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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霸蜀txt下载     霸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8章 士气可用(求保底月票)

    马岱勒住战马,看着满地的鲜血,青烟袅袅的营房,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他奉命追击夏侯霸,要将夏侯霸拖住,最好能诱入诸葛亮的伏击圈,不料夏侯霸却不肯上当,甚至不与他接战,三千骑兵像一群饿疯了的狼,在关中腹地到处游荡,沿途所到之外,不管是军屯还是民屯,无一不被他的摧毁。人被杀死,粮食、牲畜被抢走,营房被推倒焚烧。

    诸葛亮苦心经营的屯田就像一块肥肉,被夏侯霸东割一刀,西割一刀,割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亏得田里的庄稼还没有熟,否则夏侯霸会毫不犹豫的放火焚烧,就像当初田复他们烧掉上邽的麦田一样。

    那是马岱引以为耻的经历,可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一幕居然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马岱非常愤怒,也非常犹豫。他虽然率领四千骑兵,兵力比夏侯霸还多,可是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些部下刚刚整合在一起,相互之间的默契还没有建立起来,要和三千魏军骑兵对阵,他并没有太多的优势。正因为如此,诸葛亮给他的命令才是牵制,是诱敌,而不是击败。

    可是,夏侯霸不与他接触,又一路逶迤向东北方面而去,他如果不追,只能看着夏侯霸肆无忌惮的破坏,如果追,就无法依靠诸葛亮的主力,只能独立作战。

    这一点,他们战术推演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等,只能忍。

    马岱的脾气好,能等也能忍,所以诸葛亮放心的将这个任务交给他。

    马岱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谨慎为上,这四千骑兵是诸葛亮的心血,是诸葛亮从各部那里巧取豪夺来的,可不能就这么葬送在他的手里。

    至于那些民屯、军屯的百姓和士卒,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接到马岱的报告,诸葛亮也无可奈何。他做了周密的安排。却无法克服这客观上的困难,只能被动的防守。更让他担心的是,高平的陈式送来消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张郃重新出现了。看他的行军路线。很有可能再次攻击六盘山。

    诸葛亮万般无奈。只得派姜维率领两万人前往乌氏设防,以免张郃趁机突入关中。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春季马瘦。骑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如秋冬之季,对步卒大阵的威胁要小得多。

    短短两天,诸葛亮又接到了马谡的消息。马谡在鸿门意外被曹植击溃,长安情况危险,赵云兵力不足,不敢与曹植决战,长安附近的形势万分危急。诸葛亮忧心冲冲,夜不能寐,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一半。

    又过了两天,诸葛亮总算接到了一个好消息:魏延重创曹真大营,将曹真赶过了黄河,目前潼关安全,魏延率领两千人马与马谡合兵一处,正在追击曹植。而曹植正在向汧县方向急行,看样子是想与夏侯霸合兵一处,接应张郃入关。

    诸葛亮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虽然魏军向他集中,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可是相比于张郃从东部突入关中,他更希望把战场放在西部,这样一来,他就无须长途行军,可以以逸待劳。以他手中的兵力,就算曹植赶过来,他大致还是有机会守得阵地的。

    为了能增加一些胜算,诸葛亮下令荡寇将军向朗、抚远将军赵广率军支援。向朗身边还有丞相参军王平,所以向朗可以亲自率兵前来,而原本协助赵广的马岱已经在丞相身边,所以他只能派人带了两千人马赶到汧县,自己只留下两千人守陇关。

    向朗等人到达之后,诸葛亮身边的兵力超过三万,就算是马谡和魏延不追过来,也有足够的兵力对付曹植了。诸葛亮的心稍微安了些,又派出霍弋率领两千人增援陈仓,护住关中通往汉中的路口,以免曹植转而威胁汉中。虽说曹植没有后勤补给,无法奔袭汉中,可是曹植已经疯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再疯一次。

    诸葛亮不肯给曹植留下任何一丝机会,他要把曹植困死在关中,消除这个心腹之患。

    与此同时,他提醒马岱,曹植的步卒主力很快就要到达,你千万小心,与夏侯霸保持距离,以免遭到包围。马岱本来就非常谨慎,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更不敢大意。

    ……

    夏侯霸坐在胡床上,一边啃着半生不疼的牛肉,一边静静的盯着那张曹植给他的地图,半天没有说话。

    牛金抱着手臂,倚着战马,打量着远处的群山出神。他对夏侯霸连日来的避战非常不满,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怨气了。

    牛金是陇西人临洮人,和当年董卓的女婿牛辅是同宗。牛家也是陇西临洮的大族,牛金更有陇西人的悍勇。在他看来,当初做大司马曹仁的部曲将时是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曹仁也是一员勇将,其勇猛甚至还在逍遥津一战成名的张辽之上。江陵之战,他力主出击,结果被周瑜所围,是曹仁力排众议,出城击溃吴军,把他救了出来,足以和张辽在逍遥津的壮举相媲美。

    夏侯渊也是一员勇将,虎步西北,独行陇右,可惜夏侯霸却没有其父之风,一看到马岱就跑。牛金征战多年,屡立战功,却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更没心情装出一副笑脸去讨好夏侯霸。

    夏侯霸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也不怎么主动和牛金商量,一个人看着地图思考。

    “牛将军?”

    牛金转了一下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夏侯霸,见夏侯霸低着头,并没有看向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牛将军,你来一下。”夏侯霸没听到脚步声,这才转过头。看着牛金。牛金见此,这才确认自己没听错,连忙走了过去。

    夏侯霸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和满面的灰尘相映。“将士们是不是有怨气?”

    牛金撇了撇大嘴,没有说话。

    “士气可用否?”

    牛金茫然的看着夏侯霸,愣了半晌,才问道:“将军意欲一战了?”

    “当然要一战。”夏侯霸收起地图揣在怀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不是说过吗。马岱这四千人可能是诸葛亮仅有的骑兵。击败他们,以后这八百里秦川就任我们驰骋了。”

    “可是……”

    “我不是怕他,我是在等机会。”夏侯霸打断了牛金的话:“现在,机会来了。你们可准备好了?”

    “是吗?”牛金两眼放光。也不多问。连忙站直了身体,大声应道:“将军,我们都等着将军下令呢。随时能战。战则必胜。将士们被马岱追着跑,早就积了一肚子恶气了。”

    “那就再好不过,让所有人饱餐一顿,喂好马。这一顿,也许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顿了。”

    “喏。”牛金顿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大步流星的走了,老远的听到他打雷似的呼喝声。

    夏侯霸笑了笑,看着远处阳光明媚的天空,笑得很灿烂,眼神却冰冷。

    “马岱,既然你不敢来,那我就去。”

    正如牛金所说,被马岱跟在屁股后面追了三四天,魏军士卒早就一肚子火了。他们跟着夏侯霸一路杀到汧县,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每一顿都像是最后一顿,早就把什么仁义道德,慈悲怜悯扔到了脑后,他们是没有明天的人,带来的军粮已经吃完了,现在是靠抢劫生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抢不到粮食,面临着饿死的悲惨结局,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的做着一切所能做的事,毁灭遇到的一切,甚至不惜毁灭自己。

    他们对生死无所畏惧,在乎的只是自己痛不痛快。到目前为止,唯一让他们不痛快就是马岱。马岱追着他们跑,夏侯霸连接战的胆量都没有,让这些十足的亡命徒非常鄙视,心里的怒气也积攒到了极点。

    现在,夏侯霸决定反击马岱,就像在他们的心里扔进了一个火星,所有的怨气顿时化作一团火,熊熊燃烧。每一个士卒都被这团火烧得嗷嗷直叫,每一个人都杀气腾腾,就连战马都兴奋的嘶鸣着。

    半个时辰后,夏侯霸率领三千骑兵掉头,向尾随其后约二十里外的马岱杀去。

    夏侯霸端坐在战马上,身体跟着战马的步伐起伏,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之美。他用马鞭指了指牛金,等牛金纵马奔到面前,他大声叫道:“牛将军,给你五百人做先锋,敢战么?”

    牛金用力的拍着胸脯,大声应道:“有何不敢,当年在江陵,我敢面对周瑜的数万大军,今天又有何惧?我虽然年纪大了,却尚堪一战,请将军看我的吧。”

    “好,请牛将军先行,我随后就到。”

    “喏。”牛金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站了起来,拔刀出鞘。“陇西的汉子们,跟我来,击杀马岱,为陇右的父老报仇。”

    马超当年为祸陇右,死在他刀下的人不少,听了牛金这一声喊,他的那些陇西籍部下顿时红了眼,嗷嗷的叫着,纵马出列,聚集在牛金的身后,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狼。

    牛金哈哈一笑,冲着夏侯霸一拱手:“夏侯将军,你是条汉子,不愧是征西将军的儿子,老牛多有得罪,击杀马岱后,再向将军请罪。”

    夏侯霸微微一笑:“击杀马岱,与诸君痛饮。”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走!”牛金咆哮一声,猛踢战马,冲出了队列。

    五百余骑狂奔而去。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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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稍纵即逝

    看着远处打马飞奔的斥候,马岱的嘴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跟了夏侯霸三四天,夏侯霸总是躲着他,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方圆百里内烧杀了个遍。因为自知实力有限,又有丞相的嘱咐,他没有全力追赶,在保全了实力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威望大减。那些从各部抽调来的骑士原本对这次调动就不满,现在看到他这么软弱,更是把马家军都看扁了。

    就连那些扶风马家的人对他都有些不屑,私下里议论说,他只是依附诸葛亮才得到今天的地位,为此还把马超的女儿马文珊嫁给了安平王刘理。刘理才多大的孩子,比马文姗小好几岁,还尿裤子呢,娶什么妻,这分明就是马岱讨好诸葛亮。

    还有人说,马岱如此怯懦,简直是丢尽了马家军的脸,要是天将军马超领兵,哪里会让夏侯霸这么猖狂,扶风也不可能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听到这些议论,马岱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他征战多年,早就见惯了血腥,也习惯了胜负,再有丞相的嘱托,他还不至于为了几句议论就乱了方寸。能把夏侯霸赶到边缘地区,他觉得就已经不错了。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他一直以为不会主动求战的夏侯霸居然返身杀了过来,一下子把他逼到了绝路上。迎战?必然是一场恶战,损失很可能会非常大,丞相会不满意。不战?满腹牢骚的士卒会不会因此四散而逃,不战而溃?如果是刚刚开始。士气不是这么低落,他还可以说是诱敌,暂时退却,可是几天下来,情绪已经有所变化,他再说诱敌大概也不会有人信。

    在马岱权衡利弊的时候,远处的斥候已经奔到马前,大声叫道:“将军,牛金率领五百余骑,正向我军杀来。”

    听了这话。马岱叹了一口气。指着一个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校尉钱飞:“你去迎战,尽快把牛金吃掉。”

    “喏!”钱飞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领着自己所部的一千余骑就冲了出去。

    马岱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备战。他很清楚。夏侯霸绝不会让牛金带五百人来骚扰一下。既然要战,必然是全力以赴。牛金的作用有两个:一是冲阵先锋,不惜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发起攻击,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二是让他无法逃脱,如果面对五百敌骑都不敢迎战的话,他这个将军以后还怎么领兵作战?是以明知夏侯霸这招很阴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战。

    诸葛亮的主力离他还有很远,他指望不上,只能希望这四千骑能够顶住夏侯霸的攻击,凭借兵力的微弱优势取得胜利。如果能打赢这一仗,重创夏侯霸,就算损失大一点,也是值得的。

    两军相距不过二十里,当马岱接到斥候报告的时候,牛金已经在五里之外,是以马岱的命令一下,钱飞带着部下刚刚冲出队伍,就与牛金迎面相遇。

    远远的看到对方的战旗,牛金和钱飞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命令。

    “加速,冲锋!”牛金大声怒吼:“不留后手,直冲本阵,斩杀马岱!”

    “喏!”骑士们轰然应喏,伏下了身子,人马合一,猛踢战马,再次加速。他们大多是陇西人,骑射技术原本就好,再经过多年的厮杀,早就是百战精兵。虽然战马经过长途奔袭,体力不足,可是在他们精妙的骑术配合下,还是将速度提到了极限。

    钱飞也发出了命令,他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战斧,厉声咆哮。

    钱飞是赵云的部下,汝南人,十来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成了黄巾贼,从属于汝南黄巾刘辟。刘备到豫州的时候,钱飞被赵云俘虏,后来一直跟着赵云南征北战,积功升至都尉。凭着一身好武艺,这次集结到马岱麾下后,他接连战败数人,成功的担任了四校尉之一,手下领有千骑,就连马岱也不敢轻视他。

    这是马岱部下集结后的第一次硬仗,钱飞抢到了先发的机会,当然要发挥一下。他举着跟随自己征战一生的战斧,抵制着激动的心情,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加速冲锋,挡我者死!准备射击!”

    诸葛亮对这些骑兵非常看重,不仅给每一个骑兵配备了轻便坚固的半身甲,还为他们配备了三连发手弩。在奔驰的战马上,拉弓射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可以预先上箭的手弩则容易多了。

    钱飞一声令下,所有的骑士都端起了手弩,扣动了弩机。

    “嗖嗖嗖!”一蓬箭矢飞了出去,撕破春风,呼啸着直扑牛金等人。

    “举盾——”牛金一看到对方举起手臂,就立刻大吼下令,同时举起了左手的骑盾,右手挥起战刀,一刀砍在马臀上。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再次加速。

    牛金的话音未落,蜀军的箭已经到了,一支箭擦着盾牌的边缘射中牛金的肩胛,深深的扎了进去。牛金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反而高高的举起了战刀,厉声长啸:“加速,杀——”

    “杀——”骑士们怒吼着,有的举起手中的战刀,有的端平了手中的长矛,有的拉开了弓,猛烈还击。不少人被箭射中,有的翻身落马,随即被后面飞奔的马蹄踩死,有的脚还挂在马镫上,被战马拖着狂奔,更多的人则死死的揪住马鬃,视身上的箭于不顾,发红的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嘶声怒吼。

    “轰!”两军相撞,无数骑士落马。战马巨大的身体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骑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向前扑去。即使是在半空中,他们依然瞪大了眼睛。寻找着最近的敌人。

    “杀!”牛金的战刀一闪,劈开一柄长矛,战刀反弹回来,割开了那名骑士的脖子。骑士惨叫着翻身落马,随即被后面的马蹄踩中胸口,惨叫声嘎然而止。他手中的长矛飞了出去,正中一匹魏军战马的胸口。长矛深深的刺入战马的身体,战马长嘶一声,横了过来,轰然倒地。马背上的骑士早有准备。趁着马速腾空而起。一声怒吼,一刀避开了一个而来的敌人的头颅,没等他庆贺自己的胜利,一柄长矛飞驰而至。洞穿了他的腹部。

    战马奔驰如风。战刀挥舞如电。鲜血飞溅,血肉横飞,惨叫声混杂在马蹄的轰鸣中。不绝于耳。

    “杀!”钱飞连声怒吼,手中的战斧连砍带砸,接连杀死三名魏军骑士。他的骁勇立刻引起了魏军的注意,魏军骑士调整战马,纷纷向他撞了过来。接连数口战刀向他砍来,钱飞全力拨挡,狼狈不堪,一名魏军骑士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扑向钱飞,钱飞大惊,抡圆了战斧,一斧砸向那骑士的头。

    那名骑士大吼一声,双臂合拢,死死的拽住了斧柄。他刚刚拽住斧柄,就被斧头结结实实的砸中了太阳穴,一命呜呼,可是他的手却依然握得紧紧的。

    钱飞连忙松手扔掉战斧,同时拔出腰间的战刀,堪堪挡住了两名骑士的攻击,随即被两柄长矛刺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大腿上鲜血直流。他惊骇莫名,眼前全是飞驰的马腿,头顶不断的有战刀劈来,有长矛刺来,片刻之间,他的身上就多了几处伤。如果不是身上的战甲坚实,他只怕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校尉,快上马!”一名蜀军骑士冲了过来,挥舞长矛,挡在钱飞的面前,为钱飞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钱飞二话不说,飞奔两步,跳上了一匹无主战马,那名骑士却已经被人砍去了首级,无头尸身还坐在马背上,手中的长矛依然紧握。

    钱飞痛极,厉声怒吼,状若疯狂。

    牛金打马飞奔,手中的战刀在连砍三人之后已经不知去向,现在他握着一柄不知道从谁手中夺来的长矛。矛头闪动,连挑两人。肩窝里的箭杆打在他的脸上,干扰着他的视线。牛金大怒,伸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折,一阵剧痛传来,箭杆“啪”的一声被他折断。他扔掉箭杆,再次握紧了长矛。

    两军相对冲杀,片刻之间,无数骑士落马。

    魏军骑士胜在骑术精湛,配合默契,蜀军骑士胜在装备精良,他们身上的战甲和手中的连弩、战刀、铁矛都给魏军骑士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不过,钱飞的武技虽然骁勇,可是他的指挥能力却不如牛金,他被打落马上,险些被临阵格杀,虽然最后死里逃生,却还是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他的部下只是凭着旧有的习惯在冲锋,却把马岱教给他们的骑战技能忘在脑后。

    这些人大多是各个将领的亲卫骑,平时担任保护任务,战时投入战场,作为保护主将,决定战局的胜负手,可是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要论大规模骑战配合的能力,他们比起牛金率领的魏军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牛金虽然冲杀在前,可是他的身边却有大量的亲卫保护,所以他除了中了一箭之外,几乎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队形,指挥手下以最有利的方式战斗。在他的指挥下,魏军骑士排成流畅的冲锋阵型,像一柄锋利的长矛,势如破竹的刺破了钱飞所部的阵势,将他们一分为二,大大降低了伤亡。

    双方迎面冲杀,经过短暂的惨烈厮杀,双方脱离接触。在身后,离下了一具具尸体,一汪汪鲜血。

    牛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估计了一下伤亡,举起长矛,大声下令:“继续冲锋,斩杀马岱!”

    战鼓声再响。

    “斩杀马岱!”骑士们士气如虹,齐声大喝,再次加速,卷起一阵狂飚,直扑马岱的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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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亡命者无敌

    马岱经验丰富,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牛金的损失不大,最多不超过两成。看来钱飞虽然骁勇,指挥能力还是欠些火候。他原本只是赵云部下的一个都尉,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人冲锋陷阵,勇猛自是毋须待言,可是独立指挥一场战事的机会却不多,一下子领千人作战,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这样的骑兵冲锋,像钱飞这样的勇士也难免会遇到危险,一旦落马,也许就会被一个实力不怎么样的对手杀死,或者被战马撞死。

    在这样的战斗中,个人的武勇其实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依靠的更多的还是整体实力。

    马岱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下令左右两支各五百人的骑兵冲出队列,包抄到牛金的身后,同时下令中军五百人出击,正面迎战牛金,务必将牛金和他的手下尽快斩杀。

    骑战的节奏要比步战的节奏更快,稍有闪失,都有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损失。马岱不敢有任何大意,牛金的身后还有夏侯霸率领的两千多骑呢,他可不想在正与牛金混战的时候被夏侯霸抓住机会。

    一千五对四百,马岱相信牛金撑不过这一次冲锋,他率领中军的一千五百骑开始起动,绕过牛金,准备迎击牛金身后的夏侯霸,提前发动,抢占先机。

    一看到马岱的战旗动,牛金就猜到了马岱的想法,他冷笑一声。猛踢战马,冲了出去,手中长矛一指马岱,怒声大吼:“击杀马岱——”

    “击杀马岱——”三百余魏军骑士齐声怒吼,拨转马头,向刚刚起动的马岱冲了过去。他们在马背上侧着身子,强行控制着战马转向,三百多匹奋首扬蹄的战马在全力奔跑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转了个方向,劈开了正面冲来的五百骑。

    双方擦肩而过。

    蜀汉军骑士大吃一惊。在全速奔跑中转向的战术动作。他们也能做。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做,他们做不到。只要稍一闪失,一匹战马失足倒地,就会带倒一大片。危险系数非常高。这不仅需要个人的骑术精良。更需要相互之间的多年默契。

    他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牛金从离他们不到十步的地方冲了过去,却不敢尝试调整方向去迎击。现在,牛金等人就像是把肋骨露在他们面前。只要他们伸出手轻轻一点,就能将牛金的阵势打破,可是他们却做不到,只能白白的放弃了这个机会。

    牛金根本无视那些目瞪口呆的蜀汉军,他再次猛踢战马,将马力压榨到极限。战马已经口吐白沫,气喘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头栽倒在地,可是牛金还是毫不怜惜的猛踢马腹。

    其他的魏军骑士也同样如此,正如牛金要求的那样,不留任何后手,全力以赴,也要击杀马岱。

    三百余骑,像一枝利箭,带着狞笑,射向了马岱。

    马岱皱起了眉,他发现自己遇到了疯子。牛金在数倍于已的敌人包围下做这样的战术无异于自杀。可是战场上的疯子是可怕的,发疯的牛金现在就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如果停下来迎战牛金,他有把握一个冲锋就能击毙牛金,实际上,牛金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轻轻一碰,也许就会轰然倒地。可是,他如果攻击牛金,就会给夏侯霸留下机会,仅凭钱飞是挡不住夏侯霸的。一旦夏侯霸的主力杀到,钱飞也许死得比牛金还快。

    战马奔腾,蹄声如雷,牛金没有给马岱留下大多的思考时间,前锋就冲到了马岱的阵前。马岱被迫无奈,只得举起手下令:“射击!加速!”

    骑士们拨转马头,向牛金迎了过去。战马刚刚启动,一阵密集的箭雨就射向了牛金等人。

    “举盾——”牛金嘶声狂吼,举起盾牌,挡在马头前。不仅护住了自己的面前,还挡住了战马的视线。对面的敌人太多,挡住马眼,战马才不会产生恐惧,只会凭着本能和惯性狂奔。

    所有的魏军士卒都像牛金一样用盾牌挡住了马头,此时此刻,他们根本顾不了自己的全身,只要挡住头部和胸腹要害不被箭射中就行,其他部位中两箭不会立刻死,而他们的生命显然也不会太长了,也许没等箭伤致命,他们就会战死沙场。

    他们不怕死,从越过黄河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回到黄河东岸。

    他们都是亡命徒。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砍下马岱的首级,砍倒马家军的战旗。

    “杀——”三四百人齐声怒吼,一往无前的冲向马岱。

    漫天的箭雨瞬间飞至,无数人和马中箭,却没有人发出呻吟。

    “轰!”牛金率领数十名亲卫,杀到了马岱面前。

    他们太疯狂,全力以赴,马速已经到了极限,如一阵风卷了进来。

    马岱对牛金的疯狂估计不足,要权衡的事情太多,他的部下虽然也非常精悍,可是加速的时间太短了,他们的战马刚刚开始奔跑,牛金等人就杀到了。

    马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原本没有错,可是面对疯狂的牛金,他那片刻间的迟疑足以致命。

    狂奔的魏军铁骑势如破竹的杀入了蜀汉阵中,以牛金为锋,三百多余骑士连续不断的对马岱发起了撞击。马岱的亲卫虽然极力拼杀,可是他们的马速不够,面对全力冲锋的魏军骑士,他们的反击显得软弱无力。

    牛金眼里只有马岱,和他身后的马家军战旗。

    马岱面色如土,他嘶声怒吼:“密集防守,密集防守!”

    亲卫们一边踢打战马加速,一边向马岱靠拢,企图以密集阵型消耗魏军的速度,保护马岱的安全。

    “斩杀马岱!”牛金再次狂啸。

    魏军铁骑卷起一阵狂涛巨澜,无情的扑向马岱。

    “轰!轰!轰!”撞击声不绝于耳。

    “杀!杀!杀!”喊声杀震耳欲聋。

    马岱的密集防守非常及时,牛金等人虽然狂奔而来,可是面对挤在一起的蜀汉军骑士,他们却只能用战马去撞。片刻之间,数十人就撞在一起,落马的骑士有的摔落马上,有的却借着马速飞了起来,挥舞着武器,在落地或者被杀死之前向马岱发出最后一击。

    刹那间,无数的战刀、长矛和箭矢飞向马岱。马岱的亲卫们大惊失色,只能用盾牌挡在马岱面前,组成了一道厚实的盾阵。可是这样一来,也严重的干扰了马岱指挥,他再也无法观察整个战场。虽然他大声喊叫,可是他的声音混杂在喊杀声中,传令兵根本无法听到。

    失去了指挥,蜀汉军的反击立刻慢了下来,不少人惊慌的把目光转向中军,查看马岱的战旗是不是还在。询问的战鼓声不断传来,却无法得到及时的回应。

    牛金的舍命一击虽然还没有击杀马岱,却成功的干扰了马岱的指挥。当然他自己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战马被三柄长矛刺杀,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着,他本人也被砍了两刀,鲜血如注。可是他却夷然不惧,一手舞刀,一刀持矛,在亲卫的护卫下,锲而不舍的向前杀进。

    牛金凭自己的经验和亡命,凭借部下的精妙骑术和默契配合,突破了蜀汉军的重重堵截,一下子击中了马岱的中军,可是钱飞却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个人也很骁勇,一柄战斧,一口战刀,片刻间接连斩杀数十人,几次被人从马上打下来,又几次死里逃生,重新上马,可是他的指挥却乏善可呈,面对奔腾而来的魏军铁骑,没有任何阵型的数百骑遭到了灭顶之灾。

    夏侯渊征战一生,对儿子们的培养大多也是在战场上。除了长子夏侯衡之外,其他几个儿子基本上都有过随他征战的经验。他的五子夏侯荣就是和他一起战死在定军山,当时只有十三岁。他的三子夏侯称也是一员难得的将才,曾经被曹操寄予厚望,也是因为在军中染疾,仅仅十八岁就英年早逝。

    夏侯霸作为次子,跟随夏侯渊征战的时间最长,经验也最丰富。此时此刻,他仅仅通过蜀汉军的战旗位置和形状就大致掌握了蜀汉军的形势,知道牛金已经成功的实现了他的战术目标,缠住了马岱,而眼前这根本没有一点阵形可言的骑兵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夏侯霸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两千五百视死如归的魏军骑士发出怒吼,在奔跑中形成一个矢形冲锋阵形向蜀汉军杀了过去,就像一只巨犁,轻而易举的击破了钱飞的堵截,杀向举旗不定的蜀汉军主力。

    被一面面盾牌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马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警报声,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心神剧震。他知道,肯定是夏侯霸率领主力赶到了,而他却还被牛金缠在这里。等着他指挥的骑兵现在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诸葛丞相所有的心血,有可能在他的手里付之东流。

    马岱觉得一阵热血涌上了头,他用力推开身边的亲卫,狂吼一声:“击鼓,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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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兵败如山倒

    马岱被逼到绝境,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战鼓声冲天而起,令旗兵拼命的摇晃着手中的战旗,试图将马岱的命令传出去。

    牛金大急,他成功的冲到了马岱面前,现在离马岱不到二十步,可是马岱亲卫营的密集防守拦住了他,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将他的速度优势压制住了。现在双方只能面对面的肉搏,马家军的强悍和体力优势占据上风,不仅挡住了他的冲击,还逼得他步步倒退。

    他的部下伤亡迅速增加。

    他们有勇气,不怕死,可是身体毕竟也是肉做的,受了伤也会死,也许他们一个人能杀死两到三个人,可是马家军同样不是弱者,他们同样有勇气,为了马岱的安全,他们同样不怕死,而且在数量、装备、体力上全面占据优势。在这样的强敌面前,他们再也不能像开始那样势不可挡了。

    牛金有过这样的经历,冲阵的人都有可能遇到这样的经历。在江陵城下,他冲击周瑜的阵地,就曾经被周瑜包围,如果不是曹仁出击,他早就死在江陵城下了。可是曹大司马早就去世了,夏侯霸虽然勇猛,却未必能像曹大司马那样不管不顾。毕竟今天的目的是重创马岱率领的蜀汉骑兵,他冲阵的目的就是缠住马岱,就是为了给夏侯霸争取时间。

    在击败蜀汉骑兵之前,夏侯霸不可能来救他,而面对马家军的猛烈反击,他似乎也坚持不到夏侯霸来救他。

    牛金知道。他今天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面对死亡,有人痛哭流涕,软作一团,有人放下所有负担,放手一搏。

    牛金是后者。征战多年,无数次的冲阵经历,早就让他看透了生死。每一次生还,都是上天的一次恩赐。

    恩赐是上天赏的,却不能求。

    牛金举起血淋淋的战刀,放声长啸:“向我靠拢。矢形阵。击杀马岱!”

    传令兵放下了手中的盾牌,敲响了手中的小鼓。

    “咚咚!”鼓声刚刚响了两下,马家军就注意到了,一枝利箭急疾而至。正中传令兵咽喉。传兵令翻身摔倒。小鼓还没有落地。就被一只大手接了过去。牛金接鼓在手,背对马家军,用手中的刀环击响了战鼓。同时大声嘶吼。

    马家军箭发如雨,牛金的亲卫举着盾牌舍命相护,箭射在盾牌上如雨打莲蓬。两枝箭穿过了盾牌的缝隙,射在了牛金的背上。牛金痛得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鲜血,却将战鼓敲得更急。

    在鼓声的指挥下,陷入苦战的魏军士卒纷纷向牛金围了过来。牛金将战鼓交给一个亲卫,转身接过一口战刀,举刀大呼:“跟我来!”

    一句“跟我来”,比任何命令都有效,魏军士卒疲惫的身躯里再次爆发出令人生畏的力量,跟着牛金向前杀去。几个亲卫冲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奋力砍杀,与阻拦的马家军贴身肉搏。一个倒下去了,两个冲上来。两个倒下去了,四个冲上来。他们用刀砍,用盾砸,用拳击,用嘴咬,已经没有了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本能,只有最野蛮的战斗。

    一个,两个,五个,魏军士卒前仆后继,血染沙场。

    一步,两步,五步,牛金步步紧逼,撕开马家军一层又一层的防守。

    马岱脸色铁青,一面下达着一道道命令,指挥大军反击,一面注意着越来越近的牛金。他不认识牛金,却听说出牛金的大名。张辽部下的悍将牛盖就是牛金的同宗,当年在并州攻击高幹的时候,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牛金在江陵城下的壮举,也曾经传到过他的耳中。原本他还以大家都是西凉人为荣,现在却成了生死仇敌。

    “射死他!”马岱指了指满面是血的牛金,大声下令。

    “喏。”几个亲卫举起了手弩,对准牛金,扣动了弩机。他们配的都是三发连弩,在这么近的距离,足以洞穿札甲。牛金早就领教过这种连弩的利害,一看到马家军举起手弩,立刻举盾大呼:“举盾!”同时用力甩出了手中的战刀。

    战刀打着滚,呼啸而至,正中一名马家军亲卫的胸口,这亲卫惨叫一声,仰面栽倒,手中的弩箭冲天而起。

    两名魏军士卒有样学样,扔出了手中的战刀,扯下了背在身上的强弓,看也不看,拉弓搭箭,进行还击。他们刚刚射出两箭,马家军的弩箭就到了,正中他们无遮无掩的身体。他们闷哼了一声,再次拉弦,又射了两箭,胸口再被数只弩箭射中,终于气绝倒地。

    可是他们的反击却让马家军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弓的威力不如弩,却比手弩要强一些,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须认真瞒准,几乎每一箭都能射中目标。接连几个马家军士卒倒下,马岱面前的盾阵露出了一丝空隙。眨眼之间,数只长箭射入,其中一枝“扑”的一声,射入了马岱的颈部。

    马岱惨叫一声,向后便倒,鲜血如注。

    亲卫大惊,两个人冲过来,不顾马岱挣扎,挟起马岱就退。马岱大怒,奋力挣扎,嘴一张,却涌出一口鲜血,根本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马岱受伤,中军顿时大乱,牛金面前的压力一松,杀进的速度再次快了起来。牛金狂喜,再次大吼:“击杀马岱!”

    “击杀马岱!”筋疲力尽的魏军士卒应声大喝。

    得到马岱的命令,刚刚准备加速反击的蜀汉军士卒突然发现中军的战旗在往后移动,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击鼓询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由得慌了神。面对奔腾而来的魏军铁骑,有的人猛踢战马,冲了上去,有的人则停在原地,犹豫不决。

    就在蜀汉军迟疑不定的时候,夏侯霸带着两千五百骑兵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夏侯霸率领亲卫营冲在最前面,像是一只敛翅俯冲的雄鹰,夏侯霸就是坚硬如铁的鹰喙,而两侧突前的骑兵就是锋利的鹰爪,他们组成一个三叉戟阵型,势不可挡的冲入了蜀汉军的阵地。

    魏军的战马全速奔跑,几乎四蹄腾空,人马合成一体,所到之处,蜀汉军人仰马翻。速度根本没有加起来的蜀汉军不是被撞下马去,就是被魏军杀死,无还手之力。任何被卷入阵中的人都无幸免之理。

    两千多魏军铁骑就像一具具铁犁,无情的犁过蜀汉军的阵地。他们在奔跑中渐渐的转换阵型,化作一道道锋利的箭矢,在蜀汉军的阵地中穿刺。

    面对如杀神般的魏军骑兵,面对扑面而来的滚滚洪流,蜀汉军骑士虽然每个人都不错的勇气和武技,却无法抵挡这数千铁骑冲锋带来的冲天杀气。看着一个个同伴倒了下去,看着敌人越来越近,看着一面面战旗消失在魏军的洪流之中,终于有人掉转马头,打马狂奔。

    不是冲锋,而是逃跑。

    马岱受伤,无法指挥,这些刚刚集结不久的蜀汉骑兵如鸟兽散,各自逃命。

    蜀汉军崩溃了。

    看到蜀汉军的战旗向后移动,夏侯霸如释重负,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他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战刀,纵声长啸:“杀——”

    “杀——”魏军铁骑快意之极,士气如虹。

    被两个亲卫挟着飞奔的马岱听到战场上的一面倒的喊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和血,染红了战袍。

    看着迅速撤退的马家军战旗,看着远处飞奔而来的铁骑,牛金以刀拄地,哈哈大笑,刚笑了一声,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疲惫像潮水一般涌来,迅速淹没了他的全身,可是他的精神却非常亢奋,他仰面倒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看着破损不堪的战旗就在他的身边迎风飘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可惜,没能亲手斩杀马岱。”他喃喃的说道,略有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他,仅剩下不到百人的冲阵勇士每个人都累得像一摊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旧的伤口还没有凝结,新的伤口还在流血,脚下是被血浸湿的土地,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敌人的,更有同伴的。

    可是他们都在笑,笑声嘶哑,带着说不尽的疲惫,更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豪。

    魏军铁骑从他们身边掠过,每一道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敬意。如果不是他们舍命一击,缠住马岱的中军,魏军不可能取得如此大捷。

    战场上,每一个勇士都值得尊敬,也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赢得真正的尊敬。

    ……

    “啪!”诸葛亮手中的水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他怔怔的看着杨仪,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马岱败了?”

    “败了,全军覆没,马岱重伤,昏迷不醒。”

    诸葛亮倒吸一口中凉气,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杨仪连忙赶上一步,扶住诸葛。入手处,刚换上的春衫下,是诸葛亮冰凉的皮肤和硌人的骨头。

    “丞相……”杨仪慌了,连声叫道。

    “不要急,不要急。”诸葛亮在案边坐好,以手支额,喃喃自语:“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杨仪的脸色比诸葛亮还要白。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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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老将向朗(加更,求保底月票)

    四千骑兵全军覆没的后果远比损失了所有的骑兵更严重。

    诸葛亮收拢这些骑兵本来就顶着极大的压力。蜀汉缺少上等战马,骑兵数量非常有限,除了马家军有不到千人的骑兵之外,其他将领就只有数量不等的亲卫骑。这些亲卫骑既是将军们平时的仪仗,又是战时最后的保命手段。战马的寿命不过十来年,为了保持这些亲卫骑的战斗力,将军们要花大量的金钱来从凉州买马,每一匹马都价值数十万甚至百万。

    诸葛亮要把这些亲卫骑收拢起来,不仅是削弱了将领们的实力,还是剥了将领们的面子,更是抢他们的钱。如果不是诸葛亮的理由正当,如果不是马谡的支持,如是不是镇北大将军魏延、护军将军赵云等一些重将的沉默顺从,诸葛亮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即使如此,不服的人也不少,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现在,四千骑兵全军覆没,可想而知,诸葛亮必然要面对强烈的非议,对他用兵能力的置疑必然会掀起一个**。上一次北伐,陇右之战乏善可呈,如果不是因为魏霸父子师徒夺取了关中,诸葛亮的北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这一次北伐,诸葛亮虚东实西,把最善战的魏延和赵云留在东面守关,自己率领主力在关中西部准备出击凉州,还放着关兴、张睎等年轻将领不用,让降将姜维任前锋。引起的非议同样不小,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身为诸葛亮的亲信,杨仪对这其中的利弊再了解不过了。

    看到诸葛亮紧张,他比诸葛亮更紧张。

    与其他人不同,他是绝对的拥诸葛亮派。因为禀性的缘故,他的人缘并不好,即使是在荆襄系内部也不受欢迎,再加上和魏延父子势同水火,所以在马谡和诸葛亮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诸葛亮。事实上。他也只能选择诸葛亮。

    如果诸葛亮在朝堂上失败。他必然跟着倒霉。马岱的失败,对他的打击不亚于对诸葛亮的打击。

    “拿地图来。”诸葛亮轻声说道。

    “啊?”杨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从案前翻出地图。他有些慌乱。把案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公文翻得一团糟。才找到原本就放在显眼处的地图。

    诸葛亮也没注意他的慌乱,接过地图,立刻摊开在案上。伏在地图上,仔细的寻找起来。他一手在地图上划动,一手支着额头,仿佛头有千斤重,连脖子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杨仪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诸葛亮的思路。

    一层细密的汗水,从诸葛亮的额头沁出,放在地图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颤动着。四千骑兵的全军覆没实在太出人意料,任何人都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之前的战术推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这种可能。事出突然,原有就捉襟见肘的计划一下子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漏洞,即使城府深如诸葛亮也有些慌了神,更何况杨仪。

    不过诸葛亮终究还是诸葛亮,半个时辰的冥思苦想后,他终于直起了腰,抬起头,脖子发出“咯”的一声轻响,一抹痛苦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威公,请向朗来。”

    杨仪愣了一下,随即又明白过来,转身匆匆的出去了。诸葛亮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向后靠了靠,轻拍着额头。

    荡寇将军向朗正在营里看书。他虽然奉命来到了大营,可是他清楚自己和诸葛亮之间的裂痕很难弥补。按理说,诸葛亮应该让他留守上邽,防备郝昭,而让王平率军来支援才对。可是诸葛亮偏偏让他来支援,说是对他的倚重,何尝不是趁机剥夺了他的权利,把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将领。

    权利之间的斗争原本就是很微妙的事。向朗很清楚诸葛亮的心机,他不会天真的认为他和马谡甚至魏霸父子之间的事能瞒得过诸葛亮。不过他也清楚,这种事大家心知胆明就行了,最后的胜负各凭手段高低,谁要是主动撕破脸,那就落了下层。

    所以向朗来到大营之后很安静,诸葛亮请他去,他就去,不请他,他就安心做学问。他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曾向司马德操问学,却是以吏能著称,学问粗浅,不入那些世家名士的法眼,现在他年纪大了,心性定了,也有心情做做学问,并且深得其中之乐。

    杨仪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和儿子向条研究一句经文的正误,案上摊了十几部书。

    “向公,丞相有请。”杨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向朗有些意外的看了杨仪一眼。杨仪是什么心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身为丞相的心腹,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客气过。看到杨仪强作镇静,却掩饰不住心中慌乱的眼神,向朗吃了一惊。

    “出了什么事?”

    杨仪欲言又止,掩饰道:“丞相请你去,自然是有事要商量,至于是什么……”

    “威公,在我面前,你还要掩饰吗?”向朗打断了杨仪,不容分辩的说道:“快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向朗一向很温和,年纪越大,脾气越好,可是一旦发怒,那种威势还不是杨仪这样的后辈所能承受的。杨仪舔了舔嘴唇,嚅嚅的说道:“刚刚接到紧急军报,四千骑兵全军覆没,马岱重伤。”

    “啪哒”一声,向条手中的笔落在了案上,墨汁四溅。

    “你说什么?”向朗睁大眼睛,追问了一句,似乎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他一步跨到了杨仪面前。“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听错了?”

    “向公,你没听错。”杨仪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了。在向朗面前,他骄傲的外壳被打破之后,终于露出了脆弱的内心。“马岱全军覆没。”

    向朗长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半天才慢慢的吐了出来。太阳穴上青筋迸起,突突乱跳。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向条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

    “向公,丞相请你去商量呢,你快跟我走吧。”杨仪央求道。

    向朗以手抚胸,缓缓的点了点头。“好,你前头带路。”他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转身对向条说道:“闭紧嘴巴,听见没有?”

    向条连忙点头,他太清楚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了。如果在诸葛亮和向朗没有想出对策之前就散布出去,很可能引起一场骚乱。

    向朗跟着杨仪来到了中军大帐。他不受诸葛亮待见,又身为荡寇将军,负一方之重,大营离中军比较远。这一路走来,他又刻意缓缓而行,这一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比杨仪独自来请他的时间多出两倍。杨仪急得满头大汗,他却更加从容,到了诸葛亮大帐前的时候,他除了手心的汗之外,脸上已经看不出一点紧张,甚至还有一点笑意。

    这点笑意在他迈步进帐的时候已经被掩藏起来,不露一丝痕迹。

    诸葛亮静静的看着向朗,嘴角一挑,微微一笑:“向公果然稳重如山。向公一来,我便心安许多。”

    向朗躬身施礼,在诸葛亮斜对面入座,将衣摆整理好,这才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四千骑兵虽然重要,可是相比于歼灭两万魏军精锐,生擒陈王曹植,实在不算什么大的损失。”

    诸葛亮目光一闪:“向公很有信心嘛。”

    “当然。”向朗笑道:“千里奔袭,孤军深入,原本就是兵家大忌。现在离秋收还有数月,曹植想要以战以战,时机不对。从屯田民众那里抢来的粮食又能让他坚持多久?更何况抢劫民众,可是大伤民心,饿死的人命可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诸葛亮微微颌首,笑而不语。

    “魏军悬师远来,自知无生还之理,故人人用命,个个争先,锐不可挡。可是老子有云,‘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天地而弗能久,又况于人乎?’掐指以数,魏军远来,携粮不会超过一个月,加上劫掠所得,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月,从他们入关中算起,于今已有半月,正如人过壮年,虽欲老有所为,而体衰力弱,不足为患。丞相只要耐心守住大营,其败亡翘足可待。到时候,丞相虽失四千骑,复得四千骑,又有什么损失可言?”

    诸葛亮哈哈大笑。“向公果然是老成人,一眼便看出要害。不过,要想以静制动,以重制轻,还需要向公这样的老将襄助才行啊。”

    向朗抚须微笑。“但为国家计,丞相有令,向朗焉敢不从。若丞相觉得朗尚可用,朗愿率兵一万,为丞相前驱,与曹植小儿一战,挫其锐气。让他知道丞相之威不可犯,大汉之兵不可轻。”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向公,你的壮志,我深表佩服。不过,对付曹植这样的小儿,又何必向公亲自出马。还请向公坐镇中军,由我率后生们与之一战。幼常与文长已尾随曹植而至,我们前后夹击,想必能小有斩获。”

    向朗目光一闪:“丞相出阵,以幼常与文长相助,自然是马到成功,生擒曹植,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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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明争暗斗

    诸葛亮请向朗来,是要他领兵出战吗?

    当然不是。诸葛亮是要求得向朗的支持,有向朗这样有资历、有实力的老将帮腔,荆襄系的后生们就不敢乱来。稳住了荆襄系,其他人就不足为患。更重要的是向朗支持他,马谡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谈条件,他会看在向朗的面子上,从大局出发,全力支持他。有了马谡的支持,他领三万兵在西,马谡、魏延在东,击杀曹植不在话下。

    向朗是想出战吗?是。当此危险之际,与诸葛亮全力合作是毋庸置疑的,关中失守,对谁都没有好处。要讨论的不是是否合作,而是合作的方式。他想领兵出战,也是因为与马谡、魏延夹击曹植获胜的机会很大,如果能借此机会力挽狂澜,甚至能生擒曹植,这个大功当然会落在他和马谡的头上。此战过后,诸葛亮即使不情愿,也不能不重赏他们,他们的实力就会更强。

    可惜,这个道理诸葛亮也非常清楚,所以他要求得向朗的支持,却不会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向朗。在马岱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需要一场更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危急,其实只要冷静下来,就能发现其中蕴藏着更大的机会。

    曹植、夏侯霸的胜利都来自于出人意料。他们违反兵家常识,孤注一掷,出其不意的进入关中,一路急行,这才取得了意外的成功。现在意外已经不再意外,曹植面临着蜀汉军的前后夹击。他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连生存都是问题,更别说创造什么奇迹了。

    他就是一只主动跳上岸的大鱼,虽然掀起了一些浪花,把渔夫吓了一跳,却也不可避免的将自己陷于必死之地。没有后勤补给的孤军,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围追堵击,他又哪里有什么生路可言。只要堵住他的去路,不用打,等上一个月,等他粮食吃完。他就不战自溃了。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他注定要成为某人功劳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诸葛亮怎么可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向朗。如果不是迫于形势危急,诸葛亮甚至不会让马谡从中分一杯羹。不过马谡大败在前,就算这一战立了功,将功赎罪。他的官爵也不会太大的提升。

    至于魏延。诸葛亮有绝对的信心。从魏延对他送的那副甲胄的爱惜程度就可以清楚魏延的想法。只要不触及魏家的利益,魏延不会偏袒马谡,和他作对。

    魏延不是魏霸。他的心思要简单得多。

    得到了向朗的支持,诸葛亮成功的稳住了阵脚,把一场灾难转化为继续战斗的动力。私下里的牢骚是避免不了的,只要没有人敢跳出来,那些牢骚就无法对诸葛亮造成大的影响。

    哪个权臣没有敌人?好好先生做不了权臣,也做不成任何事。

    ……

    一路急行的曹植过了郿坞,在五丈原停了下来,安营扎寨,不走了。

    五丈原在渭水南,高约五十丈,北阔南窄,最宽处约五里,南北长约十里,东侧便是武功水,也就是斜水,北临渭水,西侧是一条深达十丈的水沟,南侧便是秦岭群山,著名的斜谷便由这里入山,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当初田复等人就是在这里堵住了由斜谷而来的赵云。

    曹植选在这里扎营,用意非常明显,这是想坚守了。

    尾随而来的马谡和魏延相视苦笑,觉得非常棘手。这一路跟来,他们算是见识到了曹植的老到。如果说马谡在鸿门败在曹植的手上既有意外的成份,也有实力不足的客观因素,那么现在曹植选择在五丈原扎营,其中的微妙就非普通人能够领会了。

    而马谡和魏延却属于能领会的那一类人。

    诸葛亮在汧县,离此三百余里,离北面的高平一带大概也是五六百里,到西面的陇山和临渭同样是三四百里。他屯在汧县,那当然是为了同时兼顾三面,不管哪一个方向有危险,他都能在一天内收到消息,三天内赶到支援。

    可是他在汧县却无法攻击曹植,如果他赶到五丈原来,那他就无法顾及其他三地。如果他不来,那曹植就可以在这儿安安稳稳的呆着,以马谡和魏延的五千人根本拿他没办法。即使是诸葛亮来了也拿他没办法,就以五丈原这种地形,三万多人围攻也攻不下来,必然是一场消耗战。

    曹植可以在这里休整,时间限制只在于他还有多少粮,否则他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曹植固守五丈原,并不是消极的守,夏侯霸的三千骑兵就是他伸出来的拳头,以骑兵的速度优势在汧县和武功之间来回突击,谁能抓得住他?

    当然了,马谡相信,曹植也不会在这里一直守下去,因为他的粮食有限,还没有到秋收季节,他也无法抄掠。过不了多久,他就必须再次出动,是西向攻击陈仓,还是北上攻击汧县,接应张郃入关,都有可能成为曹植的选择,唯独不可能长期在五丈原坚守。他在五丈原休整,不过是牢牢的把节奏控制在自己手里罢了。他休息的时候,蜀汉军却不敢大意,等他休息好了,再次行动的时候,双方的体力士气都会对蜀汉军更不利。

    这些都是细微的变化,却足以可见初次领兵作战的曹植并不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事实上,他对双方态势的把握非常精准。

    这就是有个高手老爹的好处。谁让他老子曹操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军事家呢,天天跟在这样的人后面学习,再加上有个聪明的大脑,想不厉害都难。马谡也聪明,说起兵法来头头是道,可是他第一次领兵作战的时候败得鼻青眼肿,远远没有曹植这么老到,就是因为他缺乏曹植这样的机遇,没有实践的机会。只有打过几仗之后,那些倒背如流的兵法才能真正的转化为带兵的心得,而不仅仅是停留在纸上。

    曹植在五丈原上休息,马谡攻又不能攻,退又不能退,只好离曹植远一点,在渭水以北的北原扎营。北原离五丈原二十里,在这里扎营,可以就近监视曹植,又不会有被曹植偷袭的危险。郿坞就在北原东五十里,镇守郿坞的正是魏霸当时的亲卫将朱壹,得知魏延率兵追击曹植,他立刻亲自安排运粮,赶到了北原。

    早在关中之战时,朱壹就奉魏霸之命镇守郿坞。当时和他一起的唐千羽原本比他更顺利,在赵云为魏霸训练骑兵的时候,唐千羽就是校尉,是魏霸内定的骑将。

    上邽之战,唐千羽生擒了郭淮,立了功,后来顺利的成了魏霸麾下的骑将。魏霸随后去了襄阳,唐千羽就归到了魏延麾下,同样任骑将,算是跟着魏霸的部曲中官职升得最快的。

    可惜,这次诸葛亮收骑兵,魏延麾下的千余骑也被收走了,唐千羽不爽,宁愿留在魏延身边,统领数十亲卫骑,也不肯到诸葛亮的麾下,一直留在郿坞的朱壹反而成了在关中的魏家部曲中实权最大的一个。他虽然只是个都尉,可是郿坞位置重要,他的地位也就与普通的都尉大不相同。

    有了朱壹送来的粮食,马谡和魏延轻松多了。

    “郿坞里还有多少粮?”

    “三万大军吃半年不成问题。”朱壹的脸色不太好,怨气很明显:“这是这几年来辛苦攒下的,为了能攒下这些粮,那些屯田的百姓功劳可不小。原本少主和他们说好的,他们屯田供粮,我们保护他们的安全。现在可好,马将军带着四千骑兵,却看着三千魏军骑兵烧杀抢掠,全无作为。百姓都对我们失望了,今天怕是收不到几粒粮。”

    马谡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却也没有阻止。他知道朱壹这是替人传话。当初魏霸能守住郿坞,甚至能守住关中,就是得到了天师道众的帮助。魏霸答应赵素的条件是关中三郡至少有两个太守归汉中人,实际上这些条件被诸葛亮打了折扣,到现在为止,只有赵素担任了京兆太守,还被魏延——现在是他牢牢的控制住了。要说汉中人没有怨言,那是不现实的。他们不好当诸葛亮的面说,借着朱壹的嘴来传到他的耳朵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让他是诸葛丞相的心腹呢,诸葛丞相派他到关中来,不就是分魏延的权,压制汉中人的嘛,不说给他听说给谁听。现在马谡吃着他提供的米,又当着魏延的面,还能不给他面子?

    魏延当没听见,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对收骑兵这件事,魏延也不爽。那些骑兵可是赵云训练出来的,白白的送给马岱算怎么回事?要不是看在马谡出面,又是诸葛丞相的主意,他才不会给马岱一根马毛呢。

    正在这时,唐千羽冲了进来,怒气勃发:“将军,长史,出大事了了。”

    一直没吭声的魏延重重的放下手里的碗,哼了一声:“什么事,这么慌张?”

    唐千羽一侧身,把后面的钱飞让了进来。钱飞一脸暗褐色的血污,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到魏延,他就跪了下去,心有余悸的说道:“将军,我们全军覆没了。”

    “你是谁?”魏延莫名其妙。

    “我是赵将军麾下的都尉钱飞,随骑兵一起被调到马岱部下。两天前,我们在杜阳一带被夏侯霸击败,全军覆没。我受了重伤,昏了过去,被战马驮到了山里,才逃过一劫。醒来后,正好遇到将军的斥候,所以才赶了过来。”

    马谡和魏延互相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脑后阴风阵阵,凉意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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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引而不发

    五千步卒被三千骑兵突击会是什么后果?灾难。

    五千没有防备的步卒被三千没有明天的骑兵突击是什么后果?灭顶之灾。

    魏延和马谡都是有作战经验的将领,魏延和魏军作战多年,深知骑兵的厉害,而马谡更是亲身体验过骑兵突击威力的人,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惨重教训。只是因为一点细微的疏忽,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对于一向骄傲的马谡来说,这个记忆之深,教训之重,足以让他铭记终身。

    “怎么……怎么会这样,就算不敌,也不应该全军覆没吧?”就连久经沙场,经历过无数恶战的魏延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马岱为人谨慎,这四千骑兵虽然集结的时间不长,配合不佳,可是基础都不错,僵持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原本应该是的。”钱飞惭愧的低下了头:“可是魏军都疯了,牛金一口气从我身边杀了过去,就扑向了马将军。不知怎么的,中军一下子就乱了,迟迟没有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夏侯霸已经到了。”

    钱飞结结巴巴的把情况说了一遍。他是个溃兵,对自己前锋的情况略微知道一点,中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分析、猜测。

    然而他猜测的和当时的实际情况相差并不大,魏马二人从他的猜测中也大致明白了原因所在。他们在开始的惊讶之余,倒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奇怪。魏军杀入关中本来就是孤注一掷。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这种事亡命徒式的战斗方式,他们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

    事实上,夏侯霸这么做才是正常的,不这么做才是不正常的。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得出马岱这四千骑兵对蜀汉军的意义。马岱身为马岱的从弟,在骑战水平上虽然不如马超那么杰出,可是也不亚于目前魏军中的任何一名将领,只要给他时间,他完全有可能打造出一支能在同等兵力下和魏军骑兵相媲美的骑兵。这对以骑兵称雄三国的魏国来说。威胁自然不可小视。

    当初马谡愿意支持诸葛亮的这个计划,也有这个考虑在其中。这次北伐的目的就是夺取陇右,建立蜀汉军自己的骑兵,在此之前。先培养一些有骑战经验的军官就显得非常重要。如果能让马岱建成这支骑兵。一旦夺取陇西养马之地。有了更多的战马,蜀汉军就能迅速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场。

    如果能将这不知道可能产生多少骑将的四千骑兵扼杀在摇篮之中。就算是拼个两败俱伤,对夏侯霸来说都是值得的。同样道理,马岱不愿意与夏侯霸拼命也在情理之中。诸葛亮将骑兵交给他来指挥,未尝不是看中了他的稳重性格。

    可是两军阵前,一个一心一意的要拼命,一个犹犹豫豫的想拖时间,这细微的心理差别往往会酿成无法承受的后果。

    马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猜到了这其中的原因,并不能让马谡和魏延感到轻松一点。相反,他们的心情更加沉重。

    马岱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人能够抗衡夏侯霸,汧县和五丈原之间这三百多里就成了夏侯霸的天下,蜀汉军之间的联络都成了问题。更让人担心的是,曹植在五丈原停下来休整,未尝没有在与诸葛亮决战之前先吃掉他们的意图。

    五千步卒,面对一万八千步骑,如果是在野战中遭遇,下场几乎不言而喻。

    钱飞的意外到来,无异于给魏延和马谡敲了一记警钟。他们原以为曹植是跳进了陷阱的野兽,却不料自己险些成了这头野兽嘴里的一块肉。如果他们被曹植重创甚至全歼,那关中的形势就更危险了。

    魏延的脸颊一阵抽搐。“幼常,立刻加固营盘。”

    马谡摇摇头,捏着手指,沉吟道:“仅仅守住营盘也不是一个事,我看我们还是回到郿坞去,据坞而守,可能更安全一些。”

    魏延眉头一皱:“那曹植如果西去,我们还追不追?”

    “到时候再说。”马谡苦笑道:“就以我们这点兵力,追上去又有什么用?要想发挥作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曹植与丞相僵持的时候。在此之前,贸然追上去,不过是曹植的餐前果品罢了。”

    魏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又慢慢的吐了出来。他知道马谡说得有理,眼下能挡住曹植的只有诸葛亮率领的主力。他们的兵力太少,根本不是曹植的对手,追上去也是自找没趣。

    “那就依幼常的。不过,我们要尽快通知丞相,免得丞相还指望着我们和他一起夹击曹植。”

    马谡眼神微微一缩,点了点头。

    魏延立刻派出数十名斥候,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向汧县进发。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会死在魏军的追杀之下,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能把消息送到,魏延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魏延随后拔营返回郿坞。他非常紧张,把斥候派出五十里,亲自殿后,命令所有的士卒提高警惕,刀在手,弓在腰,随时准备战斗。同时,他把所有的辎重车都安排在队伍的两侧,如果有敌情,这些辎重车一停就是临时的营垒,可以帮助士卒抵挡骑兵的冲击。

    他们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曹植的耳中。

    曹植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要抓住这两人,还真是不容易啊。”

    曹植还不知道潼关以东的情况,但是他看到了魏延的战旗,大致也猜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管那些。就算曹真被击败,蜀汉军也没有实力长驱出关,河东、河内和河南的郡兵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堵截。

    他本想在与诸葛亮接触之前先击败这五千蜀汉军,他可不想在与诸葛亮拼命的时候还要留神后背。这一路上,他都在耐心的等候机会,可惜他也没想到夏侯霸会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居然一口吃掉了四千蜀汉军骑兵。就连两三天前告别夏侯霸,刚刚赶到大营的郭淮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也许连夏侯霸在战前都不敢奢望如此。现在夏侯霸还有两百里之外监视诸葛亮的主力,根本来不及赶过来,否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击。

    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延跑了。正如他来的时候魏延追不上他一样,现在,他也追不上魏延。大家都是凭着两条腿跑,半个时辰的时间差足以让魏延全身退入郿坞。

    曹植有些惋惜,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面临的困难不仅仅是魏延、马谡这五千人,他的时间不多,马上还要面临最大的敌人,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曹植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猛虎,盯着身强力壮的对手,耐心的寻找着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很清楚,他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一旦和诸葛亮接触,就没有改变计划的可能。

    要么死,要么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曹植看着沉默的郭淮,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郭淮躬了躬身:“多谢殿下。”

    ……

    张郃率军大踏步前进,再次紧逼到姜维的阵地前。这一次,他的一万精骑没有出现,究竟在什么地方,只有他知道,姜维的斥候不遗余力的寻找,几乎把百里以内的山沟都跑遍了,也没有看到那些骑兵的踪迹。

    姜维很紧张,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曹植再凶悍,也不过是一头垂死反扑的猛兽,只要稳住阵脚,曹植的下场已经注定。真正的危险来自于他面前的张郃,曹植冒险入关,当然不可能是只求一死,他下了这么大的赌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接应张郃进入关中。

    张郃如果突破他的堵截进入关中,关中的形势就会彻底逆转。不仅丞相取陇右的计划会落空,连已经占领的关中都要拱手相让,包括丞相这些年在关中倾注的心血。

    随着张郃的到来,姜维的神经几乎快要绷断了。他夜不能寐,困了累了,就和衣而卧,眯盹一会儿就会从梦中惊醒。他梦到了很多,有张郃凶猛的冷笑,有丞相期待的目光,有母亲怜悯而宽容的眼神,还是魏霸轻蔑的冷笑。

    他知道,魏霸不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丞相对他的偏爱,更因为他拒绝了母亲的召唤,铁了心要跟着丞相留在蜀汉。他能理解魏霸对他的鄙视,因为他自己有时候也鄙视自己。

    可是他不想回头,他只会更加努力。他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证明丞相的选择没有错,证明母亲的理解没有错。总有一天,他会追随丞相兴复汉室,总有一天,他会荣归故里,骄傲的站在冀县的城楼上。

    然而,张郃的反应却让他暂时无暇顾及那些梦想。

    张郃来到六盘山下,扎下了大营,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却迟迟没有发起攻击。就像一只弓,搭上了箭,拉满了弦,却迟迟没有发射。

    他似乎并不急着攻击关中。

    这让姜维百思不得其解,惴惴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张郃这种举动的背后,可能蕴藏着比猛烈的攻击更危险的计划。

    那会是什么样的计划?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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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大将风度

    诸葛亮静静的坐着后帐中,双目微阖,神态安祥。头发披散在肩上,没有光泽,和他的脸色一样露出不健康的灰白。亲卫倪龙小心翼翼的给他梳着头,梳子上缠了一团头发。他不动声色的将头发塞进袖子里,继续梳着。最近丞相的头发稀疏了很多,再也没有以前的浓密乌黑,就像秋天的树叶,风一吹,就不断的往下落。

    倪龙梳理完了,挽了一个髻,又插上簪子,戴上冠,最后才把丞相的冕旒戴了上去,再披上官服,原本有些清瘦疲惫的诸葛亮顿时变得威严不可侵犯。

    “丞相,要不要再抹点……”

    “不用了。”诸葛亮摇摇头:“你先出去,我要静一静。”

    倪龙应了一声,将手中的胭脂盒放在一旁,正了正衣冠,扶着刀,退出了大帐。他没有走远,就站在帐门口,挺立如矛。

    诸葛亮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只有不时蠕动一下的眼睑暴露出些许不安和焦躁。

    曹植在五丈原停了下来,千里行军嘎然而止,张郃在六盘山下与姜维对峙,却迟迟没有进攻,仿佛根本不以曹植的安危为念。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诸葛亮不敢有任何疏忽,同时面对宿将张郃和异军突起的曹植,他的压力之大毋庸置疑。但是他没有召开战术推演,因为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采取大家的意见,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必须承认,绝大多数人都不是智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本能的感到恐惧,进而被恐惧吓倒。

    连杨仪这样的亲信都没有信心了,还谈什么其他人?

    诸葛亮只能独自思考,独自承受这份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帐门口停了一下,然后便进了帐。在那一刹那。诸葛亮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从容的微笑。

    走进来的杨仪刚好看到笑容在诸葛亮脸上绽放的那一瞬,他站在帐门口,愣了片刻,忽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威公。马岱的伤势如何?”

    “已经醒过来了。性命无忧。只是以后说话可能会受些影响。”杨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不自然的瞟了诸葛亮一眼:“这次大败,对他打击很大。”

    诸葛亮没有说话。马岱这一辈子打过不少败仗。经历过无数的挫折,可是那时候他还年轻,在他之上还有马超顶着,他承受的压力远远没有这么大,现在他已经年过半百,而且直接承担着马家重兴的重任,这次惨败对他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无妨,待会儿我去看看他。”诸葛亮淡淡的说道:“这次战败,我也有责任。可能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杨仪不解的看着诸葛亮,想从中分析出诸葛亮的真正意思。

    “是我对他期望太多,让他自缚手脚,不敢放手一搏。”诸葛亮眯起了眼睛:“对付曹植、夏侯霸这样的亡命之徒,若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可倚,那就必须放手一搏,才能克敌制胜,犹豫不决是大忌。”

    杨仪愣了一下,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虽说双方实力有些差距,但绝对没有悬殊到这种地步,以马岱的能力,他就算败也不应该败得这么惨,临阵犹豫才是致命的失误。在陆续回到大营的溃兵口中,杨仪听到了大量的抱怨,意思与诸葛亮所说的相近,只是他无法像诸葛亮这样说得坦然。毕竟要承认这一点,就是承认责任在诸葛亮本人而不是马岱。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诸葛亮站起身来,对着铜鉴照了照:“威公,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勉强能支持到八月。”

    “那不够,立刻向李严发文,让他运送粮草到关中来。”诸葛亮放下铜鉴,眼神明亮无比。“因为去年那场大雪,速取陇右的计划不得不变。曹植突入关中,我们又要增加不少俘虏,粮食消耗肯定会超过预期,不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必然捉襟见肘。”

    杨仪惊讶的看着诸葛亮,不知道诸葛亮是不是神经错乱了。曹植都要杀到跟前了,关中面临着崩溃的可能,他还想着陇右计划,还想着俘虏带来的消耗增加?

    杨仪正欲提醒诸葛亮,转念一想,这不会是丞相的一计吧?如果按照他这个计划,李严就必须动用成都的储备粮。如果李严不肯,那丞相就可以趁势退兵,将关中失守的责任推给李严?

    “传令王平、赵广,让他们小心陇右的魏军。”诸葛亮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曹植都千里迢迢的杀来了,陇右的魏军没道理一直按兵不动。”

    杨仪还在猜想诸葛亮的真正用意,一时没注意,诸葛亮没听到他的回应,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走神,不由得有些不快:“威公,你在想什么?”

    杨仪一惊,连忙说道:“丞相,真要动用成都的储备粮吗?万一……”

    “夺取陇右,关系到兴复汉室的成败转机,当然应该全力以赴。至于粮食的问题,魏霸在江南屯田,秋收之后,粮食的危机就能得到缓解。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却也值得一试。”

    杨仪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答应。

    两人正说着,胡济快步走了进来,身后领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他一进来,大帐里就充满了血腥味,厮杀的残酷扑面而来。

    斥候跪倒在诸葛亮的面前,双手递上马谡的亲笔信,还没说话,就一头栽倒在地。

    诸葛亮接过信,一边查看一边说道:“威公,快把他送到辎重营去,好生照料。”

    “喏。”杨仪应了一声,转身安排人把这个斥候送到辎重营。等他回来的时候,诸葛亮已经看完了马谡的信,眼神闪了两闪。“让幼常回长安去,以鸿门之败,罢免他的冯翊太守,由程安暂领。让他们立刻征发天师道众,守好长安。让魏文长留下守郿坞,是守是攻,不要再请示我,由他自己掌握。”

    杨仪和胡济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讶之色。程安是汉中四姓的程家的人,以前魏延做汉中太守时,他就是主簿,和魏延父子的关系当然亲近,由他来任冯翊太守,等于是向汉中人让步。让马谡回长安,留下魏延守郿坞,又给他用兵的自主权,魏延岂能不强行压制程安、赵素等汉中人?这些人如果出力,征发天师道众,那长安可以立即增加两万兵,把长安附近守得固若金汤。

    可是这冯翊太守却不是从丞相手里拿出来的,而是从马谡嘴里挖出来的,丞相什么损失也没有。

    这两个人事调动,可谓是高明之至,不由得他们不佩服。

    “让廖化退往陈仓,务必守住陈仓。”诸葛亮的眼神更加凌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曹植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他。伟度,你去一趟姜维营里,把我的意思告诉他。在我击杀曹植之前,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准张郃一兵一卒进入关中。”

    胡济躬身领命。

    ……

    夏侯霸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大帐,刚要说话,正伏案沉思的曹植瞟了他一眼,夏侯霸脸上的红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拱了拱手,讪讪的说道:“殿下。”

    “仗打得是好,可是你一得意,再大的功劳也不值一提。”曹植哼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一点喜色。他摆了摆手,示意夏侯霸入座。“仲权,你是不是觉得击败了马岱,我们就有了生还的机会?”

    夏侯霸尴尬的舔了舔嘴唇,端起水杯喝水,他喝了一口水,却迟迟的不放下水杯,直到脸上的燥热散去,这才假咳了一声。“殿下,我知道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曹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一直想证明自己,证明你父亲不是个白地将军,可是你应该知道,那并不是武皇帝的真正意思。”

    夏侯霸沉默不语。

    他的父亲夏侯渊为曹魏稳定陇右立下了汗马功劳,只可惜定军山一战大败,丢失了汉中,还送掉了父子二人的性命。最让夏侯霸不能接受的是,曹操给这位功臣下了一个“白地将军”的评语,虽说这是政治上的妥协所致,却也让他无法接受。夏侯霸之所以这么拼命,也就是想证明自己,证明父亲夏侯渊不是什么白地将军。

    这一战意外的击败马岱,的确让他心里非常高兴,言语之间不免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只有到了曹植面前,被曹植迎面一盆冷水,他才重新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危险有多大。

    “我们还有十五天粮。”曹植缓缓说道:“如果十五天内不能击败诸葛亮,引张郃入关中,那我们就会不战自溃。”

    夏侯霸眉头一耸,过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放松下来。

    “马谡和魏延退入了郿坞,我诱击他们的计划失败了。”曹植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若是我早一点出手,拦住他们就好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多了这五千人,取郿坞是不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陈仓,夺陈仓之粮,诱诸葛亮主力前来决战,给张郃创造机会。”

    “张郃……能及时的抓住这个机会吗?相隔六七百里,中间又隔着蜀军的两道防线,我们联络起来很不方便。”

    “这就要看天意了。”曹植云淡风清的说道。

    .

    .(未完待续。。)

第616章 蝴蝶

    马谡接到了诸葛亮的回复,什么也没说,将人马交给魏延,自己只带着亲卫营和由数十名勇士护卫而来的程安一起赶往长安。对诸葛亮的用意,他一清二楚,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对,只有接受。

    当着魏延的面,程安允诺一定会和赵素配合,发动关中的天师道众,帮助马谡守住长安以及东部诸关隘。程安做了大半辈子吏,现在终于做了官,而且一跃成为二千石的太守,当然清楚要去掉“暂领”这两个字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魏延对诸葛亮的这个安排也非常满意,这样一来,关中东部无忧,而他也有了足够的自主权,不用再凡事和马谡商量了。他和马谡再亲密,终究没有自己一个人做主来得痛快。

    马谡离开之后,魏延紧守郿坞,派出大量的斥候密切监视曹植的动向。曹植在五丈原休整了三天,再次起程,沿着渭水南岸向西,径直杀向陈仓。

    收到消息之后,魏延没有出城,他除了派人把消息送给诸葛亮之外,根本没有出城的计划,反而一门心思的加固城防。

    五丈原离陈仓一百余里,曹植走了三天。这完全是正常的行军速度,和之前一日百余里的急行军大相径庭。他的从容让魏延非常惊讶,要知道曹植突入关中是不可能带太多辎重的,就算从马谡手里抢了些辎重粮草,可以多撑几天,却也非常有限。容不得他如此温文尔雅。

    事实上,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不急着攻克陈仓,还能这么慢条斯理的赶路,着实让人惊讶于他的冷静甚至冷酷。

    只有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才能做到这么冷静。这和印象中的风流才子可是判若两人啊。

    可见传闻有时候并不可靠。

    得知魏延没有追上来,曹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多少也有些失望。不过他并不气馁,反而多了几分慷慨悲壮。行军途中。居然还有兴致写诗作赋。到了陈仓之后,他也没有急着攻城,反而让人先在城北、城东两个方向设立防线,做好阻援的准备。同时命令部下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陈仓在渭水之北。汧水在城东汇入渭水,是个三面临水的小城。陈仓原来没有城,诸葛亮进驻关中之后。才在陈仓筑城。

    由陈仓向南,可以入散关,经故道入汉中;向西,可以逆水而上,直至临渭,穿过箕谷,可以进入陇右;向北,则可以溯汧水而上,直到萧关和六盘山;向东,则可以沿渭水直至长安。

    陈仓的地理位置之重要可见一斑。可以这么说,关中东部以长安为中心,关中西部则以陈仓为中心,诸葛亮下令在陈仓筑城,无疑是一个极其英明的决定。现在,陈仓还守护着临渭附近的屯田。临渭的屯田规模不大,和汧水的屯田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在汧水两侧的屯田遭到了夏侯霸的大肆破坏之后,临渭附近的屯田就显得弥足珍贵。

    更何况陈仓城里还储备着不少的粮食。

    曹植攻打陈仓的意图也非常明显,拿下陈仓之后,他不仅可以得到粮食的补充,还可以得到临渭的屯田成果,切断诸葛亮支援陇右的路径,上邽一旦落入魏军手中,郝昭就可以顺水而下,与他相联络。

    这样,关中和陇右就重新勾通起来了。

    曹植还有另外一个打算,如此重要的地形,诸葛亮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不急着行军,就是要给诸葛亮足够的时间赶来救援。只要诸葛亮移兵陈仓,那他就无法顾及北面,张郃就有了机会。

    他相信以张郃的老练,不会抓不住这样的机会。

    三天后,曹植正式开始攻城。可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陈仓城,而在汧水方向。汧水方向一直很安静,丝毫没有看到援兵的影子,诸葛亮似乎还没有救援汧县的计划。这一点让曹植非常不安,不过这也坚定了他攻克陈仓的决心。既然诸葛亮不上当,那他就强攻陈仓,拿下陈仓之后,看诸葛亮究竟着不着急。

    陈仓是新城,也不大,再加上三面临水,无法部署兵力,所以曹植虽然只有一万五千人,依然有足够的兵力发动攻击。

    陈仓有兵三千,守将二人,一个是霍弋,一个是廖化。

    霍弋是奉丞相诸葛亮之命,率兵两千增援陈仓的。廖化原本不带兵,他是扶风太守,驻在雍县,负责汧水两岸的屯田事宜。曹植来了,马岱又意外的大败于夏侯霸之手,就凭他那点屯田兵根本守不住雍县,所以诸葛亮就命令他放弃了雍县,带着三百多屯田兵和所有的粮食撤到了陈仓,配合霍弋守城。

    此刻,霍弋和廖化并肩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正在列阵的魏军,看着那些高大的霹雳车,廖化皱了皱眉:“马钧难道也在军中?”

    霍弋沉默着,他不知道廖化说得对不对。从魏军正在部署的军械来看,这些军械的水平都不差,比起蜀汉军不遑多让,这难免让人会联想到魏国那个能和魏霸媲美的机械奇才马钧。

    “应该不是。”功曹马遵也站在城墙上,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想起了那一年的上邽之战。不过现在颠倒了过来,他是蜀汉人,而攻城的却是魏国人。马钧是他的同宗,他对马钧的情况比较熟悉,听到廖化怀疑自己的族人可能在城外,他连忙出言解释。

    “马钧在潼关以东,魏帝……曹睿下令,他不可参与任何军事行动。”马遵有些尴尬的看看霍弋和廖化:“曹植孤军深入,显然是自寻死路,这样必死的行动,他不可能带上马钧。”

    “这么说。你的这位族人还是蛮受魏国皇帝的重用嘛。”

    马遵勉强的笑笑:“匠人嘛,在这种时候当然更吃香一些。说起来,这也是因为魏霸,如果不是他在襄阳的大捷,大概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他在洛阳的时候,也就是做一些小玩意取悦贵人罢了。”

    霍弋的眼角抽了抽,他忽然想起一句从不同渠道转述过来的话,据说是魏霸诸多的奇谈怪论之一。

    魏霸曾经对人说,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在经过各种因素的层层叠加之后。也有可能产生一个难以想像的后果。成都的一只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就有可能引起东海的涛天巨浪。

    他大概没想到,他现在就成了那只蝴蝶。马遵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他在襄阳,因为改装战船的技术异军突起。以一艘楼船连夺魏军十余艘楼船。几乎是白手起家的重建了汉中水师。这对魏吴双方的冲击都非常明显,魏国重用马钧,吴国重用张奋。都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而影响最大的还是蜀汉,丞相诸葛亮对技术改造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亲自负责军械的设计制造,蜀汉的装备质量之高,在三国之中是当仁不让的魁首。

    “魏国只有一个马钧,可是我们大汉却不仅有魏霸。”霍弋轻声笑了笑,拍拍身边的大弩:“丞相设计的这些守城弩,今天要尝尝血肉的滋味了。”

    马遵打量着那具杀气腾腾的守城弩,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曹植是亡命之徒,一旦攻城开始,必然是雷霆一击。霍弋和廖化都没有打过仗,他们能守住陈仓吗?按理说,如果诸葛亮的主力赶来支援,曹植别说攻城,不死就算不错了。他想不通现在为什么还没看到援军的影子,是诸葛亮对霍弋、廖化有信心,还是因为他想放弃陈仓,以确保张郃不能进入关中?

    马遵惴惴不安。

    就在马遵提心吊胆的时候,诸葛亮也面临着不少人的质疑。他们想不通诸葛亮为什么不立刻赶往陈仓,他们的兵力是曹植的两倍,完全有实力击杀曹植,去除这个心头之患,而不应该让陈仓置于曹植的威胁之下。一旦陈仓失守,后果可能比马岱战败的后果还要严重。

    诸葛亮对此无动于衷,他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有时候甚至是彻夜不眠。斥候像穿花的蝴蝶一样,日夜不停的出没于大营,他们像一根根丝,编成了一张大网,而诸葛亮就是盘踞在网中央的那只蜘蛛,正静静的等候着猎物的上网。

    关兴忍不住了,他主动求见诸葛亮,要求领兵支援陈仓。不料,他还没开口,诸葛亮从案上抬起头,一张疲惫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目光灼人。

    “定国,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找我?”关兴一下子愣住了,随即觉得后背发凉:“丞相有任务给我?”

    “是的。”诸葛亮笑着点点头:“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险的任务,我觉得非定国难以胜负。”

    “丞相……”关兴糊涂了,下意识的认为诸葛亮这是拿他开心。什么时候丞相对我这么重视了?不错,以前丞相夸过他,可那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这么多年,诸葛亮可没把他当成亲信。在襄阳,他和魏霸成为朋友之后,丞相对他就更疏远了,关凤率领部曲出成都,暗中帮助魏霸取武陵,那更等于是和丞相决裂,关家和诸葛亮之间的那层布已经彻底的撕破了。

    也正因为如此,关兴对眼前的境遇才没有太多的怨言,这才是正常的,而丞相今天的表现则有些不正常。

    感受了关兴的狐疑,诸葛亮将一份军报递了过来。关兴接在手中,更加不敢相信。诸葛亮会将这么重要的军报给他看?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这种待遇以前只有马谡,现在只有姜维能够享受到,向他这样的人知道这样的消息时,大多是已经最后一批了。

    “快点看看,我还需要你的建议呢。”诸葛亮对关兴的诧异报以宽容的微笑,温和的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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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617章 夹击

    陇关,赵广看着乌泱泱的魏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漫山遍野的人,塞满了关前的山谷,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这些人大多髡头,也没多少盔甲,但是一个个神情剽悍,一看就知道不是魏军的正规军,而是羌人。

    这么多的羌人突然聚集到陇关前,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动静当然也不会小。在此之前几天,赵广就收到了斥候的消息,有不少羌人正在往这边聚集。天气转暖后,羌人会从山里走出来,赶着羊群逐水草而居,或者找合适的地方种地,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现在是战时,赵广对任何情况都不敢掉以轻心,看到羌人往这边集结,特别是不少羌人还带着武器,他就把消息报告给了诸葛亮。

    但那只是警惕心使然,他并没有想到羌人会真的聚集起来攻打陇关。他没有肯定说羌人会有不利的形为,生怕干扰诸葛亮的战略部署。现在看到这么多的羌人,赵广觉得自己之前的报告太轻描淡写了,完全可以称得上贻误战机。

    很显然,这些羌人来者不善,他们是有组织的军事行动,而不是仅仅是游牧。

    赵广的猜测一点也不错,这些羌人是来攻打陇关的,率领他们的将领是魏平西将军夏侯儒,而下达命令的则是征西车骑将军张郃。

    张郃有这个计划,还远在曹植进入关中之前。

    去年那场大雪打断了双方的激战,却没有阻碍张郃对诸葛亮的认识。在六盘山下的战斗虽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算不上多么激烈,却让张郃看到了蜀汉军战斗能力的提升。特别是蜀汉军的装备、军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管连弩车还是霹雳车,抑或是普通战士的甲胄、武器,都超出了张郃的估计,比起上一次和蜀汉军作战时的质量要好了很多。偶尔缴获的蜀汉军铠甲也成了士卒们争相抢夺的宝贝,比起魏军的制式甲骨,蜀汉军的甲胄从外观上看并没什么区别,只是防护范围大一些罢了,可是坚固程度却超出不止一筹。每一具普通士卒用的甲胄都几乎能和魏军的高级将领用的甲胄防护能力相当。

    张郃意识到。要想从正面突破诸葛亮的战阵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指望田复等人再从云阳旧道进入关中的风险也非常大,在庄稼成熟之前,骑兵就是突入关中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他等不起那个时间。

    从那时候起。张郃就准备了另一套方案。征发羌人。从陇山方向攻击关中,让诸葛亮两面受敌,以降低正面突破的难度。这件事一直在进行。只是羌人们分散在山里,要召集起来实在不易,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张郃率领主力在六盘山下迟迟没有发动攻击,就是在等羌人先发动。而曹植的意外入关,更增加了张郃的信心。他相信,以诸葛亮现有的兵力,要想把三个方向都守得严严实实是做不到的,他必然会在某一面露出破绽。至于究竟是哪一面,他猜不到,但是他对陇山这一面抱有更大的希望,毕竟这一路是隐秘的,而其他两路都已经露面明处。

    张郃的猜测没有错,羌人的出现的确让赵广吓了一跳。陇关原有五千多人,诸葛亮移师汧县之后,马岱就率领千余骑兵转归诸葛亮麾下,曹植入关,诸葛亮又调走了两千人,现在陇关守军不足两千。

    而他要面对的却是成千上万,甚至可能是几万羌人。

    赵广知道要守住陇关很难,可是他同样清楚放弃陇关更不可取。如果让这些羌人进入关中,关中就完了。

    赵广一面派人向诸葛亮紧急求援,一面准备作战。

    夏侯儒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立刻发动了攻击。他和张郃相距两三百里,中间又隔着六盘山,联络非常不方便,只能按照预先约定的时间发动攻击。

    羌人漫山遍野的呼啸而来,他们没有多少大型攻型器械,只有简单的云梯,只能做最原始的蚁附登城,他们也没有大型的弓弩,甚至没有正式的武器,有的人举着一块木板,拿着弯刀,有的干脆举着锅盖,拿着割草用的镰刀,可是他们行动矫健,凶猛剽悍,特别是爬山爬得非常利索,对依山而建的陇关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在羌人的全面攻击下,陇关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如果不是赵广和他的部下镇守陇关已经三年,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训练也很严格,他们很可能在羌人的攻击下迅速陷落。

    纵使如此,赵广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羌人太多了,杀死一个,冲上来两个,杀死两个,冲上来五个,就像杀不完似的,将士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不停的举着刀砍刀。赵广的喉咙都喊哑了,带着亲卫营在城墙上来回冲突,将那些冲上城墙的羌人砍死,扔下关去,还要不停的注意头顶上,以免有羌人从天而降。这些人数量不多,从山崖上跳下来也很容易摔伤摔死,可是一旦有人跳上来,就很容易造成混乱。

    血战一天,战死的羌人大概有四五千,而城上的守军也折损过半。夜幕降临,攻击了一天的羌人们终于退了下去,陇关上空笼罩着浓烈的血腥味,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一天的战斗简直就像是一场浩劫,在羌人们不惜代价的攻击下,陇关几次险些失守。

    听着远处羌人的歌声,赵广拖着沉重的脚步,就在满是血腥的城墙上,给诸葛亮写出了今天的第三封求援信。一天即损失过半的士卒,赵广的心头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明天日落。羌人的攻击太凶猛了,简直像是不要命似的,完全是以命搏命。这不仅给防守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也给将士们的心理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很显然,夏侯儒是有备而来,他就是要一鼓作气的拿下陇关,迅速突入关中。之前的张郃陈兵六盘山,包括曹植突入关中,可能都只是明处的,这些羌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赵广看着信使离开,却感受不到一点轻松。这些信要送到诸葛亮的手中,至少要一天,就算诸葛亮立刻派出援兵,赶到这里也要两天,可是他根本没有把握坚守三天。

    陇关的失守似乎已成定局。

    赵广有些懊恼,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从诸葛亮的命令,如果多两千人防守,他的压力要小得多。

    ……

    夏侯儒居中而坐,十几个羌人首领围坐在一旁,一个个笑容满面,大声的说笑着。今天一战,虽然战死了不少人,可是几次攻上了城头,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陇关在潮水般的羌人面前显然那么脆弱,这让羌人们信心大增。而夏侯儒对他们的允诺,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夏侯儒说,皇帝陛下已经下诏,凡是在这次战斗中立了大功的部落,都可以迁入关中定居。这对羌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别看关中和陇右只隔着一道陇山,情况却完全不同。陇右山地多,耕地少,适合放牧却不适合农耕。关中沃野千里,水道纵横,随便垦一块荒地出来都是良田,是理想的家园。

    为了能进入关中定居,羌人已经战斗了上百年,却一直没能在关中立稳脚跟,就是因为汉人死死的守着陇山,守护着关中。现在汉人主动让他们进入关中,他们岂能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也正因为此,数万羌人才闻风而至,明知这次战斗伤亡会很大,也要奋勇争先,唯恐落在后面。

    羌人们笨拙的恭维着夏侯儒,向夏侯儒敬酒,夏侯儒满面笑容,来者不拒,虽然只是浅浅一口,却礼节周到。羌人觉得很有面子,一时举起,载歌载舞,大声谈笑。

    夏侯儒看着这一切,心中暗念:“张将军啊,你也该开始攻击了吧,我可不想让这些羌人真的进入关中啊。”

    ……

    六盘山下,激战正酣。

    张郃很清楚曹植的底细,大致能算得出他能坚持多长时间,每拖一天,曹植的生命之火就黯淡一分。虽然大家都知道曹植孤军深入关中就是自投死地,但是谁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曹植和那些魏军白白的死去,他们至少死得要有价值。

    张郃按照和夏侯儒商量的时间,突然发动了攻击。

    张郃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魏军士卒推着由辎重车改装成的攻城车,冒着蜀汉军的箭雨,不断的向前突击。他们藏在大车的后面,猛烈还击,双方箭矢在空中交驰,尖啸声不绝于耳。数十架霹雳车被推到了阵前,随着一声声咆哮,大大小小的石块向远处飞去,砸向蜀汉军的阵地。

    魏军猛烈的攻击给姜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蜀汉军的装备是好,却也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在魏军不计代价的攻击面前,蜀汉军的伤亡也在不断的增加。

    一天激战,张郃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代价,将阵地向前推进了一百步。即使是夜幕降临,他也没有撤回去,而是在刚刚占领的阵地上露营。双方就隔着两百步的距离,几乎能听到对方的鼓角声,这种贴身对抗让蜀汉军非常不适应,姜维也非常不适合。在和胡济商量之后,姜维留下三千人守住阵地,大军撤回营地休息。

    在夜色中,看到姜维的战旗向后移动,张郃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冷笑。

    .

    .(未完待续。。)

第618章 以不变应万变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征战一生的张合不仅做到了这一点,而且更进一步,他静的时候如同卧虎睡狮,虽然懒散,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不敢轻易冒犯,一动起来,犹如下山猛虎,狮子搏兔,全力以赴。他不仅在战斗中与对手较量,在各个方面都在与对手较量,像这种在阵地上宿营的行为,就是双方将领在心理上的较量。

    离得这么近,当然不可能安睡。两百步的距离,全力奔跑的话,只要数十息就能赶到,用强弩甚至在本阵中都能射到对方。

    在这么近的距离对峙,对任何一个人的心理都是一种煎熬,别说休息了,恐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敌人就冲了上来。

    姜维将主力向后退,完全是一种本能,一种远离危险的本能。

    张合克服了这种本能,并且抓住了这个机会。姜维的战旗一动,他立刻命令那些在后阵休息了一天的将士们开始攻击。

    蜀汉军有两万,魏军有三万,在狭窄的山谷里,不可能一下子摆开这么多人,真正面对面的将士,双方加起来不过两三千人,大部分人都在休息、观战。

    田豫就一直领着一万人在远离战阵的地方休息。现在,该他上阵了。

    苦战了一天,刚刚喘了一口气,本以为可以多活一天了,没想到魏军居然逼在眼皮子底下不走,蜀汉军心里本来就有些打鼓。姜维将主力后撤。也是没办法的事,留在阵前监视的那三千人也只能自认倒霉。可是他们没想到,倒霉的还不仅仅是不能睡个安生觉,而是要继续战斗。

    面对冲杀过来的魏军,蜀汉军大惊失色,立刻下令准备战斗,同时敲响了求援的战鼓声。

    战斗随即开始,田豫亲临阵前指挥,田复、田毅兄弟俩轮番上阵,猛冲猛打。喊杀声震天。一口气攻到了蜀汉军的阵前。

    姜维还没来得及脱下战甲,就听到了前阵的报警声,大吃一惊。他连忙重新穿好战甲,戴好头盔。带着亲卫营赶到了阵前。

    看着阵前杀成一团的阵地。姜维目瞪口呆。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魏军中军。心道曹植疯了,难道张合也疯了,还是魏国君臣都疯了?

    和疯子作战果然不容易。姜维一边叹气。一边组织防守,同时给诸葛亮发出了紧急军报:张合攻击迅猛,请丞相做好接应的准备。

    ……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仓的霍弋、陇关的赵广和六盘山的姜维都向诸葛亮发出了紧急报警。一时间,汧县的大营成了不同方向消息的汇集地。那些将领们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却也能从这些信使的来回飞驰上感受到战事的紧张。

    可是诸葛亮一直没有下令行动,除了关兴、张睎领着五千人出了大营之外,剩下的大军一直按兵不动,保持着让人费解的静谧。就像是暴风中心,有一种让人不安的平静。

    不少人求见诸葛亮,希望通过诸葛亮的只言片语,或者是他的神情变化来了解战事的进展情况,可是他们无一例外的被挡了驾,谁也见不着诸葛亮。诸葛亮传出话来,让他们做好作战的准备,却不说什么时候出发。他们没办法,不约而同的来见向朗。

    此时此刻,大概能让诸葛亮给点面子的也只有向朗这位荆襄系的老臣了。

    面对接踵而来的访客,向朗再也没法安心看书了,只好来到诸葛亮的大帐求见。

    向朗求见,诸葛亮很给面子,亲自迎出大帐。他没有披甲胄,也没有穿丞相的冠冕,而是戴了一顶进贤冠,穿了一身雪白的春衫,手持一把洁白的羽扇,在这暮春的季节里,微风拂动,神采奕奕。

    “向公,怎么没做学问,来找我聊天?”诸葛亮笑盈盈的问道,挽着向朗的手,“既然来了,我们就去汧水边走一走吧。”

    向朗打量了诸葛亮一眼:“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并肩步行出了大营,那些一直想见诸葛亮却见不着的人远远的看到诸葛亮步履从容,偶尔还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那些消息应该不是坏消息,否则丞相不可能这么轻松。

    大营里的气氛不知不觉的平静了下来。

    向朗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因为现在除了诸葛亮和几个亲信之外,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战事真相的。诸葛亮面不改色的转述着情况,向朗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对向朗的惊愕,诸葛亮微微一笑:“向公,你对我不放心吗?”

    向朗连连摇头:“我怎么会对丞相不放心。只是三面受敌,若有一处出现意外,后果就非常严重啊。”

    诸葛亮抬起头,看着起伏的终南山,出了一会儿神,这才笑道:“以向公看来,哪一处会比较危险?”

    向朗沉思片刻:“陇山。”

    诸葛亮颌首附和:“向公果然是老成之人,一眼就看出了要害。陇山的确最危险,赵广只有两千人,数万羌人在略阳一带集结,一旦杀向陇关,赵广的确很难抵挡。不过,羌人不会攻城,而陇关坚固,就算羌人数量众多,也只会在开始占一些便宜,我相信赵广能坚持得住。”

    向朗的眉头微微一蹙:“那丞相就在这里静候佳音?”

    “佳音?”诸葛亮眨了眨眼睛:“我能等得到佳音吗?”

    “那丞相又如何克敌制胜呢?”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等字罢了。”诸葛亮轻声笑了起来,挥了挥手里的羽扇,瞟了一眼向朗:“向公,你觉得曹植能攻得下陈仓吗?”

    向朗摇了摇头:“陈仓虽小,却很坚实,霍弋、廖化都是稳重之人。曹植若是不惜代价的强攻,大概也只会把一万多步卒全部消耗在陈仓,那肯定不是他的目标。”

    “那曹植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向朗沉吟了许久。“要么是郿坞的魏文长,要么是丞相。”

    “你觉得文长会上当吗?”

    向朗眼神一闪,也笑了起来:“丞相果然高明,以不变应万变。魏文长是最擅奇兵之人,他若是出手,即使是曹植也未必躲得过。若是没有把握,他当然会躲在郿坞不出来。丞相又不肯轻动,那曹植攻陈仓就没有了意义。这么说来,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北上,直接接应张合入关了。”

    诸葛亮笑眯眯的看着向朗,一句话也不说。

    “曹植没有后勤补给,又无法抄掠,就算西进临渭,没有战船,他也无法逆水而上。他只有北上,要么主动挑战丞相,要么绕过丞相,长驱五六百里去夹击姜维。照这么说来,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丞相,你这是以静制治,以逸待劳,坐等曹植送上门啊。”

    诸葛亮摇摇羽扇,指着天上的朵朵浮云,微微一笑:“向公说得对,不过是以不变应万变罢了。世人皆知云卷云舒,变化无端,却不知云之变化,唯在于风。风者,君子也,云也,小人也。君子鼓之,小人应之。”

    向朗赞叹的长叹一声:“丞相真智者也,非我能及。”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正要说话,杨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霍弋去陈仓之后,他就接替了霍弋,为诸葛亮处理文书事宜。不过,他显然没有霍弋那样的稳重,不知道收到了什么消息,他跑得一头大汗,气喘如牛。

    诸葛亮皱了皱眉,收起了笑容:“什么事?”

    “丞相,陈仓急报,曹植北上了。”

    诸葛亮花白的剑眉一挑,立刻打开军报,迅速看了一眼。他目光闪了闪,冷笑一声:“曹子建终于坐不住了,这一次,我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传令,全军备战!”

    杨伟愣了一下,随即跳了起来,大声应道:“喏。”没等说完,转身就跑。诸葛亮皱了皱眉,转过身,却一脸笑容的对向朗说道:“向公,你看,正如你所说,我们不需要走路,曹子建主动送上门来了。”

    向朗躬身一拜:“丞相高明,朗佩服。”

    ……

    曹植牵着战马,正带着大军一路急行。

    他并没有攻陈仓。陈仓城虽小,却非常坚固,从城防的情况来看,城里的守将也颇有章法,没什么明显的破绽。短期内攻城陈仓的可能性非常小。更重要的是他的目标不是陈仓,而是想吸引郿坞的魏延或者是汧县的诸葛亮,偏偏这两人一个也没来,一个躲在郿坞,一个留在汧县,根本没有救援陈仓的意思,让守候在一旁的夏侯霸白等了三天。

    所以,曹植当机立断,放弃陈仓,果断北上。

    接应张合的主力入关,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仅凭他这一万多步骑,又没有后勤补给,他是不可能占领关中的。实际上,这支大军的生命一直在倒计时,每耽搁一天,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曹植当然不甘心于此,就是要死,他也要在临死前和诸葛亮恶战一场,给张合创造一点机会。

    所以,他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直奔汧县。

    .

    .(未完待续。。)

第619章 兵临汧县

    马岱的四千骑兵被夏侯霸、牛金重创,魏国骑兵在关中腹地纵横无忌,给蜀汉军各部之间的相互联络造成了极大的困难。霍弋要从陈仓给汧县的诸葛亮或者郿坞的魏延送一个消息,往往要付出十多人的牺牲,才可能有一两个人死里逃生,把消息送达。如果运气不好,甚至可能全军尽墨,一个都逃不掉魏军的堵截追杀。

    诸葛亮收到霍弋的报警时,曹植已经离汧县不足五十里,诸葛亮自己的斥候也发现了曹植的踪迹。

    诸葛亮的斥候最远的直至陈仓城下,正常的警戒范围也有一百里,只是这些斥候都无法与魏军的侦骑正面对抗,很难及时的把消息传递回来。只有到了五十里范围以内,斥候数量激增,魏骑无法控制局面,诸葛亮才能及时的收到消息。

    尽管如此,双方在消息的及时和准确上,诸葛亮还是落了下风。面对四处出击的魏军铁骑,任何人都能感受到战前的紧张气氛。

    汧县东侧是千山,右侧是陇山,中间便是泾水河谷,山高谷深。由这里向北可以进入塞北的高原,丝绸之路的草原线就是由这里出关中,汧县与草原上的萧关形成这道河谷地的两端。由汧县向西,进入陇山,可以经由陇关通往陇右,进入天水郡北部。

    因为这样的地形,汧县又称关陕锁钥,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曹植要想北上,张郃要想南下。都必须经过汧县,而诸葛亮的大军就驻扎在汧县。曹植长驱直入关中,不惜花了六七天的时间佯攻陈仓,想要诱诸葛亮离开汧县,都没有能得逞,被迫无奈之下,只好主动北上,攻击诸葛亮。

    长达大半个月的急行军,眼花缭乱,让人捉摸不定的战术。在诸葛亮的面前都失去了作用。最后还得以一万余疲惫之师来攻击诸葛亮的三万以逸待劳的大军。

    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人怀疑诸葛亮按兵不动有什么不对了。

    曹植的大军一直逼进到诸葛亮的面前十里,才安营扎寨。两军相距这么近,这无异于挑衅。蜀汉军将领都义愤填膺。纷纷请战。要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魏军。

    诸葛亮不准出战。他对众将说,曹植千里迢迢的从关东杀来,就是为了和你们决战。他的粮草有限。等下去,他只有全军崩溃一条路,你还怕他会跑了?安心的守好大营,等着曹植来攻吧。守阵总比攻阵更容易一些。曹植这么做,就是想激怒你们,你们如果去攻他的大营,他就得计了。

    听诸葛亮说得有理,众将虽然还有些愤愤不平,却也不再坚持。他们各自回营,厉兵秣马,准备战斗。谁都知道,曹植已成强弩之末,杀死魏国的王,那可是一桩大功,谁也不想在这样的战事中失败。

    要说唯一让人头疼的,大概就是夏侯霸的骑兵了。对于这支刚刚重创马岱的骑兵,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

    诸葛亮气定神闲,等着曹植来攻。曹植却没有急着来攻,而是怪异的沉默着。他每天都要巡视大营几遍,照料受伤的士卒,和将士们聊聊天,谈谈天,有时候还开几句玩笑。

    在他的感染下,那些因为死期将近而显得有些不安的将士们保持了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平静。他们平静的面对死亡,耐心的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即使对即将见底的粮袋也保持了难得的平静。

    这一点,即使是那些跟着大将军曹真征战多年的百战悍卒也佩服不已。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大军的情绪稳定,仅此一点,就足以可见曹植不是一个书生那么简单。

    夏侯霸也是这些崇拜者中的一员。他默默的学习着曹植的一举一动,记在心里,化为自己的经验。忙碌完了一天之后,夏侯霸整理好了斥候们一天打探的报告,来到了曹植的大帐。

    曹植接过了报告,一页页的翻着。过了一会儿,他将报告放在案上,轻轻的挠着眉心。

    “陇关方向有战事?”

    “现在还不太清楚,只是通往陇关的官道上来往的斥候频繁,又有大军通过的新鲜痕迹,应该是不久前有大军赶往陇关。”夏侯霸试探的问道:“殿下,如果派一支人马去袭击陇关,可行否?”

    “我们兵力本来就不足,再分军,更不可取。”曹植否决了夏侯霸的建议。

    夏侯霸眨了眨眼睛,刚要再劝,曹植瞥了他一眼。“仲权,我不惜代价的杀入关中,就是为了接应张郃入关。陇关就算有人马,也不会是张郃的主力,很可能是羌人。你说,我们是接应张郃入关,还是接应羌人入关?”

    夏侯霸砸砸嘴,没有再说。他本来的意思是希望曹植率军突袭陇关,也许能得到陇右的粮食支援,但是曹植拿出这个理由来,说明他根本不打算退让,他就是要和诸葛亮血战一场,让张郃顺利入关。事实上,也只有张郃率领的魏军主力进入关中,魏国才有收复关中的可能。

    只是那样一来,他们这支大军的生还机会就非常渺茫了。

    曹植轻敲着案几,单调的笃笃声让人沉默。夏侯霸默默的看着曹植那张憔悴的面庞和通红的眼睛,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仲权,张郃被姜维截住,要想入关,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曹植慢吞吞的说道:“如果没有人接应,他也许根本入不了关。”

    夏侯霸的眉头皱了起来,除去俘虏和体力消耗过大,不能再战的士卒,包括骑兵在内,他们现在只有一万两千多人,曹植连分一部人去袭击陇关都不肯,怎么还想着派人接应张郃?张郃率领的可是魏军最精锐的主力。

    “我们还剩三天粮,从明天开始,我要发动攻击,拖住诸葛亮。你准备好,带上十天的粮食,一有机会,就穿过诸葛亮的战阵,沿着汧水河道一直向北,去袭击姜维的后阵。”

    夏侯霸大吃一惊:“殿下,你只剩下不到万人,如何能挡得住诸葛亮?”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曹植摆摆手,示意夏侯霸不要争论:“我会尽一切可能把你送过去,你千万不要犹豫。诸葛亮是个谨慎之人,他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机会。”他看了夏侯霸一眼:“如果你真的想助我,那就以最快的速度击败姜维,引张郃入关。”

    夏侯霸泪如泉涌,连连点头。

    ……

    朝阳初升,相隔十里的大营里炊烟袅袅,鼓角之声相闻。

    当阳光照进河谷地的时候,曹植率军出营北向列阵。他们背对金灿灿的阳光,列着整齐的战阵,沿着河谷地,慢慢的向诸葛亮的大营进发。在低沉的战鼓声指引下,他们步履从容,面色沉静,肃穆中透出浓烈的杀气。

    诸葛亮随即下令出营列阵迎战。蜀汉军早就在河间谷地上准备好了阵地,也经过了演练,战鼓声一响,各部就井然有序的进入各自的阵地。他们迎着阳光,打量着那些背被阳光照得发亮,脸却显得非常阴暗的魏军,既充满了渴望,又有一些不安。

    这是一支即将断粮的人马,面对死亡,有人会崩溃,有人却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这些魏军显然是后者,他们的沉默比激昂更可怕。可以想见,接下来必然会是一场血腥之极的恶战。

    没有人愿意和亡命徒作战,可是他们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双方相距三百步。

    诸葛亮坐在中军的指挥台上,穿着丞相的官服,正襟危坐,凛然不可侵犯。三万大军排成在他的前后左右排开,像一个个规模得让人无可挑剔的长方形,占据了汧水西侧的河谷地。每一个将士都站得笔直,不敢有丝毫懈怠。与魏军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战阵不同,蜀汉军的战阵严整如山。

    魏军阵中战鼓声响起,曹植骑着一匹驽马,从大阵中缓缓走出,他的身后只有一个甲士,举着他的战旗。他缓缓来到阵前,勒住了战马,缓缓的看了一眼对面沐浴中阳光下,被初夏的朝阳照亮一片明亮的诸葛亮和蜀汉军战阵,微微一笑,轻轻的扯了扯马缰。

    驽马打着喷鼻,慢慢的转过身子,面对万余魏军将士。

    曹植举起了手,所有的魏军将士都将目光看向了他。

    “勇士们……”曹植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不妨碍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他的话,反而增加了几分阳刚之气。“我们奔袭千里,一路所向无敌,今天,我们将迎来最后一战。”曹植顿了顿,再次提高声音,大声吼道:“最后一战的意思是,击败眼前的这些敌人,我们就可以收复关中,或者,我们将全部战死在这里。”

    他一伸手,从甲士的手中接过战旗,重重的顿在地上。“从现在起,我绝不会从此后退一步,你们要么踏着敌人的尸体前进,要么踏着我的尸体偷生。”

    一阵温暖的南风吹来,战旗迎风飞舞,猎猎作响,长长的旌旒拂过曹植刚毅的面庞,矫若游龙。

    在短暂的沉默后,魏军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战!”

    “战!”

    “战!”

    .

    .(未完待续。。)

第620章 血战

    战鼓声炸响,地动山摇。

    抱着必死之心的魏军从一开始就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曹植的战旗迎风呼啸,每一个走过战旗的将士都深深的看了战旗一眼,然后决然的走向蜀汉军的战阵。

    他们都清楚,走过这面战旗,就没有多少生还的机会,要么英勇的战死在阵前,要么屈辱的死在曹植的刀下。而曹植本人也将跟着他们的步伐,迎着蜀汉军的箭矢和刀矛,走向死亡。

    没有人奢望还有生还的机会,除非他们能击败两三倍于己的敌人,他们想的只是尽可能在死之前杀死几个敌人,让自己死得不那么亏。

    在这种必死信念的支撑下,在曹植坚毅目光的注视下,五百名魏军将士推着由辎重车改装成的大盾,义无反顾的走上了战场。

    曹植在陈仓打造了不少军械,现在,他全部带到汧县来了。他进入关中的时候,带了一些辎重车,在鸿门击败马谡,又缴获了不少辎重车,还有不少重型军械,这些都被他带在身边。要带着这些东西赶路可不是易事,可是连曹植本人都步行,又有谁敢有怨言?

    付出最大代价的是那些俘虏,一路上,他们承担着最重的劳役,却只能分到最少的口粮。谁要是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或者是跟不上大军的步伐,那就只有一个结果,被魏军无情的杀死,扔在路边。

    前前后后三千多俘虏,现在还不到五百。其他人都已经抛尸荒野。而魏军付出了几乎相同的人命,才把这些军械带到了汧县。

    现在,这些用数千人命换来的军械开始发挥作用,一辆辆辎重盾车被推到了阵前,组成一道可以移动的堡垒,在盾车的身后,连弩车被安放到位,拆解成零件运输的霹雳车被重新组装起来,挺立在阵前。

    两军本来就只相距三百步,已经在强弩的攻击范围以内。魏军再向前推进一百五十步。双方其实已经接触。在魏军组装霹雳车的时候,蜀汉军已经开始攻击,连弩车、霹雳车一起咆哮,将锋利的箭矢和石块送上天空。再砸向魏军的阵地。

    魏军躲在盾车后面。耐心的等待着。

    连弩车开始还击。随着一声声轰鸣,一枝枝利箭飞驰而出,呼啸着扑向蜀汉军的阵地。

    组装霹雳车的士卒虽然有盾车掩护。在蜀汉军密集的箭雨打击下,还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个接一个的士卒被利箭射中,每一架霹雳车上都血迹斑斑。

    一个又一个魏军士卒倒下,却没有人后退,霹雳车在蜀汉军猛烈的打击下,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组装起来,然后开始怒吼。

    霹雳车开始发威后,魏军开始了真正的攻击,两百人推着盾车,嘶吼着冲向蜀汉军的阵地。他们躬着腰,用盾牌护住自己的头顶,紧握手中的战刀,血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箭羽交驰,石弹破空,战鼓声越来越急,震耳欲聋。

    有箭穿过盾牌的空隙,射穿了魏军士卒的札甲,刺破了他们的肌肤骨肉,鲜血飞溅。有人倒了下去,有人则坚持着继续向前走,在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有石弹砸在了盾牌上,发出一声声脆响,盾牌飞散,盾牌下的士卒被砸得血肉模糊。后面的士卒让开同伴的尸体,沉默的继续向前。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两百魏军士卒已经倒下了一半,四辆盾车也被砸坏了两辆,可是魏军士卒的步伐却越来越快。他们齐声大吼,推着盾车开始飞奔。沉重的盾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带着轰隆隆的巨响,冲向了蜀军的战阵。

    “杀!”盾车后面的魏军士卒咆哮着,冲了过来。

    “轰”的一声,盾车撞上了蜀汉军列在阵前的拒马,四分五裂,藏在阵中的蜀汉军士卒下意识的用盾牌挡住了脸。可是那些魏军士卒却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挥舞着战刀,扑向阵中的蜀汉军士卒。

    在奔跑中,他们有的被拒马巨大的尖刺刺中,有的被飞驰的箭矢射中,有的被埋伏在后面的蜀汉军士卒手中的长矛刺中,可是他们却毫不畏惧,怒吼着杀入,即使同时面对数名敌人也没有任何退让。

    双方杀在一起。

    蜀汉军以逸待劳,又有拒马护身,更有身后的连弩车掩护,可是魏军却只有必死的信念,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奋不顾身的杀入蜀汉军的阵地,舍命搏杀。用刀砍,用盾砸,即使受了重伤,他们也不肯倒下,扑上来,任由敌人的武器刺入自己的身体,抱住敌人,拼命厮咬。

    他们不再是普通的人,而是疯狂的野兽。

    第一批两百人的士卒还没有冲到蜀汉军的阵前,曹植就派出了第二批,紧拉又是第三批。魏军迎着密集的阵雨,前仆后继。他们冲过蜀汉军的箭阵堵截,冲入蜀汉军的阵中,亡命搏杀。

    面对疯狂的敌人,蜀汉军士卒不敢怠慢,他们强压心中的恐惧,操纵着连弩车、霹雳车,不断的射击,压制魏军的攻击。拒马阵中的勇士则倚仗着地利,不断的反击,将一个个敌人砍倒在阵中。

    双方血战。

    曹植站在战旗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不断的下达着攻击的命令。在他的面前,有三辆盾车,在他的身边,有两百多名勇士。他们有的是曹植的亲卫,有的是曹睿安排来保护曹植的虎贲,有的是曹真交给曹植的亲卫营。不管是来自于哪个阵营,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信念,在自己战死之前,不能让陈王殿下受到任何伤坏。

    曹植的位置靠前,已经在蜀汉军的强弩和霹雳车的攻击范围以内,在诸葛亮的指挥下,蜀汉军集中了十余架强弩、霹雳车集中射击,箭矢混杂着石弹,不断的轰击着这个阵地,一辆盾车被推上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被砸成了碎片,而不少亲卫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箭矢射中,惨哼着倒地,或者被石弹砸中,顷刻间就一命呜呼。

    可是曹植却岿然不动,也许是因为亲卫们的舍命相护,也许是冥冥中有神明保护,他居然没有受一点点轻伤,而他头顶飞舞的战旗虽然连中数箭,被射得千疮百孔,却依然高扬。

    短短的半天时间,魏军就损失了两千多人,但是他们成功的突破了蜀汉军的第一道阵地,将藏在拒马阵中的五百蜀汉军砍死大半,硬生生的拔下了这根刺。横七竖八的尸体,令人欲呕的血腥,遍地如茅草般的箭羽,将大地砸出一个个坑的石弹到处都是,一旁的汧水已经被血染红。

    曹植将战旗再向前一百五十步,插在了刚刚夺取的蜀汉军阵地上。

    魏军士气大震,越战越勇。

    看着那面破损的战旗,看着战旗下曹植的身影,杨仪凛然心惊,面色苍白。

    “不用担心。”诸葛亮摇了摇手中的羽扇,不紧不慢的说道:“曹植这么搏命,正说明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垂死一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坚持不了太久。”

    向朗笑了一声,附和道:“丞相所言甚是,他攻破了我军一道拒马阵,就付出了大约两千人,而我军还有五道拒马阵,他那一万多人连我军本阵都碰不到,大概就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眼神却依然警惕:“可是我相信,曹植不会这么简单的蛮干,也许他还藏着什么杀招,只等我们露出破绽。”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杀招?”杨仪诧异的问道。

    “问题就在于此,我们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招术。”诸葛亮的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有夏侯霸的战旗:“不过,我想他的杀招应该落在那些骑兵的身上。向公,你觉得呢?”

    向朗含笑点头:“丞相所言甚是,我也是如此想。”

    远处,夏侯霸坐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叨着一根草茎,草茎已经被他咬破了,淡淡的苦味弥漫在他的口中,刺激着他的鼻子。听着阵前一直就没有停过的战鼓声,他不敢抬头看,生怕看到最可怕的一幕。他知道曹植在什么位置,他怕看到曹植的战旗倒下。

    他在等待出击的命令,他已经精心挑选出两千骑士和三千匹战马,等待着最后一击的开始。可是他又不想听到这个命令,因为当曹植发出这个命令的时候,往往代表着他已经直面死亡。

    夏侯霸幼年起就在军营中度过,定军山一役,他亲眼看到父亲夏侯渊和弟弟夏侯荣战死,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可是现在,当他看着曹植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时,他却感到了一阵阵紧张。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政治见识,他当然知道曹植必须死,死在这里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而能不能让曹植的死变得有意义,就要看他夏侯霸能不能完成曹植的目标,顺利的击溃姜维,接应张郃入关。

    其实,如果不是牛金重伤未愈,没有其他人能够担起这个重任,他宁愿和曹植并肩作战,哪怕一起死在这里。

    他相信,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心愿,而是所有将士的心愿。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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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蜀介绍:
编草鞋,画裸女,
住在血腥的军帐,
曾经是流浪在街头最痞的王,
饮天下最烈的酒,
睡天下最柔的女人,
战天下最强的武将。
我不是枭雄,不是仁者,只是最狂霸的传说。
破败的汉室,不要燃尽,请等我霸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霸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霸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