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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刁难
李严的话一出口,众人就觉得脑后阴风阵阵,都沉默起来,谁也不敢再多一句嘴。李严大概是觉得说得有些过火,放缓了语气,鼓励了一番,却怎么也无法将气氛缓和过来,即使孟达在一旁帮衬也无济于事。
原本应该是一场鼓舞士气,拉近关系的展示,现在却有些不祥的味道。
回到大营之后,隐蕃来到了李严的大营,还没开口说话,李严便叹了一口气:“元丰,看来魏霸的影响力远比我们大,我看孟达都有些偏向那小子,这仗……难打了。”
见李严这么说,隐蕃倒不好再说,只是耐心的说道:“魏霸少年骤贵,难免有些骄气,现在将军又要倚重于他,他摆些架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将军位高权重,要与丞相争锋,更当礼贤下士,屈已从人。只要能打赢这一仗,击败了丞相,辅佐圣君,建不世功业,百年之后,无愧于先帝,无愧于青史,魏霸之流,充其量不过是廉颇而已。”
李严嘿嘿一笑:“他是廉颇,我却是赵括么?”
隐蕃连忙躬身:“将军,蕃不是这个意思。”
李严摆摆手:“我知道了。元丰,你我虽然相知日短,却一见如故。你也知道,魏霸不来,我可以攻下襄阳,却难免会有大损伤。为国家计,还是要他尽快到襄阳来才好。你能不能去一趟临沅?”
隐蕃一愣,随即应道:“敢不从命。”
李严苦笑一声。起身走到隐蕃的身边,拍拍隐蕃的肩膀:“元丰,辛苦。”
“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蕃理当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甚好。我子李丰不在此,我待元丰若子,元丰当待我若父。”李严盯着隐蕃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看着李严的眼睛,隐蕃忽然觉得一阵心悸,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了一般。他连忙躬身道:“将军,蕃必竭诚以报将军。”
李严松开了隐蕃。脸上露出疲态:“我有些累了。明日起。我会安排冯进等人攻战汉水,切断浮桥,可能的话,先攻克樊城。再围襄阳孤城。估计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完成。这段时间。你正好去临沅。帮我好好看看魏霸的实力,看他究竟是全力以赴,还是虚浮应付。”
隐蕃应了一声。转身出帐。李严目送他离开,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帐门之外,李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入怀,慢慢的掏出一封信,在眼前凝视了很久,却没有拆开,他将信凑到前上点燃。竹纸被火烤得卷了起来,照亮了李严阴沉的眼睛,照亮了他鼻翼两道刀刻般的皱纹。
隐蕃回到自己的帐篷,才觉得一阵冷汗透体而出。他坐在案前,静静的坐了很长时间。李严刚才那句话让他心惊肉跳,他不知道李严刚才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试探他的话。作为一名间谍,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应付一切意外情况。
李严让他去临沅催魏霸早点来襄阳,这件事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左思右想,揣摩着李严的心思,觉得这似乎没有什么疑点。魏霸以机械之术闻名天下,要攻城,有他这样的人才的确可以增加不少胜算。不过,也正因为魏霸的机械之术高明,司马懿才不希望魏霸太早到襄阳来,李严让他去临沅催促魏霸,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隐蕃又想了很久,执笔写了一个小纸条,又细心的卷起来,塞到袖口的衣缘里,又小心的抚平褶皱,直到看不出一点破绽。
第二天,隐蕃带着十几个卫士,向临沅赶去。这些卫士都是李严安排来保护他的,其实也可以说是监视他。隐蕃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不过,隐藏还是借着出恭的机会,把袖缘里的纸条压在一块石头下面。在他离开小半个时刻之后,草从里穿出一个魏军细作,取走了这份情报。
当隐蕃到达江陵的时候,司马师收到了这份情报。他沉思半晌之后,带着情报来见司马懿。
“父亲。”
正斜靠在案几上,注视着一副地图的司马懿侧着脸,斜睨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再说。司马师一边坐下,一边将隐蕃的情况送了过去。司马懿也没有接,就着司马师的手看了一眼。纸条上的话说得很隐晦,看起来像是几句无病呻吟的诗,其实全是隐语,只有相关的几个人能看明白。
“李严心很大,胆子却很小,战法很保守嘛。”司马懿端起水杯呷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可不太像他的脾气。”
司马师笑了:“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实力不济,面对的是我大魏的真正主力,可不是那些乌合之众,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嗯。”司马懿笑笑:“子元,你不知道,这种人才可怕呢。因为他会变,看到弱者,他会是一头猛虎,看到强者,他却暂时收起爪牙,扮作一头无害的小鹿,可是当你露出破绽,他就会用他那漂亮的鹿角,一下子就要了你的命。”
司马师似笑非笑的看了司马懿一眼:“莫非他比孔明还要难以对付?”
“为什么不能?”司马懿盯着司马师,慢吞吞的说道。
司马师却不笑了,他眉心微蹙,轻声说道:“父亲以为张郃没有攻破关中,是因为张郃无能?”
“我从来没有说过张郃无能。”司马懿摇摇头:“我当然也没有说诸葛亮无能,但是和李严相比,诸葛亮还有迹可循,你多少能预先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李严这样的人,你很难预测他的下一步动作。”他下巴一挑,指向司马师手中的情报:“我们本来有隐蕃这枚暗棋。可是现在隐蕃去了临沅,我们在李严身边没有眼线了。他的这个战法,谁能保证不会变?”
“可是这样的战法中规中矩,的确是比较稳妥的战法啊。”司马师狐疑的问道:“父亲,你觉得李严是故意支开隐蕃?”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怀疑。”司马懿捻着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是不是这么回事,要看李严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这么用兵。可是……”他沉吟了片刻:“其实。不管是变还是不变。我们都无法猜到他的心思。最大的变数,还在于那个年轻人,我很担心隐蕃的安全。”
司马师心神一凛。
“别忘了,魏霸可是做过间的人。彭珩又去见过他。他大概已经知道隐蕃是间。你说他会不会杀了隐蕃。以绝后患?”
司马师大吃一惊:“父亲,那我们要不要通知隐蕃?”
“不用。”司马懿冷冷一笑:“隐蕃既然为间,那就有赴死的准备。我们倒不妨借着隐蕃的生死。来看看魏霸和李严之间究竟是真的不和,还是故弄玄虚。”
司马师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记住,不要轻易插手。不要因为隐蕃一个人的生死,而乱了我们的大计。”司马懿幽幽的说道:“也许隐蕃死了,对我们更有利。”
……
隐蕃赶到临沅的时候,魏霸正在练兵,秋后征召起来的一万多人正在演练阵型。一声令下,将士们手持木戟、钝刀,箭矢飞驰,喊杀声震天。
魏霸站在将台上,看着正在操练的将士,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走到指挥台下的隐蕃,招了招手:“你就是骠骑将军的使者,降人隐蕃?”
隐蕃愣了一下,躬身答道:“正是在下。”
魏霸皱皱眉:“你上来。”
隐蕃不解,不过还是提起衣摆走了上去,站在魏霸身后。魏霸指了指正在厮杀的士卒:“你觉得这些人能用吗?”
隐蕃瞟了一眼,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魏霸是什么意思,看魏霸的脸色,不像是要询问他的样子。既然不是询问,那自然就是刁难了。一想到魏霸迟迟不肯动身去襄阳,隐蕃大约明白了一些。
“蕃本书生,不知兵。”隐蕃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将军百战百胜,练出来的兵,想必都是精兵。”
“照你这么说,我是故意推诿,有兵在手,却不肯前去支援骠骑将军了?”魏霸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骠骑将军让你来,是想问责于我吗?”
隐蕃暗自苦笑,心道这人果然蛮横,怎么回答,都无法避免被他找到发飚的借口。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将军误会了,骠骑将军派我来,只是想看看将军准备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起程而已,并无问责于将军的意思。”
魏霸嘿嘿冷笑了两声,转过身去,继续看操练,把隐蕃晾在那里半天没搭理。隐蕃如坐针毡,却又不好乱动。他极力保持着镇静,默默的站在魏霸身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就在隐蕃觉得脚发麻,腿发软的时候,魏霸突然说道:“隐蕃,你知道我曾经在长安为间吗?”
正在苦撑的隐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零,思索片刻,恭敬的答道:“在下听说过将军的功绩。”
“那你到成都来,是不是也想效仿于我?”
隐蕃沉下脸,一脸严肃:“将军莫以己推人。隐蕃出身寒门,仕进无门,闻说蜀中有圣天子绍继大汉炎德,骠骑将军礼贤下士,这才不远千里,前来投效。将军如此观,岂不是拒天下人于千里之外?”
“巧言佞色鲜矣仁。”魏霸冷笑一声,声色俱厉。“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来人,给我把他推下去,斩首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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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狐假虎威
两个武卒拥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将隐蕃擒住,拖下指挥台,摁倒在地,拔出雪亮的战刀,高高举起,一刀劈了下来。
隐蕃哀叹一声,心道真是倒霉,遇到蛮不讲理的对手了,千里迢迢的跑到临沅来送死。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连争辩都放弃了,索性慨然赴死。如果就这么死了,李严肯定要和魏霸翻脸,倒也不能算一点收获也没有。
就在隐蕃等死的时候,头顶传来“当”的一声脆响,接着一个浑厚之极的声音响起。
“住手!”赵云放下了手中的矛,不满的瞪了魏霸一眼:“子玉,不得鲁莽。”
“师父,这人分明就是个诈降的。”魏霸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解释道:“骠骑将军出兵,就是他蛊惑起来的,这样的人不杀,绝对是个隐患。”
“你有证据吗?”
魏霸哑口无言。
“若是有证据,那就送给骠骑将军,相信骠骑将军一定不会饶了他。如果没有证据,你这么杀人,就是草菅人命,将来于骠骑将军面子上也不好看。”赵云抚着胡须,责备的看着魏霸:“你如今不是一个普通人,身居高位,做事要沉稳一点才好。”
“喏。”魏霸无奈的拱了拱手,恼火了瞪了隐蕃一眼。隐蕃从刚才的对话中,已经知道这个须发皆白,却威风凛凛的老将军是魏霸的师父赵云,不禁暗自侥幸。在临沅。大概也只有赵云有这样的面子,能让魏霸有所收敛。看来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差到极点,至少命是保住了。
赵云负着手走了,连给隐蕃一个致谢的机会都没有。魏霸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算你运气好,赶紧走吧,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隐蕃掸掸身上的灰尘,走到指挥台前,拱拱手:“将军,杀不杀我。那是将军之威。无人敢当。不过,有句话,我却要对将军说个清楚。”
“说。”
“骠骑将军出师襄阳,我和将军一样。是不赞成的。将军若是不信。将来有机会见到骠骑将军。不妨当面问个明白,看看我可有一句虚言。”
“你不赞成?”魏霸诧异不已:“骠骑将军出兵,不是你撺掇的?”
“将军对我有成见在先。不信我,也可以理解,但是这件事并不难解,你到襄阳的时候,当面问骠骑将军,还可以问他身边的人,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魏霸沉默了片刻,欠了欠身,算是表示歉意:“你先到驿馆住下,不要妄生是非。”
“谢将军。”隐蕃又施了一礼,转身跟着两个武卒走了。正如魏霸吩咐的那样,他在驿馆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的在驿馆里读书。三天后,正当隐蕃在灯下读书的时候,没有任何先兆,魏霸突然来到了驿馆。
隐蕃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相迎。魏霸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缓步来到案前,低头看了一眼案上的书,咧嘴一笑:“想不到你也喜欢看这样的书。”
“虽然文笔粗俗,却也能增广见闻。”隐蕃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你没从中看出点什么?”魏霸目光灼灼的盯着隐蕃,让隐蕃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如果说李严的眼神如虎,那魏霸的眼神是就像大海,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有可能是神仙,也有可能是海怪。
“的确看出了一点东西。”隐蕃强自镇静的笑了笑:“交州学堂、武陵学堂虽然规模不大,却卓有成效。若骠骑将军能听将军之言,再缓几年北伐,想必胜算会大很多。”
“哦,这话怎么说?”魏霸也不用人请,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没有像通常那样跪坐,而是箕坐,就是把两条腿叉开,像是簸箕一样。这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隐蕃很不习惯,却又无法指责。
“百工之学,墨家之术,虽然不登大雅之堂,却是实学。读书人都以为圣人经义是天下大道,可是民无食不饱,无衣不暖,这些东西可不是圣人经义能带来的,要靠这些实学才行。”隐蕃拿起案上的书翻了翻:“将军与匠人之别,就在于穷究其理,将常用之物中蕴含的大道理揭示出来,这可是功德无量。我原本以为将军是下里巴人,没想到却是阳春白雪,夏侯太初倾心于将军,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魏霸笑了笑,没太当回事。夏侯玄说他是大泥鳅的事,现在的确有不少人知道,甚至传到了皇帝刘禅的耳朵中,不过大多数人都当成笑话或者敌人的挑拨之言听。
“我想听听你为什么不赞成骠骑将军出兵的理由。”魏霸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如果被我听出有问题,我还是会杀你。我师父现在可不在这里。”
隐蕃苦笑一声:“想不到将军敌意如此之重。也罢,全国上下,反对骠骑将军出兵的人不少,敢说出来的大概却只有我和将军。今天就和将军探讨一番。若能有所进益,死亦甘心。”
魏霸不为所动。
隐蕃将自己当初反对李严出兵的理由一一说来,但是他却没有告诉魏霸这其中的变化。他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反对李严出兵的,原因是不希望李严牵制魏国的兵力,影响张郃收复关中,但是后来接到司马懿的命令,要他促成此事,他才改变了主意,转而支持李严出兵,并极力要把魏霸拉入战事。李严现在待他如心腹,魏霸写给李严的书信,包括那些论争是否应该出战的观点,隐蕃一清二楚,经过他的理解加工,此时说出来,自然处处同魏霸暗合。
魏霸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不过眼神明显的缓和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瞒你了。第一,我对你很不信任。”魏霸坦然的说道:“我自己用过间,你这一套瞒不过我的眼睛。第二,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认为骠骑将军没有多大取胜的机会,最大的战果应该就是攻克襄阳。这一点,我相信还是有机会的。我不去襄阳,想必骠骑将军也能取胜,我就不去和他分战果了,免得他到时候一激动,挥师北上,反而把难得到的胜利也丢了。反正当初出兵的目的就是策应关中,现在魏军齐集南阳,关中已经无恙,我去不去襄阳已经不重要了。你回去之后,对骠骑将军说明我的意思。”
隐蕃心中暗急。司马懿父子这次促成李严出兵,一方面是想争功,另一方面却是想击杀魏霸,如果魏霸不出现在战场上,仅仅击败李严,效果就大折扣了。
“将军,骠骑将军出兵襄阳,可不仅仅是为了夺取襄阳这么简单。丞相已经在关中立稳了脚跟,骠骑将军如果能出宛洛,两路出击,会师于洛阳,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想法很好,时机不成熟。”魏霸摆摆手,打断了隐蕃的话:“你如实汇报给骠骑将军就是了,其他的不用你担心。”
隐蕃无奈:“那除了赵将军已经押送到襄阳的粮草之外,将军还能支援多少粮草?”
“粮草粮草,你们就盯着我这点家底。”魏霸有些焦躁起来:“他要我给多少才满意?”
隐蕃不动声色的笑道:“现在谁不知道将军屯田收获颇丰,兵精粮足?听说,就连洛阳都从交州贩粮。”
魏霸眼神一凛,身体突然绷紧,厉声道:“谁说的?”
隐蕃大喜,试探了这么久,终于抓到魏霸的软肋了,看来魏霸也不是无隙可击。
“有人在骠骑将军面前提及,骠骑将军是不信的。不过,为了塞众人之口,他让我到临沅来,除了促请将军尽快北上之外,还要让我来看一看,以示将军清白。”
魏霸目光闪动,犹豫很久,这才有些无奈的说道:“战事紧张,你就不要走得太远了,就在临沅附近看一看吧。一旦我准备妥当,你就随我北上,支援骠骑将军。此外,山里尚未向化的蛮子多,我派些人保护你,以免意外。”
隐蕃强自抑制着心中的狂喜,躬身施礼。魏霸似乎有些心事,没有再和隐蕃多说什么,匆匆起身离开。他走了之后,隐蕃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唉,真是不容易啊,没想到我这次成了一只狐狸,借了李严的虎威,镇住了魏霸这头猛兽。嘿嘿,圣人不我欺,季氏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驿馆外,魏霸登上了马车,拉上了车帘,一直阴沉的脸突然阳光灿烂。
坐在车厢内假寐的法邈睁开了眼睛:“看来将军这一次交锋又输了。”
魏霸哈哈一笑:“是啊,又输了。这小子想做狐,借着李严的虎威来压我,手段虽然有些生涩,不过在他这个年龄来说,倒也难能可贵。这小子是个做间谍的好材料,可惜,他遇人不淑,这次怕是要吃苦头。”
“将军准备怎么处置他?”
“他不是要看我的实力嘛,我就让他去看一看。”魏霸摸着下巴,眨巴着眼睛:“伯远,你有什么好主意?”
“不急,时候还没到,将军的兵不是还没练好嘛。”法邈微微一笑:“这火候不到,汤的滋味不够醇厚,要多熬一阵子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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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疑神疑鬼
李严按部就班,先下令冯进率领水师清除浮桥,切断襄阳和樊城之间的联系,再各个击破。
这个任务一点儿也不轻松,魏军的水师虽然实力不如汉军水师,可是在襄阳、樊城还有浮桥的掩护下,依托事先部署好的防线,还是给冯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魏军在汉水中栽了不少木桩,只在中间离下宽约十余步的空档,汉军战船进入这个空间,只能单船前进,还要小心应付,一不小心就会撞上木桩。这种阵型正利于魏军发动攻击,两侧城墙上的霹雳车可以准确的攻击战船,这长不过百余步的通道就成了战船的死亡通道。
通过这条死亡通道,汉军水师才能和魏军水师对阵。面对魏军水师的优势兵力,再加上两岸的弓弩阵地,劫后余生的汉军水师处于绝对的劣势,打得非常艰苦。
首战失利之后,冯进祭出陆地行舟的绝招,花了几天时间,再次绕到汉水下游,反过来攻击魏军的身后。魏军没有料到这一点,仓促之下,被冯进堵个正着。这时,那条死亡通道反而成了魏军水师逃生的致命障碍,魏军逃生无望,一部分上岸逃进了城,其他的人和船全成了冯进的战利品。
冯进又花了几天时间,才清除浮桥,并将魏军栽在汉水里的木桩一一清除。这些事在技术上都不难,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更有应付魏军抛石机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好在冯进缴获了不少魏军战船,多少弥补了一些损失。
控制了汉水之后。李严正式包围了襄阳城。
然而攻击襄阳城却绝对不容易。
作为魏军荆州战区最前端的重要堡垒,襄阳城墙高大坚固,又是双重城,城池本身固若金汤,再加上准备多时,粮食充足,将士们士气高昂,要想在短期内攻克襄阳,显然不太可能。
李严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下令在城外筑起了数十座比城墙还要高的土堆。然后把连弩车架在上面,居高临下,向城内进行射击,负责瞭望的士卒站在土堆上。观察城上的形势。指挥霹雳车进行攻击。在霹雳车、连弩车的掩护下。再用巨型盾车保护士卒,逼近城墙,再筑土堆。一步步向襄阳城逼近。
这种办法虽然笨拙,却更稳妥,城上的魏军除了用霹雳车进行还击,抛砸那些连弩车之外,对藏在巨型盾车后面的士卒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看着蜀军越来越近。只要给李严足够的时间,让他把土堆堆到城墙下,蜀汉军就能沿着这些土堆攻上城墙。
围绕这些土堆,双方展开了攻击。
魏军有城墙保护,汉军却胜在人多,李严摆出五百多架霹雳车、连弩车,一万多人,日夜不停的攻击,五千辎重营的工兵夜以继日的运土筑城,还有大量的士卒伐木打造云梯、攻城车等攻城器械。
现在李严缺的只是时间和因此带来的粮草消耗,只要有足够的粮食,让他能坚持下去,如果没有援军到来,襄阳城的陷落是迟早的问题。
水师再一次全军覆没,李严包围襄阳城的消息传到新野之后,司马懿很是吃了一惊,他想起了上一次与吴军联合作战时出现的诡异情况,不免怀疑从襄阳西另有水道能够到汉水下游,可是他翻遍了地图,问了不少荆襄本地的将士,也没有找到这条水道。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司马懿只好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率领两万主力赶往樊城,同时把襄阳的情况报与宛城的天子曹睿,请求骑兵支持。司马懿现在也没有多少骑兵,为了关中之战,大部分的骑兵都抽调到张郃麾下了。不过魏军在战马资源上要比蜀汉雄厚得多,像司马懿这样的一方重将还保留千余骑作为亲卫骑,只是这一千余骑要保护主将还行,要用来攻战却达不到效果,司马懿只能向曹睿请求支援。
李严得知司马懿赶到,命令魏风率本部人马五千,配合冯进的水师沿岸堵击,不让司马懿有过河的机会,同时命令孟达率兵一万,在襄阳城的东南方面设下阻击阵型,防止司马懿突破汉水之后,长驱直至襄阳城下。又命赵统率本部一万人驻扎在襄阳城西南的岘山之上,他自己统领剩下的三万多人,继续攻击襄阳城。
襄阳城的地理很有特点。汉水从西而来,在襄阳城北流过,然后拐了一个大弯,向南面去。襄阳城的北面和东面都被汉水环绕,城南就是南北走向的岘山,西南方向则是东西走向的望楚山,列山如屏,群峰对峙,地势险峻。由南方来的敌人要想逼近襄阳,只能通过两山之间的狭长通道。
除了南面的陆路这外,襄阳只通过浮桥和汉水对岸的樊城联系,互为犄角,原本是万无一失,可是魏军水师再一次全军覆没之后,襄阳就成了孤城,只能寄希望于援兵渡过汉水,直抵城下。
没有了水师保护,面对刚刚大胜一场的汉军水师,以及河对岸虎视眈眈的魏风等人,司马懿一时也找不到破解之策。不过他也不着急,他非常清楚,襄阳城不是那么好破的,别看李严现在忙得欢,他可能连城墙还没碰到呢。
但是司马懿的军报却写得很急,几乎每天都要向曹睿求援,仿佛襄阳破城在即。
……
张郃率领一万精骑赶到了宛城,曹睿第一时间接见了他。君臣二人相视良久,异口同声的说道:
“将军,你瘦了。”
“陛下,你瘦了。”
两人一愣,随即展颜而笑。曹睿赐了座,问起了关中的情况。张郃压制着一肚子怨气,把关中的情况说了一遍,虽然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说道:“这一次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未能一举攻克关中,半途而废,关中恐非我所有。诸葛亮只要再用一两年时间,关中的屯田就能自给自足,到时候足兵足粮,自守绰绰有余。”
曹睿轻叹一声,解释道:“这些情况,朕也知道,只是李严兵出襄阳,没有将军至此,朕心不安。”
张郃又感激又遗憾,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陪着皇帝叹了一会气。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一些原由,现在看到皇帝又是这么的无奈,还委婉的向他解释,就是有再大的怨气,也只好闷在肚子里了。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有多少怨气,但眼神中却也看不出多少轻松,整个人看起来很压抑。
“将军对南阳的战事如何看?”曹睿换了一个话题。
“李严不自量力,为一己之私,不助诸葛亮守关中,反而攻襄阳坚城,必败无疑。”张郃吐了一口气,仿佛把所有的不快都吐了出去,专心致志的分析起当前的战局来。“不过对我大魏来说,这却是一个好机会。若能重创李严,歼灭这五六万人,则益州空虚,诸葛亮若想保住益州,必然要抽调主力回援汉中,届时或许关中会再出现机会。”
“如何才能重创李严?”
“李严既是争功而来,不攻克襄阳,他大概不会轻易离开。既然如此,让他去攻击襄阳,待其久攻不下,主力出击,一举歼灭之。”
曹睿微微颌首,他也是这么想,只是这两天被司马懿一天一个军报催得有些心烦意乱,现在听了宿将张郃这么说,他这才心安了。更让他安心的是,有这一万精骑赶到,就算李严攻克了襄阳,他也未必能有余力进攻南阳,更别说威胁宛洛了。
一想到此,他不免又有些后悔。原本他对关中的情况只停留在情报上,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只当张郃固守萧关是进攻无力,现在听张郃一说,才知道张郃是在等待诸葛亮来救援陈式,要以逸待劳,击破诸葛亮主力后再进入关中。是自己的诏书生生打断了张郃的计划,也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一个曹植用生命换来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曹睿的心情非常不安。曹真病重,曹植战死,宗室的力量已经薄弱得不堪一击,他一直严加防范的世家越来越大胆,居然开始干扰他的决策了。为了争权夺利,置收复关中如此重要的大局于不顾,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曹睿也清楚,不管司马懿等人在这件事里起了多大的作用,毕竟最后决策是他做出的,而且大战在即,君臣不和,只会给敌人机会。他下令张郃进驻新野,居中策应,同时让满宠小心东吴的情况。
魏国虽然和孙权有协议,可是孙权这个人的脾气曹睿是知道的,谁也不能保证孙权不会化虚为实,变假为真。孙权习惯了脚踏两条船,他一边和魏国暗通款曲,一边又和蜀汉保持着联盟关系,赵统能够进入南郡就是一个明证,而有消息传来,魏霸本人也将率领大军进入南郡,直抵襄阳,为李严助阵。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魏国露出虚弱的破绽,孙权肯定会趁机出手,也许是独自出兵江淮,也许是与魏霸一起出兵南郡,要看他和魏霸之间的信任能到什么程度。别看孙权的女儿刚刚嫁给了赵统,孙权和魏霸之间的仇恨却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孙权愿意让魏霸通过南郡北上,未尝不是祸水北引,推波助澜的一个策略。
曹睿不放心孙权,孙权同样也不放心曹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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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疑阵
孙权背着手,绕着鱼池慢慢的走着。孙鲁班出嫁了,还带走了孩子,孙鲁育也出嫁了,两个心爱的女儿一起出嫁,太子孙登又在前线,身边只有才八岁的儿子孙和和一个刚出生不久,连名字还没来得及取的婴儿,武昌宫里仿佛突然冷清了许多。孙权有些不太适应,不太喜欢闷在宫里,经常出来转一转。
诸葛恪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魏霸两次将阵线后撤之后,镇守长沙的他也不那么紧张了,这次奉诏回武昌述职。经过了几次战斗,在地方历练了一两年,除了临贺城下那一战败得有点惨之外,其他的政绩可圈可点。也许是与强敌为邻的缘故,如今的诸葛恪没有以前那么骄傲了,添了几分稳重。
孙权对他很满意。
“太子在益阳如何?”
“日间练兵抚民,晚间读书静坐。”诸葛恪谨慎的回答道:“太子按照大王的要求,在读汉书第三通,有张仲嗣辅佐,太子甚有进益。”
孙权露出了一丝笑容,沉默了片刻,突然很突兀的问道:“听说你这姊夫对你很不看好,现在离得近了,有没有训斥你?”
诸葛恪顿时窘迫不堪。张承和他的父亲诸葛瑾是同龄人,只比诸葛瑾小四岁,但是张承现在的妻子却是诸葛瑾的女儿,他由诸葛瑾的平辈变成了女婿。当初张承对此非常反对,是他的父亲张昭坚持,这门婚事才能成为现实。不过他们夫妻感情不错。生有一子一女。
虽然是诸葛恪的妹夫,但是张承对诸葛恪却一直看不上眼,这位号称知人的名士说诸葛恪是个败家子,对于同样身为名士的诸葛恪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更让诸葛恪受打击的是,他父亲诸葛瑾对此深以为然。
实在没法说了,诸葛恪为此非常郁闷。
整个东吴,似乎真正欣赏诸葛恪的人只有孙权,也正因为此,诸葛恪对孙权非常亲近。可是再亲近。孙权开这样的玩笑。他还是有些吃不消。若是别人开他的玩笑,他还能反唇相讥,孙权这么说,他可不能那么放肆。不过他毕竟机智过人。不假思索的应声答道:“他是大王指定给太子的老师。臣是陛下指定给太子的伴读。他连太子都教训得,教训臣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他顿了顿,又暗含机锋的说道:“张家有直臣家风。是陛下之福,臣也跟着有荣。”
孙权语噎,随即又哈哈大笑。没错,张家是有做直臣的传统,张昭就是个老而弥坚的老直臣,前两天还跟他大吵一场呢,这件事传到诸葛恪的耳朵里也不意外。他笑了一阵,又感慨的说道:“张公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诸葛恪没有直接回答。江东立国,一直有着无法解决的短项,那就是战马奇缺。没有战马,就无法组建骑兵,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吴国就只能凭借长江称雄,一旦进入中原,面对魏国铁骑,吴军就会陷入被动局面。孙权虽然偏居一隅,却有着问鼎天下的雄心,要想实现这个抱负,他就必须解决战马的来源问题。
随着蜀汉在关中站稳脚跟,这次诸葛亮出兵北伐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陇右,虽然暂时受到了挫折,但可以想象,李严出兵襄阳牵制魏军主力之后,诸葛亮随时都有可能再取陇右,其目的自然也是要取得战马的来源。吴国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把目光放在了辽东。
三年前,公孙渊杀死了叔叔公孙恭,取得了对辽东的控制权。被关中战事搞得焦头烂额的曹睿没精力去搭理他,顺手推舟的承认了他的地位,封他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但是公孙渊并不满意,公孙恭在位的时候,做的可是车骑将军,曹睿只封他为杂号将军,明显是看不起他。虽然这个什么将军称号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曹睿这么做,却让他非常生气。
所以公孙渊派使者到吴国来,要和孙权联合。孙权一听就上了心,想派人和公孙渊联络,到辽东买马,而且不仅仅是派个使者这么简单,他准备派甲士万人,大小战船上百艘前往辽东。
他这么做,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到辽东买马,而是为了寻找海中的夷洲、亶洲,补充人口。
江东近海,出海做生意的人很多,听说海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上面有被发文身的野人。孙权早就有心要掳掠这些野人当兵补民,魏霸入荆州,又夺走了大半个交州之后,孙权用荆州蛮补充兵力的愿望落空,到海里寻找人口的愿望就更强烈了。现在公孙渊找上门来,他当然要趁热打铁。
不料,这件事激起了很多人的反对,其中反对最激烈的就是老臣张昭,几乎要翻了脸。现在诸葛恪提起这件事,等于不软不硬的反击了一下。你大王奈何不了张昭,我又怎么能和张承对抗呢。
至于出海的事情,诸葛恪也明白孙权的苦衷,但是他也不赞成出海。大海辽阔无边,谁知道那些岛屿在哪里,又能掳到多少人。豫章、会稽的山在陆地上,山越都没能清剿干净,更何况远涉重洋,到茫茫大海里去找人。
不过诸葛恪没有直接否定,他可不敢像张昭那样卖老资格。
“臣以为大王所虑极是,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敌人却是魏霸,强敌在侧,大兵远出,似乎不妥。一旦有肘腋之患,将如之奈何?”诸葛恪斟字酌句的说道:“再者,海阔浪高,比大江危险数倍,我水师的楼船在江中易倾覆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贸然进入大海,似乎时机不到。大王,若是张奋能解决战船的这些问题,别说是远赴辽东,就是派水师袭扰曹魏,也是可行的。”
“张奋啊……”孙权遗憾的轻叹一声。他明白诸葛恪的意思了,不过指望张奋却不太可能。张奋是很聪明,也很努力,可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自从接收了魏霸转让的技术之后,张奋对魏霸佩服得五体投地,指望他来和魏霸竞争,那可不太实际。
不过,魏霸却有可能,他手里还捏着战船改造的技术没转让呢。如果能趁此机会,把战船的技术要过来,不仅可以保证吴军在水师上的优势,也许还能解决出海的问题。
“元逊,你去一趟临沅吧。”孙权说道:“看看魏霸一直滞留在临沅不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
魏霸进了府,刚刚准备解下大氅,丁奉便走了过来,报告说诸葛恪已经到了城外。
魏霸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俯在丁奉耳边,嘀咕了几句,丁奉连连点头,匆匆的去了。
魏霸回到内室,大叫道:“人呢,快给我准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关凤从里面迎了出来,看着眉开眼笑的魏霸,嗔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诸葛恪来了。”魏霸笑嘻嘻的说道:“我这次要玩个混水摸鱼。快点,我浑身都是汗,这样子见客可不好,要准备准备。”
关凤眼睛一亮:“这么说,孙权忍不住了?”
“我想是吧。”魏霸嘿嘿笑道:“有我们这一对老虎夫妻在侧,他岂能睡得安生,不把我送到襄阳前线去,他是不会放心的。”
“就知道胡说八道。”关凤瞋了他一眼,让人准备去了,自己帮魏霸解了衣甲。正在秋老虎肆虐的时候,穿着战甲战袍,站在阳光下面,和士兵一起操练,一般人可受不了这种罪。可是正因为魏霸能做到这些,而不是像其他将领一样让人给自己撑盖遮阴,才能获得将士们的认可,才能让将士们心甘情愿,挥汗如雨的进行操练。
将门出身的关凤明白这一点,也经常和魏霸一起去受罪,却并妨碍她怜惜自己的丈夫。不过,她和魏霸朝夕相处,对当前的战局也非常清楚,知道魏霸这么做也是被迫无奈,要在几乎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情况下寻找机会,当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很多人只羡慕魏霸战无不胜的战绩,只眼红魏霸的部下战力强悍,却没多少人愿意和魏霸一样吃苦。魏家父子秉承吴起的练兵带兵传统,他们是吃了常人无法承受的辛苦,才有今天的成绩。
魏霸躺在浴桶里,关凤一边给他搓背,一边轻声细语的商量着什么。他们的声音太低,就连站在门外的卫士都无法听到,被丁奉领到前堂等候的诸葛恪更无法听到,而接到魏霸通知,匆匆赶来的隐蕃更无法知道,一个针对他们的计划已经悄无声息的展开,貌似平静的四周,有好几个人正在暗中调度,精心的控制着每一个节奏。
镇南将军司马法邈站在府门口,看到气喘吁吁的赶来的隐蕃,赶上两步,拱了拱手:“元丰是来见将军的吗?”
隐蕃连忙点头:“正是,将军派人召我前来,说有要事相商。”
“哦,实在不好意思,将军突然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要接见,暂时不能见你,让我来陪你说说话,请请跟我来。”
隐蕃下了车,一边跟着法邈向里走,一边犯起了嘀咕。是什么样的客人让魏霸如此谨慎,居然不让他在前厅等候,非要让法邈来缠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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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心有戚戚焉(加更,求月票)
隐蕃在临沅形同被软禁。
魏霸安排了几个卫士给他,说是保护他,其实是监视他。他每天除了在城里四处走走,看看随处可见的寻常风景,看看普通百姓的rì常生活,欣赏一下集市上穿梭的人流,**着各地口音的行商坐贾贩卖各种货物,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那些他有兴趣的地方,还在百步之外就会被各种借口拦住,连影子都瞧不着。
隐蕃想向魏霸**,可惜这更是不可能的,魏霸如果在军营练兵,他是连兵营都进不了,魏霸如果在府里,那就是休息时间,请勿打扰。总之一句话,您就自个儿玩吧,我没空陪你,别来烦我。
隐蕃本来准备拿骠骑将军的大旗来压魏霸,可是他随即发现魏霸似乎根本没把李严放在眼里,至少他没有因为李严的官职比他高有什么紧张。李严这个倚仗不起作用,隐蕃只能任魏霸摆布,耐心的等着离开临沅的那一天。
像今天这样,魏霸能够拨冗相见,对隐蕃来说真是难得。可是这么难得的事,偏偏又被意外的客人打扰了,不由得隐蕃不留意三分。
隐蕃不好直接问,可是他可以绕着弯问。
“怎么,镇南将军要把我当礼物,送回曹魏?”隐蕃故意冷笑一声:“镇南将军还真是礼贤下士啊,就不怕骠骑将军不高兴?”
法邈笑笑:“元丰多虑了,这个客人和你没关系。”
“是吗?”隐蕃不动声sè的笑了一声:“那就是做见不得人的事了,比如说卖粮给魏国的事?”
法邈眉头一皱:“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止于智者,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信这些谣言。你不要猜了,这客人和魏国无关。”
隐蕃心中一动,刚要再问,法邈把他引入一间屋子,拱了拱手,匆忙的交待了两句,转身就走了。隐蕃心中紧张,他立刻思索起来。不是魏国来的,那能是哪儿?蜀汉的重臣都不在成都,莫非是皇帝刘禅的使者,还是东吴的人?隐蕃虽然不知道魏国和吴国有什么交易,但是他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曹睿肯定会先安抚住孙权,以免两面受敌。而孙权也一定会作壁上观,伺机而动,他们之间的协定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曹睿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争取时间罢了。
如果是成都来人,那隐蕃可以不用太当回事,可是如果武昌来人,那事情就严重了。
隐蕃心急如焚,越想越紧张。
……
魏霸和诸葛恪对面而坐,谈笑风生,一点也不像曾经生死相搏的对手。
“襄阳正在大战,镇南将军怎么还在临沅?”诸葛恪笑**的说道:“不去襄阳去分一杯羹吗?”
魏霸哈哈大笑:“元逊兄,说起来,你和伯松是亲兄弟,可是论做人,你可没有伯松厚道啊。”
“此话怎么讲?”
“骠骑将军五万大军攻击襄阳,兵jīng粮足,战术得当,取襄阳易如反掌,我安心的当一个运粮官就行了,又何必急吼吼的跟过去,你说是不是?知道的人说我关心骠骑将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抢功呢。我少年成名,已经谤书满箧,谣言纷纷,又何必惹这身腥气?”
“将军对襄阳之战这么有信心?襄阳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辅国将军当年得将军之助,攻击了一个多月,也没能拿下襄阳。”诸葛恪笑了笑,话里有话的说道:“难道没有了将军帮助,李严反而能攻克襄阳,这么说来,辅国将军当年没能拿下襄阳,岂不是被将军连累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魏霸面不改sè的说道:“元逊,你一定没去过襄阳。”
诸葛恪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你去过襄阳,就不会这么说了。”魏霸把襄阳周边的地理形势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襄阳城之所以易守难攻,一是因为他南面有岘山和望楚山的掩护,二是因为北面和东面是汉水,敌人无法突破,而他却可以通过樊城取得支援。如今魏军水师被我汉中水师全歼,汉水已经被我军控制,樊城望水兴叹,魏军纵有铁骑千群,无法渡过汉水,那襄阳就是一座孤城。既然是一座孤城,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一定能攻克,你说是不是?”
诸葛恪眼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魏霸说的道理并不复杂。无援不守,这个道理他懂。如果真如魏霸所说,汉中水师控制了汉水,让魏军无法渡过汉水支援襄阳的话,襄阳的陷落的确只是时间问题。当年关羽北伐,为什么先取樊城,就是要切断襄阳城的外援,然后困死襄阳。只不过后来兵力、军粮捉襟见肘,无法满足战事要求,又被吴军偷袭,这才功败垂成。
现在李严有大军六万,兵力充足,又有魏霸为他筹备粮草,无后顾之忧,李严耐下心来,一口一口的啃,肯定能把襄阳拿下。如果襄阳落入李严的手中,蜀汉就从汉中的山里出来,在这个敏感之地插上了一只脚,将来形势会更加复杂。
吴国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至于辅国将军,嘿嘿,我要说两句不逊之词。”魏霸对诸葛恪变幻的脸sè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辅国将军用兵,那当然是没话说,周密如绵,无隙可击。可是他这个人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谨慎,不敢拼命。要是他敢拼命,襄阳当年未尝不可以攻克,要是他敢拼命,在临贺城下,我大概已经成了他的俘虏。这行军打仗,算无遗策当然重要,可是临机决断,敢打敢拼也是非常重要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诸葛恪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他非常赞同魏霸的说法,因为他也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他对陆逊的用兵思路也颇有微词。魏霸批评陆逊,他自然觉得有心有戚戚焉。
“其实我看辅国将军也不是不敢拼,只是过于看重那些利益,不敢放手一搏罢了。”魏霸继续不遗余力的给陆逊下眼药。他知道诸葛恪和陆逊不合,也知道诸葛恪在孙权眼中很受宠,能通过诸葛恪的嘴,中伤陆逊几句,给孙权添添堵,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反正又不花力气,何乐而不为。
诸葛恪听得非常顺耳,不过他还没忘了自己的来意。
“将军真不打算参战?”
“不是不打算,是不想和骠骑将军争功。”魏霸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诸葛恪,yù言又止,掩饰的笑了笑:“算了,虽说我们是盟友,可是吴王能够让我经过南郡,已经难能可贵,我再提其他的要求,那就有些不知进退了。”
诸葛恪心中一动,连忙笑道:“成与不成,要待大王决定,可是如果你不说,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魏霸避而不答,一脸严肃的反问道:“当初约好的,我军出襄阳,吴王出江淮,现在襄阳已经打得热闹,为什么江淮还没有动静?”
诸葛恪迎着魏霸逼视的目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你真不知道原因吗?”
魏霸皱起眉头:“我怎么知道你们吴国君臣又在想什么。”
“因为你啊。”诸葛恪笑着抬起手,指了指魏霸:“有将军这样的猛虎在侧,我们怎么能不重兵防守?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大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重兵在防谁吧?”
“你们是担心我?”魏霸夸张的叫了起来,哭笑不得:“你们……我们是盟友啊。”
“将军,我们说得投缘,这些骗人的假话我们就不说了。”诸葛恪很直接的摇摇手:“你如果一直停在临沅,我们是不可能发动江淮战事的。你如果愿意去襄阳,我们按照现有的协议,你可以经过商定的路线北上,如果你不肯去襄阳,那就干脆去交州过冬吧。你不离开,我们绝不出兵。”
魏霸眯起了眼睛,沉思半晌:“若是如此,那我可以北上,但是,我不想按我们当初商定的路线走,我要请你们再大方一点,让我的大军通过江夏,你们大王有这样的胆量吗?”
“将军的意思是?”
魏霸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起身向诸葛恪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诸葛恪莫名其妙,却又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从魏霸细微的表情变化来看,魏霸要告诉他的显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计划。能和这样一个名将讨论作战计划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至少可以了解到一些魏霸决策的思路,将来和他作战,也好有所针对。
诸葛恪跟着魏霸进了书房,看到那一座标注了各地地形的沙盘,不禁大吃一惊。他扑到沙盘面前,不可抑制的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将军,这是效仿马伏波的撮米为山吗?”
魏霸目光一闪,笑道:“元逊果然是博学多学,居然一眼道破来历,连个炫耀的机会都不给我。”
诸葛恪哈哈一笑,心中快慰,他不仅开了眼界,还压了魏霸一头,心里自然得意。不过,等他看到那一条通过江夏的行军路线时,他所有的得意都不翼而飞,而是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才说道:“将军……好大的胆气。”
“我说过,行军作战,就是要出奇不意。”魏霸淡淡的说道:“你看吴王敢答应我这个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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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闻弦歌而知雅意
隐蕃等了很久,才见到了魏霸。在此之前,他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如果不注意观察,也许会疏忽过去,可是在他这个有心人的眼里,这些细节却能透露不少重要的信息。
首先,他听到了带着琅琊口音的吴语。他是青州人,对琅琊口音并不陌生。而在来成都之前,他原本的计划是去吴郡,对吴语也有所了解。这种奇怪的口音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实,他注意到那些**吴语的人走了之外,又过了一会儿,法邈才匆匆露面,还有些气喘,又是从外面回来。很显然,他刚才应该是去送客了。由此可见,这个客人身份不低,却又不是非常高,所以只能由法邈送,魏霸自己不送。
最后,隐蕃进入正堂的时候,魏霸已经坐在堂上,神情凝重,直到他进来,魏霸才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隐蕃可不敢认为魏霸是在等候他,以魏霸的傲气,是不可能给他这个面子的。他一直坐在这里,自然是刚刚考虑过重要的事情,现在要进行反思,所以才会一直坐在堂上,又是这副神情。
隐蕃一边向魏霸行礼,一边祈祷那些潜伏在城外的细作能够看到这些吴人的踪迹。他进入临沅之后,潜伏在临沅的细作就和他接上了头,所以他人在城里,暗地里还能收到一些消息。
“这些天看得如何?”魏霸不冷不热的开了口。
“了解了一些情况。”隐蕃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大致说了一下:“我想我应该及时把这些情况报告给骠骑将军,以免他对将军的期望太高。荆州屯田虽然有成果,要支持五六万大军的所有粮草,还是有些困难的。”
魏霸面sè稍霁,微微颌首。“隐君能这么体贴,我非常高兴。不过,你虽然目光敏锐,看的地方还是太少,未免有以偏概全之憾。这样吧,我派人保护隐君,再去零陵看看,到时候隐君向骠骑将军汇报的时候,也能详实些,不枉一路辛苦。”
隐蕃暗暗叫苦,前些天他要去零陵,魏霸找了各种借口,就是不让他去。现在他急着要回到襄阳,魏霸却又让他去零陵了,显然是别有用心。
“将军,骠骑将军正在襄阳恶战,我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你会作战吗?”魏霸带着些许嘲讪的看了隐蕃一眼:“我只知道隐君有辩才,通晓法家权术,没想到还懂行军作战。有时间倒有请教一番。”
隐蕃识相的闭上了嘴巴。魏霸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走,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可是他如果坚持要走,那反而容易让魏霸生疑。
隐蕃回到驿馆,表面上从容依旧,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半夜时分,他终于收到了报告,今天魏霸会见的客人是诸葛恪。诸葛恪来的时候就被细作们盯上了,只是没来得及报告给隐蕃罢了,而让细作们意外的是,诸葛恪来的时候很从容,回去的时候却非常匆忙,好象发生了什么事,具体是什么事,那就不知道了。
隐蕃左思右想,不敢怠慢,立刻把这个消息写成密信,找机会送了出去。
……
襄阳。
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李严成功的在襄阳城外堆起了几十个与城墙等高的土堆,并把其中一些联成了一段段的土墙,大量的连弩车被推上了土堆,霹雳车被推到土堆的后面,借助土堆的掩护,和城里的守军隔着十余步的距离猛烈对shè。
魏军的形势越发的艰难,土堆虽然不如城墙结实坚固,却能给蜀汉军提供最大的保护。现在蜀汉军不再需要推着笨重的盾车就可以和城上的守军对shè,他们不仅有人数优势,还在弹丸和箭矢优势。
经过马钧的改造,现在魏军也有连弩车和霹雳车,但是双方的技术xìng能还是有一些差距。魏军的连弩车虽然也用了轮式上箭,但上箭速度不如蜀汉军的快,一架连弩车,他们至少需要五个人才能**作,而蜀汉军只需要三四个人就可以**作。魏军的连弩车体积偏大,在同样的体积下,魏军的连弩车装的箭更少,连续shè击的效率大概只有蜀汉军的七八成,总体算下来,魏军的三架连弩车只能抵得上蜀汉军的两架连弩车的作用。
在霹雳车上的xìng能差距就更大了。一直以来,蜀汉军的连弩车都是躲在障碍物的后面,魏军很难看到霹雳车的真面目,虽然从俘虏的零星口供中得到了一些信息,但马钧还没来得及把这些改造完成,就被调到了陇右,帮助郝昭改造船只去了,所以魏军的霹雳车到现在还使用人工拉拽的发shè方式,发shè的jīng准度和距离、速度都和蜀汉军的霹雳车有相当的距离。
然而更大的差距还在弹丸的供应上。
蜀汉军所用的弹丸基本上都是体积相近,形状规整的圆形石弹,发shè起来jīng度高,重复xìng好,可是魏军用的石弹要么是大的石球,那是石匠们一锤一锤的敲出来的,产量非常有限,要么就是不规则的石块,大大小小,只能大致相当,这样的石弹发shè起来jīng度当然不会太高。
战斗进行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魏军宁可去捡蜀汉军发shè过来的石弹用,也不愿意用自己准备的石弹。
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魏军的反击力度,也让李严的准备时间大大缩短。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李严召开了攻城前的动员会议。
众将虽然对李严的独断专行有点腹诽,但是李严仅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对襄阳城的围困,即将进入真正的攻城战,大大缩短了作战周期,而且战损控制得也非常出sè,这证明了李严的作战指挥能力还是非常优秀的,攻克襄阳城的希望大大增加,每个人也都暂时收起了不快之心,准备在接下来的攻城战中争取到首发的机会。
相对于主将的态度好坏来说,对所有的将士而言,能不能打胜仗,能不能立功受赏更重要。一个将军哪怕态度再恶劣,只要能给他们带来胜利,能够带来好处,比天天对他们笑更实在。
所以李严的动员会议开得还算顺利。
李严说得也很简单,围城的土工作业已经圆满完成,各种攻城器械也准备妥当,接下来,就要看诸位能不能破城了。勇猛作战的有赏,消极怠战的自然也有军法侍候。他随即又宣布了赏格,先登城的,斩杀不同等级将领的,都有不同的赏格,清清楚楚,全部写在明处。
看到赏格,帐内的那些将军、校尉们气息粗了,眼睛红了,像一头头恶狼,他们挺起了胸膛,目光炯炯的看着李严,希望李严能够注意到他们,给他们出战的机会。
李严随即宣布了战斗次序,最后挥了挥手,淡淡的说了一句:“都去准备吧。”
不管是对他有意见还是没意见的,都轰然应诺,然后鱼贯出帐,jīng心准备去了。
第二天,李严发起了对襄阳城的猛攻。数百架连弩车、霹雳车咆哮起来,无数的箭矢、石弹像不要钱似的向襄阳城飞去,打得城上的守军抬不起头来。一架架云梯从土堆后面伸了过来,搭在了城墙上,一队队身穿甲胄的蜀汉军士卒举着盾牌,踩着宽大坚固的云梯,向城墙发起了攻击。
魏军虽然极力反击,可是面对蜀汉军强大的攻势,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襄阳守了十多年的将军吕常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心惊肉跳,李严的攻势不仅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攻击,就连上次陆逊与魏霸联手攻城也不过如此,李严甚至还有过之。他很清楚,仅凭襄阳自身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保证襄阳的安全,如果没有援军的到来,襄阳失守只是几天之内的事。
吕常派出死士,冒险渡过汉水,向司马懿求援。
……
司马懿坐在战马上,看着夕阳下的襄阳城,眉心紧锁。
李严的攻击速度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原本以为面对襄阳这样的雄城,李严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才能完成围城的作业,再有一个月,才能攻克襄阳城,前前后后,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甚至更久,有了那么长的时间,将士们自然疲惫,士气也会有所松懈,这时再进攻,想必阻力会小得多。没想到李严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围城的准备工作。
“水师的覆败,对我们影响很大啊。”司马懿非常遗憾的叹息着:“没有樊城的策应,襄阳等于断了一臂。没有侧翼的担心,李严可以一心一意的攻城,进度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多了。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半个月,襄阳就会失守。”
“那我们怎么办?”司马昭有些不安的勒了缰绳:“半个月,我们能突破蜀军的水师堵击吗?”
司马懿无奈的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司马师不动声sè的应了一声:“襄阳、樊城本来就是下马换舟的交接点。如今蜀军的水师更强,也不过是全占汉水罢了,进入南阳,还是我们大魏铁骑的天下。”
“那我们要放弃襄阳吗?”
“襄阳本来就是一个诱李严来咬的诱饵。”司马师瞟了司马懿一眼:“现在不过是李严吃饵的速度快了些而已,父亲又何必如此沮丧?”
“士气啊。”司马懿轻叹一声:“襄阳失守太快,不仅达不到消耗李严实力的目的,而且会大大影响我们的士气。如果不救援襄阳,在陛下面前,我们怎么解释?”
司马师无声的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头。虽然是父子,他也知道有些话司马懿只是嘴上说说。他转过头,看向远处,薄暮中,一骑飞奔而来。
“是我的细作。”司马师拨转马头,迎了上去。时间不长,他又回来了,笑**的对司马懿说道:“父亲,理由来了,魏霸和孙权来往甚密。孙权也许会派援军从武昌出发,我们不能贸然深入,只能看着襄阳失守了。”
司马懿瞪了他一眼,接过密报,仔细的看了一遍,沉吟道:“不对,孙权这是想来搅局啊,就算他不会出兵襄阳,也有可能在江淮一带有所动作。不行,这件事必须立刻报与陛下。”
司马师似笑非笑的说道:“父亲,恐怕还不仅如此。孙权要是有所动作,必然是魏霸要北上了。否则,他是不敢把防守魏霸的兵力抽调出来攻击江淮的。依我看,他们要么是一个不动,要么是两个一起动。这才是我们真正要担心的,既然李严自己能够攻克襄阳,那么魏霸北上,目标至少是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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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心思难明
曹睿接到司马懿的报警,也非常吃惊。他的想法和司马师不谋而合,如果孙权可能在江淮有所动作,那就不仅仅是江淮有事,南阳的战事也会更激烈。魏霸一旦北上,这一战就不会是仅仅争夺襄阳这么简单了。
虽然这只是一些猜想,尚未得到证实,可是曹睿却不得不做好准备。就算是魏国实力最强的时候,他也没有与吴蜀同时争锋的把握,现在丢了关中,接连几次大战,兵力折损严重,他更不敢和吴蜀同时开战。
以前之所以能以一敌二,是因为吴蜀各怀鬼胎,都想让对方打前锋,自己跟着后面捡便宜,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协调行动,否则魏国早就被打败了。两年前,诸葛亮之所以能一举夺得关中,就是因为孙权刚刚在石亭伏击了曹休,使魏国一时间抽不出那么多兵力及时求援,这才让诸葛亮得手。若不是张郃千里奔袭,在祁山击败了马谡,劫走了诸葛亮的粮草,恐怕连陇右都丢了。
从本质来说,曹睿不怎么相信这个情报,魏霸和孙权前不久刚刚恶战一场,夺走交州七郡,荆州三郡,等于在割走了孙权一条大腿,孙权怎么可能和魏霸真正的联盟。可是,曹睿却又不敢冒险,魏霸为了能向孙权借道,让出了霹雳车和连弩车这样关系到双方实力对比的关键技术,焉知他不会为了促成孙权出兵,抛出更有诱惑力的条件。
比如战船的技术。
曹睿非常清楚,对孙权来说。魏霸手中的战船技术才是真正的杀器,这样的技术控制在魏霸手中,就等于捏住了孙权的咽喉。如果魏霸肯出让这样的技术,孙权完全有可能背弃和魏国的协议,真的出兵江淮,他也许不会全力以赴,但至少要拿出一点让魏霸满意的战绩。
所以这件事虽然可能性不大,曹睿却不得不防。在资讯不足的情况下,曹睿只能做最稳妥的准备。
曹睿随即招来了侍中刘晔、辛毗商量,又和近臣孙资、刘放研究了很久。最后接受了孙资的建议。暂时放弃襄阳,避免太大的损失,保持实力,固守樊城。在南阳郡内与蜀汉军作战。发挥魏国骑兵的作用。击败李严和魏霸。同时让满宠提高警戒,密切注意吴军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曹睿派出使者赶往武昌。就近窥伺孙权的心意。
接到曹睿的命令,司马懿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冒着蜀军水师的阻击强渡汉水,去解救根本救不了的襄阳了。在没有水师助阵的情况下,以他仅仅两万步卒的实力,就算突破汉水,也无法击败李严,解襄阳之围。
不过司马懿并没有就此打住,他给吕常回了一个消息,陛下正在调集大军前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然而吕常坚持不住了。
一连三四天,李严一改之前的慎重保守,下令除了监视司马懿的诸军之外,所有在襄阳城下的将士轮番上阵,不分昼夜的猛攻。有了之前充足的准备,有压倒性的军械助阵,又有占绝对优势的兵力,李严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攻破了襄阳外城。
当周羽第一个肃清自己面前的敌人,牢牢的占据了一段城墙,举起手中的战刀,发出豺狼一般的长啸时,蜀汉军士气大涨,鼓声雷动,而站在内城城墙上的吕常则露出了沮丧的面容。
虽然这不是襄阳城的外城第一次被攻破,可是他清楚,这一次不会再有上一次那样的好运气了。
一夜未睡的李严在亲卫们的保护下登上了襄阳城的南城门,站在破损不堪,吱呀作响的城楼下,沐浴着朝阳,他无声的咧了咧嘴,一抹笑容刚在嘴角绽放开少许,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过身,对督军成蕃说道:“告诉诸将,暂停一日,明日此时,如果吕常不出城投降,就继续攻击。”
成蕃应了一声,转身去传令了。
“写一封劝降信给吕常,告诉他,不会有援军来了。”李严转过身,看着远处司马懿大军的方向,嘴角抽动了两下,笑意终究还是没压制住,露出少许。过了片刻,他又沉下脸,不快的说道:“这都一个多月了,魏霸自己不来,我派去的隐蕃也不回来,这算怎么回事?立刻传令魏霸,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襄阳来。”
狐忠犹豫了一下:“将军,襄阳破城在即,还需要魏霸来吗?”
李严侧过脸,眼神严厉的盯着狐忠,却没有说话。
狐忠咽了口唾沫,放低了声音,继续劝道。在李严的态度显然不善的情况下,依然敢这么劝的也只有狐忠了,就算是李严的儿子李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再说。
“襄阳马上就要得手,张郃已经从关中撤退,关中之围已解,将军出征的目的已经达到,若见好就收,好好的经营襄阳,岂不更好?将军,魏霸已经派了赵统率大军一万前来听令,就算他本人再来,最多也只有一万人。多一万人又能有什么用?他在江南屯田,颇有成效,若再等上两三年,到时候再全力支持将军北伐,何愁大功不立?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狐忠的话说得已经非常透彻,也是为李严着想的最好方案。若是李严肯听,攻取襄阳之后就收手,虽然谈不上尽善尽美,却也不差。
是以狐忠眼巴巴的看着李严,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建议,不要再将事态扩大了。
“兴师动众,连兵六万,只取一个小小的襄阳?”李严冷笑一声:“狐参军,如果是仅此而已,我有必要从成都赶来吗?退一步说,若不能取南阳之地屯田养兵,襄阳孤城守得住吗?”
狐忠暗自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他已经把话说得这种地步,李严还是不听,那他就没办法劝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李严既然一意孤行,那他也只好看着他滑入深渊。
看着狐忠匆匆的背景,李严摇了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终究是不知兵的书生啊。”
……
陆逊拱着手。缓缓走进了殿门。
大殿里灯火通明,浓郁的灯油味几乎让人窒息。孙权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谷利一如既往的站在阴影里。不注意看。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诸葛恪站在案旁。手里拿着一枝荆竹,面前的案上高高低低的,还有些闪光。不知是什么东西。
更让陆逊诧异的是,一直深居简出的潘濬居然也在场,他站在另一侧,眼皮低垂,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不过,以这屋里的油烟味,陆逊估计他不可能真的睡着。
孙权虽然不尚奢华,可是宫里用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是质量差的,油烟味能这么浓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灯燃了很久,一直没有熄灭。
陆逊跨过门槛,上前几步,在孙权面前拜倒,朗声道:“江陵侯,辅国将军领荆州牧,臣陆逊,拜见吴王殿下。”
“伯言来了?”孙权如梦初醒,停住脚步,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了 陆逊片刻,憔悴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赶上几步,一把拉起陆逊,把他拽到案前,手一指:“伯言,你来看。”
别看陆逊比孙权还要小一岁,又长年在军中,可是他的体力一直不如孙权,加上那一次长途奔波,大腿受伤之后一直没能复原,被孙权这么一拽,他几乎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的被孙权拖到了案前,神情多少有些狼狈。诸葛恪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陆逊站稳之后,轻轻的挥了挥袖子,推开了诸葛恪的手。
“伯言,你看,这是仿马伏波撮米为山之意制作的沙盘。”孙权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是魏霸的最新发明。”
陆逊熟读经史,又用心于军事,这个典故他当然知道。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案上的沙盘,这才发现由洁净河沙堆积起来的沙盘上模拟的是武昌附近的地形,那些凹凸不平的正是荆山、伏牛山、大别山等山疑,而那些闪光的银带却是汉水、长江以及大小水系。
陆逊不禁为之动容。
“这是元逊从魏霸那里学来的。”孙权的嗓子沙哑,声音却很大,“元逊,你把魏霸的意思再对辅国将军说一遍。”
诸葛恪点了点头,将魏霸的意思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依然用那种含义不明的眼神看着陆逊,而孙权却眼巴巴的看着陆逊:“伯言,你觉得如何?”
陆逊瞟了诸葛恪一眼,冷笑一声:“大王,你觉得这真是魏霸的意思吗?”
孙权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诸葛恪轻咳一声,缓缓问道:“还请辅国将军说得明白一点。”
“如果你是魏霸,你会选择从这里进军吗?”陆逊严厉的看着诸葛恪:“这里是平原,纵使有山,范围也非常有限,不足以掩藏行踪。魏霸再精明,难道在这样的地形上,他还能长驱直入?张郃已经从关中赶来,一万精骑就在新野,魏霸别说一万步卒,就是五万步卒也无法保得万全。你当他的名声是侥幸所得?连这点问题都看不清,他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诸葛恪微微一笑:“那敢问辅国将军,用兵奇正相倚,什么样的奇,才能称为真正的奇?”不等陆逊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这种地形的确更利于骑兵奔驰,不利于魏霸的部下发挥,可是正因为大家都以为不可能,这才能出奇制胜啊。再说了,避实击虚,不也是兵法所重吗?”
陆逊眉头一蹙,刚要说话,诸葛恪又笑盈盈的说道:“将军在家读书,都能知道张郃已经到了新野,魏霸能不知道张郃在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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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利令智昏
陆逊一下子被诸葛恪堵住了。
作为太子四友之一,诸葛恪的官职虽然不是很高,但名声很大,又有孙权的宠信,所以一般人哪怕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发生冲突。可是陆逊是比较另类的一个。论名声,论官职,论威望,论年龄,论学问,他都压诸葛恪一头。对所谓的太子四友,他也从来不假以颜色。也许是觉得对后辈——四友之一的顾谭就是他的外甥——不能太宽纵,他没少训斥这些人,而风头最劲的诸葛恪当然更是重点关照对象。
不过今天他被诸葛恪一句话噎住了。你不是在家休息读书嘛,怎么还知道张郃从关中来到新野,还有一万骑兵的事?
在家赋闲却关心军政大事,而且知道得这么细致,这种事很常见,却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此刻诸葛恪把这件事挑出来,陆逊还真没办法解释。孙权一向忌惮他在军中的威望,如果再问他一个刺探军机的罪,虽然不至于要他的命,可是那根刺肯定会在心里扎得更深。
陆逊有些意外的看着诸葛恪。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诸葛恪与以前不同。以前的诸葛恪在别人面前很张扬,但在他面前却一直很收敛,今天这是怎么了?陆逊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莫非是临贺一战损失了上万的精锐,我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连诸葛恪这样的小辈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陆逊沉默不语,太阳穴呯呯乱跳。
孙权注意到了气氛的尴尬。他咳嗽一声,又问了一句:“伯言,你是不是觉得魏霸此举另有用意?”
陆逊强按怒火,躬了躬身:“大王,当初臣建议让魏霸进入南郡,协同李严与魏军作战,不过是坐山观虎斗之意。让魏霸与魏军交战,一来可以减轻我军的压力,二来可以让襄阳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南阳是进入中原的门户,魏军为守住南阳。必然强力反击。不管最后胜败如何,双方的实力都会被削弱,说不准还能为我们创造出机会。”
陆逊顿了顿,又道:“进入南郡。就算他滞留不走。对我们的伤害也不大。反而给我们夹击他的机会。水师切断长江,就可以将他困在南郡,步骘在西。大王率主力在东,必能予以歼灭。可是如果魏霸不是进入南郡主战场,而是进入江夏腹地,万一他有其他的险恶用心,如之奈何?”
“伯言,我也正是如此担心。”孙权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潘濬:“承明也是如此,但是元逊的话也有他的道理。如果魏霸进入江夏腹地,一来的确可以有奇兵之效,曹睿更加自顾不暇,我们可能有机会攻入江淮。二来魏霸身陷死地,不得不与我交好,也许我们可以从他手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孙权沉吟了片刻,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在必要的时候,也许我们可以让他变成第二个关羽。”
陆逊被孙权的目光吓了一跳,随即又说道:“魏霸谨慎,他会想不到这一点?”
“辅国将军难道不知道利令智昏吗?”诸葛恪浅笑道:“不是有很多智者都在这上面吃了苦头,丧失了机会?魏霸也是人,他明知北伐的时机不成熟,依然勉力而为之,不出此下策,又有如何?”
“我看利令智昏的不是魏霸,而是另有其人吧。”陆逊厉声喝道,他已经明显感受到诸葛恪语气中有所指,这样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以前没有人敢在孙权面前这么说他罢了。今天诸葛恪像是发了失心疯,一再在孙权面前出言挑拨,是可忍,孰不可忍。
诸葛恪笑笑,退到一旁。孙权皱皱眉,喝了一声:“元逊,你累了,出去休息片刻。”
“喏。”诸葛恪若有深意的看了陆逊一眼,又向潘濬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陆逊被他那一眼看得怒气上涌,他刚要发怒,孙权拍拍他的手臂:“伯言,总在家读书也不行,要出来吹吹风,心情才会好一些。久坐伤肾,肾乃先天之本,当好生照料才是。孤还有许多仰仗伯言的地方,伯言要为国家爱惜自己才是。”
陆逊自知失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大王,臣觉得此策疑点甚多,殊为不妥。”
孙权目光一闪,心头想起了据说是魏霸所说,由诸葛恪转达的那句话:“陆逊用兵太过谨慎,又以一己之私,为避免东吴江淮籍臣僚有了根基,因此崛起,必不同意此策。”他有些不死心的说道:“伯言,这可是歼灭魏霸的大好时机啊。”
“臣知道,想必魏霸也知道。”陆逊苦口婆心的劝道:“大王,你当魏霸是关羽那等刚愎自用之人吗?他虽然年轻,却步步为营,谨慎过人。诸葛亮、李严各派人进入荆州、交州,可有人难掌了大权?赵云到荆州来,看似为魏霸守后,可是赵家父子权重,魏霸还敢轻离江南吗?这必然是魏霸一计,大王莫被他所诱。”
孙权微微颌首,目光中的火焰慢慢黯淡了下去,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渐渐冰冷的眼神,陆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跟随孙权多年,他非常清楚孙权的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
魏霸看着走上堂来的隐蕃,叹了一口气:“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隐蕃一愣,随即笑了。既然魏霸这么说,那就说明魏霸现在杀了不了他,他的命总算保住了。这一段时间,他每天睡觉都睡不安稳,生怕魏霸一时火起,不管不顾的把他给杀了。
“将军,你以后会明白你现在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隐蕃半真半假的说道。
魏霸嘿嘿一笑:“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的真面目,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他指了指案上的一封书札:“骠骑将军想你了,特地派人来接你回去。”
隐蕃暗自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书札看了一遍。书札里除了让魏霸尽快安排隐蕃回襄阳之外,还有催促他赶紧带兵去襄阳参战的事。李严说,襄阳已经攻克了,接下来,就要挥师北上,直取宛城了。需要魏霸的帮助云云。
李严的口气看似客气。实则很严厉,言下之意是如果魏霸不去,那这场战事半途而废的责任就是魏霸的。看到这样的内容,隐蕃大致明白魏霸今天态度这么好的原因了。
“将军需要我做什么?”隐蕃抬起头。平静的看着魏霸。
“我希望你将看到的情况如实的报告给骠骑将军。”魏霸盯着隐蕃的眼睛。慢吞吞的说道:“你也看到了。能运的粮,我已经在运,能调的兵。也已经调了一多半,我现在最多只能调动一万人。骠骑将军已经有六万人,再多我这一万,作用也不大,我也立不了什么功,反而要骠骑将军分我一些,对骠骑将军来说,这着实不太合算。请他再宽限我一段时间,等我从其他地方再筹一些兵,到时候一定亲自去给骠骑将军助阵。”
魏霸的话说得很慢,自然是要给隐蕃时间来领会其中含义。其实他这么做显然是过虑了,隐蕃的武力虽然差,脑子却非常灵活,魏霸的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魏霸的意思。要粮,还有一点,要兵,没了。你要我去可以,得给我点好处。
这才是魏霸要他转告李严的话。说什么让他如实汇报,不过是骗人的客套话。
隐蕃暗自发笑,心道这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和李严讨价还价,着实要几分胆色。若不是如此,他大概也不可能在刚刚二十出头的年龄就高居镇南将军这样的高位,封侯拜将。一般人只知道他机械之术名扬天下,却不知道他的心机更是深不可测。
当然了,他的狂妄也无人能及,敢威胁李严,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了最不能惹的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利令智昏吧,聪明如魏霸也不能免俗。
“行,我一定如实转告骠骑将军。”
“那就多谢隐君了。”魏霸摆摆手,铃铛捧过来一个锦盘。盘上放着一块苍翠欲滴的玉珰,还有几根漂亮得让人窒息的翠羽,一看就知道是贵重之物。“交州所产明珰翠羽,是最近洛阳销路最好的商品,赠与隐君,将来隐蕃若有机会回到洛阳,就知道我不是吝啬之人。”
隐蕃从魏霸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无奈,他看了魏霸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隐蕃将礼物收起,扬长而去。不管他爱不爱财,这份礼他都必须收,他收了,魏霸才会放心。
看着隐蕃走出去,铃铛半天才收回眼神,恋恋不舍的说道:“少主,那么好的玉珰和翠羽,送给这个书生,是不是太亏了?”
魏霸白了她一眼:“你想要,又不敢对夫人说?”
“谁说我想要了?”铃铛顾左右而言他:“谁造我的谣?”
“别找了。”魏霸强忍着笑:“那是我送出去的钓饵,不下大本钱,怎么能钓大鱼。你要是想要呢,就让丁奉抓紧时间练武,等上了阵,立了功,我赏他更多更好的明珰翠羽,反正以后还要送到我家来。要是你不想要呢……”
没等魏霸说完,铃铛满脸通红,用托盘捂着脸,扭着小蛮腰一溜烟跑了。正好丁奉走了过来,听到魏霸的话,尴尬的站在阶下,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瞟向铃铛消失的方向。
“看什么看?”魏霸威严的咳嗽了一声,叫醒了丁奉:“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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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一举两得
隐蕃出了临沅城,如逃出牢笼的飞鸟,一路急行。
他真的很着急,恨不得有传说中的飞天遁地神通,一步就跨到襄阳城下。
他不是要为魏霸解释什么,而是因为他从李严的信里看到了一句话:襄阳城破。
就是这句话让隐蕃痛快的答应了魏霸,为的只是早点回到襄阳。因为这实在是个料想不到的意外。
攻城不易,攻襄阳更不易。自从建安十三年曹操在赤壁大败,次年曹仁弃守江陵,退守襄阳以来,襄阳城就是吴蜀魏三国交兵的地方,历经二十余年的战事,襄阳城还没有被攻陷的记录。就算是当年声势浩大的关羽北伐,也没能攻克襄阳,甚至没能攻克襄阳的辅城樊城。
根据战前估计,就算蜀汉的水师有绝对优势,能够截断汉水,将樊城和襄阳一分为二,把襄阳城变成一座孤城,围城也需要两到三个月,再加上一两个月的攻城,没有半年时间,李严无法攻克襄阳。
有半年时间,魏国就有充足的时间调集兵力,在李严被拖得心烦意躁的时候发起反击。如果能将李严率领的这五六万人大部歼灭在襄阳城下,那蜀国的有生力量就会消灭大半,魏国就可以从容反击,收复关中,甚至攻入益州,然后居高临下,再伐东吴,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
司马懿当初是这么估计的,隐蕃也是这么想的,同样也是这么给司马懿传递消息的。他只要把李严的兵力构成和数量报给司马懿。大致上就能断定李严攻城的进度,司马懿就能做出相应的安排。可是现在事情大出意料,李严居然只用了一个多月就攻克了襄阳城,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必将打乱司马懿的计划。
而且,襄阳的迅速失守会对魏国上下造成极大的恐怕。当初关羽仅仅是即将攻克樊城,就已经让曹操考虑迁都,如果襄阳失守,后果将更加严重。
而这一切都和他的报告有割舍不开的关系。隐蕃震惊不已,他要立刻赶回襄阳看个明白。他希望李严只是想吓唬吓唬魏霸。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让魏霸低头。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月的时间,李严怎么可能攻克襄阳城。
从临沅到襄阳六百多里,中间还隔着一条大江。隐蕃只用了两天就赶到了。当他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站在襄阳城下。看着襄阳城头的大旗,再看看城外那些正在拆毁,还剩下一点残基的土墙。他已经大致明白了李严的战法,却已经回天无力。
这是他事前不知道的,当然也无法报告给司马懿。如果他早点知道李严会用这样的战术,他的估计也许不会那么离谱。
“元丰来得好快。”李严心情不错,满面红光,和蔼如春风,即使是提到魏霸的话题,他的态度也非常轻松。“看来他还没有忘了自己是谁。元丰,你辛苦了,魏霸什么时候出发?”
隐蕃收起了懊丧的心情,从行囊里拿出魏霸送他的明珰翠羽,摆在李严面前。李严扫了一眼,微微一笑:“魏霸好大方,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宝货。”
“有求于人,当然舍得。”隐蕃坦然的说道:“他送我这些,是想让我在将军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哦?”李严兴趣盎然的说道:“他想让你说什么?”
“他想让我对将军说,江南的粮食还有一些,正如当初向将军保证的,五万大军,半年之粮,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再挤一点,多一两个月的供应。可是兵,他现在只有两万余人,还要防备孙权,所以最多只能抽出一万人支援将军。他说,将军已经有六万之众,多他一万不多,少他一万不少。他不想来与将军分功。”
李严脸上的笑意更盛,不过意味却多了些讥讽,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那你自己看到的呢?”
“他这不过是趁机要挟罢了。”隐蕃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在临沅如被软禁,根本看不到太多的东西。不过,就我看到的情景来看,魏霸所谓的两万兵都是指常年更守的常备军,并没有包括那些忙时耕种,闲时习武的预备军,如果他把这些预备役全部征发的话,至少还可以再多两万人,甚至四万。他不到襄阳来,不过是趁势取利罢了。”
李严双手交叉握在腹前,手指捏得啪啪作响,正如他闪烁的眼神,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过了良久,他冷笑一声:“他不想与我分功,那我就让他独领一军便是。年轻人嘛,想自在一些,也是难免的,何况他还是少年成名的名将呢。”
李严特地把“名将”二字说得非常清晰,一种不屑的感觉不言自明。
隐蕃且惊且喜,惊的是李严要让魏霸独领一军,这显然是个意外情况。魏霸用兵出奇制胜,已经是天下皆知。如果李严领主力为正,魏霸率别部为奇,奇正相倚,魏国的压力必然大增,这比魏霸和李严合兵一处还要危险。喜的是他听得出来,李严对魏霸的态度非常不满,两人之间的矛盾正迅速升温。
“将军让他独领一兵,又将旌指何处?”隐蕃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心情,关切的问道。
李严瞥了他一眼,眼中隐隐的怒气。“元丰,正如你所说,魏霸不是不想来,只是想趁机取利。我现在才想起来,他之前对我提过一个方案,只是太过冒险,被我否决了。他也没有坚持,我只当他也只是随便说说,现在看来,他却是贼性不改,还是想冒险徼功。既然如此,就让他冒险去吧,不吃点苦头,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隐蕃听了这番话,不禁大急。李严的往来文书大部分——包括和魏霸的往来书信在内,都是由他负责的,他怎么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魏霸早有计划要出奇兵,他怎么去哪里?
“你不要想了。”李严闷闷不乐的说道:“这是他让赵统转告我的。”
赵统?隐蕃一下子捕捉到了什么。赵统是杂号将军,按照他这个级别,随行是不能带家属的,更何况这次为了厉行士气,李严自己都没有带家属。可是赵统身边却有一个妾,而且是吴国的公主。大概是为了照顾魏霸的面子,李严没有说什么。现在想来,这个吴国公主却不是随便带的,大概是另有用途。
隐蕃一下子想到了诸葛恪。
“将军,魏霸……想通过吴境?”
“聪明!”李严笑了起来,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你看到赵云没有?”
隐蕃虽然一心想问个究竟,却不敢太露痕迹,以免引起李严怀疑。他非常清楚,李严虽然很重视他,但心里还是有点保留的,毕竟他是一个降人。以李严的性格,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他如此的信任,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赵将军现在在湘关,我没有机会看到他。”
“赵云是丞相影子里的人,别看他现在父子三人都和魏霸很亲近,可是只要丞相一声令下,赵云立刻会抛弃魏霸。他到荆州来,看似丞相对魏霸的帮助,其实不过是丞相伸出来的一只手罢了。”李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送魏霸一只手,再助丞相一臂之力。”
隐蕃眉头轻皱,似有不解。
李严得意的哈哈一笑:“你不知道,我大汉还有一个名将,是与赵云齐名的,如今他镇守永安。魏霸不是要兵吗,那好,丞相给他一个赵云,我就给他一个陈到。”
隐蕃恍然大悟,随即笑着拱拱手:“将军果然高明,顺水推舟,不露痕迹,实在是……实在是让人叹服。”
李严哈哈大笑。
陈到官居护军,曾经统领刘备的亲卫军白眊军,是刘备的忠臣。在李严和诸葛亮之间,他也是站在握有大义名分的诸葛亮一边的。他被派到永安来,与其说是增强了李严的力量,不如说是诸葛亮安排过来分李严兵权的一个楔子。
现在李严转手把他拨到魏霸身边,和诸葛亮把赵云从关中调到荆州来一样,都是温柔一刀。看起来是增强魏霸的力量,其实是牵制魏霸。除此之外,李严还顺势推走了一个诸葛亮安排在他身边的牵制,收回了对永安的控制,可谓是一举两得。隐蕃这么恭维李严,倒也不完全是表面文章,李严这一手玩得的确是漂亮。
要知道,和赵云的领军将军一样,陈到是护军,他们都是禁军体系的人,比起魏霸这个镇南将军还要尊贵一些。他到了魏霸身边,魏霸如果把他当下属看待,那就是失礼。可是如果不当下属对待,他就无法完全控制战局的走向。
李严等于是送了魏霸一个重礼,重得他不得不接,却又咽不下去的礼。
“元丰,还要辛苦你一趟,再回临沅,告诉魏霸我的决定,看看他这次还能说些什么。”李严冷笑一笑:“另外,你告诉他,我的耐心有限,北伐是国家大事,容不得谁为了一点点私情小利推三阻四。丞相在关中看着我们呢,他最好不要犯糊涂。”
对李严话语中隐含的威胁之意,隐蕃心领神会,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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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以管窥豹
再次看到隐蕃,魏霸非常诧异。听了隐蕃转达的话,魏霸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冷眼看着隐蕃,冷冰冰的说道:“看来我对隐君的一番美意,全被隐君扔在江水里了。”
隐蕃微微一笑:“将军,你的确是向骠骑将军如实汇报了我的所见所得,你看,骠骑将军不是给你安排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吗?”
“助手?陈到来了,是我助他,还是他助我?”魏霸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声音远远的传来:“辛苦隐君与我同赴襄阳,当面向骠骑将军解释。”
隐蕃一听,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五天之内,他来回奔波上千里,已经累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魏霸还要拉着他去襄阳?
隐蕃想解释一下,可是魏霸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丁奉寒着脸,挡在他的面前,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再想进前一步都不可能。
隐蕃无奈,只得先回驿馆呆着,抓紧时间休息,准备迎接更艰苦的挑战。他虽然年轻,平时也注意锻炼身体,可是这么长距离的奔驰也是可一不可再,再跟着魏霸跑一趟襄阳,能不能坚持住,他都不敢保证。
好在魏霸虽然说得凶,却没有即刻起程。隐蕃在驿馆里呆了几天,又收到潜伏在临沅的细作传来的消息,这两天魏霸和吴人联系得很紧密,信使在路上穿梭不行,好像在研究什么重要的大事。
听到这些消息,隐蕃又想起了李严无意中提起的那句话。把这些零碎的信息综合起来。再加上陈到这个人透露出一点信息,他已经大致猜到了魏霸的计划是什么。
隐蕃又惊又喜。惊的是魏霸果然胆大包天,居然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冒险行事。可也正因为冒险,这才是真正的奇兵,正如当初曹植突入关中,险些逆转关中战局一样,魏霸如果真的借道吴境,突入魏国腹地,也可能对南阳的战局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喜的是这个计划实在太冒险了。一旦有什么差池。魏霸就有去无回。
李严同意这个计划,恐怕不仅仅是给他一点教训这么简单,他有借刀杀人的嫌疑。
隐蕃不反对这个计划,相反。他非常希望这个计划能够实现。他既然知道了这个计划。那魏霸就无奇可言。而魏国如果因此布下陷阱,就有很大的机会抓住魏霸这条让魏国失去关中的大鱼。
如果想杀死魏霸,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隐蕃左思右想。写成密信,把这个重要的消息传递了出去。为了表示重要,他用了最紧急的通道。
三天后,魏霸带着三千亲卫营起程,他们坐着船,由沅水转入洞庭湖。在洞庭湖的时候,船队停了两天,魏霸没有告知隐蕃任何理由,甚至都没有见隐蕃一面。两天后,当魏霸再次出现在隐蕃面前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神像饿狼似的,让隐蕃提高了警惕。
根据地理位置,隐蕃估计这两天魏霸是在和吴人接触,做了什么重要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可能对他很不利,让他非常不爽。
离开洞庭之后,魏霸转入长江,溯江而上,在江陵上岸,见到了奉命前来支援的陈到。陈到只带了三千人马,其中有一部分是当年的白眊军。人数虽然不多,军容却非常整齐,特别是耳边垂下那条白牦牛皮制成的饰物,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白眊军以西羌人为主,与野史记载的不同,这是刘备进入益州之后才建立的一支精锐近卫营,来自益州西部的西羌,耐苦寒,身体壮实,再加上以战死为荣,以病死为耻的风俗习惯,作战时非常骁勇。汉中之战是白眊军最闪光的时刻,夷陵之战也亏得白眊军奋勇厮杀,刘备才能死里逃生。不过那一战之后,白眊军损失惨重,再加上刘备不久病死,这支精锐人马就迅速的失去了应有的地步,现在只剩下千余人,跟着陈到驻守永安,根本机会护卫新的皇帝陛下。
在此之前,陈到曾经让白俭率领两百白眊军支援魏霸,白眊军的骁勇给魏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一次看到魏霸,陈到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两年不见,子玉如潜龙腾渊,雏凤试声,文长老弟有子若此,羡煞旁人。”
魏霸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给陈到施礼。他是镇南将军,外放的一方重将,可是陈到却是护军,是禁军系统的人,论权利可能不如他大,论贵重却丝毫不亚于他。何况陈到和赵云、魏延都曾经担任刘备的亲卫将,陈到的资历不如赵云,却比魏延要老得多。
“将军依然强壮如昔,可喜可贺。这一次劳动将军,真是惭愧。”
“哈哈哈……”陈到爽朗的大笑:“老夫在永安呆得快生白毛了,能出来活动活动,也是好的。”他转身看着那些白眊兵,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壮士,不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床箦之上,是最大的悲哀。将军给这样的机会,他们都非常感激将军。”
“咳咳!”魏霸尴尬的咳了一声,转身从人群中拉过隐蕃,向陈到介绍道:“这位便是青州俊杰,骠骑将军的口舌,隐蕃隐元丰。”
陈到目光一寒,微微颌首,却什么也没说。隐蕃知道自己是个降人,又是李严一系,不受这些人待见也是正常的,行了礼,默默的退到一旁。看着魏霸拉着陈到上了车,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个不停,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第二天,魏霸再次起程,陈到却没有随行,他暂时留在江陵。原因是什么,魏霸没说,隐蕃也不好问,只能跟着魏霸向襄阳赶。
一路无话。过了宜城,便进入原本由魏军控制的地界。虽然襄阳已经被李严攻克,但这里依然有大量的魏军细作出没。魏霸带了三千亲卫营,却依然不敢大意,他提前通知了李严,要求派赵统率军前来接应。当他到达宜城的时候,赵统已经扎好了大营在等他了。
一见面,魏霸就进了赵统的中军大营。隐蕃没资格进去,只能不动声色的远远的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神色骄矜的年轻女子在数名甲士的护卫下。径直走进了中军帐。
隐蕃心中一动,突然笑道:“这女子好漂亮,不知是谁家的女眷。”
旁边的一个卫士听了,厉声喝止:“这是赵将军的妾室。真正的吴国公主。小心自己的舌头和眼睛。”
隐蕃微微一笑。脸上却一脸的凛然,连忙躬身谢道:“多谢提醒,险些闯了祸。”
那卫士也缓和了脸色。看了隐蕃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隐蕃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亲随,转身进了帐。时间不长,亲随走了进来,低声说道:“有使者出营,向东去了。”
隐蕃点了点头。向东而不是向南,自然是由水路向武昌,再联系到吴国公主孙鲁班的出现时间,这显然是魏霸和孙权之间的联络。
隐蕃笑了起来,魏霸、李严虽然极力隐瞒,可是他终究还是看出了蛛丝马迹。他立刻又写了一封密信,找机会送了出去。
……
樊城。
司马懿将先后到达的两封密信摊在案上,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
司马师兄弟坐在他的面前,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子元,子上,你们觉得这件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司马昭沉吟不语,似乎不太有把握。司马师却笑道:“这种冒险的战术,的确有几分像是魏霸的主意。而借这种机会向诸葛亮、李严讨赏,趁机取利,也像他的性格。不过,诸葛亮、李严都不是善与之辈,一个派来了赵云,一个派来了陈到,都是当年追随刘备的老将,我看魏霸这次是作茧自缚,反受其咎了。”
司马懿目光闪了闪,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司马师。
“当然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司马师继续说道:“陈到是汝南人,对汝南的地形熟悉,李严把陈到拨给魏霸,除了牵制魏霸之外,恐怕也有利用陈到成事的可能。如果陈到借道江夏,进入豫州,对我屯田之所大加掳掠,为祸不浅。从这个角度来看,陈到的出现,恐怕也不是随意为之,的确有为这个计划做准备的可能。”
司马懿点了点头,却还是不说话,司马昭却突然涨红了脸说道:“可是豫州平坦,无藏身之所,一旦被我军发现,那就是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有什么不好?”司马师浅笑道:“魏霸死了,你以为李严会落一滴泪?你以为诸葛亮不会松一口气?他也许会因此责难李严,却不是为魏霸着想。魏霸自不量力,想以小搏大,却不知道无论诸葛亮还是李严,都不是他能撼动的。不知道隐忍以待时机,一意横行,只会遭来不测之祸。”
“这么说,你觉得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至少有七成把握。”司马师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照这么说,江淮很可能有战事起。长达数千里的战线,对我军非常不利。这一战若不能大胜,我们……”
“我们不仅可能失去关中,还有可能失去南阳。”司马懿抹着胡须,淡淡的说道:“魏霸是弃子,你我父子也可能是弃子。如今的形势与当年关羽侵我襄阳相仿,可是我大魏的国力却大不如前,陈王刚刚战死在关中,曹真病重不起,于禁被先帝气死了,徐晃、张辽、乐进都病死了,陛下手中只剩下张郃这口利剑,只可惜,这口剑杀伐太久,不复往日锋利了。”
司马懿的目光从两个儿子的脸上扫过:“守住樊城,我们就是这场战事的最大功臣。至于追杀魏霸的功劳,就让给张郃吧,算是我们送他的礼物,能不能成功,就看他有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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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658章 暗流涌动
曹睿接到了司马懿转来的消息,得知魏霸与陈到可能借道吴国控制的江夏郡杀入豫州,顿时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正如他担心的那样,魏霸的参战使情况更加复杂了,豫州不仅是魏国的膏腴之地,当地的屯田同时供应着荆州军团和扬州军团的军粮供应,还掩护着洛阳的安全。可是这里偏偏没有多少险要可守,可谓是一马平川,一旦被敌人占据,那洛阳就危险了。
当年武皇帝曹操因为关羽北伐准备迁都邺城,被司马懿阻止,最终徐晃力挽狂澜,击败了关羽,现在徐晃已经死了,能够担起这个重任的只剩下张郃和他率领的一万骑兵。
在平原地带,这一万骑兵足以完成阻击的任务,而且可以把这个危机变成一个机会。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许能将魏霸和他率领的人马击杀在豫州。魏霸一败,李严的攻势就无法持久,魏国就可以掌握战局的主动,进入反攻。
曹睿再次下令张郃戒备,由新野向东侧的比阳一带移动。比阳在桐柏山之北,向东可以驰援义阳,向西可以策应宛城,一旦襄樊有急,也来得及支援。有桐柏山做掩护,隐藏行踪也相对容易一些。
与此同时,曹睿提醒满宠做好开战的准备。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江淮的扬州军团已经无法独善其身,只能希望尽快解决战事,不要拖延得太久。这一年多的战事把魏国拖得筋疲力尽,如果从江淮到关中的数千里战线全面开战。曹睿支撑不了太久。
接到曹睿的命令之后,张郃一边向比阳移防,一边给曹睿写了一份奏疏。他说,魏霸虽然善奇,可是他并不鲁莽,相反,他非常谨慎,纵观他的历次用兵,都是选取有利自己的地形,武陵一战。把吴军诱入山区作战便是明证。豫州地势平坦。虽然有山,却不足以展开大范围的回旋,魏霸以步卒入豫州显然不太合理,更适合他攻击的方向应该是南阳郡西部的山区。蜀汉军有强悍的水师。如果他们进入南乡郡。重夺武关,这才是最有威胁的战略,希望皇帝陛下予以重视。
在最后。张郃很坦诚的表示了对司马懿的不满。他仅凭一些细作的猜测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是不是有些草率?他一直强调魏霸突入豫州的可能,却只字不提魏霸声东击西的可能,是不是因为荆州军区一直是他的防区,武关道也控制在他的手中,所以他不希望有其他人介入?
曹睿接到张郃的奏疏,直皱眉头。张郃说得是有道理,但是他犯了官场上的忌讳。谁都知道他和司马懿有矛盾,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指责司马懿,有以私碍公之嫌。那些世家最擅长的就是上纲上线,这样的奏疏落到他们的手中,很可能掀起大风浪,给他重用宿将子弟造成不必要的阻力。
曹睿将张郃的奏疏压下了,却招来了荆州刺史毋丘俭,让他和燕王曹宇一起领兵五千,赶往南乡郡。
曹睿虽然没有对司马懿提起这件事,司马懿还是知道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既然天子要把这件事掩盖下去,他也不能撕破脸皮,只好装不知道。
当然,他的心里是不会忘记的。
……
孙权看着刚刚收到的书札,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这竖子贪心不足,既想借道,又不想给我战船的图纸。”
诸葛恪默不做声的看着孙权。因为与孙权的想法不合,陆逊和潘濬都不再在孙权的征询范围以内。潘濬的身份敏感,这可以理解,而陆逊却是被诸葛恪的那句话深深的伤着了。江淮系、江东系的矛盾在这一次的作战计划中充分的暴露出来。孙权想通过借道给魏霸的机会夺取江淮,陆逊的阻止虽然有道理,但是在孙权先入为主的想法面前显然苍白无力,他的一切争论都无法让孙权相信他这么做没有私心。
毁掉魏霸,让汉魏杀得更加激烈,趁着魏国力弱之际,一举夺取江淮之地,这是多么好的机会?谁要是阻拦,只能用私心二字来解释,想不出其实的解释方法。
诸葛恪觉得自己真是天才,假借魏霸之口,一下子堵住了陆逊的嘴。
“由此可见,魏霸亡我之心不死。”诸葛恪淡淡的说道:“此时不除掉他,等他羽翼丰满,只怕后患无穷。”
孙权颌首同意。在这一点上,即使是陆逊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蜀汉三方势力中,魏霸虽然还不足以和诸葛亮、李严并肩,但他已经有能力、有野心以小搏大,而且他仅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成长速度太过惊人。他对东吴的敌意又是这么的明显,假如由他来主持蜀汉国政,吴国的处境堪忧。
“那我们要借道吗?”
“臣以为要借。”诸葛亮毫不退缩的迎着孙权的目光,又道:“只是我们也要小心。魏霸善借力,万一他从中周旋,挑起魏吴交兵,那对我们就不利了。”
孙权眼神一闪,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曹睿已经派来了两拨使者,督促他遵守协定,不要和蜀汉眉来眼去。对他借道给魏霸进入南郡,曹睿已经非常不满意,如果再让他借道给魏霸,让他进入江夏,只怕曹睿真会翻脸。
当然了,曹睿大概也不会相信他的承诺,从近期得到的情报来看,寿春的满宠已经加强了戒备,扬州刺史王凌也率兵逼近淮阴一带。这既可看作魏国的正当反应,也可以看作对吴国的警告,如果再一意孤行,与蜀汉撕扯不清,谁也不能保证魏国不会将战线前逼。如果魏霸再从中生事,弄不好就会在吴魏之间生出事端。
孙权只是想做渔翁,捡便宜,可不想把自己套进去,所以诸葛恪的提醒就非常重要。
这道是要借的,可是必须做得隐密。魏霸既然想要偷袭魏国,甚至有可能浑水摸鱼,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当然会小心谨慎,吴国的保密工作就显得非常重要。考虑到这些,孙权对曹睿的使者严加看管,这也激起了曹睿的不满和不安。
“既然如此,那就借吧,让他小心些,不要超出预定的范围,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孙权阴森森的说了一句。诸葛恪会心的一笑,这可是欲盖弥彰了,魏霸进入江夏之后,如果他的实力不足,恐怕就算他不出预定范围,孙权也不会手软。这一次,魏霸就算能从魏军的手里逃生,也很难回到江南去了。
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他利令智昏呢。
“为保万全计,我军也应该做好准备,以免魏霸生事。”诸葛恪提醒道:“魏霸既然已经离开了临沅,那是不是把张仲嗣调往庐江?”
孙权沉默了很久:“张承要调,可是还要一个重将居中坐镇才成。想来想去,只有陆逊能当得此任。元逊,你要快点学习啊,孤等你大用。”
诸葛恪眼神一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孙权随即再招陆逊入宫,授以重任。陆逊见孙权主意已定,什么也没说,接受了兵符,再次走马上任,张承、诸葛恪都归其统领,庐江、丹扬一带的兵力归入他的麾下。
吴军的动静立刻落入了魏军细作的眼中,各路消息火速传往宛城。满宠更加紧张,严阵以待,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
……
魏霸第一次见到了李严。
李严中等身材,有些偏瘦,正如传闻的那样,他不苟言笑,鼻翼的两道法令纹深如刀刻,一双常常微眯的眼睛,开合之间,寒光逼人。他坐在那里,虽然不算高大,但气势却咄咄逼人,仿佛其他人都是拜服在他面前一般。
魏霸上前施礼。
李严伸手虚扶,淡淡的说道:“镇南将军做事谨慎周密,果然名不虚传。不知现在可曾准备好了?”
魏霸眉心微蹙,沉默了片刻,这才有些勉强的说道:“属下不才,有负将军厚望。不过,属下相信以将军的才能,拿下襄阳是易如反掌,想必不会怪罪属下延迟之罪。属下先恭贺将军夺取重城襄阳。将军此功,可谓是百年来第一人。”
李严的眼角一跳,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看得出来,魏霸这个马屁拍得他非常开心。
“将军谬赞,我不敢当。”李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襄阳虽是坚城,不过一前哨而已,当不得大功。待得取宛洛,恢复中原,再与将军同庆。”
魏霸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点笑容,他沉默着,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见他这副神情,李严的脸色又渐渐的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越发严厉,扶在案上的手也不知不觉的捏在了一起。隐蕃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知道,魏霸既然不肯放弃自己的观点,他和李严之间的矛盾就没有解开的可能了。
魏霸咳嗽一声,尽可能用比较温和的语气,缓缓说道:“将军,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严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少年成名,战无不胜的镇南将军,又有哪一句不是金玉良言,岂有不当讲之理。镇南将军,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说出来,也好让我们这些老而无成的庸人长长见识。”
李严此话一出口,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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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659章 李严论兵
“属下以为,以当前的形势,有上中下三策,敢请将军指正。”
“是吗?”。李严抖了一下肩膀,这是魏霸的标志xìng动作,通常表示无奈或者不屑。李严这时候学魏霸的动作,显然有反击之意。“敢请镇南将军说来听听。”
“喏。”魏霸强压怒火,声音却不可避免的提高了一些,隐隐能听出一些怒气。“将军既然已得襄阳,当以襄阳为基,借助水师力量,以攻克樊城为重。襄阳、樊城,互为犄角,失其一,余者亦不可守。将军攻樊城,有水师之利,有就近之便,诱魏军前来,以逸待劳,可攻可守。若再派一别部取南乡,夺武关道,则不仅可以护卫关中,还可以威胁宛城侧翼,有地利可用,利于持久。将军若能为此,牵制魏军主力,则丞相可出兵关中,孙权可出兵江淮,魏军千里奔波,不用数年,则疲惫不堪,届时将军直取宛洛,大功必行。诚以为,此乃上策。”
李严眼神一紧,沉默不语。隐蕃却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紧紧的盯着李严的表情。他虽然也通晓兵法,聪明过人,但是他对兵略的掌握终究是纸上谈兵,不如魏霸、李严这样的将军切中要害。魏霸此计,在他看来不愧为上策。如果李严同意这个方案,那魏军要夺回襄阳几乎是不可能的,宛城也会非常危险,而镇守樊城的司马懿父子更有被包围的可能。
怪不得魏霸一直不同意李严的计策,非要亲自赶来和李严见一面。原来他真有更稳妥的方案啊。
隐蕃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连太阳穴都跟着跳动起来。他之前的报告一直说魏霸可能会出豫州,相信司马懿甚至曹睿的安排也是魏霸出豫州,说不定陷阱都挖好了,就等着魏霸去跳呢。如果魏霸不去,反而引兵入南乡郡,那可真是出大事了。
隐蕃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手心全是冷汗。
李严一直没有说话,眼皮微微下垂,仿佛老僧入定。
魏霸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又有中策。将军守襄阳,我与镇东将军取邓塞,阻击魏军援军,围城打援。若魏军来援。我倚要塞。毙敌于城下。若魏军不来援。则将军取樊城。襄樊入手,再以次北进,直指宛洛。取宛洛之粮,纠宛洛之众,声讨逆魏,以丞相、孙权为两翼,三路伐魏,可全取南阳,兵进颍川。”
隐蕃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方案的杀伤力小多了,就算李严答应,对魏国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进入南阳腹地之后,蜀汉军的水师作用大减,魏军的骑兵却可以发挥优势,这也是吴国历次作战都不能前进寸步的原因所在。就算魏霸和李严的战力稍强,也不会强到哪儿去。他甚至有些期盼起来,希望李严答应魏霸这个计划,这总比实行魏霸刚才说的上策要对魏国有利得多。
可惜李严还是不说话。
魏霸摇了摇头,只好继续向下说。“还有下策,那就是将军固守襄阳,静待时机。只是这样一来,将军北有曹魏,南有东吴,襄阳之地虽多,百姓却少,大军久驻,消费靡广,只得依赖江南或者益州支援。”他叹了一口气:“属下非常不建议将军取此策,故为下策。”
魏霸话音刚落,李严便笑了起来,喋喋如夜枭,让人不寒而栗。他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却听不出一点称赞之意。他瞟了魏霸一眼:“原来在镇南将军的眼中,我的方略连下策都算不上,实在是惭愧惭愧。镇南将军,不知能否容我也说两句,点评一下将军的三策?”
魏霸按着xìng子,拱了拱手:“正要请将军指教。”
“首先,你说的上策的确合理,是老成之言。可是你既然能想到,司马懿、曹睿就想不到?你可知道,当年关侯北伐,为什么不派主力先取南乡,而是在樊城与曹仁僵持?”
魏霸刚要说话,李严抬起手,打断了他:“将军莫急,且等我把话说完,再请将军指正。”
他这么一说,魏霸只好闭上了嘴巴,只是话生生的被打断,他的脸立刻涨红了。隐蕃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很清楚,压抑得越久,魏霸的怒气越盛,他们之间调和的可能xìng越小。
“南乡是山地,利渔而不利耕。舍之可惜,取之无益,就算拿下了南乡,要想攻击宛城,还是要出山。取南乡,要借重水师,而水师一旦西向,则我又拿什么来攻击樊城?”李严微微一笑,说不尽的讥讽:“所以,此策看似稳重,实则虚耗时光,不合兵贵神速之训。一旦魏军齐集南阳,我军不仅守不住南乡,甚至连襄阳都会丢失,我这次出师消费靡广,一无所获,到时候又拿什么来犒赏将士?”
李严特地加重了“消费靡广”四个字,正是给魏霸一个有力的反击。
魏霸眉头紧锁,鼻息有些重。隐蕃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李严这么说,最后的重心还是落在争功上。正因为要争功,他才不会采取魏霸这种稳妥而见效慢的方法,宁愿冒险——当然是要魏霸去冒险。这么说来,魏霸这个建议有可能还有其他的用心。
就在隐蕃揣摩双方的心思时,李严又竖起了一根手指。
“再说你的中策。你要围城打援,守邓塞而围樊城,这个计划也不错,可惜你忘了一个关键:现在邓塞还要魏军手中。要取邓塞,前有张郃率领的骑兵,旦夕可至,后有司马懿的两万大军,只怕你刚过汉水,就会先被魏军包围。镇南将军,你不会以为你能一夜之间就攻克邓塞?若是你能做到这些,我倒不反对你这个中策。”
李严说得。得意的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不屑的说道:“至于下策,镇南将军都认为是下策了,我也不用多说了。”
魏霸眉毛一挑,抗声道:“那将军的计策,难道就没有问题吗?”。
“你说说看。”李严漫不经心的说道。
魏霸却没说,而是瞟了坐在一旁的隐蕃一眼,冷笑一声:“将军,降人在侧,你就不担心他是诈降?礼贤下士是有好的。可是若无防备。为jiān人所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隐蕃听了,长身而起,拱拱手。正要避嫌告辞。李严面sè一沉。犹豫了一下,摆摆手:“元丰,你坐下。”然后转过脸对魏霸说道:“失与不失。罪在于我,不劳将军费心。隐蕃是降人,可是夏侯玄连降人都算不上,你不是也用他,还让他做了rì南太守?更何况,你的身边也不乏魏人啊。”
“你……”魏霸气急,说道:“夏侯兄妹的事,陛下、丞相都是知道的,就是将军也是早就清楚,此时拿出来说,又有什么意思?我好意劝将军,将军怎么……”
“你不要激动。”李严冷冷的看了魏霸一眼:“你能信任夏侯兄妹,我也能信任元丰。”
魏霸彻底发怒了,他厉声道:“将军信任降人,那是将军的仁义,得失与否,尽在将军。可是若军机泄露,战死的却是我等。将军不觉得这么做太草率吗?若是将军自领兵,我无话可说,可是现在要去冒险的却是我,我难道还不能为自己和数万将军的xìng命考虑一下?”
李严坐直了身子,“啪”一声一拍案几,沉声说道:“魏霸,你这是要咆哮上官吗?”。
魏霸愕然,连忙躬身施礼:“属下一时失礼,请将军恕罪。”
李严哼了一声:“魏霸,你少年成名,骤得富贵,难免有些骄气。我不怪你,可是我要提醒你,奇正之计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说兵力不足,我将熟悉汝南地形的陈到安排给你,你说时间不够,我等了你三个月,我仁义已尽,你若是犹不知足,那我只好换人。你虽然骁勇善战,可是我大汉骁勇善战的将军却不是只有你一个,就算是你魏家,论个人武勇,你恐怕也排不到第一。你爱惜自己xìng命,这是人之常情,我不勉强你,你可以站在一边。可是你麾下的将士却是国家的将士,不是你的私兵。你不敢冒险,有的是人愿意冒险。”
魏霸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怒视着李严,气喘如牛。李严的意思很明白,你要听话,就按我的计划去实行,如果你不听话,就请你靠边站,把手下的兵交出来,我找别人去执行。这个人,也许就是你的兄长魏风。
隐蕃把这番意见听得明白,心中大喜。他知道魏霸之所以被牵扯进来,就是因为担心魏风的安全。李严拿这个来要挟他,他只有俯首听命的份。更何况他刚才从李严的口中听出了陈到的用处,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李严的计划就是让魏霸、陈到由江夏进入汝南无疑。
古人说得不错,祸起萧墙之内,若不是李严和魏霸不和,他怎么可能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呢。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不管是魏霸还是李严,都没有对他吐露一个字。他只是根据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进行推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现在听到李严这句话,基本可以放心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李严的计划是被他猜个仈jiǔ不离十。任何奇计,一旦事先被人猜到了,那就谈不上什么奇了。
隐蕃不动声sè的吐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瞪着对方,谁也不敢让步的魏霸和李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最后,魏霸终于松了口:“好,既然将军坚持,那我就听将军。不过,陈叔至只带了三千人来,远远不够,我要把我兄长带走。”
隐蕃眉头一跳,刚要说话,李严却摇了摇头:“不行,你兄长我还有大用,你把赵统带走,有公主与你同行,相信至少不会被吴人刁难。另外,我会安排水师进入大江接应你。”他笑了笑,yīn阳怪气的说道:“你虽然还不够稳重,却也是难得的人才,我可不想背上妒贤嫉能,自毁栋梁的恶名。”
魏霸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拱拱手,拂袖而去。
看着魏霸的背影,隐蕃无声的笑了。李严斜着眼睛看看他:“元丰,让你见笑了。”
隐蕃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忙拱手道:“将军说哪里话。魏霸少年成名,难免骄矜,也只有将军这样的胸怀才能容忍他。不过,我看他心有不甘,怕是不会就此罢休。”
李严想了想,微微颌道。“不错,我还得麻烦元丰,你去跟着他,别让他耍出什么花样来。若是不按我的命令行事,立即报与我,我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他冷笑道:“他能让曹魏宗室为枕边人,我却不能用一个普通的魏人士子做心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元丰,你可不能辜负我。”
“将军放心,蕃若有负将军分毫,必当万死。”隐蕃说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未完待续……)
第660章 风波
蜀汉军大营暗流涌动。
魏霸为了避免和李严公开破裂,并没有在大众广庭之下和李严见面,与李严发生争吵的时候,旁边也没有太多的人在场,除了他和李严,只有包括隐蕃在内的李严的几个亲信。
可是,也许应了那句老话:言语就像风,他和李严发生严重分歧的消息还是迅速的传播开来。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刚刚赶到的军中新锐镇南将军魏霸和这次大军的主将李严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原因是因为魏霸反对李严的军事行动,认为他是拿将士们的xìng命开玩笑。
这个指责非常严重,要知道魏霸不仅有名,而且有实力。目前在襄阳的蜀汉大军中,不仅有他的兄长魏风,还在和他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冯进、傅兴、张威等人,更有丞相的耳目监军中郎将宗预,就是副将孟达也曾经受到魏霸的恩惠。李严和魏霸吵翻了,又是这个原因,一时间让他的人气跌到了低谷。
作为倍受李严信任的降人隐蕃,理所当然的成了众矢之的。隐蕃对此心知肚明,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帐中,不轻易抛头露面,以免引起sāo动。不过,这还是没能让他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这一天,他正在帐里坐着,盘算着魏霸什么时候可能发动对豫州的袭击,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滚开!”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撞到墙上的声音,“轰”的一声,震得屋顶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了隐蕃一脸。隐蕃大吃一惊,长身而起,还没等他看清是谁,一只拳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
“呯”的一声,隐蕃虽然本能的躲避,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被这一拳击中脸颊,顿时像是被野牛撞中了一番,仰面飞起,狠狠的撞在墙上。
虽然是骤然遇袭,隐蕃也没有乱了方寸,厉声喝道:“你是谁?”
“魏风是也。”魏风大喝一声,一脚踢翻案几,赶上去又是一拳,隐蕃背撞在墙上,看到拳头飞来,腿一软,顺着墙滑倒在地,虽然狼狈,倒是让他逃过一劫。魏风这含怒一拳硬生生在墙上打出一个洞来,若是打在他的脸上,只怕xìng命休矣。
隐蕃大惊,连声呼救。李严安排给他的卫士们赶了过来,将魏风团团围住,两个人拖起隐蕃就走。魏风夷然不惧,紧握双拳,环顾一周,吼声如雷:“滚开,挡我者死!”
那些卫士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魏风的勇猛,谁也不愿意和他厮杀。可是他们也知道隐蕃是李严的心腹,如果让他被魏风打死,李严不会饶了他们。
“将军,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放屁,大好男儿,却为这样的一个jiān人卖命,你们还知不知道羞耻?”魏风厉声喝道:“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我不顾袍泽情意。”
“将军……”卫士们苦苦哀求。魏风不管不顾,上前就要动手,一拳砸去,那个卫士本能的让开,魏风趁势跃出包围圈,向隐蕃逃跑的方向追去。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隐蕃再沉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他在两个卫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向李严的官舍跑去,一溜烟进了中庭。他虽然挨了打,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他一边跑,一边嘶声惨叫,仿佛只剩下了半条命似的。
李严正和孟达议事,听到隐蕃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隐蕃就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脸上全是血污和泥土,身上也全是污物,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禁勃然大怒,咆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隐蕃一句话还说没完,放声大哭:“将军救我——”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几声闷响,魏风真的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拳脚起落处,几个迎上去的卫士被他打翻在地。他像猛虎一样冲向隐蕃,一手揪起隐蕃的衣领,一手握紧了拳头就要打。邓贤一见,大吃一惊,连忙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魏风,大声叫道:“子柔,你疯了,会打死人的?”
“这种jiān佞,敢蛊惑骠骑将军,乱我军国大事,不打死还要留着吗?”魏风怒吼着,奋力的扭动身体,要将邓贤甩开。邓贤虽然强壮,却终究不如魏风正当壮年,被他甩得立足不稳,神情狼狈。
李严大怒:“给我拿下!”
几个卫士一起扑了上去,死死的摁住了魏风。李严身边的卫士也都是身高体壮,武艺高强之辈,十几个人一起上,魏风虽然极力挣扎,到底还是被制住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殴打同僚?”李严脸sè铁青,走到魏风面前,寒声道:“你如果不能说出个理由来,今天我就让你以身试法。”
隐蕃听了,哭得更加伤心,更加凄厉。
“隐君,你就别哭了。”孟达苦笑着劝道:“骠骑将军军务繁忙,你让他省省心好不好?”
到底姜是老的辣,孟达这一句一说,隐蕃不好意思再火上浇油了。孟达走到魏风面前,皱了皱眉:“子柔,你今天是抽什么疯,怎么打人?”
魏风怒视着隐蕃,唾了一口:“这种无耻的降人,打死算完。”
“你别忘了,你弟弟魏霸也做过降人。”李严yīn森森的说道。
魏风大怒:“我弟弟那是为国尽忠,没有他行间长安,如何能夺取关中?将军好歹不分,怎么能把我弟弟和这种反复的小人混为一谈?”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反复的小人了?”李严的声音更加yīn冷:“那你倒说说看,我大汉朝堂上,有几个是你眼中的君子?”
孟达一听,脸sè也变了。李严这句话可太yīn险了,一下子把魏风指责隐蕃的话无限扩大。刘备入主益州,除了那些元从系老臣,有几个不是降人?就连刘备本人也曾经投降过曹**。魏风是个粗直之人,一句话应答不当,说不定就能被套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李严这么说,等于要置魏风于死地了。
“将军,魏风是个粗人……”
“粗人就可以不讲尊卑,就可以欺凌同僚,就可以……”
“骠骑将军,我兄长生xìng耿直,言语上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海涵。”魏霸从门外匆匆的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插进李严和魏风中间,喝了一声:“兄长,不得无礼。来人,把荡寇将军接回去。”
“喏。”跟着魏霸走进来的武卒应声上前,推开那些卫士,护着魏风就走。魏风虽然鲁莽,却也知道自己惹了祸,不再犯浑。可他也不肯走,站在门口,看着李严和魏霸。
“镇南将军,你这是要抢人吗?”李严的声音像是腊月的寒风,冰冷刺骨。
“将军,我兄长禀xìng单纯,只知道在战场上厮杀,不通官场上这些尔虞我诈的东西。”魏霸淡淡的说道:“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将军若是有什么不满,我一应接下就是。”
“哼哼哼……”李严喋喋的笑了起来:“镇南将军是何等人,我怎么敢有不满,我李某人的功劳,还要落在将军身上呢。”
魏霸拱了拱手:“多谢将军宽宏大量,投桃报李,魏霸敢不以死报答将军。将军就坐守襄阳,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可是你自己愿意的,不是我逼你的。”李严转过脸,看看孟达:“子度,你做个见证。”
孟达苦着脸,有心不说话,可是李严逼视着他,他不得不点了点头:“我为将军见证。”
“那好,君子一言……”李严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举起了一只手。
“驷马难追。”魏霸视李严竖起的手掌如无物,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李严脸上的笑容顿时不翼而飞,他冷冷的看着魏霸消失的方向,恨声道:“竖子敢尔,总有一天,我要问问魏延究竟是怎么教子的。”
“将军,魏延那人,你还不知道?”孟达强笑着劝道:“他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如果魏霸能够将功赎罪,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了。”
“哼,等他立了功再说。”李严恨恨的跺了跺脚,这才把目光转向隐蕃,淡淡的说道:“元丰,不碍事吧?”
隐蕃心中苦笑,心道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说碍事不碍事?李严这人还真够凉薄的,我为他挨了打,他却一点真正的关心都没有。也许在他看来,我受伤,只不过是逼魏霸就范的一个机会罢了。不过这样也好,魏风这么一闹,魏霸不想去豫州也不行了,倒是歪打正着。
“多谢将军关心,些许皮肉伤,不妨事。”隐蕃强忍着痛:“将军,魏氏兄弟对我恨之入骨,我如果还跟着魏霸,只怕……”
“你怕了?”李严眉梢一挑:“你放心,若是魏家兄弟再敢碰你一根毫毛,我定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随魏霸去,每天给我一封信,若有差池,我让魏风给你偿命。”
隐蕃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道看来只好在阵前找机会逃回魏国了,有了这件大功,想来骠骑将军司马懿不会让我白吃这个苦,多少要给一点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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