,礼数也周全得很。”
“大王,藩王者,屏藩之王也。”
孙权慢慢的叹了一口气,胸膛跟着鼓了起来,整个身躯都挺直了些。他又慢慢的吐出气,自嘲的笑了一声:“丞相想在西线动手,又怕东线出事,所以先要把我的本钱都掏空,是不是?”
“大王有战功,方能长久。”
孙权侧过头,瞥了诸葛恪一眼,嘴角歪了歪:“有区别么?”
“有区别。”诸葛恪应声答道:“有天子诏书,大王出兵则名正言顺。大王手中有兵,则宵小们不敢作祟,吴国可安,天下可安。”
孙权沉思良久,缓缓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只是魏霸在广陵大半年,将我江东搜刮一空,若无支援,我怕是出不了多少兵。再者,你们肯定魏霸不会死灰复燃?”
“至少两三年内,他恢复不了元气。”诸葛恪肯定的说道:“至于军资器械,丞相会统一调拨。只是大王也清楚,现在国家困难,可能还需要大王多想想办法。待过了这个难关,天下太平,丞相再补偿大王便是。”
孙权不置可否的笑了两声,转头看着诸葛恪:“你回来么?”
诸葛恪摇摇头:“臣另有任务。不过,迟早会有和大王并肩作战的机会的。”
孙权眉头一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由步骘担任主将了。元逊,你看如何?”
“甚好。”诸葛恪笑了起来:“另外还有一件,大王称尊号多年,这王后之位一直空悬,陛下甚是关心。大王,你看是不是也该把这件事给办了?大王着意于哪位夫人,上书朝廷,陛下下诏册封便是。”
孙权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心酸,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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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39章 两个世界
泰山羊家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新上任的兖州刺史钟毓。
兖州原治廪丘,最近因为战事的原因,州治暂时移到了定陶,为的是能及时支持睢阳的大将军司马懿。从定陶赶到南阳,要走很久一段路。钟毓一上任,就先赶到南城来,自然有其不得已的原因。
青州、冀州的市场混乱,已经渐渐的辐射到了兖州,泰山、济北、东平等郡无不波及,济阴、陈留也不例外。特别是陈留的丝市,因为战乱的原因,本地丝织品生产本来就陷入困境,再被外地来的生丝冲击,经营丝品的世家损失惨重,不少作坊已经关门了。
对兖州刺史钟敏来说,要想稳定民生,就要先稳定市场,否则再怎么折腾都是杯水车薪。
冲击陈留的生丝并不是外地的,而是青州以及兖州的泰山等郡,当然也包括豫州的沛国、徐州的彭城,这些地方人口密集,郡界、州界又犬牙交错,往往百里便是一郡,甚至一郡,各州刺史、各郡太守都要政绩,所以管理起来难度非常大。身为兖州刺史,钟毓也只能先拿自己属下的泰山郡开刀。
他走访的第一家,就是南城羊家。因为现在泰山郡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羊家。卖到陈留的生丝,几乎有三成是羊家倒卖的,可是羊家之所以能以低价冲击陈留的生丝市场,是因为他们通过贩米的生意赚了大钱。
他们的米来自海上,量大价廉。对于因为长年的战事而受损的兖州、青州甚至冀州百姓来说,卖了自己种的麦子,再买羊家的米,不仅能保证吃饭,还能小赚一笔。
当然了,羊家也不傻,这么做的附带条件就是要把所有的蚕茧都卖给他,价格很公道,绝对是市场价。普通百姓可没什么觉悟可言,既然不吃亏。还有一点蝇头小利。何乐而不为?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羊家拥有了大量的生丝资源,他就能控制市场价格,从中牟利。
谁都知道,羊家贩卖的米是交州米。他们的供应商就是位于朐县海外的岛上。现在叫麋家家。被汉军水师控制着。交州据说是一年三熟,土地肥沃,日照又好。学习了中原人的耕作技术之后,现在已经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大米大量外销,向青州、兖州倾销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能从中分一杯羹的都发了财。
羊发接待了钟毓,态度很恭敬,谈判却不顺利。羊发只问了钟毓一句话:中原鏖兵多年,百姓食不裹腹,从外地购米缓解粮食危机已经是公认的解决办法之一,就连洛阳皇宫里都在食用交州来的米,那我做这个生意有什么不妥?至于赚钱,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我羊家大大小小上百口人,不能不吃饭吧。至于生丝,如果你觉得我扰乱了市场,那也好办,我不在陈留卖了,我卖到荆州去,卖到交州去,说实话,卖给海外胡商赚的钱更多。我都不用亲自去,只要放出风声,马上就有胡商赶来买,运费都省了。
钟毓也有些无奈,打了这么多年仗,魏国经济捉襟见肘,已经没有多少调控市场的实力。于今之计,只有动用政府的强力手段,强行管制。可是这样一来,恐怕就把这些世家得罪光了。钟家也是颍川大族,钟家暗地里也在和荆州、交州来的商人做生意,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世家也是人,把仁义挂在嘴边上,是为了能出名,能做官,出名做官,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求利。夺人财路,等于掘人祖坟。身为世家子弟的钟毓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身为朝廷官员,又必须遏制住这场没有硝烟的掠夺。
世家和世家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如果不控制住泰山世家,那陈留世家的利益怎么办?
“大将军在睢阳与敌寇对垒,需要陈留、济阴的诸家支持,羊家与大将军有婚姻之约,想来也会为大将军分忧。陈留诸氏也与羊家多有联系。羊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因利伤义,那就不好了吧?羊家也是礼义之家,羊公悬鱼,堪为千古楷模,想必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伤了气节。令尊也是朝廷官员,牧守一方,你想想看,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又当如何是好?事同此理,人同此心,还请羊君体谅我初临兖州,诸事艰难,多少让一步。”
羊发笑笑,钟毓软硬兼施,不仅搬出了他的祖父羊续,还拿他在上党任太守的父亲羊衜来威胁他,他不能不予以表态。
“既然使君不远千里,光临寒舍,发又岂能不为之动容。这样吧,兖州的生意,我不做了,可若是有人要中伤我羊家,还要请使君仗义执言,主持公道。”
钟毓苦笑。他知道羊家因为蔡家的原因,一直和青州刺史王凌不对付,羊发从兖州收手,估计要集中力量打击王凌了,羊家给了他面子,他不能不给羊发还人情,到时候免不了要替他说几句好话。否则的话,只怕会遭人诟病。
“那是自然。”
送走了钟毓,羊发回到后院,把事情向蔡夫人做了汇报。蔡夫人听了,赞同羊发的决定。民不与官斗,羊家再有实力,毕竟还是民,惹急了钟毓,羊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卖钟毓一个面子,将来和王凌斗法的时候也好有个帮手。
“和你舅舅联系一下,看看他们那儿有多少生丝,一并收了过来吧。”蔡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让他们也尝尝外销的甜头,别总把目光看着洛阳。”
“喏。”羊发躬身应了,退了出来。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母亲,大将军曾经说过,今年五月要迎娶妹妹过门,这事……”
蔡夫人皱了皱眉,有些苦恼。一来羊家不看好曹魏,总觉得夕阳西下,国祚不永,二来她也不看好司马家。司马师薄情寡恩,羊徽瑜嫁过去不会有好结果倒还在其次,他们父子如今权威日重,大有强臣凌主之意,这要是一个闪失,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世家结亲,是为了强强联手,可是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这种权臣往往爬得高,跌得也惨,历来跋扈的权臣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毕竟像曹家这样能篡位的是少数。
“春天到了,过些日子,我们去踏青吧。”蔡夫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羊发眨眨眼睛,心领神会。
……
洛阳,骠骑将军府。
曹洪费力的挤进了宽大的椅子,皱了皱眉:“太小了,不舒服。”
夏侯懋忍俊不禁,用手中的筷子指点着曹洪的肚子说道:“我说阿叔啊,你不看看你的肚子有多大,早就让你少吃点,你就是不信,现在好,连最大的椅子都坐不下了。要不,你还是跪坐吧。”
“那可不行,老子这腿吃不消了。”曹洪花白的眉毛耸了耸:“看来,还得让我女儿给我重做一套专用的家具才行。要单独设计,适应老夫这种身板的。”
夏侯懋无语,曹洪这可有点炫耀的意思了。荆州来的新式桌椅,一套十金起价,曹洪这一套是高档货,起码五十金,几乎是普通人家的所有家产,他居然还不满意,要订制。订制的当然也有,由专门的人上门量尺寸,用普通木料做小样,然后修改定稿,最后用交州来的名贵木料真正打造,前后流程近半年,费用更是惊人,翻一番都是小意思。曹洪如今有钱,不仅要订制版,还要他女儿出面,帮他联系最好的匠人定制,这是**裸的炫耀啊。
没办法,谁让他女儿现在是关兴的夫人呢。人家有这资本啊。
曹洪瞟了夏侯懋一眼,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像他们这种没什么机会在朝堂上争权夺利的富贵闲人,现在只剩下比谁有钱这个乐趣了。外面打仗打得尸山血海,百姓饿得卖儿卖女,跟他们堵都没什么关系,他们该享受的还是一样享受,交州来的各种奢侈品一样畅销抢手,关上洛阳城门,里外就是两个世界。
“子林啊,给你看样好东西。”曹洪招招手,让人拿过一个水晶罐子来,打开盖子,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涌了出来。夏侯懋连忙向后缩了缩,掩住口鼻:“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腥?”
“你懂个屁。”曹洪用手指挖了一点,送到嘴里:“这是深海巨鱼之油,食之能软化血管,减小中风的危险,每天吃这么一点,和你练一天的云手一样的效果。就是太贵了,这么一小罐,就要五金。”
夏侯懋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我说阿叔,你最近又找到什么新财路了,这哪是吃油,简直是吃金子啊。”
“不瞒你说,不是我找到新财路了,是你那好兄弟找到好财路了。”曹洪把罐子递给夏侯懋,示意他尝一口,借着靠近的机会,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搞到了一些马铠。”
夏侯懋一惊,险些把手里的水晶罐扔在地上,吓得曹洪脸上的肉直哆嗦。
“马铠?有多少?”
曹洪伸出手,在夏侯懋面前晃了晃:“你帮我去问问仲权,看他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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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40章 投石问路
谁也不会否认,马铠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其作用不亚于水师的楼船,攻城的烈火弹,对于一向占据骑兵优势的魏国来说,有没有马铠,直接关系到在与蜀汉的对抗中还有没有优势可言。
张郃付出了惨重代价,重创了魏霸的骑兵,虽说在朝堂上并没有得到什么赞誉,可是明眼人都清楚,这次战事是值得的,至少打断了魏霸的攻击势头。没有了骑兵,就算有马铠也没有用武之地。在平原地带,骑兵的优势还掌握在魏军的手里,魏霸被迫退出东线战场就是明证。
实际上,很多人心理都清楚,当时如果司马懿及时跟进,这是一次斩杀魏霸的绝佳机会,远远不是重创他这么简单。如果能杀死魏霸,不仅可以消除东线战场的隐患,还能极大的提升魏军的士气,说不定还有反攻的机会。
之所以不说,只是因为事已至此,说也无益。可是不说,并不等于大家不清楚。
在魏霸被迫以守孝的名字退出东线战场之后,两国间的形势一时缓和下来,谈判也开始了,似乎双方都无力再战,有意讲和。可是大家都清楚,谈判不过是个幌子,双方都想喘口气,等缓过劲来,还会进行一场更惨烈的厮杀。而很多准备工作,现在就要开始了。
马铠出现在曹洪的手中,不能不说是一个意外。细想起来,却又在意料之中。
当年能卖烈火弹,现在为什么不能卖马铠?反正魏霸已经退出战场。卖马铠不仅能赚钱,还能借敌人之手,给政敌以致命打击。为了在朝堂上取得胜利,在战场上通敌的事都屡见不鲜,何况是卖点装备。
“五十?五百?”
“现在只有五十,生意做成了,五百也不是不可能。”曹洪笑道:“不过,你知道的,这东西……控制得很严,所以……非常贵。”
“有多贵?”
“二十金一套。”曹洪又加了一句:“包括一套相同质量的骑甲。”
“不贵。”夏侯懋虽然打仗不行。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他立刻意识到五十套铠甲的作用。五十套。装备大军肯定是不够的,装备将领的亲卫骑,在关键时刻用来冲阵,却是绰绰有余。好钢要用到刀刃上。装备了五十套高质量铠甲的精骑冲在最前面。就像给长矛装上了最锋利的矛头。杀伤力大大增强。
就是这价格有点咬手,五十套,就是一千金啊。
夏侯懋沉吟着。他自己肯定是用不了。夏侯霸才是最合适的买主,可是夏侯霸恐怕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他们虽说不是一家,可是夏侯氏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曹洪找他来,大概也是希望他们一起把这五十套马铠吃下来。
“阿叔,这是好东西,值这个价,可是……”夏侯懋拉长了声音,看着曹洪:“能不能分期付款?”
曹洪一咧嘴,坚定的摇了摇头。
夏侯懋很犹豫,他不是拿不出这一千金,这些年做生意还是赚了点钱的。可是拿出来之后,他的流动资金就少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手头就紧了。
“你知道为什么能这么便宜么?”曹洪摇晃着身子,得意洋洋的问道。
“为什么?”
“这是一颗石子,问路的石子。”
“问路的石子?”夏侯懋更糊涂了:“谁要问路?”
曹洪倾过身子,在夏侯懋耳边嘀咕了一声。夏侯懋顿时瞪大了眼睛:“是他?”
“嗯。”曹洪点点头:“我知道你拿不出来这么多钱,不过有人拿得出来。你让清河找个机会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可能。这可是大功一件,别说我没有关照你。将来事成,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夏侯懋欣喜若狂,站起身,连连作揖:“阿叔,真要成了,我保你万世富贵。”
“万世富贵太久,我就希望他们不要总惦记着我的钱。”曹洪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现在紧张得很啊,谁知道哪一天,这天又变了呢。”
夏侯懋连连点头,顾不上再和曹洪絮叨,转身匆匆离去。
两天后,夏侯懋跪在了曹睿的面前。
彭城之战结束后,谈判虽然不太顺利,终究是开始了,天气也慢慢的暖和起来,曹睿的病情有了些起色。脸色虽然还是有些白,精神倒还可以。
听完了夏侯懋的话,他沉默了很久。这个消息听起来太诡异,他不像夏侯懋那样激动,更多的是警惕。他摸着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思索了半天,最后慢吞吞的说道:“马铠可以收下,但是这件事却不可仓促。若是真的,当然是好事,可若是一计,我们损失就大了。”
“陛下圣明。”夏侯懋松了一口气,他只管传递消息,行与不行,那是天子的事。天子答应把马铠收下来,他的好处就到手了。
看到夏侯懋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曹睿暗自叹了一口气,先帝怎么会看中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夏侯懋退了出去,曹睿在殿上坐了很久,眼神一时发亮,一时又充满疑惑。
……
关中,李严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他走得又快又急,脚步生风。
他接到了两个消息,两个消息都和魏霸有关,也和他有关。
第一个消息:魏霸将襄阳的魏家铁作搬走了,搬到哪儿去了不知道,反正不在襄阳了。他已经付了魏霸五千套马铠的巨额资金,却一套马铠都没看到,现在更好,连铁作都不见了。魏霸想干什么,想卷款潜逃,还是想借鸡生蛋,拿我的钱去恢复元气?
明知这不太可能,可是李严还是很不安。这可是一笔吓死人的巨款,比诸葛亮当初欠魏霸的钱还要多。那四万金已经拖得诸葛亮体无完肤,如果被诸葛亮知道这件事,查到他的头上,这笔亏空他是扛不住的。
第二个消息:魏霸以为亡父招魂的名义,招集了天师道各区的重要头目齐聚湘关,说是谈玄论道,可是谁知道他们究竟谈些什么。天师道的大本营在益州,除了关中治和洛阳之外,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成都周围。魏霸把这些人招集到湘关,很可能是想通过他们的耳目对益州的民间施加影响——益州信天师道的人可不少,不管是家资殷实的世家豪强,还是食不裹腹的普通百姓。
在战场失利的情况下,转而寻求民心的支持,这一点李严可能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特别是其中有关中治的情况下。在李严的心里,关中已经是他的地盘,魏霸这么做,就是在挖他的墙角。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严快要暴走了。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法邈走了进来,躬身施礼。
“大将军。”
“伯远啊。”李严在转身的刹那间,脸色缓和了下来,虽然还是看不到笑容,却没有了那种狠厉。“最近身体怎么样,可曾找天师道的祭酒们看看?”
法邈笑笑,他知道李严究竟想问什么。“大将军有所不知,天师道的祭酒们去义阳为故镇东大将军和阵亡将士招魂,现在又去了湘关论道,哪里还有时间给我祷祝。不过也没关系,我回家之后,食乡土之气,已经好了。”
“去义阳为魏延招魂的事,我知道,怎么又去了湘关?”
法邈掩着鼻子,笑了起来:“大将军,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什么意思?”李严被法邈搞得糊涂了。
“魏车骑在彭城失利,其实细说起来,也不能算战败,只是没能像以前一样大胜罢了。丞相趁着他守丧的机会,派马忠前往广陵,这摆明了是要夺他的兵权。碍于孝道,陛下不下诏夺情,他就不能自己主动要求夺情,要不然岂不成了笑话。既然如此,他干脆就把天师道的头目们请到湘关论道,以示无出山之意。请了那么多人,如果不请关中区的,岂不是显得故意和丞相做对?”
李严眼神闪烁,并不完全相信法邈的解释。
“当然了,招集天师道头目论道,不仅有赌气的意思,还有收拢人心的目的。大将军也知道的,他之所以能得到荆州、扬州那些蛮子的拥戴,一方面是有他的赫赫战功,另一方面和他借鬼神而御众也分不开。现在战场上受挫,当然更要借鬼神之力来维护人心,免得积累多年,一朝土崩瓦解。”
李严眼珠转了转,脸色缓和了些。法邈的这个解释应该是比较接近事实的。
“大将军,你和魏车骑同舟共济,不会不理解他现在的处境。不过,大将军为魏车骑担心的同时,更应该关注一下自己的安危。”
“我?”李严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魏车骑受挫,自顾不暇,此时此刻,大将军不觉得后背有些空落落的,无依无靠吗?”法邈收起了笑容,很严肃的说道:“我听说,骠骑将军最近和成都的书信往来可有些频繁。”
法邈不说还好,这么一提醒,李严顿时觉得自己后背不仅空落落的,还有些凉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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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942章 非战之罪
司马懿伸手按在司马昭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司马昭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与此相反,作为受伤程度最重的兄长却只是情绪不高而已,远远谈不上愤怒。
司马昭惭愧的闭上了嘴巴。
司马懿默默的推着司马昭,继续向前走,司马师一声不吭的跟在一旁。司马昭习惯性的侧着身子靠在轮椅扶手上,托着腮,眼神闪烁。
过了一会儿,司马懿说道:“子上,你说得对,东线恐怕要出事。”
司马师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也许是个机会。”
司马昭道:“这个机会恐怕不是给我们父子的。”
“不是我们的,也可以为我所用啊。”
司马昭笑了一声,瞟了司马师一眼:“兄长,你能抢得过陛下么?”
司马师眼珠一转,咂了咂嘴,含笑不语。司马懿看了他一眼,却露出会心的微笑,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争不到,不如静以待变。”
……
夏侯霸看着穿戴整齐的五十骑,眼中的狐疑大于惊喜。
没错,穿上了新甲的五十骑威风凛凛,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威压,虽然还没有实战检验,但是以夏侯霸的眼光,当然看得出来这五十骑足以当得百骑甚至两百骑,就是和虎豹骑精锐相比,他们也不遑多让。如果用他们作为冲锋阵型的锋矢,威力不可小视。
可是,他依然狐疑。他看着目光灼灼。跃跃欲试的四弟夏侯威:“季权,你没传错旨意吧?”
夏侯威今年刚刚三十岁,好武任侠,刚从凉州游历归来,便奉诏来到夏侯霸的军营,送这五十套马铠给夏侯霸的同时,也传达了天子的旨意。天子要夏侯霸与王凌合作,出击徐州,收复要塞彭城。
夏侯霸怀疑自己听错了,彭城是那么好夺的么?没错。他手下还有一万多人。其中有七千多骑,王凌麾下也有近两万步卒,可是彭城里也有过万的步卒,而且是刚刚经过血战考验的。领兵的将领除了原来的周胤、丁奉之外。又多了一个险些击杀张郃的邓艾。别说他和王凌联手。就算再加上司马懿,恐怕也未必能轻松收复彭城。
所以他觉得是不是夏侯威做事不靠谱,听错了。
夏侯威也知道兄长是什么意思。他不耐烦的说道:“我都说三遍了,没错,陛下就是这个意思。他连战术都安排好了,还能有错?”
夏侯霸也知道自己的怀疑可能不成立。曹睿虽然没打过仗,却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君主,他知道自己没有武皇帝的用兵才能,所以通常不干扰前线将领的指挥。这次一反常态,甚至规定了出战的战斗序列,形同遥控指挥,这本身就说明其中有问题。
他之所以怀疑夏侯威,是因为夏侯威没有带诏书,他带来的是口诏,换句话说,如果出了事,皇帝陛下可能不认账。
夏侯霸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按照曹睿的要求进军,他先派人联系还在鲁国的王凌,让他率军向彭城靠拢,然后下令副将牛金率领三千骑,突入徐州,准备切断彭城的援军。夏侯威以都尉的身份领骑兵五百,随牛金出战。装备了马铠的五十骑,就交给了夏侯威。
牛金、夏侯威随即出发,直扑下邳。
……
镇东将军马忠到达淮阴,很快就迎来了吴国的援军。步骘奉孙权之命,率领两万大军赶来助阵,其中有骑兵三千。在魏霸的主力骑兵遭到魏军重创之后,这三千骑兵可谓是雪中送炭,大大增强了实力。
这些骑兵都是当初诸葛亮在关中时向孙权出售战马,帮孙权建立起来的。因为一直没有上阵,所以也没什么损失,这才能保留到现在。
马忠从牂牁而来,手下根本没有成建制的骑兵,能得到步骘的帮助,特别是有了这三千骑兵,总算松了一口气。
步骘却不怎么高兴,即使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也有些郁闷。他是成名多年的吴国大将,兵力又远远超过马忠,却要听马忠的指挥,这让他觉得很憋屈。不过,出发之前,孙权特地召见了他,和他说明了其中的玄机,他再不愿意,也只得忍气吞声。
马忠知道自己的境遇,对步骘非常客气,有什么事都主动和步骘商量。步骘就是淮阴人,对淮阴的地形熟悉,行军作战,当然要以他为主。这份礼遇让步骘郁闷的心情多少也有些缓解。
就在这时,他们接到了周胤的求援,夏侯霸再起大军,扑向彭城,其先锋骑兵已经杀向下邳,有切断彭城后路的迹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请镇东将军立刻派大军支援。
马忠和步骘都很诧异。去年一场恶战,双方损失都不小,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如今又是春天,马瘦力弱,根本不是骑兵发威的时候,夏侯霸怎么会挑这个时候出兵?
不管他们能否想通,既然周胤求援,他们当然得救。马忠和步骘商量之后,觉得先派骑兵去接应一下比较好。骑兵的速度快,也许他们一到,夏侯霸就退了也说不定。
步骘答应了,随即派儿子步阐率骑兵三千,驰援彭城,自己亲率一万步卒跟进。
步阐和牛金在下邳相遇,随即交手。步阐本来以为双方兵力相近,可以一战,不料刚一交战,夏侯威率领五百骑兵就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五十骑人马俱着精甲,不惧箭射刀砍,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骑兵,顿时吃了一个闷亏,险些被冲杀在最前面的夏侯威一矛挑杀。
步阐大败而归,三千骑损失近千。
步骘闻报大惊,连忙收住了脚步,以免被魏军骑兵抓住机会冲击。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马忠,请他率领主力来援。还没等马忠赶到,他却收到了一个消息:周胤等人弃城而走,在武原击败了赶来的王凌之后,一路东撤至东海郡郯国。
夏侯霸轻松收复了彭城,进而又轻松的攻克了下邳,会合了王凌之后,三万步骑杀向淮阴。
步骘这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劲。他不敢怠慢,立刻把消息报告给马忠,同时率军迅速后撤至淮阴。魏军有明显的骑兵优势,如果发生野战,他会很吃亏。
马忠接到步骘消息的时候,也接到了周胤的解释。周胤说,本该固守待援,奈何援军被魏军重创,人心不安,恐怕难以坚守,为了保存实力,只好主动退出彭城。败军之将,无颜再见尊颜,我去东海和水师会合了,请将军想办法收复彭城。
马忠恍然大悟,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魏霸与诸葛亮的较量,他和周胤都不过是棋子。诸葛亮要夺魏霸的兵权,魏霸就给他出个难题,周胤主动放弃彭城,撤出徐州,让他和夏侯霸面对面,借夏侯霸的刀来杀他。
步阐提到的那些马铠,也许就是魏霸送给夏侯霸的谢礼。
马忠无可奈何,面对气势汹汹的夏侯霸和王凌,他自知不是对手,只得主动放弃淮阴,后撤至广陵县,背靠大江而守,放弃了江淮攻势以来所有的成果。
马忠刚到东线战场,立足未稳,就遭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惨败。
……
夏侯霸站在淮阴县的城头,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笑意。
他知道这场胜利与他无关,不过是一些无耻的政客之间的勾结罢了。不过,他也清楚需要这一场胜利,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需要一个人来抗衡大将军司马懿,他选中了他夏侯霸。
“恭喜将军。”王凌站在夏侯霸身边,笑眯眯的拱拱手。田豫站在不远处,扶着城墙,神色漠然。
“王使君,何喜之有。”夏侯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我都知道这里面的真相,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不然。”王凌摇摇头,抚着胡须笑道:“这一战,看起来赢得蹊跷,其实并非无迹可寻。若非诸君去年的那场大战重创了魏霸,逆蜀内部不发生权力之争,将军又怎么能如此轻松的收复徐州?世上本就无纯粹的战事,所有的战事都不过是朝堂上斗争的延续。将军,你很快就要身负重任,可不能满足于做一个斗将啊。”
夏侯霸眉毛一耸,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看向王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使君高见。”
“不是我的高见,是我的别驾王基的高见。”王凌压低了声音,轻声提醒道:“陛下对将军寄予厚望,将军当好自为之。”
“多谢使君提醒。”夏侯霸悚然惊醒,连忙退了一步,躬身施礼。“使君,王基现在何处,我能否向他当面请教?”
王凌笑笑:“请教可以,却不能挖我的墙角。”
夏侯霸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刚刚正是打这个主意。他知道天子对他期望甚大,可是他也清楚自己在权谋上没什么造诣,听说有这样的人才,就起了挖角之心,不想一下子就被王凌识破了。
王凌得意的笑了笑:“王基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我推荐一个人给你吧。”
“敢请教。”
“我的至交王昶王文舒。”王凌道:“他刚刚卸任兖州刺史,如今在洛阳闭门读书。将军回洛阳后,若能将此人罗致麾下,对将军必然大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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