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鬼门关
不只是电椅,还有铁笼,炭椅,电钻,带铁钩的皮鞭、窒息头罩、斩首台等大量各色奇怪刑具,摆满了整个房间,凶恶的造型和上面未干的血迹看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冰火#中文
最显眼的是一台很普通的粉碎机,那是市政保洁用来清理树枝和垃圾的机械设备,可是出现在这种地方,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绞肉机!
对面放着一张不小的餐桌,餐桌旁的几张椅子上的漆已经脱落,桌面上有一台微型录像机还有一台二十英寸的液晶电视,抽满烟头的烟灰缸边上放着满是勾子和锯片之类的小东西。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面前的人,一个大个子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软面条一样提了起来,随即一记重拳掏在他肚子上。
扑!
一口血水飚射出来,直接射到了对面墙上,悬着的身子被打的前后摆动了半天。
虽然对他这种饱经阵仗的人来说,这一拳的力量并不算大,但此时没有腹肌保护,力道直透内脏,疼得他肠子都抽成一团。
对方想要得到的哀嚎并没听到,而是一阵讽刺的笑声,“呵呵呵呵……你是女人么,女人都比你有力气。”
“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如果破裂牵扯伤口及腹壁动脉引起内出血,那就没救了!”军医伸手抓住了挥拳准备再补上一记的大兵。
“放手!”大个子语气平稳的命令。
两人僵持了片刻后,军医叹口气还是退开了,松开手退了一步,“反正我警告过你了,如果他真的死了,后果自负!”
“我当然想清楚了!”大个子漠然的扭过头来,还没看清楚他出拳,一记强有力的重拳便砸在了脸上,这一次力道之大,直接将他的身子秋千一样荡了起来。
他的身子还没停下来,这一拳便把他肠胃里的呕意给挤了出来,还没把胃酸吐出,一只厚实的大军靴便光临了他的脸,只来得及感觉到穿插着鞋带的钉眼刷过鼻粱,便听见下巴嘎巴一声响歪到一边,整张脸都没了感觉。
哗啦一声,在他身子往下坠的时候,铁链被人放开,整张脸狠狠的亲吻了地面。
一股猛力兜着头脸把他身子掀起,脑袋由于突然向后仰起,脖子的关节发出一声脆响。
随即,头皮便传来碰到硬物的刺痛,接着听见“砰”的一声响,后脑勺一麻眼前发黑便要晕过去。
可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还是生生的唤醒了他的神经,重新把他拉回到残酷的现实状态。
“他是胸部受伤,那我就打他的脸吧,这小子的骨头硬,嘴巴更硬。”大个子用脚尖挑着他的下巴,将顶着地板的脸翻起来看了看,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一拳,打得他鼻血狂流。
那人弯下腰去,揪着他的头发,把脸贴了下去,“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鬼门关,知道我是谁么,我是阎王爷,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把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就不用再受苦。”
他撩起半只眼皮来,十分狰狞的一笑,一口混着血水的浓痰吐到那张黑脸蛋子上。
“我让你给我硬!把他扒光!”大个子狠狠的擦掉脸上的浓痰大叫一声。
话音一落,边上便冲上来三个黑影,七手八脚把他身上的血衣扯掉。
“小子,我没空和你废话,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除了你们五个人之外,黑暗风暴到底还来了多少人,你们的魁首是不是北风之神,他是不是就在燕京,他的真名叫什么!”大个子用鞋尖点了点他脱臼的下巴,疼得他一阵颤抖。
他只是翻了翻眼睛,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脸上便传来钻心的剧痛,可他照样倔强的笑了起来。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你是喜欢这个感觉。”话音未落,大个子又一记重拳打在脸上,这次被打断的是鼻梁骨,喷涌而出的鼻血满脸都是。
他扬起拳头又要下手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在后面说道:“别打了,你没看出来么,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他愕然回身,就看到叶子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囚室里。
“叶先生,您怎么能来这种地方,放心吧,这小子交给我们了,我们一定能撬开他嘴巴。”
叶子明没理他,也没再看他一眼,径直来到囚犯跟前,伸出一双洁白无瑕的手,扶起了满身血水和泥泞的人。
那人全身像散了架子似的,拼力的想要挣开,却感觉对方的力量强大而沉稳,不由得稍稍一愣,任由对方把他放在椅子上。
“给他一身干净的衣服。”叶子明低声说了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不可阻挡的气魄。
有人给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后,叶子明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的给他擦着脸上的血水,英气逼人的眉头微微紧皱了几下:“对不起,他们太粗鲁了,让你受苦了。”
椅子上的囚犯撩起肿得不成样子的半拉眼皮,看了一眼,冷笑一下,照样没有言语。
叶子明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第一张就是叶承欢的,他把照片放到那人面前,“这个人你一定认识吧?”
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把头转到一边,“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像你们这样低级的审讯方式对我根本无效,先来硬的,再来软的,威逼利诱,就连三岁孩子都看得出来,你从我身上永远不可能得到什么。”
叶子明一点儿都不生气,歪歪嘴角点了点头,又拿出第二张照片,“那么,这个人你肯定认识……”
那人只看了一眼,脸上便有了丝微妙的变化,照片由于年代久远边角有些发黄,一看就是十几二十年前拍的,上面是一个男人抱着个小男孩,一看相貌就是父子,两人同时对着镜头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这张照片你从哪儿找来的?”
“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上的人。”
那人的脸绷紧了,目光显得有些闪烁,攥着拳头,闭着嘴巴,还是一句话不说。
“看来你的记忆力并不怎么好,还是让我来启发一下你吧。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叫林远瞻,是东方国际前任总裁林远东的胞弟,曾经也是东方国际的元老级人物,地位仅次于现任总裁,也就是他的侄女林佩珊。当初,他为东方国际也是立过汗马功劳的人,可是,这对叔侄的关系到后来并不怎么融洽,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东方国际发展壮大起来后,林佩珊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最后还是把她的叔叔送进了监狱,恐怕他的余生都要在那里度过了。”
那人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叶子明,一字字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据我了解,在这场林氏家族的内部斗争中,还有一个人扮演了关键角色,那就是林佩珊的丈夫,叶承欢,也就是第一张照片上的那个人。而他之所以能帮林佩珊兵不血刃的扳倒林远瞻,还有一个人居功至伟。想知道是谁么?”
“谁!”
“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小男孩,也就是林远瞻的儿子,林国风!”
那人身子一颤,眼睛里闪出一丝震惊和复杂。
叶子明忽然提高了声音:“林国风,男,林氏家族第二代成员,林远瞻的独生子,也是现任总裁林佩珊的堂弟。早年曾留学美国加州大学伯里克分校,攻读电气工程学,能够熟练掌握五种语言,在校期间拿过两次校长奖学金和五个a+的成绩。
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许现在他会是家族企业的中坚力量,或者是美国某跨过公司的高级管理层,也或者是一个杰出的电气工程师。可是,一切都在某一天被改变了,从此他的名字就和一个神秘组织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
就在他即将毕业的时候,有一次,他到附近的一家超市买东西,恰好一伙刚做完任务的佣兵,打算在当地停留一天,也去了这家超市买食物。
中情局的特工根据情报尾随而至,双方就在超市展开一场火爆的枪战,混乱中,那伙人劫持了林国风逃出当地,千里奔行到了美国和哥伦比亚边境线,在守候在这里的同伙接应下,利用哥伦比亚的热带雨林做隐蔽,成功逃过了中情局的追捕和海岸警卫队的巡视。
在哥境内潜伏的这段时间,那伙人看中了林国风的潜质,于是一通威逼利诱,逼他加入他们的组织,成了一名雇佣兵,从此成了一个没有祖国、只为金钱和战争活着的战争机器。
我说的没错吧,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你当然懂,你比任何人都懂,因为,你,就是林国风!”
那人眼里闪过几分焦灼,几分恼怒,还有几分野兽般的凶狠,恨不得立马扑过去,把对面的男人生吞活剥。
不过,很快他便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叶子明不动声色,他笑,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笑,等着他笑完。
“没错,我就是林国风,黑暗风暴的佣兵,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战争机器,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佣兵!”
“是吗?可是我很奇怪,你既然是有血有肉的人,为什么会帮着别人搞垮自己的父亲,难道普通人都会像你这样么?”
林国风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马上又恢复了冷笑:“我说过,你不要试图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黑暗风暴的拷问训练比这里要残酷一千倍,也有效一千倍,可我还是熬过来了。”
“其实,你和别的佣兵不同,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有的为了钱,有的是想要从战争和死亡中寻找人生刺激,有的是为了仇恨,而你,之所以加入黑暗风暴,从一开始就是被人逼迫的。以你显赫的家族背景和优秀的留学经历,你完全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而不是整天和死神打交道,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第532章 终极拷问
“看来你的确不了解佣兵,我和黑暗风暴的其他人一样,除了金钱、女人、刺激之外,支撑我们走下去的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什么?”
“信仰!”
“佣兵也有信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佣兵也是军人,我们的信仰就是军人的荣誉!关于这一点,你永远也不会懂的,而且你也别再浪费时间了,无论你怎么做,你从我身上都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叶子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国风看了半晌,本以为他亲自出马,用不了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就范,没想到这个人的意志比铁还坚硬!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雇佣兵,更不是他期望看到的。
林国风的表现让他有了某种挫败感,同时,还有一种冷笑话似的讥讽感。
他对接下来的审问有点兴味索然,站起身,用纸巾擦拭着沾了林国风鲜血的手掌,对那个大个子的军人说了声:“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事情了,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对黑暗风暴的朋友特殊照顾一下,我想他一定需要更高级别的享受,我也很想知道他意志力的底线在哪里。”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林国风被架上了电椅,冰凉的皮带扣住了四肢。
他没有反抗,因为这种情况下,应该留着力气对付“更高级别的享受”。
当然他看到墙上一张满是血污的白纸时,他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笑意。
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人体遭到电击时的反应。
1ma:人体能感受到的最小电流。
5ma:电击处强烈麻刺。
10ma:小便失禁,失去行动能力。
25ma:呼吸困难,血压上升,人体可以忍耐的极限。
30ma:强烈痉挛,心室颤动,呼吸停止。
75ma:出现不规则心跳。
100ma:心跳停止。
3kv:死亡。
6kv:身体迅速燃烧并且碳化。
大个子一边给他的手脚带上电击钳,一边恐吓道:“你可能想象不到在神州也会有这种残酷的刑讯方式,需要提醒你的是,这里不是外交部,不需要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这里是军方,军方做事是没有上限的,只要出于国家安全的需要,国家机器随时可以无情的摧毁一切,包括保护战俘的《日内瓦公约》。”
林国风淡淡的道:“像我们这种人从来都不会相信《日内瓦公约》。”
大个子看到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反倒微微吃惊,很快裂开嘴一笑,露出阴森的牙齿:“我再提醒你一次,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电刑被称为终极拷问,它造成的痛苦与其它刑罚不同,是很难忍受的,即使是再坚强的人,在强烈电流的刺激下也会禁不住狂喊嘶叫。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所有的受刑者的下场无不惨绝人寰,被过大的电流烧成焦炭的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这种该死的折磨是可以持续进行。不会象有些酷刑那样,当痛苦达到极点时全产生麻木的感觉。当对受刑人反复施用电刑时,其痛苦程度将会一次比一次强烈,而且如果掌握得好,即使受刑人痛苦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也绝不会昏迷过去,这对刑讯是十分有利的。这也是电刑较其它刑法更严酷、更惨无人道的地方。而且有时候,被加以电刑审问时,不是你骨头硬、忍耐力强就能挺过去的,长时间被强电流通过身体时,全造成受刑人神经系统紊乱。一个人如果遭受两三次电刑,就会变得神情呆滞、反应迟钝,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在长时间重复的机械式讯问下,身体自己会不由自主的招供。就算经过了比较温柔的电流,一个月你都吃不下东西,机能紊乱的感觉在半年后仍时有发作。”
“省点儿力气留给我吧,这些学问我比你懂得多。”
大个子表情发僵,呆呆的看着他:“你真的不怕死?”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拿出点儿诚意来吧,兵人!”
大个子咬了咬牙,嘎巴,用铜环扣住林国风的脚,组成电流回路,“我保证,你很快就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灵儿所在的酒店门口,叶承欢扛起从后座上抱起灵儿,一只脚关上车门,大步走进酒店。
自从被叶承欢威胁了一下,前台小姐再也不敢打瞌睡了,上班比任何时候都警醒,眼看着那位祖宗抱着灵儿回来,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她作势想问什么,被叶承欢一个冷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只能艰涩的吞了下喉咙,傻傻的瞧着他抱着女孩进了电梯。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拿起电话快速拨出一串号码,小声道:“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来了……”
叶承欢抱着灵儿来到她的房间,进去才发现阿尔巴已经回来,好像一只睡不醒的醉猫。
可她擦枪的动作以及她手里的沙漠之鹰一点儿都不马虎。
见叶承欢抱着灵儿回来,她马上起身过来,大着舌头问:“叶,这是怎么回事,灵儿妹妹发生了什么?”
叶承欢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把灵儿轻轻放到沙发上:“没什么事,她只是中了别人的迷药。”
“什么!是哪个狗娘养的混蛋,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一个不值一提的流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叶承欢知道韩哲是谢秋妍的儿子,就算不考虑这些,他也不会轻易把那小子干掉,好在灵儿并没受到伤害,韩哲也已受到应有的惩罚,估计这个时间他早已疼得昏了过去,2cc的药剂足够让他记一辈子的。
“不管是谁,我必须杀了他!”阿尔巴提着枪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走,一个踉跄,身子撞上门框。
叶承欢捏了捏紧锁的眉头,沉声道:“夏洛特!”
阿尔巴马上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啪的一声,双脚并拢,立正站好。
“我现在命令你,老老实实的呆在灵儿身边,要是她再出半点儿岔子,你就给我滚出黑暗风暴。”叶承欢连看都懒得看那个醉猫一眼,低着脑袋,揉着褶皱的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焦灼。
全燕京现在都密布特工,何况他刚才还给拱卫首都的防空导弹基地那么大一个惊喜,他就不信,人家会做缩头乌龟,恰恰相反,他们会动用更强大的力量,找到他,然后摧毁他,甚至可以不计一切代价的摧毁,包括他的身边的一切人和物!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叶承欢更清楚一点,军方,无论是哪个国家和地区的军方,做事从来是不计代价的。
就算,他们在战斗中干掉了这个国家的最标志性建筑,他们也会用“安全防范”四个字来做托词。
更重要的是,国家政权的根基是军队,这一点就注定了,只要那帮四处搜索自己的军方人士不破坏“安定团结”的社会局面,就可以用任何方式达到他们的目的。
叶承欢第一次感到一种情绪,纠结!
他完全可以一个命令调集黑暗风暴过来,事实上,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也不是没那么干过,结果是,当地的政府机器被摧毁,试图阻止他的各种人遭到惨无人道的屠杀。
然后,他和他的组织就可以乘着支奴干运输直升机,从世界的一个角落飞到另一个角落,去领取他们可观的报酬。
可是呢,现在不是从前,这里不是海外,也不是那些他想要领取报酬的地方,事实上,他做事已经不需要任何报酬,虽然他表面上还在给人依赖老婆生活的假象,但,这对于不熟悉那个组织和他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更何况他心里还埋藏着一个秘密,那个秘密甚至让他这么多年来都忘不掉,甩不开,扯不碎!
那不仅是一个秘密,也是一个问题,他最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阿尔巴,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她现在不适合醒来)的灵儿,在他去寻找那个答案之前,他必须确保这两个女人没有危险。
叶承欢很少以魁首的姿态下命令,这次他真的有点儿恼火了。
听了魁首的命令,阿尔巴酒醒了一半,乖乖的坐了回去,拍了拍发昏了脑袋,胸兀自起伏着。
等神智稍稍回归了些,阿尔巴才开始心平气和的问他发生了什么,叶承欢刚要开口,屋子里的灯光突然灭了!
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停电了?可房卡还好端端的插在门口。
屋子里漆黑一片,叶承欢的视力倒是不受什么影响,只是他有种预感,这不是一般的停电。
阿尔巴下意识靠近了叶承欢一些,不是寻求保护,而是要给予保护。
多年的战斗习惯让她在这一刻麻痹的神经立刻强制性的锐利起来,握枪的手沉稳有力,虽然她也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还是用商榷的口吻道:“不会是真的停电了吧?”
“不会是停电,外面几栋楼都有灯光。”叶承欢指了指窗户外的其他大楼。
叶承欢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见阿尔巴起身走向窗口附近的位置,顿时神色一凛,“危险!”
话音刚落,不等阿尔巴反应过来,落地窗外,骤然冒出一片橘火!
“哒哒哒哒哒!噼里啪啦!”
刺眼的橘火一通爆闪,数不清的子弹击碎了玻璃,整块玻璃窗好像正在融化的冰块一样坍塌下去!
阿尔巴得到叶承欢的提醒,本能的紧绷神经让她迅速反应过来,一头缎子似的金发波浪般起伏中,第一时间扑向躺在沙发上尚自昏迷不醒的灵儿。
她必须保护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孩,所以在橘火一闪的刹那间,她以绝伦的速度扑在灵儿身上,一个利落的翻滚动作,抱着女孩,两个人一同翻下沙发,同时拉着沙发也跟着掀了起来,刚好把她们两个挡住,形成一个相对安全的掩体。
第533章 国宝级杀手
子弹不停打在沙发的各个部位,撕碎了真皮面料,将里面的填充物打得四散飞溅,很快飘满了整个屋子。冰@火!中文
当叶承欢回过头去,就见阿尔巴嘴角挂着血迹,脸色十分苍白,还紧张得在对自己做着战术手势。
叶承欢眉头一紧,“阿尔巴,你中弹了!”
不说还好,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被他这么一提醒,精神力顿时崩溃,抱着灵儿的手也渐渐松了下去。
不过,外面的子弹并不懂得怜香惜玉,更不会因为阿尔巴受伤而停止杀戮。
叶承欢的担忧还是应验了,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的人会来的如此之快!
阿尔巴不甘却又无力的握着枪支,快速流失的血液让她的体力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外泄。
哒哒哒哒哒……
子弹,无情的撕扯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炫目的火星。
枪火闪烁了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弹药味和烟尘味。
一切又归于平静,只不过此刻的平静却如此诡异,如此揪心!
在宝蓝的苍宇下,还有几个孤寂的身影于城市的霓虹中徘徊,啪的一声,一支烟卷被点燃,似乎在向外面的人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银色的星星跳跃在他的指尖,七彩的繁华点缀在男人胸前,眼眸滑过黑暗,视线之旅的千万光年,他仿佛可以触摸到这个都市里暗流涌动的时尚,感受着流行的变幻莫测。
静谧的夜,仿佛它早已洞察了一切,风仿佛被某人的泪水埋葬在空气中,凝碎成一道瑕光,瞬间消逝在这茫茫的黑夜,昏暗的路灯颓败地发出微弱的光。
窗外的阳台上,慢慢闪出两个人的轮廓。
本就被大口径枪械洞穿的玻璃,就跟纸张一般脆弱,两道黑影用手一拍,玻璃渣滓碎了一地。
当两条黑影沉重的脚步踏入客厅,单手托着m230重型机枪,长长的弹链就缠在臂上,他们冷漠的扫视了自己造成的杰作后,目光首先锁定的是地上的两个女人,然后他们面无表情的举起枪,打算送阿尔巴与灵儿去见上帝。
平日的阿尔巴不会畏惧这样两人缓慢的举枪动作,但此刻的她为了保护灵儿,已经中弹挂彩,连呼吸都很困难,尽管心里倔强不甘,可手里的枪却怎么也举不起来。
叶承欢见状,自然不会信手旁观,几乎是眨眼就冲到了两个人面前,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他们握枪的手腕。
枪口喷吐火蛇的刹那,子弹射偏到了屋子的一脚,爆出闪亮的火花。
两个人一声不吭,本能地作出了反抗动作,试图用拳头分别攻击叶承欢的胸膛和双眼!
叶承欢眉头一皱,与这两人一近身,越发感觉她们不像普通人,他们更像是纯粹以本能在战斗的机器!
但他没空细想这一古怪的现象,因为两人的拳头已经要落到他身上。
一刹那间,本能骤然爆发,直接形成强劲的气场,让两个人力量澎湃的拳头在距离身体一分的情况下,无法靠近半点儿。
叶承欢双手猝然发力,将两个混蛋直接甩出了落地窗。
两条黑影如同是断了线的风筝,从高楼坠落出去,再也看不到了。
叶承欢没心思去管他们的生死,正要去检查阿尔巴的受伤情况,窗子外边的阳台上又闪出一个人的轮廓。
虽然看不到他的面目,但几乎可以感受到在那里,正有一双凌厉如风的目光,穿过铁一般的重重黑雾,向这边袭来!
下一刻,黑芒乍现,耳畔风生飒然,袭来的不仅有凌厉如风的目光,还有无数个可以瞬间致人死命的黑暗芒点。
叶承欢原地转动一匝,停止动作时,手掌上已经多了一把黑漆漆的钢针。
随手丢在一边,钢针落地时发出叮叮的响声,清脆悦耳,但这种声音对很多人来说都意味着,死亡顷刻来临。
忽然一阵阴风卷着浓郁潮湿的夜雾,裹挟着嗤嗤的凄凉风声,异常迅疾的袭面而来。
无数个细小零丁的金属物,打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摆在角落的几只花盆被这道密集的剑雨打成稀巴烂,墙上的一副**女人的油画也被洞穿了无数个洞,样子显得有些诡异。
金属与墙体碰撞时发出的无数细碎的火花在如此夜雾中显得有些诡异,奇怪的碰撞声更像是一曲午夜咏叹调,沉闷而又令人心悸。
一切归于平静后,叶承欢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头来,依旧站在刚才的位置,淡定若斯的捏着剩下的半只烟卷。
他迎风而立,全身的气场已经凝聚。
“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硬木材质的房门破碎不堪,一股呛人的烟尘还未散去,烟尘中一个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迎着走廊里透进来的光束,叶承欢清楚的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孔。
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张脸孔的色调,因为它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就仿佛被人丢进高浓度的次氯酸钙和氯化钙溶液里反复漂白过多次一样,尤其是这个人的尖利下巴在暗淡的光线中异常醒目。
那人毫不客气的拿起叶承欢丢在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支点上,等吐出第一口烟雾后,用审判者的口吻很随便的说了句:“你打算怎么死?”
叶承欢盯着他,说道:“你想让我怎么死?”
问的精彩,回答的也很绝。那人的脸部肌肉略微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如果可以理解为是笑的话,那么这种笑容就太过另类了。
“你是谁,就算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红龙!”
叶承欢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红龙,美洲大陆最臭名昭著的“国宝级杀手”,没想到今天拜访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个重量级嘉宾,看来今晚自己真够走运的。
“谁是你的雇主?”
“你见过有人会去停尸间回答死人的问题么?”怪胎不屑的回答道。
“你当这里是停尸间?当我是死人?”
“你说呢。”
“可是现在我还好端端的活着。”
“我保证你很快就会死的。”
“好吧,那就请你快点儿。”
红龙不由自主的瞥了对方一眼,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淡定和从容让他惊奇,他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因为在他眼里对方早已是个死人,谁会愿意和死人说话。
“你不怕死?”
“怕。不过我很怀疑你的保证能不能实现。”
红龙阴惨惨的沉声叫了一声:“动手吧,混蛋!”
话音刚落,左边“轰”的一声巨响,左边的墙壁竟然凭空破了一个大洞,一个身躯魁梧健壮的男人裹挟着无数灰土从墙壁的另一边撞了过来,那边的床上正坐着两个开房偷情的男女,紧紧的抱在一起,显然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连哭都不敢出声。
叶承欢皱了皱眉,干咳一声:“你们是黑水的人!”
天狼拍拍脑门上的灰尘,啐掉嘴里的尘土,随手拿起一块玻璃碴子,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几口:“北风之神,你的废话太多了。”
“看来黑水的蓝色药剂已经研制成功了。”叶承欢不动声色的道。
“算你走运,在你死之前,我先转达一下博士对你的问候。”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专程去拜访那个老鬼的。”
“可惜你没机会了。”
天狼可不是一个容易欣赏别人的主儿,他俯视的姿态轻蔑的看了叶承欢一眼,就好象一只狮子在打量一只等待被猎食的麋鹿。
他从叶承欢的脸上没有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讯息,他的表情无悲无喜,好似空谷里的湖泊。
天狼不由得愣了下,平时只要自己出场,凭借那股慑人的庞大的气魄,就能把对方压迫到萎顿的状态,对面这个男人没有一丝紧张,这让他感到有些诧异。
蓝色药剂的作用在体内已经到达顶点,杀戮的**犹如脱缰野马,一秒钟也等不下去。
下一刻,他的身体呈现弓形紧绷起来,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是杀人前的最后一刻酝酿。
虎啸龙吟般一声咆哮,天狼庞大的身躯猛然跃起一米多高,用他可以一下打倒一面墙的钢铁拳头,向叶承欢胸口奋力袭来。
红龙就那样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一拳可以生生扯裂对方的胸骨和内脏,甚至可以洞穿对方的整个身体。
天狼没有专门武器,因为对于他的力量和身手来说,一切的武器都是累赘,如果非要强拉硬扯的话,他手臂上捆绑着的两幅特制的合金钢板,就算是子弹,也无法洞穿。
比铁还要坚实的拳头,加上两幅钢板,还有无可比拟的超强力量,如果被这一拳打到身上,就算是头牛,也会顷刻倒毙。
更可怕的,是蓝色药剂的力量!
视网膜上已经清晰的映出比车祸还可怕的拳头,还有那张狰狞的脸孔,拳未到,一股子劲风已将叶承欢的发丝层层掀起。
天狼高兴得还是太早了点儿,他的拳头已经接近对方的衣领,却陡然扑空。
强大的惯性作用,令他脚下一个踉跄,向前疾走两步,一拳把对面木质书架击成碎片。
叶承欢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连踩在浮尘上的印记都没有变。
天狼愕然转身,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想明白这个问题了,叶承欢的左脚蓦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出,快如疾风骤雨,结结实实的拍在天狼雄厚的身体上,两百磅的身躯便如断线的风筝,斜斜的飞出他刚刚洞穿的那面墙壁,刚好落在隔壁狗男女的床上。
咵嚓一声,那张经过狗男女多次检验都很结实的床轰然倒塌,在空气中掀起一阵浓重的尘粉尘土。
两人看到这种场景,两眼翻白,一声没吭,直接昏倒过去。
天狼,这个杀手榜单上排名前列的神级人物,只一眨眼的功夫,便以这样的姿态,被人终结了性命,连不甘心和报仇雪耻的机会也没留下。
第534章 这种风格
他躺在废墟里,还大瞪着眼睛,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是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表情。
蓝色药剂可以将人身体的最大潜能激发出来,却不能保证一个人在内脏被震碎的情况下还能活着。
红龙不仅没有为孤狼的死感到吃惊和惋叹,反而为他鼓掌祝贺,那神态就仿佛看到自己的朋友杀死了自己的仇人,“精彩!完美!除了黑暗风暴的魁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得这么好。”
叶承欢露出厌恶的表情,就好像在看着一只狗在吃屎:“别浪费台词了,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
红龙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揉揉眉心,“通过你刚才的表现,估计我很难完成这次任务了,这也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失手。”
叶承欢意味深长的说道:“每个人都会有第一次的,你要学会习惯!”
“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我十足的把握可以杀掉你的女人。”说着话,红龙对着阳台的方向拍了两下手掌。
“红龙,你忘了‘沉默羔羊’的信条了。”随着这个媚声媚气的声音响起,上帝之吻一步三摇的从阳台走了过来。
走近了才看清楚,他手里好像牵着一线细细的钢丝,另一端好像通到阳台外面,他手上一紧,从阳台下面慢慢升起一个女孩的身影,双手被钢丝高高吊起,嘴里不知塞着什么东西,一对凄美如雾的眸子看到叶承欢时,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响声,想要挣扎,但整个身体悬在虚空,根本无从借力。
这个女孩正是灵儿!
叶承欢眉头一紧,下意识的转向一边,只见阿尔巴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
上帝之吻回望一眼,唏嘘道:“唉,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尤其是像她一样让我产生强烈嫉妒感的女人。”
手上一紧,女孩的身影慢慢上升到不可预知的高度。任谁都会想到,这个时候,只要他手劲一松,灵儿就会从几十层楼的高度坠落,后果可想而知。
叶承欢不喜欢被人拿人质要挟,一点儿都不喜欢,他暗暗埋怨自己,光顾着照顾那帮混蛋,却忽略了重点。
“这么做不觉得很俗套么,可不可以换点新鲜的?”
上帝之吻邪魅的一笑:“最俗套的办法之所以经常被人使用,正说明它有效。不过说句实话,要不是有沉默羔羊的信条,我很希望能和你这样的男人做朋友。”
叶承欢立刻感觉到对方在刻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果然,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背后一道冷风飒然而至!
他没有回头,事实上,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整个人忽然啪的一下倒翻过去,两脚稳稳的落在地面,刚好躲过这一记致命偷袭。
微弱的光线下,只见那个卑鄙的偷袭者握着一把闪亮的弯刀,最显著的特点是,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尽管早已愈合,皮肉还是翻卷不堪。
可他手里的刀一点儿都不含糊。
他就是开膛手杰克!
他最喜欢的是用电锯把人劈成两半,只不过今晚的任务有点儿特别,那东西虽然拉风,却不适合携带,所以他只好带来了他钟爱的廓尔喀弯刀。
这种刀是一柄中等长度的弯刀,在日常和战斗中每个廓尔喀士兵都佩带在身。
在他们手中,它是一柄令人敬畏的剃刀般锋利的武器,也是一个切割工具。
事实上,人刀已经合二为一,俨然是他们手臂的延伸。
当来复枪不能发射,或者子弹打光时候,廓尔喀人就会拔出廓尔喀刀,以无以复加的勇气狂风暴雨般与敌人作殊死斗争,这种景象诞生了廓尔喀刀的传奇色彩。
廓尔喀刀,一直作为一种超级干净利索的屠杀武器,敌人在两刀刺中之后,往往软缩下去,临死都会惊奇于如此仁慈的刺死,因为它是神速的刺杀。
廓尔喀弯刀扬名是在1814年,英国派出3万大军远征尼泊尔,1.2万名廓尔喀士兵迎战。
这些尼泊尔的山民们,用弯刀和土枪把装备精良的英军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刀可以一下劈开碗口粗的树干,当然也能劈开人的肚子,这就给了开膛手杰克钟爱它的最好的理由。
没有多余的对白,只有疾风暴雨般的劈砍,每一刀都是阴狠、毒辣、致人死命!
只过了几个照面,叶承欢就受够了这个该死的混蛋和该死的躲闪,眼看着又是一刀劈开,他没躲没闪,而是伸出了他的手掌。
用手掌去对付锋利的弯刀?连开膛手杰克心里都是一震!
没错,叶承欢就是那么做的。
一刀能把人斩首的廓尔喀弯刀,居然就那么被叶承欢一只手握住了。
他的手好端端的,连破都没破。
就在那个嗜血混蛋一愣的功夫,叶承欢的另只手并没闲着,他高高的扬起巴掌,一道蕴含天地奥义的弧线在开膛手杰克的视网膜闪过。
砰!
伴随着极度沉闷的一声,那家伙的脑袋离开他的身子,狠狠的砸在墙上,变成一只装满零碎的破皮囊,粘稠的东西在巨大的物理性破坏下,被挤压出来,在墙上涂了一大片。
空气里很快有种腥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他的下半截尸体还没倒下,叶承欢的手硬生生的掏进他的肚子,从里面扯出一大把热气腾腾的内脏和肠子,用手一握,立马碎成不堪!
血腥的场面,就连上帝之吻和红龙看到,都是一阵痉挛。
叶承欢把沾满血的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才转向他们:“喜欢这种风格的死法吗?”
残忍!无以复加的残忍!
叶承欢用自己的方式把残忍的内涵,**裸的摆在两个职业杀手面前。
上帝之吻和红龙同时咽了咽喉咙,像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说实话,这样另类的死法他们完全不能接受。
红龙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把蛇形弯曲的锋刃,这把异常古怪的刀刃黝黑,上面分布着亮晶晶的雪明炭铁,刀身上布满各种花纹,如行云似流水,美妙异常。
他把刀身在面前一立,冰冷死硬的刀锋仿佛散发出一股神奇的气场,红龙额前一缕飘逸的头发应声折断,这把刀的神奇令人咂舌。
他定定的说了句:“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这是单选题么,可惜你连出题的资格都没有。别以为拿把大马士革刀就能唬住人,能杀人的刀才算是好刀。”
红龙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是表示惊异,低眉审视着自己的锋刃:“这种刀已经在世界上绝迹很久了,能认识它的人绝不会很多。”
他看着这把刀的眼神发射出异常兴奋的光彩,掩饰不住对这把刀的欣赏。
“我对你的刀不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放了那个女孩,我保证会轻点儿杀死你。”叶承欢道。
上帝之吻笑了,笑得非常怪诞,“我真的很佩服你,到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信?”一道魅影,幽灵的速度,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到了上帝之吻面前。
上帝之吻的笑容僵住,笑声就仿佛被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剑从中斩断。
“你没机会了!”叶承欢发出了自己的宣判。
他的手已经到了对方腿间,轻轻一捏……
上帝之吻不敢相信的张开嘴巴,马上有东西塞进他的嘴里。
他还没感觉到疼痛,就被叶承欢一脚踢出窗外,眨眼便没入沉沉的黑暗中。
这个性别存在诸多商榷的诡异男人,就这样被人以惨无人道的方式,终结了性命。
叶承欢双脚已经踩到上帝之吻刚才站立的位置,气定神闲的打量着红龙,脚下就是系着灵儿的那根钢丝。
也就是弹指之间,美洲大陆四个最著名的杀手先后挂掉,红龙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流转,慢慢包裹他的身体。
他心里没有恐惧,只有悲哀,为什么这样一个伟大的对手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仇敌。
但即便对方的实力再强大,他现在诸多掣肘,无从施展。
红龙双手握刀的姿态诡异而凄冷,血拼的目光在虚空中凛冽如风,叶承欢静静的站在那里,脚下紧紧踩着那根致命的钢丝。
此刻,这根寻常可见的钢丝已经把他和灵儿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也意味着,他要保持目前的态势,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就必须保持下盘沉实,只有手臂是他唯一可以动用的武器,但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大马士革刀的凌厉攻势?
刀锋所向,对着叶承欢的脸颊悄无声息却又迅捷的刺来,刀锋里射出的凛冽气息,将他的头发拂动起来,他的视网膜里已经清晰的映出那道慑人心魄的白芒,刀尖距离他的嘴唇也仅仅只有一指的距离。
叶承欢只用两根手指,就稳稳的夹住了刀尖。
红龙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推刺,刀锋便如生生筑牢在两指间一样,任凭他怎么用力,也纹丝不动。
红龙的额角已经冒汗,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传奇的招式,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铮!
叶承欢两指交错,指间的刀便拗成两断,刀尖和地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
红龙脸色一变,叶承欢的拳头便砸了上来。
咚!
这次他没被打飞,一切动作反倒定住,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嘴角渐渐溢出一丝血痕,顺着下巴流淌。
叶承欢再没管他,抓着钢丝,把灵儿慢慢放了下来。
灵儿面色惨白,等到稳稳的到了叶承欢怀里才睁开眼睛,马上感到有种力量正在她的心头涌动,给她驱散了所有的阴翳和恐惧,晴日的暖阳般裹着她。
灵儿怔怔的看着他,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叶承欢一句话没说,抱紧女孩的身子,把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
回到屋里时,红龙还定定的站在那儿,只不过此时的他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留出几道暗红色的鲜血,毛骨悚然。
第535章 你信我么
灵儿捂住嘴巴才没叫出来,忍不住后退两步,坐倒在沙发上。
叶承欢扶起已经昏迷过去的阿尔巴,摸了摸她的呼吸,十分微弱。
他皱了皱眉,看了下她的后背,果然有个弹眼,血水还流个不停。
“嘿,炽天使,我是不是该为你念圣经祈祷了。”叶承欢道。
阿尔巴勉强睁开眼睛,惨白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上帝是不会收留我的,我更不想下地狱。”
看到自己的部下还不至于挂掉,叶承欢才稍稍释然了些。
叶承欢用手指捏了捏阿尔巴的衣领,脸上闪过一丝怪诞,“东西呢?”
阿尔巴用眼神指了指自己胸口,“我没有把东西藏在衣领,而是放在了罩罩里。”
灵儿脸蛋一红,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有呆呆的瞧着叶承欢把手径直伸进女人的衣服里,在她胸口来回摸索一番,半晌才出来,阿尔巴居然一点儿怨恨的神色都没有。
看到这儿,女孩睁大眼睛,根本不明白叶承欢在搞什么,阿尔巴都伤成那样,他居然还对她做那种事。
不过,她很快看到,叶承欢拿着女人的文胸端详了下,忽然刺啦一下撕开,从里面掉出十几粒白色的小硬颗粒。
叶承欢捡起一些,用手指捏碎,均匀的洒在阿尔巴的枪伤处,每过三秒钟,血便立刻止住了。
在这么危险的时刻,他当然不可能有那种心思,干他们这行的,随时都有挂彩的可能,所以每个风暴队员身上都会秘密藏有救急药品,当然,出于效忠组织的考虑,除了救急用的止血粉之类,还有一粒比较显著的白色药片。
氰化钾,俗称山埃。中文别名:山奶钾。白色粉末或结晶。致死量为10毫克/千克。相对密度:1.52,熔点:634.5。遇酸会产生剧毒、易燃的氰化氢气体,接触皮肤极易侵入人体,引起中毒。
可以通过水解苦杏仁,苦杏仁中含苦杏仁腈,苦杏仁腈遇水会生成氢氰酸!
所以氢氰酸和氢氧化钾都有一股杏仁的味道。
这种东西毒性很强,在瞬间就可以让人毙命。硫化砷(砒霜)毒性和氰化钾差不多,一般在中药店就有,但不建议购买。
氰化钾是重要的工业材料,所以大的钢铁厂可能会有!
从二战时期至今,各国特工普遍青睐的一种自杀药物。
有人藏在假牙里,关键时刻,只要咬破胶囊,舌尖沾到一点点,不出五秒钟就会挂掉。
更极端的例子是,在冷战时期,克格勃特工喜欢在执行任务时,将这种该死的东西藏在后庭,自杀的方法让人匪夷所思。
普遍采取的做法是,一般将氰化钾做成胶囊藏在衣领里面,到了危急时刻,只要用牙咬一下衣领就万事大吉。
黑暗风暴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配备这样的装备,不过很遗憾,叶承欢至今还是个例外。
等阿尔巴的血止住后,叶承欢拿随身绷带给她做了个临时性的包扎,然后从身上摸出那只酒壶,把里面的酒液统统倒在那些倒霉蛋的身上和屋子各个角落。
做完这些,他对灵儿努了努嘴:“宝贝儿,我还有点儿事要做,你先下去停车场等下,我们很快就来。”
灵儿六神无主的到了门口,忽然回身:“哥,你小心。”
叶承欢点了点头,灵儿这才快步离开。
叶承欢一把扛起阿尔巴,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夏洛特,你信我么?”
“信!”
“那好,在我们还没到达更安全的地方之前,你不许死!”
“遵命!”
叶承欢笑了笑,站在门口摸出一只一次性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随手一甩。
轰!
屋子里顿时化作一片火海,包括那红龙在内的国宝级杀手,全都成了被烈火寻找的目标!
叶承欢对这种场面有些不适,拧了拧眉头后,扛着阿尔巴跨过长长走廊,进了楼宇间的备用电梯。
出了电梯后,他们已经来到地下停车场,叶承欢随手摁了下火警警报按钮,等周围响起尖利的警报声后,才扛着女人一步步来到阿尔巴的玛莎拉蒂前。
灵儿正在里面等着,白净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和焦虑的神色。
叶承欢拎包似的将阿尔巴放到副驾驶上,不用看后视镜直接一打方向盘,把车头原地甩了半圈,车胎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刚要踩下油门,就听停车场外的通道里传来一声声引擎和滑轮声。
很快,出口处闪出两辆黑色轿车,闪着大灯,一下下的轰着油门,刻意放慢速度,把叶承欢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灵儿也看出端倪,急道:“叶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叶承欢没有回答,雾一般的目光从冷冰冰的眉头折射出去,一按手刹,一脚油门,玛莎拉蒂咆哮一声,飞快的向出口冲去。
那两辆车见他加速驶来,也都轰起油门,提高了速度,迎着玛莎拉蒂极速冲来。
两辆车拼命的闪着大灯,强烈的灯光刺得车里的灵儿频频用手遮挡眼睛,可叶承欢却没躲也没挡,事实上,他的目标只有冲向出口的那条中心线,至于那两辆不速之客,基本被他当路标了。
双方都在以极限速度冲刺,一百米的距离眨眼就到,可叶承欢连半点儿刹车转向的意思都没有。
不光是灵儿吓得闭起了眼睛,就连那两辆车里的人进入停电模式,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飞蛾扑火的打法,更扛不住这种脑残秀下限的方式。
以这样的速度相撞,不光是玛莎拉蒂的命运不堪,那两辆车也都得报销掉。
一场车祸眼看就要发生!
就在双方即将“亲吻”一下的时候,求生本能还是在一瞬间爆发了,两辆车一个打左,一个打右,拼命的一扭方向盘,分别向左右两边滑去。
吱。
砰!砰!
一辆车撞上墙壁,一辆车撞上车库里的另外一辆车,车头同时升起一片乌烟瘴气!
而那辆玛莎拉蒂,不减速的同时,甩给他们一道漂亮的汽车尾气,滑轮的声音每响一次,车子就远了几十米,三两下便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叶承欢一路飞驰,索性再没碰到什么讨厌的苍蝇,很快便来到一处僻静的别墅区停下。
上次他去元武道馆救灵儿,阿尔巴闪亮登场,开着那辆拉风的道奇战斧带他们来到一处别墅里换装,就是这里。
“哥,这是哪里?”那天来的匆忙,加上受惊过度,灵儿当然不记得。
“阿尔巴的秘密别墅。”
灵儿看着周遭环境,依稀记起一些:“你来过很多次么?”
“和你一样,就一次。”
“只有一次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灵儿当然不知道叶承欢他们这类人是靠什么吃饭的,如果是去打仗的话,只要记错卫星地图上一微米的坐标,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叶承欢没有解释,他打开汽车的后备箱,在里面摸索一阵,摸出一串钥匙后,抱起阿尔巴,和灵儿开门进到别墅里面。
别墅里并不寒冷,白色壁炉里的火苗烧得正旺,脱离的刚才那些危险狂乱的场景,到了这里就好像蜗牛钻进自己温暖的贝壳。
阿尔巴那妞虽然整天醉醺醺的有些迷糊,但有时候做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否则,她的真实身份不可能隐藏这么久。
至少今天晚上是安全的,叶承欢有一万个理由相信,燕京的那帮军情特工鼻子没那么灵。
这天过的好长,好紧张,好刺激,也好累,叶承欢真想泡到温暖的按摩浴缸里,好好洗个红酒香精浴,然后再美美的在女主人的席梦思大床上睡个好觉。
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他还有好多事等着去做,至少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位超级巨星的下属挂掉。
这里是大都市,不是他经历的荒漠、丛林、沼泽、冰原,但此时,燕京的每一处角落都是战场,某种程度上甚至比那些鸟不生蛋的战争环境更险恶。
在战场上,人,是没有睡眠的,不管是谁,都必须把自己当成机器。
如果你被睡意打败,那么,下一分钟就等着被流弹炸烂屁股吧!
叶承欢看到阿尔巴雪白的后背上乌黑的枪伤,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还行么?”
阿尔巴惨白的面容,依旧掩饰不住巨星的光彩:“随你怎么都行。”
这话说得实在欠抽,如果不是看到自己下属那副几乎快要挂掉还要死撑的样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两巴掌。
可他还是忍下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也只有忍下。
他凑到阿尔巴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阿尔巴也跟着回答几句,在灵儿一头雾水的时候,叶承欢已经来到壁炉边上。
接下来,他做了一个让灵儿一辈子都没法忘掉的事。
他,居然把双手伸进了火苗正旺的壁炉里!
以目测到的炉温,要是把手伸进去,不消一分钟,铁定要变成鸡翅。
可叶承欢一点儿都不觉得烫,把双手伸进去之后,还很耐心的来回摸索了半晌。
等到他抓起一副黑色的某种隔热材料包裹的鼓鼓囊囊的东西出来后,灵儿才看着他的手,释然的轻轻出了口气。
他把那具黑色的鹿皮包裹的东西打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东西。
看到这些,灵儿的呼吸没来由的提了起来,“哥,你要做什么?”
叶承欢照样没解释,把那一大包东西丢到茶几上,然后起身到了壁炉边上的吧台旁,眼神在林林总总的酒瓶中间搜视一匝,最后拿起一瓶瑞典产名叫绝对伏特加的洋酒!
他坐下来时,酒瓶已经打开,二话不说,先给自己咕咚咚的灌了小半瓶,继而把酒瓶放到阿尔巴面前,嘴角一勾,道:“要不要喝一杯,可惜这里没有下酒菜。”
阿尔巴心领神会似的,接过酒瓶,对着脖子也是一通猛灌,伴随着阵阵咳嗽,剩下的大半瓶酒全都送进她的口中。
第536章 世纪之难
叶承欢从壁炉里找到的鹿皮囊取出一根针,目光在各种缝合线上搜索着,阿尔巴发声道:“叶,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我在听。”
“我想用我的头发缝合伤口。”
“为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我尽可能的不遗留疤痕,除了我自己身上的东西,我不相信别的。”
叶承欢撇撇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都快死了还这么挑剔。”
阿尔巴淡然一笑:“没办法,谁让我是国际巨星。如果不是特殊原因,就凭我中的这一枪,要是走法律程序的话,美国最大的三家保险公司就会破产,我说的绝不是危言耸听。”
叶承欢在苦笑:“这么说,凭我这点小身家,就算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你了。”
“不,你例外!”四个字已经代表阿尔巴全部心态。
“我的荣幸!”叶承欢耸耸肩膀后,伸手在她头上扫了扫,很自然的略掉几根长发,才对着灯光把发丝穿过针孔。
实话实说,叶承欢从来没干过这么精细的活儿,不是他干不了,而是干起来太过麻烦。
要是真的在战场上,他早就被敌人的榴弹炮干飞无数次了。
叶承欢对灵儿道:“妹子,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去楼上休息。”
“不,我要留下来,看着阿尔巴姐姐。”灵儿眼眸里含着泪花道,说着还紧紧握住阿尔巴的手。
叶承欢摇摇头,点上一支烟,用力吸了几口后,塞进阿尔巴嘴里,“要开始了,忍着点儿,我可不是什么好大夫。”
“恰恰相反,这是我的荣幸。”
他把阿尔巴的发丝用药液处理了下,挂在针头上,用医用小镊子夹住,先放到一边。
然后拿起小剪子把伤口边上的衣服剪掉,露出黑紫色的弹眼。
用酒精棉球处理了下,又拿起另外一把镊子,直接****伤口里。
阿尔巴哼了一声,汗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嘴里的香烟都快咬碎了。
镊子在里面来回搅动,寻找弹头,和骨头摩擦不时发出咯吱吱的响声。
这种不打麻药硬来的手术,让灵儿小脸煞白,眼前一阵目眩。
“灵儿妹妹,给我唱首歌。”阿尔巴忽然道。
亏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听歌,她以为她是关二哥刮骨疗毒么?
灵儿一边哭着一边小声的哼起歌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唱的什么。
那边,叶承欢已经把弹头取了出来,啪嗒一声,放在金属托盘里,对阿尔巴道:“要不要留下来收藏?”
“当然,那是军人的荣誉。”阿尔巴笃定的说。
接下来,叶承欢帮她处理了伤口,然后用小镊子一针针的缝合起来,直到最后一针缝好,啪的一下剪掉缝合线后,他才长吁一口气,拍了拍女人的屁股,“你可以不用下地狱了。”
“谢谢。”阿尔巴妩媚的一笑,从急救包里拿出一颗独立包装的药片,放进口中,又灌了一大口酒,用手背抹抹嘴角:“光子公司秘密研发的最新产品,‘上帝之光’,创伤性快速愈合药剂,不出三天百分之80的皮下组织就会愈合,一个星期就能完全恢复。”
“价格一定也不便宜。”
“二十万美金和一条命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她又取了一颗给叶承欢:“我想你也一定需要它。”
叶承欢没接,“不,你比我更需要它。”
“阿尔巴姐姐,你真的没事了么?”灵儿担忧的道。
阿尔巴抚着她的头发,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笑容依旧迷人:“是你的歌声救了我。”
连手术刀和麻醉药都没有,不到一首歌的时间,就做了这么一场大手术,做手术的人奇葩,被手术的人更奇葩。
“魁首,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已经暴露了。”阿尔巴一边给自己绑止血带,一边说道,每一个风暴的队员都经过这种训练,试想要是在战场上,很多情况下都是单兵作战,一旦受伤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自己给自己处理好伤口,甚至自己给自己手术,听起来很残酷,但为了保命他们必须这么做。
“上帝之光”的效力果然很强大,阿尔巴的脸上正在恢复血色,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叶承欢慢慢的喝着杯子里的酒,手指敲着茶几,露出几分思索神色,“不是暴露,而是遇到了难缠的对手。”
“要不要我马上通知第七区,特遣队一定会在天亮之前到达。”受伤终于让那妞的酒意减退好多,她的思路再没比现在更清晰的,她已经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更清楚地知道,魁首的身份一旦暴露将会意味着什么,“或者……我马上安排您出境。”
“出境?”叶承欢脸上闪过一丝桀骜,“那帮杂种还没强到能逼走我的程度。不必通知风暴的任何人,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阿尔巴没有再坚持,她懂得尊重对方的选择,或者是命令。
“现在的情况看来比较复杂,我们不光被燕京的军方盯上了,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还联络了境外组织,神州军方是绝不可能与境外组织合作的,这一点我很难理解。”阿尔巴提出自己的见解。
“其实一点儿都不难理解,有人想让我死,所以他不惜动用任何非常手段来干掉我。”
“能请来‘沉默羔羊’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我想不到神州还有哪个组织和个人可以办到。”
“那说明你对这里还不够了解,至少在燕京,有这种能量的人就不下二十个!”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算了吧,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好好养伤,尽快恢复,然后继续做好你的国际巨星。”
“可是……”
“你的身份对于我们的组织来说十分重要,你不能再参与任何行动了,至少这段时间不能,否则,你很快就会暴露。千万不要小看神州的情报组织,他们的工作效率一点儿都不次于cia。事实上,以游客和外交官身份出去的间谍,已经遍布整个世界。”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照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神州军方的谍报网一旦启动,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躲不掉的。”
“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叶承欢端起酒杯,邪魅的一笑:“你应该高兴,至少你的魁首在神州还是很受人待见的。”
阿尔巴无语的拿起酒杯,也喝了一口,只不过这口酒苦涩得不得了,这种时候还能幽默一下的,恐怕全世界也只有对面那个男人能做到。
这时,叶承欢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面色立马凝重了几分,随即又拨出一串号码,沉声道:“什么事?”
听了几秒钟后,他才道:“我知道了。”
阿尔巴看着他的神色,“我现在可以为你做点儿什么?”
叶承欢平静的说道:“睡觉。”
安顿两个女孩到卧室休息,灵儿一定要跟阿尔巴在一个房间里,为的是照顾刚刚手术完的她,阿尔巴自然十分感动,叶承欢也没有强求。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依旧睡意全无,给她们关上门后,叶承欢立刻变成另外一种神情,凝重,深沉,而冷酷。
他回到客厅,往壁炉里添了几根柴禾,听着噼啪作响的燃烧声,脑子里高速转动着一件事。
一支烟抽完,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轻悄悄的走出别墅,刚到了大门口,就听背后传来灵儿的一声:“哥,你要去哪儿?”
叶承欢停顿一下,没回头回答:“去见一个老朋友,不用等我了。”
说罢,一头钻进那辆白色的玛莎拉蒂。
大灯一闪,引擎微微低吟了下,缓缓的驶出大门。
此时,夜色已深,雾气渐浓,虽然影响了能见度,车速多少提不起来,却也给他的蒙上一层极好的伪装。
靠着先进的车载导航系统,叶承欢还是很轻易的便来到铁狮子大街。
和上次一样,他并没靠得太近,而是把汽车放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正要下车的时候,看到车里放着一副黑皮手套和一副男士墨镜,看来还是女人心细,阿尔巴总是会在她的车里给自己准备着他最爱的行头。
他拿起墨镜比了比,不大不小刚刚好,这才下了车,来到那座高大的石头牌坊前,抬头打量了一下。
还是上次一样的环境,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上次叶家根本没防备到敢有人深夜拜访,黑暗中远远的往叶公馆方向打量一会儿,公馆内外果然加装了更为先进的防卫系统,四角的围墙上甚至还安装了红外热感应警报器,十米之内只要有人闯入,警报装置立刻就会触发。
最坑爹的是,这种系统不是机械式扫描,而是全景放射,也就是说360度毫无死角!
叶承欢冷然一笑,这种东西他见太多了,对别人可能手足无措,但对他基本就是一堆没用的摆设。
他拿出电话,马上进入了风暴的联络通道:“黑洞,这么晚吵醒你,我这个魁首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哦,不,当然不。事实上,我还没有半点儿困意。”
“你在做什么?”
“打电玩。”黑洞有点儿迷糊的道。
叶承欢无奈的叹口气,要是把自己这些奇葩手下随便拿出一个给别人,哪怕是佛祖都会崩溃的。
“事实上,天网那个混蛋刚刚用‘世纪之难’编程了一套超高难度的游戏,我和他打赌,一个晚上我一定能通关。”
“世纪之难是什么?”
“当今世上最深难的密码!根据情报显示,是苏联人列列娃斯金斯编译的。她是一个十足的奇女子,数学上的成就极高,但为人也极其傲慢。据说有一次斯大林请她吃饭,她居然因为要看一场球赛谢绝了,后来自然被斯大林整惨了,最后被迫流亡到美国,曾帮美**方制造出了这部叫‘世纪之难’的密码。”
第537章 愤怒
“赌注是什么?”叶承欢一点儿不急,还饶有兴致的问道,他知道天网和黑洞都是风暴里最拔尖的程序大师,两个家伙自从加入风暴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停止过掐架。冰@火!中文
“呃……谁要是输了,就要拉去被神棍爆……”黑洞一本正经的道。
叶承欢笑了:“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我想神棍都会很开心的。”
“赢的人一定是我,天网那个混蛋就等着天亮以后陪神棍上床吧。”
“万一陪神棍上床的人是你呢?”
“天哪,我简直不敢想象,那太难为情了。”
难为情,这种人也知道什么叫难为情?
看来还是一物降一物,有神棍那种变态在,至少他这个魁首可以省不少心,至少那帮混蛋能安分点儿。
叶承欢没工夫跟他再扯下去,很快收起笑容,沉声道:“你得到的消息准确吗?”
“准确。雷电他们是在听说您在燕京有危险后,才连夜赶去,潜入了燕郊的秘密基地。可是,他们进去不久,通讯联络就中断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们遭到了对手的袭击,或者……已经遭遇了不测!”黑洞道。
“这帮混蛋是不是想造反,没有我的命令他们就敢离开驻地,他们是不是当风暴的作战手册是擦屁股纸!”
“呃……这帮混蛋的确太不像话……不过……如果换做是我,恐怕也会那么干的,您是风暴的魁首,您的安全就是我们的生命。”
叶承欢把火气压了压,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你现在能捕捉到我的方位么?”
“当然,通过手机讯号搜索方位就连菜鸟都会。”
“我正打算拜访一个老朋友,可是他家的保安系统有点儿讨厌,我怕会打扰到人家休息,懂我的意思么?”
“没问题,给我十秒钟,我就能进入他家的系统数据链路,然后让那些该死的彻底瘫痪。”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它瘫痪,而是想要它暂时休息一下。”
“好吧,您想要多久时间?”
“我给你十秒,你还我十秒,十秒钟足够了。”
叶承欢看着手表,快要到十秒的时候,黑洞说了声“ok”,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一阵风似的飘忽不见!
嘴角浮出一道冷漠的弧度还未消失,一条残影划过,消失在公馆周边。
十秒钟后,墙上的红外传感器啪的一下重新亮起,可叶承欢也已到了公馆的院子里。
公馆里还是从前的样子,只不过安保力量增强了很多,流动哨一队接着一队,固定哨也增加了一倍。
即便如此,叶承欢还是能感觉到外紧内松的状态,他的再次潜入恰恰抓到了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正被全城搜捕的家伙,居然还敢再次过来。
在他们看来,如此严密的防御网无疑于一千伏的高压线,往这里面潜入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叶承欢看来,就算这里的保卫措施再严密,还是漏洞百出,至少跟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司令官邸比还是不小差距。
毕竟,那是俄军方在远东的直接作战前沿,随时都有可能提枪上阵的地方!
他捏了捏眉头,好像自己驱散下困意,举目看去,除了那些不知疲倦的哨兵外,整个叶公馆一片漆黑,这个时间正是一个人深度睡眠的区间。
可这个时候,叶公馆还有一个人无心睡眠,那就是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叶子齐。
今晚,要不是她,叶承欢也不会掉进自己哥哥编织的陷阱,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也许,自己真的太天真了,自以为叶家的人都会和自己一样的想法,那么轻易的就会接纳一个别人。
叶承欢是别人么,至少叶子齐到现在都坚定的认为,他不是,绝不是!
在她心里,叶承欢就是叶家的人,不容置疑!
可她只能保证自己这么想,不能保证别人都和她一样的想法。
她现在最担心的已经不是这个,而是自己的错误给叶承欢带来何种灾难。
当她听说他平安离开时,心里一阵窃喜,但很快又陷入新的迷茫。因为她太清楚自己家族的能量,太清楚在燕京这块地方,被叶家视为敌人的人想要逃脱有多么困难。
就算他能跑的了一时,也躲不掉很久,现在他一定以为是自己骗他陷害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恨呢。
一想到叶子明,她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她不明白,那个一向都很大家风范的哥哥,怎么会一下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叶承欢是叶家人?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因为什么事这么烦恼过,如果不是叶子明派人对她“特殊照顾”,她早就跑出去寻找叶承欢的下落了,她恨不得第一时间见到他,对他当面解释清楚,然后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
辗转反侧中,脑袋要裂开似的,一闭上眼就是叶承欢浑身是血的样子,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两手捂着耳朵,想要把脑子里的杂乱甩开。
就在这时,窗户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叶子齐一愣,仔细听了听,很快又听到第二声响。
外面似乎是有人敲窗!
黑更半夜,忽然听到这种动静,饶她有一身叶家的家传绝学,都会不寒而栗起来。
窗户明明是关着的,可一阵夜风裹着冷雾扑面而来,屋子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烟火,一闪一闪的。
很快,她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草味。
“谁!”
那人不回答,烟火还在闪动,却看不到背后那张脸。
叶子齐不由得一阵紧张,“你要是再不出声,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她暗暗的掐起一道指诀,随时准备给那个不礼貌的家伙戳个透明窟窿。
见那人还是不言语,叶子齐把牙关一咬,中指轻弹,空气中响起“嗤”的一声,一道剑气急速射去。
黑暗中看不到那人轮廓,那烟火却看得分外逼真,一道剑气过去,只见那人嘴里的烟头连动也没动,剑气扑的一下射进后面的墙里,扬起一片清尘。
叶子齐不由得“咦”了一声,难道自己的剑气真的穿透了他的身体,可为什么他的烟头不落呢?
她想不了太多,灵犀指连发,剑气交错不断的射了过去,接连发了七八道之后,烟头还是完好的摆在空中。
叶子齐心里有点儿怕了,难不成遇到鬼了么,她越想越怕,底气也弱了很多,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再不说话,我……我可要喊人了。外面有好多警卫,你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那人扑的一下吐掉嘴里的烟头,带着一身风尘味,裹着满世界的稠雾,忽的一下到了女孩面前。
还没等叶子齐看清楚,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托了起来,随即,啪的一声脆响,屁股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燕京叶家的千金大小姐,灵犀指的正宗继承人,白富美的典型代表,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动过一指头,事实上,她欺负过的人比别人一辈子还多,可到了现在居然被别的男人打屁股,她急的差点儿哭了。
想要挣扎,可自己到了那人手里,就像没骨头的婴儿,半分都动弹不得。
她张嘴想要叫骂,可那人就像猜到她想法似的,突然把一样东西塞进她嘴里,她呜呜呜的发不出声音。
等她明白过来才发现,居然是一贴卫生巾,还是自己留在床头备用的带小翅膀的那种。
此时此刻,她羞愤得差点儿要疯了。
不过,荒唐的事还没结束,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拍到屁股上,这一下比刚才重多了,打得她屁股火辣辣的,挤在胸口的情绪顿时如开了闸门一般,汹涌而出,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别说是千金大小姐,就连女孩子固有的那点儿自尊全都被对方剥得一丝不剩!
好在那人并没继续侮辱,打完两下后,便把她重又扔到床上。
叶子齐拿掉嘴里的东西,刚要破口大骂,就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道:“这是对你出卖我的惩罚!你是女孩子,要是换做别人,你早就死了!或者……生不如死!”
叶子齐一下子怔住,“是你!”
“是我!”
女孩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羞辱感,什么愤怒感,忽然间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惊愕的错觉,“你怎么进来的?”
“你真以为你们叶家有什么不了不起么,我想来随时可以进来。”
“龙儿哥哥……”叶子齐抑制不住内心激动,作势就要冲过去。
“等等!谁是你哥哥,我和你不熟!”
“哥……你一定很恨我吧。”叶子齐委屈得含着眼泪问。
“哼,我不恨,我早就没资格恨你们叶家任何一个人了。”他的语气索然、冷淡、寂寞,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自嘲。
“哥……你别这么说,我心会很难受。”
“是吗,叶家大小姐还会难受么,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呢。”
“哥……我求求你,别说了……”叶子齐盘坐在床上,眼眶早已红彤彤的。
“我没时间跟你扯淡,我来就是问你一件事,你最好给我老实回答。”
“什么?”
“被你们抓起来的那几个人现在在哪儿?”
“你说什么啊,我根本不懂。”
“我这人有个毛病,向别人提问题只说一遍,因为我不习惯对死人提第二遍问题。”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不信你能对你妹妹下毒手。”
“你以为我真不会么,我杀过的人要是排起来,能从铁狮子大街排到东交民巷。”
“你别吓唬我,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哪怕真的杀过那么多人也好,我都不怕你,因为你是我哥。”
“丫头片子,你在考验我的底线!”
第538章 是与不是
叶子齐闭上眼睛,倔强的梗起脖子,“动手吧,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叶承欢看着女孩稚气未脱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从别的女孩子那里看不到的桀骜,隐约中像极了少年时的自己,他的心头一颤,眉锋越发拧紧了。
停了半晌,他的语气也稍稍和缓些:“我有五个朋友被你们叶家抓了起来,或者是遭遇了不测,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刚才说的不假,要是换成别人,他的确只问一次,因为他对敌人向来不会仁慈,但叶子齐不是敌人!
“什么时候的事?”叶子齐睁开眼睛认真的问。
“就在我被你们兄妹联手陷害过之后。”
“首先,我没有陷害你,一切都是叶子明的安排,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对你那样。第二,你离开后不久我就被他派人送了回来,并且看管起来,所以之后在那里发生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第三,我虽然不知道,但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打听到消息,就算你恨我,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承欢默然的看她半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很傻。”
“我知道,我也知道叶家上下对你可能都有误会,但我更知道,你是我的亲人,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你太天真了,就算我是你认定的那个人,叶家人会和你一样想法么,他们只会把我当成一个别有用心的危险分子。”
“哪怕他们都认定了你是恶魔,我也不信,而且我会不停的去说服他们接受你,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三天不行就四天、五天、一个月、一年、十年,直到他们接受为止!”说到这儿,叶子齐情之所至,声音已哽咽发颤,泪眼婆娑了。
此时此刻,叶承欢那颗被地狱和死亡拷问无数次的冰冷的心,猛然撼动了,眼前的女孩子一下子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连他都不敢直视的地步。
他知道就算他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叶子齐的意念,这个平时有些高傲、有些调皮、有些顽劣的女孩子,一刹那迸发出的决心已远远超越了她的年龄和外表。
“龙儿哥哥!”叶子齐忽然提高嗓音叫了一声,把叶承欢惊得浑身一震,“我有勇气接受你,你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自己,你的姓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捡来的,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你永远都姓叶!”
这句话好似一枚炮弹一下射进叶承欢的胸口,然后轰然炸开,炸得他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令全世界闻风丧胆的危险分子,在这一刻,居然被一个尚且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子给打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败得狼狈不堪!
停了半晌,叶承欢整理好自己,“我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叶子齐以为对方终于松动了,眼中马上闪出期待来。
“桃姐现在哪儿?”
听了这话,叶子齐一阵哑然,脸上的神色瞬息万变。
她在叶承欢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叶承欢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有所顾虑。
“你不是说你有勇气接受么,怎么,这么点儿事就把你难倒了?”
“我……”叶子齐抬起脸来,纠结的搓着衣角:“我只是怕你听说了会生气。”
叶承欢凝眉:“你要是不说我会更生气,而且我保证,从今以后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女孩被逼的实在没办法,最后咬咬牙关:“桃姐早就不在了……”
话音刚落,叶子齐马上就感到一股子无比冰冷的寒潮扑面而来,她的满头散发刷的一下无风自起,连她的身心都变得苍凉、寂寞、空洞、凄冷,那是一种怎样黑暗的情绪,她分明还能感受到,那种情绪中还带着一股愤怒,毁灭世界、山河破碎的愤怒!
“你是说……她……已经死了?”
“不,没有,桃姐活得很好,我的意思是她已经不在叶家了。”
此言一出,那股阴冷的死亡之气才稍稍释然了些,她飘起的散发也随着落在肩头。
“是你们叶家把她逼走的吧?”
叶子齐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到了最后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早就猜到是这样,看来时间过去那么久,叶家人的冷血传统还是没有改变。”
“不是的,和别人无关,至少爷爷到现在还不知情……”
“那是谁的意思,哦,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好理解了。”
叶子齐更为纠结,只好嗫嚅道:“哥,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什么样,你真的知道吗。好吧,咱们别浪费唾沫了,桃姐现在在哪儿?”
“四条胡同32号。不过,虽然桃姐很早就不搬走了,但这么多年我有时间就会偷偷去看她。”
“她现在怎么样?”
叶子齐默默的摇了摇头,“哥,你别问了,我不想说,等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谢谢你,叶小姐。我一定会去看桃姐的,如果你想让人抓我,尽管通知他们好了,我随时奉陪。”
“你怎么这么说,咱们今天的见面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随便你。”叶承欢说着已经转过身去,正要走向落地窗,就听女孩又叫了一声:“龙儿哥哥!”
叶承欢甩给她半张模糊的侧脸,叶子齐续道:“你……还会回来吗?”
“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你的龙儿哥哥早就死了!”
“不,他没有,我原本也这么认为,可现在我知道,他还活得很好。”
叶承欢走到窗口,又转过身来,脸上飘起一丝冷漠和嘲讽:“小妹妹,你让我怎么说才肯相信呢,我猜你一定是被言情小说毒害不浅吧。我再说一遍,你的龙儿哥哥已经死了,死了,懂吗?”
“那你是谁?”
“他的一个朋友,这个解释可以吗?”
“好,就算我信你,他是怎么死的?”
“说出来怕吓到你,我只能说他死得很光彩。他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有天空和大地陪着他。”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提起过我这个妹妹?”
叶承欢没有马上答话,一闪身,他的人便飘忽过去,脸对着女孩的脸,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小妹妹,你说的那些别说是他,连我都不信,如果他真是叶家人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家人有找过他么,他在外面为了抢一块面包被人抽鞭子的时候,你们叶家人谁会想到,他临死的时候,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又有谁在他身边!”
叶子齐怔住,眼泪就那么从呆呆的脸颊上流下来,嘴唇颤动着,没有半点声音。
叶承欢冷笑:“他从没提到过你们,说明他对你们的心早就死了。我说的可能艰深了点儿,以后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他刚要走又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盘踞在心中已经很久,此时要是不得到一个答案,总觉得会有遗憾,也许这次来叶家就是永诀。
沉吟一声:“还有……”
他才刚开口,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叶承欢和叶子齐对视一眼,两人神色俱是一变!
“谁!”
“小妹,是我。”外面一声犹如炸雷般在叶子齐耳边炸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哥哥,不久前才刚刚设局要杀叶承欢的,叶子明!
她第一时间看向叶承欢,只见他的脸色黑如铁,浓如雾,比铁和雾还要深沉。
“我已经睡了……”叶子齐嘴里应付着外面,对叶承欢小声道:“龙儿哥哥,我求求你,不要和他见面好吗?”
叶承欢冷淡的一笑:“本来我想走,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哥!”叶承欢怎么也没想到,叶子齐一下子跪在地上,眼里含着泪道:“你是我哥,他也是我哥,我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肯去死!”
叶承欢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这时,外面又传来叶子明的声音:“妹妹,我有事和你谈,你先起来一下。”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叶子齐气呼呼的道,转脸却泪汪汪的看着叶承欢。
叶子明不耐烦了,“子齐,你要是再不开门,就别怪哥粗鲁了,我直接撞门进去!”
叶子齐急得一团糟,一边嘴里应付着外面的人,再扭头来看时,叶承欢已经没影了。
她没功夫再叮嘱什么,今天晚上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承受了她过去所有不曾承受的东西,她壮着胆子,平复下呼吸,来到门旁,刚刚打开门锁,叶子明便推门而入!
看到叶子明少有的脸色,她下意识的退到一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目光搜视一匝,才道:“哥,你怎么了?”
叶子明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回到她脸上,暴雷疾风般的说了句:“刚才谁在你屋里?”
叶子齐从来不会说谎,尤其是不会在这个精明的哥哥面前说谎,贸然听他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了变,可她一想到叶承欢,立刻咬住嘴唇,“哥,你什么意思?”
叶子明吞声冷笑一下,“子齐,你想太多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哥只是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说罢,他忽然一把打开衣柜,看到里面没什么状况后,这才释然。
正如司马风云常说的一句话:往往是事情改变人,人改变不了事情。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叶子齐飞快的成熟起来,看问题也比从前深刻了好多。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她和叶子明之间有了某种隔膜,究竟为什么她说不清,但那个隔膜就那么存在着,她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也许,不光是隔膜,她甚至对这个从小疼爱自己的哥哥产生某种惧怕!
“哥,你干什么!”
“子齐,你别多想,哥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还小,对有些人有些事还看不清楚,我必须为你负责。”叶子明说着已经检查了三个容易藏人的角落,好在并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第539章 往事不可追
可是他并甘心,目光落到落地窗前,窗户已经打开半扇,宽大的丝质窗帘被风吹得一飘一飘,让人很容易关注过去。
他嘴里一边支应着,脚步已经到了窗前。
这时,叶子齐的呼吸忽然急促,在她的印象里,那是叶承欢最后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一旦被叶子明发现,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在叶子明将要伸手掀开窗帘的时候,她卯足了劲儿,叫了一声:“哥!”
叶子明愕然,回身,表情古怪的瞧着自己的妹妹。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妹妹会藏着男人,我还不到十八岁,难道你妹妹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么!”
叶子明淡淡一笑,“子齐,你说的太严重,这完全是两码事。”
“难道……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信吗?”
“我信你,但不信别人!”叶子明冷冷的说道,随即,一把掀开窗帘……
叶子齐看也不敢看,闭上了眼睛。
等叶子明看去的时候,窗帘下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看到这儿,叶子齐终于释然好多,暗暗的出了口气,惨然道:“叶子明,你够了没有?”
“你说什么?”叶子明皱起眉头,显然对于妹子直呼其名很不适应。
“当哥哥的半夜跑到妹妹卧室找男人,你不觉得你很荒唐么?”
“荒唐?我是你哥哥,就是对你的安全负责。”
“算了吧,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不就是想要找叶承欢么,他被我变相的欺骗了一次,还会相信我么?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的妹妹都要利用。”
“如果你认为是利用,那随便你,道理我已经讲过很多次。”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他到底哪里得罪你,让你一定要置人死地。”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在军事基地,你们那么多人都拦不住他,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
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叶子明的心,他眼里闪出两道精光,狠狠的向叶子齐剜去,“我也不明白,那小子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你三番五次的要护着他。他是叶家的敌人,你这么做就等于背叛我们的家族。”
“他不是叶家的敌人,是你的敌人才对。你这么做有没有问过爷爷?”
“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老人家,就算他知道,也会支持我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问问他老人家,看他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叶子齐起身就要往外走,腰里忽然被托起一下,整个人便轻飘飘的飞出,落到床上。
她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没动我一根手指的……”
叶子明心里有些歉然,但表面还是异常平静:“子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希望你以后再参与进来。”
“你是我哥哥,他也是我哥哥,我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叶子明回过脸来,面色苍白的道:“他不是!”
“他是。”
“他不是!”
“他是!”叶子齐毫不退缩。
叶子明寒眉一凝,“子齐,你让我很失望。”
说罢,他起身出了房间。
叶子齐愣了半晌,这才想起叶承欢还在屋里,她忙把房门锁好,轻轻呼唤了几声,没人回答。
她把屋子里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叶承欢的影子,一转眼,看到窗台上的一盆薰衣草已经不翼而飞……
此时,叶承欢正在去往四条胡同的路上,看远天露出一抹鱼肚白,他才发觉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夜。
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比平时可怕得多,那张睡不醒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犀利!
对于四条胡同的记忆还是在很久之前,现在翻阅出来,更像是张发黄的老照片。
燕京的发展太快了,很多记忆里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但有些人有些事是永远都抹不去的。
他很希望那个记忆里清新秀丽的女人还是当年的样子,但可能吗?
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否还安好,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想知道一件事。
车载音乐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一直都是某歌的单曲循环!
云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身的尘埃,心也伤,情也冷,泪也干,悲也好,喜也好,命运有谁能知道,梦一场,是非恩怨,随风飘,看过冷漠的眼神,爱过一生无缘的人,才知世间人情永远不必问,热血在心中沸腾,却把岁月刻下伤痕,回首天已黄昏,有谁在乎我……
关于歌词,他没去感悟,只是觉得这首歌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车子不知不觉的缓了下来,叶承欢猛然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四条胡同。
据说最早的时候这里的胡同只有四条,后来随着住家越来越多,胡同也就多了起来,但名字却依旧保留了下来。
还好,除了街道旧了些,房子老了些,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往事在不经意的一瞥之间悄然冒了出来。
叶承欢看了半晌,才从尘封的回忆里拔出来,把车停到偏僻处,下了车,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口市井里五味杂陈的味道。
这时,曙光初露,已经有人开着三码车出来收拾街边的垃圾,街坊里也有人冒出头来,披着棉袄,端着茶缸,把一口刷牙水喷到马路中间,卖豆浆油条的也来到自己的摊点,烧炉子、摆板凳……
叶承欢快速扫视一周,大约看准了方向,便冲着面前的一条胡同走了进去。
时间太久的缘故,有些住家的门牌号早已剥落,不过依稀靠着那些残留的数字还能辨认。
脚下的大青石上铺了一层冰霜,还没融化,锃光瓦亮,看起来像镜子似的,踩上去有些滑脚。
好在他的速度并不快,沿着胡同往里走,一家家的看着门牌号,一家家的数着,一直来到32号门前才停下。
他抓起门上的大铁环想要敲门,马上又犹豫了下,很快就要见到那个人了,可到了此时,他却有些矛盾,一方面恨不得马上就看到她,另一方面又不敢见到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古人常说:近乡情更怯,走近故人恐怕也是同样道理吧。
往事不可追!
可看着斑驳的门板,他的思绪还是被某只手牵引着,回到某个斑驳的记忆深处。
一段岁月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剪得支离破碎,无法拼接,可那一个个片段此刻浮现出来,居然好像泡在化学水里的胶片,无情的清晰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像要把记忆也一并吞下去似的。
他犹豫再三,不知道第几次又握紧铁环,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猛地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妈的,你个老不死的,昨天没出去干活啊,怎么就这么点钱,还他妈不够我买盒烟的……是不是非让我养着你才乐意,告诉你,老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你他妈要是再不多挣点儿,等你死了,我可没钱给你买棺材……”
那人高一声低一声的骂着,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回音。
骂了半晌,就东边的房门吱呀一开,一个人踩着鞋皮,噼里啪啦的走进北房,随即咣当一声,把门甩闭。
叶承欢眉头一紧,这真的会是她家么,那个男人是谁,她到底还在不在。
他真心希望自己走错了,这里不是她家,他甚至都想转身离开,就当自己从没来过。
可内心却被某种东西怂恿着,让他怎么也拔不动脚,迈不开腿,自从他到了这个门口,他的心就牢牢的深深的扎进这里的土地。
这个世界,没什么是可以改变的,也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财富可以改变,地位可以改变,环境可以改变,但人性里的那份本真是永远都难以改变,难以磨灭的。
这一次,他再没犹豫,径直在门上一推,两扇斑驳的老木头门便哗的一下开了。
门,没有锁,只有一根可怜的柴禾棒子当顶门杠,可惜,还顶歪了。
就在门开的一刹那间,那股尘封的回忆便扑面而来,再也无法遏制,生生的霸占了他的思想!
咚咚咚咚咚……
一对小脚丫匆匆的踩着木质楼梯跑到上面的阁楼,一对黑黑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慌乱的望着里面。
一盏熏黑的灯泡散出微弱光线,勉强可以看到阁楼里的情形。
阁楼的面积很狭小,屋顶很低,一个成年人在里面根本无法直腰。
墙角放着只干瘪的白铁皮水桶,从屋顶渗进来的雨水噼噼啪啪的落到里面,不一会儿便有了小半桶的样子。
窗外大雨哗啦啦的下,闪电仿佛要一道道利剑,要劈开整个苍穹。
本就关不严的窗户,被风稍稍一刮,就给抽开了,两扇窗来回摇摆,丁零咣啷的响。
一个年轻女人正伸手关窗,听到脚步声,忽然回过头来,脸上充满了错愕之色。
她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两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搭在腰间,雪花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出透明的质感,一对弯弯的月牙眼连吃惊的时候都好似含着笑意,两个浅浅酒窝更让她的人看起来健康、乐观、阳光。
“怎么了,龙儿?”她轻轻问了一声。
小男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打补丁背心和裤子,衣服是花布做的,明显是别人的衣服改出来的,不知洗过多少遍,多少有点儿发白,紧紧的裹在瘦小的躯干上,早已不合身了。
他从头到脚满身淋湿,精赤着小脚,呆呆的站在那里,身上打着冷战,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我……我看到那个人……”
小男孩的话音未落,女人手一颤,窗户咣的一下被风抽开,一大片风雨冲进来,女人顿时湿了半身。
第540章 桃姐,我回来了
在小男孩跟前,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忙又把窗户关好,拿起一根木棍别住,这才回身来到小男孩跟前蹲了下来。
伸手抹去他脸上的雨水,露出酒窝浅浅笑道:“龙儿,你看看你,又不听话了,这么大的雨你跑到外面干什么,衣服都淋湿了。”
说着,她拿过一条麻布片给他擦擦身上的雨水。
“姐姐,我怕!”小男孩撅起小嘴想哭,忽然扎进女人怀里。
女人眉梢一紧,身子猛地颤了一下,随即又温柔的摸摸他的后脑勺,“别怕,别怕,有姐姐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女人忽然感觉他身上有点儿异样,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出一个已经被水浸湿的小纸包,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三块饼干,而且已经被压碎了。
女人蹙了蹙眉,抬起头看着小男孩,“告诉姐姐,哪儿来的?”
“我……我……”小男孩搓着手,想说又不敢说。
“是不是从大宅子拿出来的?”
小男孩诚实的点头。
女人脸上露出几分怒色,“龙儿,姐姐平时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许馋嘴,更不许偷拿别人的东西,你忘了吗?”
小男孩摇摇头,“姐姐,我没有馋嘴。”
“还说没有馋嘴,那你为什么要偷吃别人的饼干!”女人的声调已经吓到了孩子,小男孩的身子往后撇。
“姐姐,我没有吃,一点也没有吃,这是给你吃的。”小男孩讷讷的道。
女人愣了一下,眼睛里渐渐有些发潮,到最后她捂嘴把脸扭到一边,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小男孩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女人用袖子抹掉泪痕,勉强微笑:“姐姐是大人了,姐姐不会哭的……龙儿,你要答应姐姐,以后不许再拿大宅子里的东西,好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道:“畜生,你跑哪儿去了,这么小就学会偷东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那个声音,女人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小男孩更是怕得全身发抖。
她按住男孩的肩膀,道:“龙儿,你不是最喜欢汽车么?”
小男孩点头。
“那好,从现在开始,咱们玩个游戏,你听姐姐的话,只要你乖一次,姐姐就给你加分,姐姐答应你,只要你凑够了一百分,姐姐就给你一辆汽车。”
“真的吗?”
“嗯。”
“好,姐姐,我听你的。”
“现在游戏开始。姐姐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进衣柜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许出声,也不许哭,如果你能做到,姐姐就给你加五分。”
“姐姐,我怕。”
“不许怕,要不然你永远都没有汽车。”
女人把小男孩放进衣柜里,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男孩缩在里面,一动也不敢动。
衣柜关上,小男孩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时,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恶魔似的声音说道:“那个畜生呢!”
紧接着,就是一阵皮鞭的响声……
叶承欢一脚埋进这片空间时,他的脚步说不清的沉重,就好像地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抱着他的脚狠命的往下拉。
等双脚都跨过门槛,他才定定神,打量着里面的情形。
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放满了各种废品,瓶瓶罐罐,针头线脑,破报纸烂布片,不一而足,还有一辆没有座子的破三轮,轮胎都是憋的,只能推着走。
正面是三间北屋,基本上把门一关,能从门缝里钻进一条狗。
东面是一间厢房,北屋虽然很破,但和这间厢房相比,简直就是总统套房。
如果刚才不是听到人声,十有**会把这间房子当成仓库,基本上和解放前的历史故居有一拼。
两扇门只剩下一扇,冷风呼呼的往里灌,甚至让人担心,说不定风再大点儿,就会把房子吹倒。
仅有的一扇窗户早已没了玻璃,只用一块破麻袋片挡着,作为一层象征意义存在。
叶承欢的心在往下沉,他想象不到这样的房子也能住人,中非大沙漠里的土著民居都比这个要强很多。
从院子到屋里也不过几米的距离,可这点儿距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他更希望的是,里面没有人,一切都只是自己发神经的错觉。
屋子里很黑,就连阳光到了这里都会止步,空气中有股发霉潮湿的味道,让人的呼吸黏黏的,并不好受。
叶承欢站在原地几秒钟后,眼睛才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感。
一只油渍麻花的煤油炉子,两张看不出油漆的木头椅子,一张用废砖和木板搭起的床,一个便桶,就是屋子里的全部内容了。
什么叫家徒四壁,恐怕用这里来解释才最恰当。
叶承欢的目光最后落到床上,上面正坐着一个人,一个头发全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穿上裹着露棉花的夹袄,半低着头,闭着双目,两手摸索着在做针线活儿。
叶承欢一眼就看出,这人的眼睛已经瞎了。
他稍稍宽慰了些,至少他这人和他要找的那个相去甚远。
估计北屋里的男人刚才骂的就是她,她这么大年纪,两眼都瞎了,还能出去挣钱吗?
他下意识的走近了些,凝神细看,他的心里忽然猛地一震!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就算他做梦都不曾梦到过,可此时却偏偏看到了。
咚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敲响了记忆。
眼前慢慢出现了一个画面,在一片空旷的地平线上,伴随着初露的晨曦,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小男孩一步一顿的跑来。
也不知那个年轻女子跑了多远多久,她的鞋子已经磨破,血水流出来就风干,风干了又流出来,红色条纹的布鞋变得硬硬的。
到了一条小河旁,看样子她实在跑不动了,只好把小男孩放下来,自己瘫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小男孩满面惊恐,好像懂点儿什么,又好像不太懂,稚气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女人。
过了一会儿,女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些,她才拉住小男孩的手,无比肃穆的道:“孩子,还记得咱们之间的约定吗?”
小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姐姐给你说过,只要你听姐姐的话,以后姐姐给你一辆汽车。”
小男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女人忽然紧紧的握着他的肩膀,一字字道:“你听不听姐姐的话?”
小男孩点点头。
“咱们再来做一个游戏,玩过捉迷藏吗?”
小男孩依旧点头。
“好,现在姐姐就在这儿等着,你跑的越远越好,只要让姐姐找不到你,姐姐就给你加分,以后买汽车,好吗?”
“姐姐,你是不是不要龙儿了?”
女人一怔,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在心底狠狠掏了一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咬着嘴唇,狠狠的压住眼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姐姐怎么可能不要龙儿,姐姐不是说了么,咱们只是做个游戏,难道你不想要汽车么?”
小男孩忽然呜呜的哭起来,用手抹着眼泪,“呜呜呜……姐姐……龙儿再也不要汽车了,龙儿只要你……你别不要龙儿……呜呜呜……”
听了这话,女人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隆隆的汽车引擎声。
她脸色煞白,狠狠的咬咬牙关,对小男孩叱道:“你要是不听话,姐姐就永远都不会再见你了!”
小男孩只是抹着眼泪,“呜呜……我不走……我要姐姐……”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女人扯起小男孩,把他扯来扯去,然后把他狠狠的推出去。
小男孩重重摔到地上,随即又爬起来,照样跑回来,抱住女人的身子,呜呜哭着。
汽车声渐行渐近,女人满面忧虑,再次把小男孩推出一个跟头,小男孩也不喊疼,爬起来又到了身边。
女人发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光,小男孩一动不动,她啪啪啪啪的抽了七八个耳光,小男孩身子一摇,才摔倒在地。
女人哽咽的发出一声:“游戏开始,你快跑,姐姐向你保证,姐姐一定会找到你的。”
小男孩坐在地上,哭也不敢哭,只是抽泣着看她。
“快走!”女人发疯似的大叫一声,冲过去一把抓起小男孩,把他整个扔到小河里。
哗!
水花四溅,在清晨的阳光下扬起一大片碎玉。
“跑!”小男孩好容易从小河里站起来,就看到女人在岸边乱发飘然的喊道。
他害怕了,不敢再回去,只要淌着河水上卵石踉踉跄跄的往前跑。
“快!”
他加快了速度。
“跑!快跑!”
小男孩上了岸,拖着一身水珠,在喊声的催促下拼命的跑了起来。
“跑下去,一直跑下去,永远也不要回头。”女人扯开嗓子喊着。
直到看着小男孩的身影在晨曦中缩成一点,最后一闪不见,女人才一头倒在地上,眼前的蓝天一下子就变模糊了,好像猛地压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流。
到后来,她哭出声来,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啊……”
叶承欢刚一迈步,脚下就响起“咣”的一声,屋里太黑,也许是他太过入神,没注意踢到一只破脸盘。
“谁!”老太太猛地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翻着眼白惊声道。
叶承欢没言语,可嘴唇却在颤抖。
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幽声道:“孩子,你偷错人家了,我这里没一样值钱的东西,昨天卖破烂挣得十块钱也被我那个混蛋儿子拿走了。你要是真的冷,就在屋子里避避风吧,等会儿就走,千万别被我儿子看到了,那个混小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叶承欢很凄然的露出一丝苦笑,胸膛里仿佛多了只手,一把揪住他的心,挤出大把咸和涩。
第541章 一万个响头
“老人家,你是不是姓薛?”叶承欢说出这句话后,仿佛被自己的话烫了一下,身子莫名的有些痉挛。<冰火#中文
老太太扬起脸来,默默思索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字十分生疏了,“薛?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是吧。”
岁月能把人容颜催老,命运的不堪同样能消磨人的神经。
“哦,我娘家好像是姓薛。小伙子,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认识我么?”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老太太一点儿都不害怕,她早就没什么可怕的,磨难这个东西已经将她的七情六欲透支掉了。
“还记不记得燕京叶家?”
听到最后四个字,老太太忽然身子一颤,连手里的针把指头刺破都没感觉,她的脸上不再那么麻木,而是幽幽的浮现出某种血肉情感。
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燕京叶家……燕京叶家……燕京叶家……当然记得,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清楚记得。小伙子,你是叶家的人么,怎么会突然跑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是,我是叶家人。”
老太太点点头:“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叶家还记得我,还会有人来看我。”
“她,是一个美丽的标本,躺在冰冷的玻璃柜中已经整整500年了……”
没等叶承欢把话说完,老太太手一松,手里的针线掉了下去,面色苍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那个喜欢听你讲故事的小男孩么,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那个孩子没有死,他长大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什么都可以忘掉,但心里却从不曾忘掉你。桃姐,你答应给我的汽车呢?”
“你是……龙儿?”老太太轻轻的问了声,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眼泪却从黑洞的眼眶里止不住的往外流。
叶承欢轻轻握住她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喉咙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桃姐,我回来了。”
“你真的是龙儿,你真的是龙儿,你不许骗我,不能骗我……”说着,她从他的手摸到他的胳膊,又摸到肩膀,摸到脸颊,最后紧紧的把叶承欢抱住,眼泪很快便把他的衣服沾湿了。
“我骗过很多人,唯一不能骗、不敢骗、不想骗的人就是你。”
“龙儿,我的龙儿,呜呜呜呜……”桃姐泣不成声,嘴里断断续续的叫着。
叶承欢没有眼泪,但心里的味觉远比眼泪要酸苦一万倍!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人世了,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就像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我舍不得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
“都是我的不好,其实我早就该来看你的。”
“现在也不晚,一点儿都不晚,能回来就好,你没事就好,就算我现在死了也能瞑目了。”
桃姐哭了半晌,叶承欢怕她经不住刺激,哭坏了身子骨,这才宽慰道:“桃姐,我好端端的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高兴,我高兴着呢,人老了,脑子糊涂了。”
叶承欢给她擦干眼泪,看到她的眼睛,又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自从你没了以后,我天天哭、夜夜哭,哭着哭着不知怎么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后来我也想开了,看不见更好,这样活着清净。”
看着她满头白发和满面的皱纹,叶承欢心如刀割,“你怎么变成……”
“你是想说我都变成老太婆了,是吧。唉,眼睛瞎了,每天东一口西一口,将就活着吧,人早晚都要变成这副样子,再说我年纪也不小了,眼睛又看不见,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眼前的桃姐,脑海里浮现出记忆里的那个女人,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她一条乌亮亮的大长辫子,一张白亮亮的脸蛋,一对墨玉般光闪的月牙眼,爱说也爱笑,口齿伶俐,走路干活特别利落,特别是一笑时露出两个深酒窝,是他童年里最美好的画面。
可是现在呢,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头发也白了,脸也皱了,背也驼了,眼睛也瞎了,行动迟缓,精神萎靡,俨然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时间,有时候就像一个刻毒的孩子,在它那里没有道德标准、没有社会标签,它只会按照自己的主观喜好去捉弄人,直到把人捉弄得遍体鳞伤。
一个女人要经历怎样的灾难,怎样的打击,才能变成这个样子?
叶承欢想象不到,也不愿去想。
“桃姐,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叶家把你逼走的?”叶承欢问道。
桃姐忙道:“不,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
叶承欢看出她的惊慌和恐惧,皱眉道:“你是不是在怕什么?”
“没有,我……”她急忙握紧叶承欢的手,“龙儿,过去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别问了,总之我现在很好。”
“很好么,我怎么没看出来。”叶承欢更坚定了他的猜测,桃姐不肯提到当初的事,一定是有什么特别苦衷,“你是不是怕叶家人会报复?”
桃姐皱纹挤在一起,十分痛苦的道:“你别问了,问多了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是从前的我,咱们爷们长大了,这次我来燕京就是来找叶家讨债的!”
“你说什么?”桃姐难以置信,“是!我是被叶家逼走的!自从你没了之后,我就成了多余的人,甚至成了叶家人的眼中钉,既然他们容不下我,我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可现在我不还是照样活着吗。不管你现在怎么样,你都斗不过他们的,永远也斗不过,这是咱们的命,懂吗?”
“对不起,我从来不信命,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任何人都不例外!”
“他们没有杀我,也没有欠我的债,我和叶家早就没有关系了。”
“时间可以过去,但很多事是忘不掉的。被叶家赶出来的佣人,还有哪个人敢用,哪个人敢收留,这个道理我从三岁的时候就懂了,所以你脱离了叶家,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从此再也没有了生活来源,更何况你哭瞎了眼睛,为了活着,为了养活你那个混蛋儿子,只能靠捡垃圾收废品艰难度日。你原本盼望着儿子长大,能好好孝敬你,你们的生活虽然还会很艰难,但至少能有个盼头。可是没想到,那个混蛋王八蛋长大了不光不孝敬你,还游手好闲,把你当奴隶对待。我说的没错吧。”
桃姐再也听不下去,满面是泪,“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叶承欢当然还要说,他一字字道:“桃姐,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你的苦日子结束了!”
桃姐抬起脸来,虽然看不到,却依然能从那个记忆中青涩的小男孩的语气中感受到某种力量,那是她二十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这种话,她已经二十多年没听到过了,尽管她不信,但此刻就算是哄她骗她,她都会很会很开心。
“我本就是苦命的人,半辈子都这么熬过来了,有今天兴许就没明天,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都够了。”
“不,你这辈子还差得很远,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幸福,什么叫苦尽甘来,我要让你骄傲的、有尊严的活着,比任何人都觉得你的生活是最有价值的!”
叶承欢没有开玩笑,以他现在的能量,完全可以让桃姐过上任何一种她想要的生活,他可以轻易的践踏掉敌人的尊严,也可以给自己的亲人最大的尊严,哪怕在她看来是遥不可及的天堂!
屋子里虽然无比冰冷、无比阴暗,但听到这儿,桃姐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
也许,那只是叶承欢给她画饼充饥,可她觉得此刻心中便真的有了一张饼,哪怕再虚无、再荒诞,她都觉得踏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叫骂:“妈的,老不死的,又自己个儿给自己说话呢,天都大亮了你他妈还做白日梦,还不出去给我捡破烂去,你打算让我饿死啊。”
桃姐刚刚升起的温暖立刻消失,那个刺耳的声音一下把她打回十八层地狱。
“外面那个混蛋就是你儿子吧?”叶承欢平静的问道。
“你快躲起来,那小子混得很,要是看到你,肯定会讹上你。”桃姐扯着叶承欢的衣服让他藏身。
叶承欢动也没动,“我想看看他是怎么讹上我的。”
“啊!龙儿,你千万别脑子发热,那小子不是人,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叶承欢轻蔑的一笑:“刚好,我也是这样的人。”
桃姐刚一愣的功夫,咣的一声,这间屋子仅有的半扇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口闪出一个男人,刚要张口大骂,看到屋子里忽然多了个年轻人,顿时怔住。
叶承欢扫了一眼,就见那人大约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满脸乱糟糟的胡子茬,眼角上还挂着眼屎,头发乱得可以养鸟,嘴里叼着烟头,两手缩在老羊皮的破袄里,下面穿着条红色的破毛线裤,两脚踩着双快看不出颜色的运动鞋,身子软塌塌的往门框上一靠,整个儿一个灾难片的类型演员。
看到叶承欢,他先是一愣,随即又嘿嘿笑了,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用袖子抹了抹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后,才道:“刚才我在外面听到有人骂我混蛋,是不是你?”
叶承欢歪着脑袋打量他一下,“你说呢。”
“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该跑到这儿来,更不该骂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给自己找麻烦,今天你要是不出个万八千的就别想走了。”
叶承欢压着想杀人的冲动,不慌不忙的道:“你看我像有钱人么?”
“像,反正是个人就比我有钱。”
“你要是肯给我做件事,别说万八千,更多的钱我都给你。”
一听到钱,那家伙就像闻到屎味的野狗,眼睛立马发了光,“真的?”
第542章 黑衣人
“真的。<冰火#中文”
“那好,先给钱。”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来。
叶承欢笑了:“你当我白痴么,等你给我做了事,我马上付钱。”
“行,你要是敢骗我,可别怪我动粗。”
“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山。”
“她是你什么人?”叶承欢指了指一旁的桃姐问道。
那人翻起怪眼,不耐烦的道:“问这个干嘛,关你什么事?”
“我问你,她,是你什么人!”叶承欢的语气突然就不那么友善了,每一个字音都让人平白发抖。
张小山愣了下:“一个瞎老太婆,你自己看不出来么。”
“好,我让你做的事是,现在滚过来给这个瞎老太婆磕一万个响头,然后去茅房,把你的脑袋扎进屎尿坑子里!”
张小山大怒,“你他妈敢耍我,老子掰你的狗牙!”
说着,他扬起拳头横冲过来。
距离叶承欢还有两三米时,突然眼前一花,小肚子上遭到重重一击。
咚!
这一下打得他哎呦一声,肠胃猛烈痉挛,嘴里喷出一口酸水,虾米似的弯下了腰。
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叶承欢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左脸砸到地上,砸了个满脸花。
弓着背刚爬起一半,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整个身子翻滚着飞了出去,砸到对面墙上,发出“空”的一声,整个房子都颤了颤,好像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嘴里咳着血沫子,呼哧呼哧的喘气,连爬起来的勇气都没了。
半张脸贴着地面,眼睁睁的看着一双脚一步步来到跟前,一只手死死的揪住他的头发,就那么把他拖死狗似的重新拖回到床边。
张小山疼得满头大汗、呲牙咧嘴,却不敢再叫出来,生怕惹恼了对方,给自己招来更大的血光之灾。
他现在再也笑不出来了,刚才打好的如意算盘全都被打了个稀里哗啦,他做梦都没想到,面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居然比自己还狠十倍,搞不好会要了自己的命!
他的处世哲学只有一个字:混。
混一天算一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能活着,他可以六亲不认,也可以像狗一样给人舔脚。都说有钱人怕死,其实像张小山这样的人才最怕死。
叶承欢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对着桃姐,“我再问你一遍,她是你什么人?”
“别杀我,别杀我……”张小山痛哭着哀求。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说一个字,就把他的脑袋在床板上撞一下,到最后撞得他满眼金星,嘴里的牙碎了好几颗。
“她……她是我妈……”张小山有气无力的道。
叶承欢这才放开他,张小山面条一样瘫软在地。
“龙儿,我求求你,别打他了,就算他再不好,也是我儿子,你要是打死他,以后我还能指望谁。”桃姐看不见却听得清楚,不住苦求道。
叶承欢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这小子再不是人,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早就把那混蛋打个稀巴烂,然后扔到茅坑里。
“我从不跟畜生讲道理,我只警告你一点,你要是再敢不好好对她,下次见面时,我就拆掉你的骨头!”
张小山连连点头,嘴里含混不清的道:“我保证一定好好……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再也不会干不是人的事了……”
叶承欢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把里面的钞票全都拿出来,甩了张小山一身:“这些钱给你,好好照顾她,剩下的……你拿去养伤,回头有时间我一定还回来。有事给我打这个电话。”
他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后,对桃姐轻声道:“桃姐,我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一定来接你走。”
桃姐握住他的手,不舍的抚摸着,“龙儿,你一定保重好自己。”
叶承欢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冷冷的看了眼爬不起来的张小山,转身出了屋子,却没注意到张小山怨毒的目光。
张小山半晌没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钱,狠狠的瞪着自己自己母亲,拳头好几次扬起又放下,“老不死的,那小子是谁!”
桃姐平静的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
“我问你话呢,那小子是谁!”张小山怒吼道。
“他是我儿子。”
“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他要是你儿子,那我是什么!”
“畜生!”
“草!你他妈以为有靠山了是吧,骨头硬了是吧,我告诉你,那小子以后最好别来,要不然我剥了他的皮!”张小山咬牙切齿道。
“刚才他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张小山哑然,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他要是那样说话,叶承欢会直接用拳头回答他,“我刚才没防备,被那小子抢了先手,你看着,他要是还敢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桃姐不想再搭理这个混账儿子,一声不响的拿起针线,继续做活。
张小山狠狠瞪了一眼,拿了钱,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屋里,在床上躺下,全身像散了架子似的,碰哪儿都疼。
他疼一下,就骂一声,直到骂累了,才开始把注意力转到那叠钱上,沾了点儿唾沫,把钱数了几遍,看在钱的份上,终于感觉好多了。
他躺下来,寻思着先睡一觉,然后找个好点儿的跌打医生,等过两天伤养好了,就去钉子胡同那间足疗店,找上次的相好玩个痛快。
至于叶承欢的警告,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反正钱到自己手里,自己先花痛快了再说。
迷迷瞪瞪、似睡非睡的时候,好像听到房门开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到床边,他以为是做梦,揉了揉鼻子,翻个身继续睡觉。
额头一凉,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顶在脑门上,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场面时,大吃一惊。
他直接面对的是一把枪,周围全都是些身着黑色防爆服、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只露出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幽灵一般,阴冷而可怖!
每个人都是一身制式装备,手里握着手枪,背后背着微型冲锋枪,光是“照顾”他的就有至少四个枪口,锁定的全是要害部位。
张小山哪见过这种场面,倒抽口冷气后张开嘴巴刚要大叫,被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捂住了嘴巴。
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惊恐的睁大了一对肿眼泡。
一个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张小山这才被放开,他大口抽氧,结结巴巴的叫道:“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干……干……干什么!”
话音未落,后脑勺便挨了重重一记枪把,打得他眼前发黑,脑袋好似裂开了一般。
“你们……”他刚一张口,后背又遭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翻了个跟头。
今天注定是他的受难日,刚被叶承欢暴打一顿,伤还没好,就被一帮人莫名其妙的挟持殴打,刚刚做的美梦顿时消散。
他终于学乖,知道只要开口出声就得挨揍,干脆闭上嘴巴。
先前那个黑衣人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用手捏住张小山的脸颊,他的手保养很好,修长且白皙,可张小山却感觉像把钢钳,随时可能捏碎自己的脑袋!
“我这人有个习惯,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断。我说一句,你就回答一句,如果你多说一句话,我会让你永远都不会说话。懂吗?”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好似靡靡梵音一般,但在张小山听来,却比魔鬼的诅咒还要可怕。
“永远都不会说话”意味着什么,没有舌头,或者是干脆连命都没有。
听到这儿,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连连点头。
“在开始正式话题之前,我想先熟悉一下,你的姓名、年龄、职业!”
“我叫……张小山,28岁,没……没职业。”
那人拍拍他的脸蛋,对他的配合还算比较满意,“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是。”
“他是不是和我差不多身高?”
“是。”
“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不过厢房那个死老婆子好像跟他挺熟的,要不……你们问问她?”他巴不得赶紧把这伙人打发走,再这么下去,自己尿裤子不说,搞不好说错一个字,就得挨枪子。
“厢房那个老太太是你什么人?”
“我……我妈……不过,你们对她千万不用客气,我从来就没当她是我妈。”
那人似乎怔了下,没想到在燕京还有如此奇葩的儿子,不过这些不是他的重点,“这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觉得最好不要打扰别人,你说呢?”
他说话依旧很轻很好听,但张小山听来一点儿都不轻松,对方身上带来的某种压迫感,差不多已经要把他挤碎!
“我听你的,只要你不杀我,我都听你的。”
那人嘴角似乎溢出一丝笑意,“我喜欢像你这样听话的人。”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我的话已经问完了,不要害怕,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件事,我保证让你平平安安的活着,而且以后还有大把的钱可以花。”
“好,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到现在为止,张小山终于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刚才那个人前脚刚走,这帮人就杀了进来,这种场景只有在米国大片里能看到,很容易想见,这帮人绝不普通,他们蒙着脸就是为了身份保密的需要,所以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始终闭着眼睛,生怕让对方误解到什么,然后给自己最惨无人道的惩罚。
“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给了我一笔钱,还留了电话号码,说是有事让我打电话给他。哦……对了,他还说,他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就会回来接厢房的那个死老婆子。”
“很好,看来咱们已经有了成为朋友的基础。现在,我要求你做的事是,以后一切按照他的话做,等下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说些什么,在此之前,如果他要是来了,你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什么叫第一时间么?”
第543章 被偷走的二十年
张小山眨眨眼想了想:“不……不知道。”
“就是从你知道他来的第一分钟之内。懂吗?”那人感觉和这货交流实在费劲,教小学生都不带这么愚蠢的,好在他的性子极好,至少他知道自己想要从这货身上得到什么,否则,张小山的人生绝对活不过这个黎明。
张小山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那人从同伴手里接过一张卡片递给他,“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然后,他又摸出一张银行卡:“会不会用自动柜员机?”
“马马虎虎。”
“如果不会的话,可以让银行里的服务人员教你。这张卡里有一万块钱,不过这只是定金,等你完成我教给你任务后,我会付全款给你。”
一万?
张小山感觉大风刮来都没这么容易,就算他把自己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
自己挨了顿揍,就凭空得到一万块钱,要是这样,他宁可马上接受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不能不说,金钱的力量可以让人克服恐惧,至少张小山就是如此,“我能不能问一声,全款是多少?”
那人淡淡一笑:“那要看你这辈子需要多少?”
“我……我要十万!”张小山迫不及待的说,手里托着沉甸甸的银行卡,已经让他丧失了理智。
“没问题,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十万。够么?”
五十万!
在张小山的生活模式里,五十块钱可以够他在胡同口的小吃店要两个小菜,美美的喝顿小酒,或是去钉子胡同跟那个******的相好来场对抗**。
十万块都是他咬牙说的,约莫着对方再砍砍价,能给五万块他就烧高香了。
没想到那人毫不犹豫直接开价五十万,让他掰着手指都算不清是几位数。
五十万,够他喝一万次小酒,打一辈子野炮的。
张小山的眼睛在发光,就连偷看邻居洗澡时,他的眼神都没这么吓人。
他只是不住的点头,连基本的说话都忘掉了。
“我这个人做事很公平,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如果你办不到的话……”那人把手里的枪掂了掂,忽的顶住张小山的下颌,“知道这是什么吗?”
“枪!”张小山打了个冷战道。
“只要我轻轻一扣扳机,9毫米子弹就会瞬间打穿你的下颌,穿过你的口腔,高温灼热的子弹会随着膛线高速旋转,在搅烂你的脑浆后,击碎你的头盖骨。”
听着他的描述,张小山就好像真的经历了一场子弹之旅一般,头皮一阵发紧,“你放心,只要那小子敢回来,我一定向你报告。”
那人摇了摇头:“看来你需要加深一下记忆……”又是一记重击砸到他后背上,张小山疼得一个激灵,脊背也弓了起来。
“记住,第一时间!”
“是,是,我记住了,第一时间,第一时间……”张小山发神经似的不停重复,等他抬起头来时,那帮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攥着手里的银行卡,浑然忘了身上的疼痛,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他感觉像是做了场梦。
他狠狠的咬了手腕一下,真他妈疼,看来不是做梦。
妈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么?
叶承欢开着车,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他挑的都是偏僻些的路段。
幸好这里不是纽约,在摄像头密布的美国西海岸城市,要是被情报机关盯上的话,那个人无论出现在城市的哪个角落,不出三分钟就会被电子监控系统锁定,就好像一个学习很不入流的学生在安了摄像头的教室里考试,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这个时候,他不想去考虑什么狗屁特工,也不想琢磨接下来的事,在那首歌的单曲循环里,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门上,嘴巴咬着指节,默默的想着心事。
从见面前的忐忑不安,到见面时的震惊,再到后来的平静,到了此刻,他的心情竟翻江倒海,无法自已。
这种情绪的波动就好像地震一般,刚发生的时候感觉并不是很强烈,它真正的破坏力在十几秒钟到两分钟之间,才会越来越强大的显现出来。
叶承欢此时正沉浸在震感最强烈的时刻,他不是不想把桃姐接走,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她幸福、快乐、有尊严的活着,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这个“全民公敌”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能把她拉进泥潭呢。
他为那个女人深深的抱不平,为什么人生中的种种不幸都要降临在一个人身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替她分担,可人生不容假设。
如果真有老天爷的话,他恨不得把那个老不死的拉下来,狠狠抽一顿嘴巴,然后揪着他的脖领子质问他。
他没耶稣那么仁慈,没上帝那么博爱,相反的,他狂野,他放浪,他目空一切,他傲视天下!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每天饿死、委屈死、各种死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关他屁事。
他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骨子里自信、张扬、桀骜不驯,可有些人有些事也会时常摧毁他的自信,瓦解他的张扬,打击他的桀骜。
桃姐的境况让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有些遗憾,有些失落,甚至有些自毁。
二十年,好像被人偷走了似的,桃姐的二十年对他来说是一片空白,在那段时光里,他没能为她做任何事,哪怕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陪她说句体贴话都没有。
可是他忘了,被偷走的二十年里,他经历的痛苦和磨难比桃姐要多一万倍。
地狱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他经历的那些的确可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很多事在经历的时候会觉得很难捱,一旦过去,会觉得很平淡。
叶承欢在经历了种种之后,他更愿意把那些东西当成一个男人成长的过程。
女人会越来越衰老,男人会越来越年轻,尤其是经历丰富的男人。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叶承欢没有去接,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接任何人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声便不响了,叶承欢又在思绪中遨游了一会儿,才勉强从那些繁杂中抽身出来,拿起电话来看了眼,居然是小白龙打来的。
他微微有些吃惊和后悔,丁香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涯,她一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除非是有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马上拿起电话,迅速拨了回去,可电话响了半晌,那边一直都没人接听。
叶承欢的心缩紧了,为什么打来电话的不是丁香,而是小白龙,这一刻他脑子里浮起第一个概念就是,丁香出事了!
回到神州,他本来就想过平静生活的,可是自从和神仙姐姐有了交集,接下里发生的一切都慢慢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渐渐有所明白,像他这样的人,这辈子是注定不能平静了。
他本不信命,可此刻却想起了那个卖黄色杂志的老头说的话,破军坐命,为兵必劫,天煞孤星,无伴终老。
难道真如他所说,自己这辈子注定就要孤独终老,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个被克去么?
好在他这人还有个优点,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去多想,猜不透的事就干脆不猜。
他打开车窗,让冷风漫灌进来,甩掉满脑子杂乱思绪,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引擎风雷怒吼,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叶公馆有间叫做“雅趣斋”的书房里,气氛多少有些凝重。
叶家家主叶卫国坐在那张竹制的座椅上,静静的听方刚汇报着刚刚发现的新情况,手里的孔雀石咕噜噜转个不停。
直到他把话说完,叶卫国手里的孔雀石才停了转动,他慢慢睁开眼睛,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说完了吗?”叶卫国平静的问道。
“说完了。”方刚有些惴惴的回答。
叶卫国托着扶手缓缓站起身,整个人沉着如山,对他听到的情况未知可否,只说了三个字,“先吃饭!”
在老爷子那里,天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人生一世,最重要的就是吃饭。
叶家户大人多,但每次吃饭的时候,叶家老老小小全都要聚在一起,吃饭的地方就是叶公馆的厅堂:公道堂!
叶卫国和叶家二代一桌,叶家三代人一桌,等以后四代人多了则再开一桌。
这就是燕京叶家的风格。
平时大家都很忙,只有吃饭的时候才难得相聚。
在别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吃饭,却成为叶家凝聚家族感情最重要的方式。
吃饭的时候很肃静,无论老少没人敢叽叽喳喳的指东说西,老爷子不开口,谁也不会多说一句。
所以,叶家的饭多少看来有点儿沉闷。
两张桌子坐满了叶家老小,只有叶卫国旁边的一张椅子是空的,可叶卫国问也没问,只是拿起筷子来一口一口的吃着。
他年过古稀,但每天天不亮起床,在花园里健身打拳,每天坚持洗冷水澡,几十年来,寒暑不辍。
到现在为止,他三十二颗牙一个不少,一顿早餐至少能吃一笼庆丰包子,一大碗米粥,外加一碟酱萝卜丝。
所以直到这个年龄,他依旧身子骨硬朗,精神矍铄。
叶家的大儿媳妇谢秋兰性格比较开朗,办事利落,脑子也灵光,叶家上上下下被她料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在几个儿媳里说话最得老爷子欣赏。
今早她比平时更殷勤了些,不住给叶卫国夹菜,还不住查看老爷子的脸色,叶卫国不用看也看透她的心思,一边吃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了声,“锦天家的,有什么事想说就说吧。”
谢秋兰干笑了下,才斟酌道:“最近部里事情比较多,您知道的,不久就要换届选举了,所以……”
“你不用替他解释,我知道他忙,不过你见到他告诉一声,很多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争也争不到。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他年纪也不小了,从政这么多年,这个道理应该看透。”
第544章 秘密
“老爷子说得极对,锦天从来没有忘记您的叮嘱,他常告诉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最有眼光的,靠权术做官的话,只能做得了一时,迟早要被人看穿的。<冰火#中文”
叶卫国微微点头,“话我不多说了,说得多你们觉得我人老啰嗦,总之,做官说容易就容易,说难就难,做个平庸的官容易,做好官就难,只要你心里存在百姓,百姓心里就存着你。”
“是,我记下了,回头一定一字不差的把您的话告诉锦天。”说着,谢秋兰又给叶卫国夹起菜来。
这桌吃饭的速度都不算很快,因为大家都刻意跟叶卫国保持差不多节奏,另外一桌,叶家三代个个都是年轻人,所以吃得较快,不过就算早早吃完了,老爷子不发话,谁也不敢先走。
叶卫国从没定过这个规矩,但大家自然而然的早已形成默契。
叶家的早餐临近尾声的时候,叶卫国突然漫不经心的说了声:“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要给你们通报一件事,昨晚我们家又有客人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犹如炸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大家都停了筷子,面露惊讶,下面的饭菜是谁也吃不下去了。
叶卫国持家甚严,鉴于叶家在燕京军政两界的影响力,老爷子更加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国之重器不可示人的道理。
正如他平时常说的一句话:“从政者要如履薄冰,叶家尤其如此。”
因此,叶公馆基本上都是闭门谢客,晚上更不可能有人拜访。
他们很容易听出另一层意思,来叶家的不是真正的客人,而是另有其人。
“方刚,你来给大家说说吧。”叶卫国放下碗筷,端起了茶杯。
“是。”方刚的表情有些僵硬,毕竟他是叶家的警卫官,一个月之内,叶家先后两次被人潜入,这种事就等于当面抽他嘴巴,可老爷子发话,他又不能不说。
“昨天子夜之前,有人潜入叶公馆,事后经过勘察,我们可以断定,这次潜入的和上次是一个人。”今天早上,方刚在勘察得出结论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包括叶卫国在内的叶家人恐怕还都不知道,昨晚那个人不光潜入叶家,还羞辱了西山坳的导弹防御基地,国之重器在他面前居然显得如此不堪。
方刚想不到的是,那人在特勤部门的全城搜索下,竟然还敢跑到叶公馆来,光是这份勇气和魄力,他做军人这么久还从没见过第二个。
此话一出,公道堂的空气仿佛抽空了一般,从一张张石化的姿态来看,足见这个消息带给他们的震撼。
一个人居然在一个月之内两次潜入防卫严密的叶公馆,一次不行,居然还要进行二次羞辱。
只要稍微有点儿觉悟的人,都能感受到事态的严重。
有第一次两次,就会有三次四次,说不定哪天那人高兴了,带上几枚c4进来,他们这些人还有命么?
他们第一次感到,自己一向骄傲的生存环境居然是如此的没有安全感。
这些人里面,只有叶子明兄妹的表现跟别人有些差别,叶子明比较平静,叶子齐则很不自然,手里的纸巾已被她揉烂。
叶子明伸手在妹妹手背上拍了拍,叶子齐触电一般,手一颤,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叶子明明媚的眼眸看着她,小声道:“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叶子齐心里怦怦直跳,两人虽是兄妹,但性格迥然,叶子齐就像一池清水,一眼就能看透,而叶子明则是汪洋,看不清下面隐藏的是火山,还是冰川。
“不是,我挺好。”
“别害怕,有哥哥在,没人能伤害你。”叶子明温言道。
“嗯。”叶子齐默默的低下头,眼神却闪烁不定。
“公馆内外都已经加装红外热感设备,你说是总装从国外购进的当今世界最先进的保密设备,还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可昨晚的事怎么解释?”叶锦荣郁郁不快的道。
“这套设备的确是最先进的,红外热感加微型雷达波照射,只要侦测到控制范围内的生命体,不仅马上启动警报装置,而且会马上对侦测对象进行体貌记录和身份识别。极端条件都不会影响它的性能。国外的顶级富豪和国家政要都普遍采用,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方刚坚持道。
叶锦荣皱了皱眉头:“方刚,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矛盾么,吹嘘得再好,可还是被别人三番两次的突破,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叶家。”
方刚是有血性的汉子,昨晚发生的事,就等于被同一个人两次钉在耻辱柱上,现在又被当面质问,更是汗颜无地。
他冷瞳爆闪,下意识的瞥了叶子明一眼,叶子明浑然没在意,照样喝他的茶水,就好像这事跟自己没半分关系。
可方刚心里清楚,叶子明的所作所为已经激怒了那个人,他昨晚既然敢二次潜入叶家,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或是红色警告。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打破牙往肚里吞,就算再大的黑锅,也得自己去背。
“好在……大家都没事……”方刚面色灰白的道,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砰!”那位二百五的叶子健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把眼一瞪:“什么!你是不是要等我们有事才甘心!我看你们别在叶家丢人现眼了,干脆把所有人撤了,全都换成军犬算了,狗都比你们管用。”
“混账!”叶卫国怒喝一声,仿佛雷霆天威,让在场的众人心头一震,“锦生,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没大没小,目无尊长,我过去就是这么教育你么!”
叶锦生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少言寡语,他当然不是这么教育叶子健的,谁又想有这么个满嘴跑火箭的儿子,时不时就放一炮出来。
见老爷子震怒,当着全家人面,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指着叶子健的鼻子:“畜生!滚回去,默写一百遍《朱子家训》再出来!”
叶子健搔搔脑瓜,有些为难的道:“老爸,一百遍是不是太多了,五十遍行吗?”
“滚!”叶锦生一脚踢到他屁股上,把他从屋里踢到外面。
叶子健走后,天下终于太平了,只是气氛更微妙了些。
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爷子没发话,谁也不敢拍屁股走人,大家就那么沉默着,毕竟像叶子健那样的奇葩,整个叶家也就一个。
谢秋兰打破僵局,虽然是叶家的媳妇,但论家族背景一点儿不逊于叶家,说话办事最得老爷子欣赏,也得到叶家上下的佩服。
“老爷子,我看这件事不能只怪方刚,这是叶家的事,咱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这话说的极有分量,方刚十分感激,连叶卫国都点了点头:“秋兰说的对,包括我还有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方刚已经尽到自己责任了。”
“首长,我……”方刚带着几分哽咽难言。
叶卫国一摆手:“别说了,就算再优秀的军人也有打败仗的时候,那小子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我们叶家来的。那小子年纪轻轻,但实力却深不可测,就算我们防卫再严也挡不住他,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到底受了谁的指示,到底想干什么。只要我们能挖出那小子背后的黑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叶卫国不愧是叶家家主,考虑问题就是深湛,说到这儿,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看了叶子齐一眼。
叶子齐正满心烦乱,忽然被爷爷看了一眼,心里一突。
“今天的事不能出叶家的大门,都懂吗?”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大家当然都懂。
“都散了吧。”叶卫国微闭双目,大家纷纷给他道乏离开,等叶子齐走到门口时,忽听一声:“子齐,你先留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叶子齐停了下来,惴惴不安的低头回来。
“子齐,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女,爷爷也最疼爱你,对吗?”叶卫国慈爱的道。
“嗯。”叶子齐不知怎么的,听了这话,心里发酸忽然想哭。
“爷爷问你一句话,你能实话实说么?”
“能。”
叶卫国顿了顿,“昨晚,你是不是见到那个人了!”
叶子齐的头更低了,不敢看爷爷的目光,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眼神带来的某种压迫感。
停了半晌,她终于把心一横,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有没有说他来叶家干什么?”
“有。”
“他说了什么?”
叶承欢昨晚来的目的很明确,一是要查访他朋友的下落,二是要知道桃姐的住处,第一件事直接涉及叶子明,她要是照实说了,就等于出卖了自己哥哥,她虽然对叶子明的那些作为十分不满,但那毕竟是从小到大都疼爱呵护自己的哥哥。
第二件事会直接暴露叶承欢的行踪,说不定这会儿他就正在四条胡同,如果爷爷知道了,难保不会派人抓他,她也不能说。
几分挣扎后,她才道:“爷爷,对不起,我不能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我不能说。”叶子齐咬着嘴唇,脸上露出几分倔强和决然。
叶卫国眉头一紧,随即又舒展开来,“好吧,既然你不愿说,爷爷也不为难你。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能一口咬定,那小子就是咱们家的人?”
“因为伤疤。”
“伤疤?”
“他额角上有块伤疤,而且他也知道我后背上那道伤疤。”
“子齐,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猜错了,将会给叶家带来一场灾难。”
“爷爷,我敢用我的命保证,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就因为一块伤疤,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第545章 祖孙的谈话
“我要知道那块伤疤的来历。”
叶子齐犹豫了,秀眉微凝,神色有些纠结,她怔怔的想了半晌,“爷爷,我不能告诉你。”
“你连爷爷也信不过?”
“不是的,是我真的不能说。”
叶卫国点了点头,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好吧,你可以走了,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们的今天的谈话不要让别人知道。”
“嗯,我知道了。”叶子齐慢慢的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爷爷……”
叶卫国摆了摆手,“去吧,把子明给我叫来。”
叶子齐咬咬嘴唇,只好点头出去。
公道堂里,安静如初,叶卫国仰面看着墙上的一副书法,写的是文天祥的《正气歌》,十分认真的品味着什么。
叶子明进来时的脚步很轻,一直来到爷爷身后,也没有出声,生怕打扰了老人家的思绪。
叶卫国没有回身,却已知道叶子明来了,“子明,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过文天祥的故事么?”
“当然记得,他是爷爷最欣赏的民族英雄。”
“是啊。文天祥是神州历史上伟大的民族英雄,是文人带兵的楷模。他本来是个文官,可为了反对异族侵略,保卫国家,他勇敢地走上了战场。”
“那时候,蒙元派出大军,要消灭南宋,文天祥听到消息,拿出自己的家产,召募起3万壮士,组建一支义军,抗元救国。”
“有人说:元军人那么多,你这么点人怎么抵挡?不是虎羊相拼吗?”
“文天祥说:国家有难而无人解救,是我最心疼的事。我力量虽然单薄,也要为国尽力!”
“南宋统治者投降了元军,文天祥仍然坚持抗战。他对大家说:救国如救父母。父母有病,即使难以医治,儿子还是要全力抢救!”
“不久,他兵败被俘,坚决不肯投降,还写下了有名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拒绝了元朝的多次劝降,实现了舍身取义的理想,慷慨就义。连文人可以如此,何况我是军人。”
叶子明没言语,也没主动询问为什么找自己来,他在等着老爷子给他答案。
叶卫国重新坐下来,拿起小茶壶,喝了口茶水,“子明,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愿让你做军人么?”
“您是为我好。”
“你只说对了一半,从家族全局来看,叶家已经不缺少军人了,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叶家以后的家主还是政界人物。”
叶子明微微一愣,爷爷的话给他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息,他就是叶家未来的家主,关于这个,爷爷还从没当面说过。
叶卫国徐徐道来:“就算再显赫的家族政治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们叶家横跨军政两届,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非议,我手握神州的军权已经多年,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把国家命脉始终交给一个人。在这次的换届选举之前,军委高层里已经有人表达过有关动议,希望我在换届之后把从军委副主席的位置上退下来,让政权平稳过渡。人家提的没有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坚持不放权,将来很有可能会走到狼狈收场的一步。”
“爷爷,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们是别有用心,想给自己上位制造借口。”
“别有用心也好,真心为国也好,这是时势,也是自然规律,人是不能跟自然规律做斗争的。我们这帮人都老了,军队建设需要新鲜血液,这是大势所趋,也是一个党员应有的觉悟。”
叶子明刚要说什么,被叶卫国的手势打断:“子明,我说这些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叶家将来的路不再是政途,我在政治圈子里沉浮了大半辈子,如今好多道理都看透了,这条路看似风光,其实却布满了荆棘和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你也听说了,也看到了,这段时间,光是燕京就斗倒了多少人,堂堂的钟家都在一夜之间败落。现在正是政治最敏感的时期,稍有半点儿差池,我们就有可能步钟家的后尘。”
“您和钟家不一样,以您的实力和声望,谁敢打叶家的主意?”叶子明还是想不通。
叶卫国淡淡一笑:“一朝天子一朝臣,听说过杯酒释兵权么?宋太祖即位后,接受赵普建议,解除武将兵权,以免重蹈晚唐五代灭亡之覆辙。太祖召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都指挥使王审琦等宿将饮酒,劝谕他们释去兵权,这是消除禁军将领发动兵变夺取政权而采取的重要步骤。后来,他又宴请节度使王彦超、武行德、郭从义、白重赞、杨廷璋,劝使罢镇改官,以消除藩镇割据的隐患。史书上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十个字而已,几乎所有的开国皇帝都有杀功臣的行为,但宋太祖却使用和平手段,不伤君臣和气就解除了大臣的军权威胁,成功防止了军队的政变,这是历史上有名的安内方略。可事实上,那些人一定知道,在那场酒宴之前,赵匡胤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们敢抗拒一点,马上就会人头落地。就算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交出兵权。”
“可是,在我看来,事情并不像人们预测的那么简单。宋太祖专力巩固中央政权,杯酒释兵权含有对内严防的性质,直接造成了后来的内政腐朽。在外患强烈的背景下,削夺大将兵权也削弱了部队的作战能力,原因是皇帝直接掌握兵权,不懂军事的文官控制军队,武将频繁调动,致使宋朝与辽、西夏、金的战争连连败北,无力解决边患。不管将来的一号人物是谁,他都不可能不考虑这点。”
“你错了,任何一个国家领导在上台之初,最先考虑的是如何集权,等他把重要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后,才会考虑把这些权力下放给自己最亲信的人。这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是历史的必然。”
“爷爷,道理是这样的,但您为国家操劳了几十年,就因为几个小人的几句话就退下来,我还是很难接受。”
“子明,你现在还年轻,很多事等以后慢慢就会懂了。总之,以后叶家的路不在政界,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将来保证咱们家族的每个人都能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我还年轻,您这么说是不是太早了,起码上面还有我父亲……”
叶卫国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你以为你父亲能撑起叶家的大局么,他眼里只有他的仕途!”
“如果我父亲这次能在换届选举中胜出的话,将来我们叶家的命运肯定是一片光明。”
“你真以为他能胜出么?你对你父亲的了解,永远也不如我对我儿子的了解。”
谈到自己父亲,叶子明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你父亲,你二叔、你三叔,都不是大将之才,我最看好的是你,子明。”
叶子明抿了抿嘴:“爷爷,你这么说,让我无话可说了。”
叶卫国手里托着那对孔雀石的健身球,在手里咕噜噜的转个不停,眼神微眯的瞧着对方:“你不用觉得很意外,实际上,你已经代表我在履行叶家家主的职责了。”
叶子明一惊:“爷爷,你这话是……”
“还用我说明白吗。我的命令是抓捕那小子,可你让人杀了他,直接导致他差点儿毁掉西山坳军事基地,甚至连你们的命都差点儿不保,你以为我都不知道么?”
叶子明霎时僵化住了,他自以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是被老爷子知道了。
他眉头一凝,心里打着各种猜测,这个消息事先经过自己封锁,严令不许外传,究竟是怎么传到老爷子耳朵里的,他实在猜不透,又没法直接问。
“爷爷,你说的什么,我不懂。”
“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要我说透彻么?”
“总之,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叶子明绷着嘴巴道。
“孩子,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曾经我不止一次说过,经商的人不许涉入政治,从政的人不许经商,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我一心经商,一直遵循您的意思,从没涉足过政治。您的话我还是不明白。”
叶卫国的脸色越来越冷:“子明,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父亲么?”
“不知道。”
“因为他小聪明太多,做事太进攻近利,战略智慧几乎没有,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继承他这一点,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并不多余。”
“爷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这么一直不喜欢我父亲,还有……我们全家?”叶子明提高声音叫道。
叶卫国表情一肃:“子明,你就用这种态度跟你爷爷说话么,我印象中的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叶子明噤声,后退,低头,默然。
叶卫国语声又和缓下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叶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足,我并没要求你们像小说里那么完美。今天咱们谈话的重点不是你父亲,而是你。我之所以要和你谈,是因为我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也就是说,你将来要担当家族重任的,如果是子键,我根本不会对他要求什么。”
“爷爷,是不是子明有什么事做的不对,您尽管说出来。”
“好,男人就要敢作敢当。”叶卫国把手里的茶壶放下,背着手来回踱了两遍,最后才慢慢停了下来:“子明,我记得曾经说过,在咱们叶家从政的人不能经商,经商的人不能从政,你还记得吗?”
“记得。”
“可是你恰恰违背了这一点,你自以为自己做事隐秘,以为我都不知道么?”
叶子明心里一翻,之前他还抱着侥幸,可现在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爷子,自己就算是孙悟空,也永远翻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