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 文昭论战
王延听后,豁然开朗,脸上露出喜色。
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只不过陈旭说的这种观念,太过惊世骇俗,他以前没有想到罢了。听完陈旭的描述以后,王延豁然开朗。
藏兵于民,发展信徒;不计一城一池之得失,保存己方实力;以农村贫穷之地,包围城市;坐等天下大变,浑水摸鱼……
可以说,陈旭虽然讲得非常笼统,但是每一条都发人深省。
后世革命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绝非是无稽之谈。它们经过时代的检验,证实了它成功的可能性。正是有这个政策,后世的红军才能笑到最后。
王延嘴里不停念叨着,手舞足蹈,脸色潮红。良久之后,他才安静下来,直接扑到陈旭身上,狠狠将他抱住。
突然,王延想到华雄被射中菊花的那一幕,感觉浑身发凉,快速松开陈旭,离开陈旭身旁。
“咳咳,文昭,我刚才太激动了。”王延感觉自己动作太过明显,讪讪笑了两下,才掩饰地说到。
陈旭长了一颗琳珑剔透心,看到王延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骂那个华雄的亲兵多事,陈旭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装糊涂地说道:“无妨!无妨!”
但是,他心中仍有一层忧虑,这个方案,虽然是现下黄巾军最好的出路,但是如今的黄巾统帅,不见得会同意这种做法。
张角等人传道十几年,啸聚百万黄巾军,正做着颠覆汉室的美梦,如何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攻陷的城池?
他将自己的忧虑讲给了王延听,王延感觉,好像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他紧皱着的眉头,显示出心中的极度纠结。
良久,一咬牙,王延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这个方案告知人公将军,哪怕人公将军不同意,我也要将其呈给天公将军。”
黄巾起义,张角为‘天公将军’,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为‘人公将军’,其下众人才称渠帅。
陈旭见到王延如此,劝了几次,他只是不听,直接离开大帐前去寻找张梁。
曲周城位于漳水西岸,是南北交通要道。东至威县、广宗,过介桥可至清河国;西进广平、广年可至赵国。
这么重要的位置,怪不得黄巾军会派张梁驻军此地。这里水陆交通便利,土地肥饶,气候宜人,本来是个天府之国。
但是,天灾**,已经将这个美丽的地方,弄得面目全非。
如今的陈旭,只是一个闲职,除了他从濮阳带来的五百部曲,黄巾军中没有一人会听从他的命令。
自他来到汉末,一直为了生存苦苦挣扎,却不想,如今居然有了清闲的时刻。
摇了摇头,望着王延远去的背影,他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黄巾既然不重用他,他也没必要拼命为他们谋划。再说,若是到时候,张梁给他安排一个‘惑乱军心’的罪名,他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不去想其它烦心事,他带上自己的两个兄弟,外加一百来人,主动接下了巡逻之事。
说是巡逻,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散心。他们一行人来到漳水河畔,看着那滚滚怒涛,不由心潮澎湃。
虽然兄弟三人生活在濮阳城,从小就与黄河为伴。但是黄河之水太过浑浊,有一种粗犷与豪迈;反观漳水,细腻而不缺大气,澎湃而不失温柔。
观看着漳水河畔的景色,陈旭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彪黄巾军驻守在漳水西岸。他不由带着众人,前去探望详细情形。
“来人止步!”
众人还没有到达营寨门口,就看到守住桥头的黄巾军严阵以待。
陈旭挥手示意众人止步,独身向前说道:“各位黄巾军的兄弟,我们是刚刚从东郡过来的黄巾军,我是王延渠帅帐下的一员小帅,带领手下兄弟巡视各地。”
那个守住漳水桥头的黄巾将领,这才让众人收了武器。他其实早就看到陈旭等人的装束,知道是自己人。刚才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陈旭向前,与这员将领交谈良久,才知道漳水河流宽广,建桥不易,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一处桥梁。
黄巾击退华雄的几千官兵以后,人公将军就派了一千人守住桥头,断了东西交通。
这员将领是本地人,对于这里的地理也很熟悉,他为人非常豪爽、喜好谈吐。
陈旭从他口中得知,如今官兵占领威县、丘县,大军都集结在威县,虎视广宗。但是威县却被广宗、曲周、丘县包围。
听到这里,陈旭心中一动。
官兵如今大多都集结在威县,与广宗黄巾军交战。如今曲周、广宗都被黄巾军占领,若是能够奇袭丘县,就可以彻底断了官兵粮道,将他们包围在威县这个孤城之中。
孤城不可守,若是如此,集结所有黄巾,未尝不能全歼断了粮道的官兵。
想到这里,陈旭连忙辞别这员黄巾将领,向曲周城赶去。他要查看地图,再研究一下道条方案的可行性。
刚回到营帐之中,他就听到王延砸东西的声音。不用多想,就知道王延向张梁献计,被拒绝了。
陈旭进门,王延来到他面前,气呼呼地说到:“某竭心尽力为黄巾军着想,却不想反被诬赖居心不良,盅惑军心,真是气煞我也!”
王延的遭遇,陈旭早有预料,安慰了几声,就急冲冲地打开地图。良久,陈旭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延见状,就知道陈旭另有想法,连忙问道:“文昭所喜,谓何事?”
陈旭张口正要回答,想到张梁对自己等人的态度,却是欲言又止。
王延不依,继续追问:“文昭没必要吞吞吐吐,有事尽可速速道来。”
犹豫了一下,陈旭终究一咬牙,指着地图说道:“君阁兄请看,官兵大军屯于威县,然威县被广宗、曲周、丘县包围。”
“曲周城在我等掌控之下,官兵西路已被断绝。此处有漳水天险,若是能够收拢船只,谨守桥头,两千人马,便可挡官兵数万大军。”
“威县东部、北部,大贤良师聚数万黄巾军,官兵与大贤良师交战,胜败难分。”
“如今,官兵只剩下南方丘县一路,可以给他们运送粮草。”
“若我等兴奇兵,夺取丘县。再调遣曲周万余黄巾,死守丘县。则官兵粮道被断,已成孤城,不出数日,必定不战自溃。”
“届时,我等再尽起大军,全歼冀州官兵,指日可待!”陈旭越说越兴奋,王延、陈静更是听得手舞足蹈。
良久,王延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澎湃的心绪,才冷静下来。
他皱着眉头说道:“丘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官兵如何不会大军驻守,防守严密?”
陈旭闻言,哈哈大笑,道:“董卓那厮,不知兵法,轻兵冒进。”
“卢植在时,数败大贤良师尚不急躁,稳扎稳打,遣重兵屯于曲周、丘县,一步步将大贤良师逼到广宗。”
“然而,卢植被宦官诬陷,下在狱中,拿回京城以后。董卓那厮,数次进军失利,心中着急。他撤掉了曲周、丘县的大部分兵力,将他们全部调往威县,意图与大贤良师决一死战。”
“却不想,大贤良师遣人公将军,先从广宗北上,通过薄落津渡过漳水,再南下奇袭曲周,这才断了董卓西边粮道。”
“曲周失守,董卓唯恐朝廷怪罪,他更是一面集结兵马强攻广宗,一面派华雄带领五千官兵,攻打曲周。”
陈旭说的这些,都是从漳水桥头的那员黄巾口中得知。
直到这时,王延才恍然大悟。他刚来冀州,对于冀州战事还不太清楚,如今听完陈旭的一番话,才豁然开朗。
而后,陈旭继续说道:“如今华雄新败,我等若不趁着董卓尚未反应过来,奇袭丘县。恐怕动董卓,必会派重兵驻守丘县。届时,再想攻破丘县,难如登天!”
说到这里,陈旭的脸色颇为严肃。
王延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点头应道:“此时不取丘县,更待何时?”
77.第77章 奇袭丘县
县衙之中,听完王延所献奇袭丘县的计策以后,张梁先是惊愕不已,而后脸色阴沉的环顾四周。
每个被他看到的黄巾渠帅,都是脸色发白,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张梁面沉如水,突然喊道:“来人,把王延押下去。”
王延闻言,满脸不可思议。而后暴怒,大声骂道:“竖子不足与谋!黄巾的未来,早晚要被你们这些蠢货葬送!”
此时的王延,对于黄巾军真是失望透顶。他先是从陈旭那里求来计策,告知张梁。不想张梁不但不采纳他的建议,反而说他惑乱军心。
这件事,王延虽然心中不爽,倒也勉强能够接受。毕竟,让黄巾军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分散藏在大汉个各个地方。这个计策,也太过惊世骇俗。
让王延忍不住破口大骂张梁之事,却是因为陈旭献上的这个计策。
因为,只要不是傻瓜,都会赞成这个方案。
想他王延,为了能够为黄巾军赢得一丝胜算,几次三番腆着脸向陈旭求教。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他又怎能不怒?
王延被押下去以后,张梁招呼着县衙外的亲兵,将屋内所有渠帅都控制了起来。
他脸色阴沉,大声说道:“到底是谁,泄露了天公将军的计策?”
张梁奇袭曲周之前,张角就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张梁。他当时听到兄长的计划以后,惊喜交加。
原来,张角的计划,居然与陈旭不谋而合。都是打着截断官兵粮道,将他们困死在威县的算盘。
若是这条计策实施顺利,歼灭官兵以后,张梁可就是头功。为了完成自家兄长的计划,他挑选了一些忠心耿耿的渠帅随行。
夺下曲周以后,他正准备攻打丘县。却不想,华雄带着五千官兵,想要复夺曲周。无奈之下,他只好在此与官兵僵持。
现在好不容易击败华雄,他正召集手下渠帅,商讨攻打丘县事宜,就听到王延前来献策。
王延说的策略,与张角的计划一模一样。而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只有县衙中的渠帅,所以张梁才会以为有人泄密。
若是官兵得到他们要攻打丘县的情报,谨守城池,等待官兵援军,那么再想攻破丘县就非常困难。
所以,张梁才会勃然大怒。
县衙中的渠帅们,个个脸色难看,瞅着身旁众人,眼中充满了怀疑。他们都以为,是别人泄露了这个秘密。
张梁看着县衙中的心腹,一再询问是谁泄露的秘密。众人莫说没有泄密,就算真的泄密,又怎么会承认?
一时间,县衙中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就在此时,一个渠帅小心翼翼地说道:“此事究竟如何,问一下王延不就知晓?”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应和。
王延正愤愤不平,却不想再次被带到县衙,感觉众人眼神的不善,他心中更是恼怒。
张梁来到王延面前,问道:“君阁,你说的这个计策,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王延正生闷气,以为他们想要迁怒陈旭,破口大骂:“某本以为黄巾军能够成事,今日所见,才知以前是我瞎了眼睛。”
“文昭呕心沥血,才想到如此良策。尔等不但不听,反而如此行事,真是匹夫!匹夫!”
王延双目通红,脸色扭曲。话毕,他还挣扎着向前,想要用脚踢张梁。
在他心中,张宝、张梁只是沾了大贤良师的光,却并无真才实学。如今,他如何还会对张梁恭敬有加?
县衙众人闻言,面色奇怪无比。张梁反应过来,急忙问答:“你的意思是,我军中并没有人泄密,这条计策是陈文昭想出来的?”
这下,轮到王延感到莫名其妙了。泄密,泄什么密?
张梁看着一脸迷茫的王延,脸色不似作伪。他认真询问了王延一番,确定这条计策,果真是陈旭自己想出来的,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他连忙上前,斥退押解王延的士卒,亲解其缚,满脸惭愧的说道:“你所献计策,本来是天公将军早已定下的策略。”
“初时,我以为有人泄密,才如此行事。今日既然知晓是一场误会,还请君阁原谅我的莽撞!”
王延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又是惊愕,又是高兴。
他与大贤良师素昧平生,却不想,大贤良师居然有此谋略。那么,若是大贤良师还在一日,黄巾军的未来。仍旧还有希望。
如今天色昏暗,官道上,一波又一波穿着官兵服饰的溃兵,向丘县赶去。
“开门,开门!”
数百官兵溃兵,在城外大声喊着。丘县守将,早已知道华雄兵败曲周。这几日,他生怕黄巾军前来攻打丘县,心中一直惶惶不安。
他一面派人向威县的董卓求援,一面遣人收拢溃兵,增强丘县防守的实力。
华雄兵败以后,带了一部分溃兵前去威县,向董卓请罪。有很多被冲散的官兵,却来到了丘县。
这段时间,像城下这样的一支支溃兵,守城将领看看到过好几次。每次放这些人进城,他心中总是变得踏实起来。
毕竟,城中本来只有上千人的郡国兵,他们战斗力低下,如何是黄巾军的对手?
但是这些溃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全是大汉各个地方的精锐部队,虽然战败,战斗力仍在。若是将他们收拢在城中,休整几日,就会变成一股可怕的力量。
想到这里,这员守将不禁有些暗暗鄙视华雄。他枉被称为西凉第一勇士,带领五千大汉精锐,却被黄巾军打得落花流水。
他还听说,就连华雄的屁股,都被别人一箭射中,正中菊花。每次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员守将向城下望去,看到这些溃兵,都是身穿官兵衣甲。一眼望去,约莫有三百余人。
虽然心中欣喜,又能够得到一部分兵力,但他还是有些警惕。
他对着城外的溃兵说道:“你们是谁的部曲?军司何在?”
溃兵一般在一起回来的,都是一个建制里面的士卒。东汉一屯一百人,五个屯为一个曲,每曲设一个军侯;两个曲成一部,每一部有一个军司马。
眼前这些人将近三百,考虑到战场上折损的人马,几乎是一个曲。所以守城将领,才会如此询问。
一个汉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地骂道:“废什么鸟话?我们的军司马,与其他君侯战死了,现在只剩下老子这一个君侯了。”
“老子现在又渴又累,你们这些遭瘟的郡国兵,还不快点给大爷打开城门?”
闻言,那员守将不怒反喜。这些大汉国的精锐,就是有这么一股傲气。若是他们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才惹人怀疑。
而且军司马战死,自己的官职比君侯高,城下的三百人马,都要听从自己调遣。
好在这员守将还有些谨慎,虽然肯定城下之人就是官兵溃兵,也不敢大意。叫来一些以前的溃兵,让他们辨认那个君侯,看是不是假冒的。
君侯在军中,已经可以统领一曲人马,可以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有人认识倒也合情合理。
以前进城的溃兵,看到为首的大汉相貌,对着守城将领说道:“没错,此人正是李君侯。”
闻言,守将不再疑虑,就让守城兵卒打开城门。
那个君侯带领着三百溃兵进城没多久,就听到城外喊声大作,一万多名黄巾军,铺天盖地冲向丘县。
丘县守将心中大骇,对着刚进城的那三百溃兵说道:“黄巾军打来了,你们都来帮忙守城!”
战鼓隆隆作响,整个县城仿佛都在震动。百姓们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黄巾士卒由远而至,在距离城墙三箭之地止步,开始调整队形。没过多久,他们就调整好了,大声呐喊着,杀向城门。
官兵们站在城墙上,不断往下射着利箭。就在此时,刚才进城的那三百余人,突然呐喊着杀向城中官兵。
官兵们猝不及防,被杀得人仰马翻,一时间,居然忘了反击。
这三百官兵溃兵,迅速排着整齐的队形,杀向城门。他们砍下吊桥,大开城门,外面的黄巾军全部蜂拥而至。
如此,丘县被黄巾军攻破。守城将领悔恨交加,自刎而死。
78.第78章 折服
战斗来得突然,也结束得迅速。没过多久,丘县的官兵就已经被清理干净。
黄巾军的这场奇袭,出其不意,以微弱伤亡取得巨大的胜利,可以说得上是大获全胜。
却说在曲周,张梁确定王延所说计策,的确是陈旭自己想出来的以后。他对陈旭的态度,就大有改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前倨后恭。
张梁以前,之所以对陈旭不太重视,固然是有陈旭曾经与黄巾军为敌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却是因为他的年龄。
陈旭刚刚及冠,脸色还显得有些稚嫩。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但是这个道理,自古都是如此。
张梁已经四十几岁,才开始对于尚且年幼的王延、陈旭等人,有轻视之心也在所难免。
然而,张梁虽然没有过人的才华,但是他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戴、敬重,绝非侥幸。
他深知自己无才,对于有才华的人,往往能够言听计从。
然而,黄巾军的身份,就早已注定,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不会前来投奔。黄巾军自己的将领,大多都是一些出身低微的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虽然不见得就没有有才华的人。
但是,缺乏教育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那些士子、名士相提并论。莫说这些人,他们可能连一些豪强家中的子弟,都可能比不上。
一个人的聪慧毕竟有限,若是不接受教育,成就不见得会很高。
因此,张梁才会对陈旭刮目相待。
张角把这个计策告诉他的时候,他拍案叫绝。对于自己的兄长,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陈旭年纪轻轻,就能由此见识,可见他的不凡。
张梁不是傻瓜,他深知黄巾军缺乏优秀的统帅,没有智谋之士。
千里马之所以不被人重用,那是因为别人不认识他是千里马。若是千里马,能够展示出了他的潜质,自然会被人重用。
张梁亲自来到陈旭的营帐之中,再三向他致歉,而后向陈旭询问攻打丘县事宜。这才有了黄巾军假扮官兵,夺取丘县之事。
黄巾军击退华雄,俘虏三百余人,那员前来诈城的君侯,正是黄巾军俘虏的一人。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他只好答应帮黄巾军赚开城池。
丘县县衙,张梁龙行虎步走了进来,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
黄巾军识字之人并不太多,他就把清点县衙物资、处理县衙琐事的任务,都交给了陈旭与王延。
张梁走到陈旭面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高兴地说道:“这次夺取丘县,多亏了文昭。若非有文昭妙计,我们不见得能够这么快就攻破县城。”
“不仅如此,这次兄弟们也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张梁出身低微,没有学过贵族的礼仪,作揖什么的他也觉得太过客套。所以,但凡与人亲近,就会勾肩搭背。
陈旭看着张梁挤眉弄眼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熟悉。
此时,他不由想起了前世的一些损友。与他们交往,往往是勾肩搭背、脏话连篇。越是关系好的兄弟在一起,越是随意。
张梁的动作,不禁让陈旭感到一阵温馨、一丝感动。
感动之后,陈旭挣脱张梁的手臂,向他施了一礼,说道:“此战之所以能够胜利,全赖人公将军运筹幄,诸位渠帅亲临前线,以及众位兄弟奋勇杀敌,旭不敢贪功。”
陈旭深知,他只是一个新来的外人,相比起那些老资格的渠帅,也太过年轻。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若是他表现太过抢眼,难免不会遭人记恨。
果然,陈旭说完话以后,张梁身后的众人,脸色都变得好看起来。他们看向陈旭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却不想,张梁脸色一板,说道:“我等虽为义军,却也是赏罚分明。功便是功,过便是过。文昭立下如此功劳,又岂能不赏?”
张梁环顾身后众人,向他们询问:“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些黄巾军渠帅,以前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身心淳朴。他们也都知道,这次若不是陈旭的计策,想要攻下丘县,绝对会是一场恶战。
众人见张梁问话,都小鸡啄米般点头应道:“是极,是极!文昭既然立下大功,自然应当奖赏!”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梁才转头看向陈旭,说道:“文昭年少有为,我还听说你曾与桥公学兵法,得到桥公真传。”
“我虽然没什么见识,却也听闻桥公之名。本来见文昭年轻,我还心存轻视,如今想来,真是羞愧难当!”
“我黄巾军虽众,却缺乏统兵之才。文昭既然有此才能,决不可埋没于此。我意立你为渠帅,调拨三千人,与你本部人马合在一起,归你管辖,不知文昭是否愿意?”
张梁脸色真诚,没有一丝虚伪,坦然说到自己曾经因为年龄的缘故,而轻视陈旭。这种作态,无疑给陈旭留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他这段时间,仔细打听了陈旭以前的事情,了解的越多,他越感到惊讶。陈旭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他以往的行事,都显示出自身的不凡。
如此才俊前来投奔黄巾,他如何不会重用?
他的一举一动,虽然出人意料,却能让人感动,这也许就是农民义军首领的魅力!
调拨三千人马,再加上陈旭的本部的五百人,就是三千五百人马。再封给一个渠帅的称号,这种赏赐,可是实实在在的重赏。
要知道,张角只交给张梁两万人马。
前翻攻破曲周,以及与华雄相持交战,已经损失了五千人。就算加上王延与陈旭带来的三千人马,也不过一万八千。
他留守在曲周的有八千人,带来攻打丘县的人马,只有一万人。这些兵马以前都是一些渠帅的部下,突然分出三千人,无疑会让其他渠帅手下的人马变少。
如此,其他渠帅又会是什么想法?
陈旭不想引起他人的反感,连忙推辞道:“旭资历尚浅,眼前有许多前辈英雄,才能胜吾十倍。我如何敢坐渠帅之位,与诸位前辈并列?”
其余渠帅听说,要调拨三千人马给陈旭,脸色也都不大好看。毕竟,黄巾兵力就只有这么多,陈旭带兵多了,他们的部下就变少了。
这些人虽然淳朴,却也有自己的心思。
张梁既然见识过陈旭的才能,已经开了口,自然不会让陈旭轻易推迟掉。
他对着身后四个说道:“你们每人出七百人,我再把自己的亲兵,调拨两百到文昭帐下,这样就凑够了三千人马。”
那四个渠帅,听说连张梁自己都会出两百亲兵,都大惊失色,连忙说道:“人公将军不可!将军亲兵负责你的安全,如何能够消减?”
“这三千人马,我们几个渠帅平分就是。”
张梁的亲兵一共有五百,都是最精锐的黄巾士卒。若是调拨两百给陈旭,就只剩下三百人马了。这样,战场上如何能够保全他的安全?
挥了一挥手,张梁说道:“似文昭这等人才,我的性命又怎能与他相比?我自己又没有什么才能,对于咱们黄巾军而言,文昭的作用远远要比我大。”
陈旭偷偷打量张梁的脸色,见他那黝黑而又朴实的脸庞,没有一丝虚伪。以陈旭两世的阅历,完全看不出张梁是为了收买人心才这么说。
张梁的一番话,使得县衙中所有人都肃然起敬。他有这种心胸与气度,纵然没有什么才能,也绝对是一个人物。
王延放下手中案牍,排众而出,向张梁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前番在曲周,小将有眼不识泰山,对人公将军多有冒犯,还请将军恕罪!”
张梁哈哈一笑,一把拉住王延的手臂,说道:“君阁直言相劝,何罪之有?”
其余几个渠帅,也都纷纷出言。
平日里,张梁此人很好相处,他们有什么不满,也敢对张梁大吼大叫,这也许就是农民起义军的特点吧。
看到张梁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对于张梁,王延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79.第79章 再次掌兵
王延再次向张梁行了一礼,说道:“卜帅死后,我得到的这个渠帅之位,名不正而言不顺。”
“某数次想要将渠帅之位让给文昭,奈何文昭只是不从。今日,既然人公将军欲封文昭渠帅之位,我愿意将渠帅之位双手奉上!“
王延来到冀州以后,虽然张梁等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但是对于王延,他们其实并不亲热。
说到底,王延曾经杀过其他小帅,夺取渠帅之位。虽然事出有因,很多人仍是接受不了。
再加上,他屡次兵败。最后在东阿被官兵击溃之后,不但没有前来投奔冀州黄巾,反而带领一部分手下占山为王,意图落草为寇。
张梁算得上是个大气之人,他丝毫没有追究王延以前的所作所为。然而,王延以前的行事,却是给人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王延是个聪明人,早已感受到众人的态度。他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一番话来,却是让所有人都刮目相待。
能够如此洒脱的让出渠帅之位,交出手下人马。他给别人的感觉,就不像是一个贪恋权势之人。那么他以前的所作所为,不但不会成为污点,然而会得到别人的敬重。
“此事万万不可!”陈旭伸出右手,大声喊道。
王延为了救他,奔赴千里前去濮阳,虽然最后没能帮上忙,陈旭仍旧欠下了他天大的人情。
若是此时让他接替王延渠帅之位,别人会如何看他?因此,陈旭极力反对此事。
却不想,王延好似铁了心一般,非要让出渠帅之位,甚至不惜以退出黄巾军为要挟。
最后,王延向陈旭深深作了一揖,说道:“文昭,卜帅死后,我为了保证东郡黄巾不四分五裂,不惜向自己的袍泽举起屠刀。”
“每次思念到这件事情,某心中深感愧疚。当日我曾对手下将士说过,‘我王延所作所为,绝非贪图渠帅之位,他日若能寻到合适的人,我情愿将此位拱手相让’。”
“文昭之才,我深知矣!自从东阿与文昭汇合以后,我就想把渠帅之位让给文昭。但是文昭一直推辞不受,再考虑到帐下士卒们的情绪,此事才就此作罢。”
“今日既然已经与人公将军汇合,我决意交出渠帅之位,若诸位不从,某宁愿就此归隐山中,亦不愿领此渠帅之位!”
王延的话,斩钉截铁。众人闻言,又是敬佩、又是感动。
年少而不轻狂,居高位而不恋权。如此行事,如此洒脱,绝非常人所能为。
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最终,陈旭接替了王延的渠帅之位。其余渠帅为了补偿,每人出了两百军中精锐,加上张梁的一百亲兵,一并交由陈旭统帅。
如此,陈旭身为渠帅,手下兵力将近四千。他的实力,哪怕与其他渠帅相比,也毫不逊色。
交割完军中事物以后,陈旭就每日忙着操练士卒。他发现王延处理内务的才能非常出众,就把军中一切琐事都丢给他,自己却每日待在军中,与士卒厮混。
这些黄巾军,他们的身体素质,可能与以前的濮阳义兵相差无几。但是,他们的精神素养,却要远远高于曾经的濮阳义兵。
精神,无形无相,但是对于一支军队而言,却非常重要。战场上千变万化,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永远占到上风。
占上风时,不骄不躁,斩将夺旗固然值得称道。占据下风之时,毫不气馁,打不垮、砸不烂,更值得敬佩。
对于前者而言,几乎所有的队伍都能够做到。但是后者,只有那些有信仰的真正精锐,才有可能做到。而黄巾军,正是有这样的潜质。
这些被逼造反的黄巾军,他们有信仰、有热血。只要操练得当,再配以精良甲胄,很快就能变成一支劲旅。
陈旭骨子里是一名武将,他看到如此优秀的士卒,又怎会不见猎心喜?
军营中,陈旭与士卒们同吃同住,教授他们的武艺、箭术。
经过濮阳士卒倒戈之事以后,陈旭对于帐下士卒,更是关怀备至。他深深地感受到,只要与士卒们真心相对,单纯的士卒们就会拼死相报。
陈旭虽然颁布了严苛的军法,自己却以身作则。手下但凡有士卒家中碰到困难,他都会尽力相助。因此,陈旭总是身无分文。为了吃饱肚子,只能每日与士卒一起吃饭。
在陈旭眼中,他并没有把这些士卒,当做是自己的手下,反而是把他们当做是自己的手足。军中还有一些十七八岁的少年,陈旭更是待他们如同亲子。
主将勇武过人,再加上他爱兵如子、体恤手下,这是每一个兵卒都希望遇到的主将。所以,陈旭虽然成为渠帅时间不长,却已经得到帐下所有士卒的爱戴。
靶场前面,有一位脸色稍显幼稚的少年,他总是射不中靶子,脸上满是懊悔。
陈旭来到他的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紧张,更别颓废。你的姿势不太对,应该这样。”
陈旭一边说话,一边纠正少年的姿势:“对,就是如此。记住,心中不要焦躁。对于一个弓箭手而言,冷静,是他们所必须拥有的素质。”
“对,放松,放松,再放松。不要想太多,只要想着你自己的目标就行。调整自己的心跳,让它平静下来。”
“记住,瞄准了再放,一定要放松。可能你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紧张绷得紧了一些,都会影响箭矢的方向。”
这位少年,因为陈旭得到来,紧张无比。几次射箭下来,仍是射得乱七八糟。
陈旭没有责怪他,只是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教导他。不久之后,这个地方,围拢的弓箭手越来越多。
这些人都知道自家主将箭术非凡,陈旭现在虽然只是在教导那个少年。但是他说的话,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是大有裨益。
围拢的人越多,少年越是紧张,几次射箭仍然不中,脸色涨的通红。
陈旭知道,少年的心乱了。这个状态的他,根本无法射中箭靶。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陈旭对他说道:“没关系,你现在可以去休息一下。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一个神箭手。记住,冷静、自信!”
“没人的时候,你可以练习射箭。五日之后,我再来检查你的成果。”
陈旭望向少年的眼神,满是鼓励。少年感受到自家主将的关怀,鼻子有些发酸,重重点了一下头。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神射手。
转身走了几步的陈旭,突然回身对着少年说道:“一个好的弓箭手,不仅需要准确度,还需要力量。况且,你不觉得一个充满力量的男人,更能得到女人们的青睐么?”
话毕,陈旭先是炫耀般地鼓起了右臂上的肱二头肌,而后挑了挑眉毛,促狭地对着少年眨了眨眼睛。
见到自家主将如此模样,围观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本来紧张的少年,也变得扭捏起来。
像他这个年龄,其实早就可以结婚。因为家贫,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才一直打着光棍。但是在军营中,他没少听到其他人谈起女人,他每次都听得又是羞涩、又是幻想。
说完这样一番话的陈旭,感到一阵轻松。每次他在军营之中,都会感到精力过剩,脑海中,总是会想起女人那白花花的身体。
每次,他只有拼命锻炼武艺,才能稍微缓解一下。
“莫非这段时间,自己的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多?看来是得找个婆娘了。”陈旭摸着下巴,暗暗想到。
“真想知道三国美女貂蝉、大乔、小乔长什么样啊!”
陈旭是个正常的男人,如今已近二十岁,正是春心萌动之时。二十岁尚未成婚,在古代已经算是非常稀奇了。
“哎,貂蝉她们对我而言还太过遥远。还是现实一点,有空了多出去瞅瞅,找几个漂亮姑娘,把阿虎、阿静的事情都给办了。”
他们兄弟三人,至今都未成婚。他和陈虎,还是童子鸡。只有陈静,自从十二岁那年,摸了李家村寡妇的屁股以后,最后不知怎么就跟她勾搭上了。
不幸的是,那个寡妇在几年前的瘟疫中死去了。
80.第80章 前途堪忧
八月秋老虎,时冷时热。
精力旺盛的陈旭,耗尽身体所有的力气以后,洗了一个凉水澡,回到大帐之中。
一个传令兵出现,疾驰而至,对着陈旭大声说道:“人公将军有令,急招渠帅前往县衙议事!”
话毕,传令兵也不等陈旭回答,就向其他地方跑去。
陈旭见状,心中一惊。这个时候召集众人议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不得休息,陈旭带着王延,急忙向县衙赶去。
路上的百姓见到陈旭,满脸恭敬,纷纷为他让路。他们脸上的恭谨之色,完全是发自内心,没有丝毫作伪,也没有丝毫畏惧。
官兵占领丘县的时候,还经常扰民。有些兵痞来到百姓家中,将他们畜养的家畜抢走,宰杀吃肉。
普通百姓家,能够养活自己都很不错了,就算养了家畜,也宝贝得不得了,希望日后能够拿去换些钱财,用以度日。
兵痞们的抢夺,不知断了多少百姓家中的生路。更有甚者,一些军官看到良善百姓家的闺女,抢到军营玩弄。百姓们还都敢怒不敢言。
特别是卢植走了以后,董卓接任主帅之位,他更是带头如此行事。自古,上有所好,下必附焉。主将尚且不自律,更何况其他底层军官?
好在官兵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放纵手下兵卒都如此行事。只有一部分军官,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百姓但凡不从,都会被诬赖成黄巾军的奸细,而后砍掉头颅,杀良冒功。
冀州乃黄巾起源之地,受到太平教很大的影响,许许多多的百姓都是太平道的信徒。张角起义之后,有很多人心中惧怕,不敢揭竿而起。
他们曾经毕竟入过太平教,那些军官如果硬说他们是黄巾军的奸细,倒也说得过去。
同样是一军统帅,卢植所过之处,秋毫不犯,董卓却是恨不得刮地三尺。他的贪婪与残暴,现在已经显露出一丝端倪。
可以说,董卓带领的官兵,对于百姓而言,更甚于洪水猛兽。他们无时无刻不希望黄巾军打过来,赶走这些可恶的官兵。
黄巾军破城以后,百姓们欢呼雀跃,他们拿着家中仅有的粮食前来犒军。
黄巾军推迟不过,只得收下,而后他们攻破豪强的邬堡,将他们家中的财物席卷一空。留下一部分充当军饷,其余的分给穷苦百姓。
黄巾军的此举,虽然得罪了豪强,却赢得了民心。他们每攻破一个地方,都会有很多穷苦百姓参军。
光是整个冀州,黄巾军就啸聚数十万之众。但是,其中大多都是老弱病残,真正的壮年却并不多。
攻破丘县,黄巾军再次增加了一千多精壮士卒。
他们都是新兵,受过官兵欺压,有一颗火热的复仇之心。只要稍加训练,就会成为一支不错的军队。
一千多人看似不多,但是对于一个小县城而言,这个比例,已经非常可怕了。这个时代的人口,远远不如后世,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哪怕一个县城加起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口。
陈家村传承几百年,是远近闻名的庞大村落,整个村子也才只有七八百人。
陈旭、王延来到县衙之内,看到张梁站在地图旁边,皱着眉头。
陈旭急忙上前问道:“人公将军急忙召集我等,所为何事?”
看到陈旭两人,张梁皱着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下。他示意两人过来,而后说道:“我刚得到天公将军将令,让我等守住丘县、曲周,困死威县中的官兵。”
“但是据斥候来报,廮陶方向有郡国兵集结,意图攻打曲周。威县的董卓军,虽然被天公将军拖住,仍旧分出一部分兵力,意图夺取漳河桥梁。”
“曲周只有六千人马,若是官兵兵分两路,前后夹攻,打破曲周。我军前番所有谋划,都将付之东流!”
说到这里,张梁脸上严肃无比。其余渠帅,也是如此。
“我想要率大军前去救援曲周,在丘县只留三千兵马,不知文昭以为然否?”
没有立刻答话,陈旭只是细细看了一下地图,而后向王延问道:“君阁兄不知可有想法?”
陈旭话音一落,众人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王延。
王延亦是死死盯住地图,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向张梁问道:“人公将军,不知派往兖州的斥候,是否传来皇甫嵩的消息?”
张梁答道:“据斥候来报,皇甫嵩刚至兖州境内,想要到达冀州,至少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想了一会儿,王延向张梁行了一礼,说道:“小将有些建议,若是与将军所想有所不同,还请将军勿怪。”
张梁摆了摆手,不悦的说到:“君阁但说无妨,我张梁也不是听不进人话之人。”
王延指着地图,侃侃而谈:“将军若是给地公将军一封书信,让他作出出兵南下的姿态,廮陶郡国兵见状,必然不敢攻打曲周。如此,曲周虽然只有六千人马,却有漳河天险,易守难攻。”
“如今威县官兵粮道已断,官兵必定人心惶惶。皇甫嵩将至冀州,无疑给官兵带来一丝希望。他们若想突围,必定会向南攻打丘县,与皇甫嵩汇合,而非攻打有漳河天险的曲周。”
“如此,曲周之危不足为虑。”
“官兵突围,必取丘县,但是凭借丘县现在的人马,很难阻拦官兵突围。为今之计,我等不但不能够向曲周调拨兵力,反而要从曲周调来援军。”
一语落下,满堂皆惊。众人细细思量王延的话,而后纷纷点头。
“啪!啪!啪!”
张梁咀嚼王延的话之后,满脸欣喜,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
“若非君阁直言,某必定铸成大错!”
若是果真如王延所料,他们只需死守丘县十日,官兵的粮草就会彻底消耗一空。就连他们的战马,恐怕也会被杀光。
到那个时候,黄巾军再去攻打官兵,绝对会是吹枯拉朽般的胜利。
众人都沉浸在以后攻破官兵的巨大胜利之中,除了王延,没有一人注意到陈旭的脸色。
王延深知陈旭才华,见他没有出声赞同,也不恼怒,向他询问道:“文昭眉头紧锁,可是我所说策略有不妥之处?”
众人闻言,这才想到陈旭,都把眼睛看向陈旭。
这时的陈旭,他忽然想到历史上‘司马懿克日檎孟达’的事情。自古善战之人‘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若是皇甫嵩倍道而行,半月可至丘县。
想到这里,陈旭肃然说道:“按照正常行军,皇甫嵩一月有余才能抵达丘县。然,皇甫嵩乃世之名将,岂不知‘兵贵神速’?”
“若是官兵倍道而行,半月即至矣!”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而后计算了一下,脸色才舒缓开来。
一个渠帅说道:“文昭莫忧,纵然皇甫嵩半月即至,董卓军也早已粮尽兵败。届时,我等与大贤良师合兵一处,何惧皇甫老贼?”
皇甫嵩击溃豫州黄巾,屠杀战俘之事,早已在天下传开。所以,黄巾军对于皇甫嵩都是深恶痛绝,恨不能生食其肉。提起他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话。
摇了摇头,陈旭继续说道:“纵然董卓军中只剩下五日粮草,亦能拖到皇甫嵩前来救援。”
县衙众人,面露不信之色,只有张梁问道:“文昭何出此言?”
陈旭冷笑几声,说道:“威县虽是小城,亦有不少百姓,若是官兵实在无粮,肯定会劫掠县中百姓。若是粮草仍是不足,杀人就食之事,董卓也不见得做不出来。”
王延毕竟年幼,见识不广,他颤声说道:“他们可是官兵,如何会做此等事情?”
其他人闻言,却感觉一阵寒气从脚底冲了起来。他们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很多人也曾感受到饥荒的可怕。
他们中间,更是有人曾亲眼见过人吃人的事情。若是官兵真饿到一个地步,不见得不会杀掉百姓吃肉。
陈旭继续说道:“董卓出身西凉,那边汉胡杂居。受此影响,董卓以及他帐下西凉兵卒,个个凶悍不已,没有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
张梁脸色非常难看,若是果真如陈旭所言,等到皇甫嵩北上以后,黄巾军还未消灭威县官兵,则黄巾军危矣!
81.第81章 董卓
很多事情,只是不容易想到,一旦想到,就会豁然开朗。
无论是皇甫嵩会倍道而行,奔袭丘县;还是董卓缺粮之后,会劫掠百姓,甚至杀人充饥。
以常理来看,都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但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若陈旭说言不错,黄巾军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不妙。
夫智者,当防患于未然。拥军作战,统兵而行,当慎而慎之,稍有大意,就万劫不复。
张梁面沉如水,恭恭敬敬向陈旭行了一礼,真切地说道:“现今情形,还请文昭教我!”
忽然受了自家主将一礼,陈旭心中骇然。他连忙回礼,口中说道:“某何德何能,敢受将军如此大礼?”
张梁起身,肃然说道:“我兄弟三人出身卑微,见惯了百姓生存的艰难。大家可以看看,我们没来丘县之前,兵非匪而犹胜匪,民非贼而被污成贼。”
“兄长自以为建立太平教,率领天下百姓揭竿而起,就能够推翻汉室,构建太平世界。”
“然,时至今日,黄巾起义虽然声势浩大,却寸功未立。反而在官兵的逼迫之下,节节败退。”
“如今,兄长对我寄予重望,希望我这路人马能够截断官兵粮道,歼灭冀州官兵,而后再与皇甫老贼决一死战。”
张梁面色潮红,他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我黄巾军的生死存亡,太平盛世能否实现,就在现今。”
“胜了,这将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些被压迫的、正在观望的百姓们,将看到汉室外强中干的本质,必将蜂拥而起,推翻这个腐朽的统治!”
“败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以及我们身后的家眷,都将死无葬生之地!而那些刚刚看到曙光的贫民百姓,也只能继续生活在黑暗中。”
张梁的一番话,使得众人热血沸腾。
他们梗着脖子,大声喊着:“不成功,便成仁!”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以我鲜血,铸造太平!”
一种坚定而又惨烈的气势,从众人身上散发出去,颇有一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陈旭自己也被震撼到了,他深深地感受到,这些人心中的执念,感受到他们对于太平世界执着的追求。
曾经,每当他看到历史上张梁战死以后,黄巾军投河而死的有五万多人时,心中总是震撼不已。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黄巾军当时的心情。长久的被压迫,已经使他们,有了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信念。
当黄巾军的天公将军病死,人公将军战死以后,这些黄巾军,就已经知道他们失败了。
理想破碎的他们,不愿投降,更不愿像以前那样活着。所以,他们都由投河而死。
张梁目光灼灼的盯着陈旭,恳切地说道:“我黄巾军已经没有了退路,天下被压迫的百姓,也没有了退路。”
“如今,只有全歼董卓所带领的官兵,我黄金军才有一丝胜利的希望。文昭,你可愿助我?”
正在思考着五万黄巾投河而死的陈旭,突然听到张梁的问话,有些措手不及。
张梁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深深向他作了一揖,说道:“我黄巾军中有文化的人并不多,似文昭这般,被闻名天下的名士教导过的人,更是没有。”
“我黄巾军的危机,所有人都没看到,只有文昭一人看清。”
“文昭既然能够看到这一点,就一定有应对的良策,还请文昭不吝赐教!”
县衙中的其他渠帅,亦是齐声说道:“还请文昭不吝赐教!”
感受到众人热切的眼神,陈旭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他向后退了几步,朝众人回了一礼,说道:“蒙诸位不弃,信得过我陈旭,我必将竭尽全力!”
威县,董卓暴跳如雷。这几日,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传来,使得本就脾气不好的董卓,更是如同一个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燃。
他帐下的将领,都畏惧地看向董卓。
董卓对着帐下将领大声骂道:“让你们抢劫劫起来,一个个勇猛无比。打起仗来,却屡战屡败。”
“自从卢公离开以后,我花了大笔钱财,好不容易贿赂十常侍,才求来这个全军统帅的位置。却不想,先是曲周失守,而后又是丘县失守。”
“攻打张角那厮,也是毫无寸功!如此,朝廷诸公会如何看我董卓!”
董卓口中的卢公,就是卢植。他虽然出身地方豪强,为人暴躁,但是对于卢植这等名闻天下的经学家,却是敬重有加。
将众人大骂一通,董卓还不解气,拿起案几上的竹简,直接朝华雄身上砸去:“你这个废物!让你带领五千官兵去攻打曲周,你不但没有攻下,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连一个无名之辈都拿不下,还敢说自己是西凉第一勇士?”
华雄看到竹简朝自己飞来,也不敢躲避,头盔直接被竹简砸掉在了地上,他也不敢去捡。毕竟,若不是他跟陈虎单挑,僵持在那里,也不会使得曲周城的战况骤变。
董卓又发了一通脾气,把在场众人全部骂了一遍,居然有些喘气。
他狠狠吸了两口气,停顿了一下,才对众人说道:“你们都说说,如今我军粮道被断,处于黄巾军包围之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听到的董卓的话,众人这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华雄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头盔。在场众人,很多都是董卓的老部下,他们了解董卓的脾气。
在董卓大骂众人的时候,不能顶嘴。只要他骂够了,自己就会停止。
董卓此人,虽然脾气暴躁,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残暴。但是总体来讲,他对自己的部下还是不错的。不然的话,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人对他忠心耿耿了。
董卓的属下,大多都是西凉人士。那里汉胡杂居,民风彪悍,强者为尊。
史书上记载董卓,说他‘少好侠,尝游羌中’,‘性粗猛有谋’。
董卓不仅体魄健壮,力气过人,还通晓武艺,骑上骏马,能带着两鞋弓箭,左右驰射。
他那野蛮凶狠的性格,以及粗壮强悍的体魄,使得当地人们都畏他三分。不仅乡里人不敢惹他,周边羌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羌族首领豪帅为了保全自己,都要极力迎合趋附董卓,以求暂时相安无事。地方豪帅们,经常带着大量的牲畜和财物,前来拜望董卓,与他称兄道弟。
正是这样一个人,才能在西凉那个地方立足,而且势力慢慢壮大。不提他的残暴,不得不说,董卓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
大帐之中,一个青衣儒士走了出来,对着董卓说道:“主公,事到如今,其余官兵我们大可不管,只要保住那些跟从我们从西凉过来的士卒就行了。”
董卓闻言一愣,问道:“文优此言何意?”
说话的文士正是李儒,是董卓的首席谋士。历史上董卓进京、废立皇帝、毒杀废帝刘辩,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事件之中,都有此人的身影。
可以说,董卓乱政,使得到大汉威严扫地、诸侯并起,李儒功不可没。
“主公接替卢公之位,与黄巾交战以来,屡战屡败。朝中本来就有很多人对主公心存不满,如此良机,他们又怎么不会在陛下面前进谗言?”
“所以,现在主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躲避陛下的责罚,而非这场战争的胜利。”
董卓闻言,心中大惊。
他与黄巾交战日久,寸功未立,反而数次兵败,丢掉两座城池。若是他被朝中众人弹劾,丢官罢职,恐怕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
“文优救我!”董卓霍然惊醒,一把抓住李儒的手臂,大声说道。
大帐之中,董卓的其他心腹,也是心中大惊。他们的利益与董卓休戚与共,董卓被朝廷责罚,他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儒的眼中,散发出智慧的光芒。
他微微一笑,说道:“主公勿忧,只需派人前往洛阳,给张让他们多送点财物,即可逃脱朝廷的责罚。”
听到李儒的话,董卓才一拍额头,暗骂自己愚蠢。十常侍贪婪无度,陛下荒唐无比。他们就连官职都拿来卖,区区罪名,如何不能花钱洗清?
82.第82章 李儒三策
十常侍贪婪无度,董卓虽然心疼钱财,但是如果能够保住自己官职,就不怕捞不回来。
他不再纠结,继续向李儒问道:“文优,我等粮道被断,该如何是好?”
日后纵然能够逃脱朝廷责罚,也要先保住性命才行。
威县已经被黄巾军彻底包围,如今粮道被断,数万黄巾军虎视眈眈。哪怕是董卓本人,亦是感到有些心惊胆战。
李儒脸上仍是波澜不惊,缓缓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主公选择。”
董卓闻言大喜,急忙问道:“文优教我!”
董卓为人粗犷,但是对于那些有名望士子,往往却是敬重有加。这点从历史上董卓进京以后,大肆拉拢士人就可以看出。
说到底,他只是地方豪强出身,在那些世家大族这些真正的贵族眼中,无疑是个暴发户似的存在。
士族们几百年来养成记的傲气,又岂能轻易改变?
董卓在西凉虽然呼风唤雨,备受敬重,但是在这些人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乡下土包子。
况且,西凉乃贫瘠荒凉之地,这里虽然民风彪悍,却是缺少读书人,更是缺少名扬天下的士人。
李儒是一个寒门士子,他有惊世才华,却苦于无用武之地。后来遇到董卓,董卓对他的才华称赞不已,数次邀请李儒来到自己帐下用命。
李儒投奔董卓以后,董卓更是对他言听计从,这更让李儒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汉代的寒门士子,虽然不乏才华横溢之辈,但是相比起豪门士子,他们却更难出头。所以一旦遇到伯乐,他们便会拼死报答。
有很多人误以为鬼才郭嘉是寒门士子,其实并非如此。郭嘉少年之时,就喜欢与长者交谈,常使长者们自愧不如。
郭嘉更是交游广阔。
他的朋友遍布天下,长者如名士田丰、程昱,年龄相仿者如荀攸、荀彧,都是他的至交好友。
郭嘉以前曾被好友田丰鼓动,让他投奔袁绍。后来郭嘉宁愿在家闲置六年,也要弃风头正盛的袁绍而去。有很多人就说,是因为郭嘉出身寒门,不受袁绍重视的缘故。
事实并非如此。
当时,袁绍其实对郭嘉极为敬重,更是厚礼待之。但数十日一过,郭嘉便看出袁绍不懂得用人之道,非成大事之人。于是,郭嘉毅然离袁而去。
袁绍如此心高气傲,若是郭嘉果真出身寒门,又怎会厚礼待之?
李儒此人,生卒年不详,哪里人氏亦是无从考究。但是,以一介士人的身份,投奔到身为地方豪强的董卓手下,就可以看出他出身不好。
若是果真出身大族,以士人们眼高于顶的作风,如何会正眼去看董卓这个地方豪强?
要知道,哪怕日后董卓权倾朝野之时,那些士人也未曾真正投奔他,只是惧怕他的权势,与他虚与委蛇罢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李儒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只有董卓这个粗鄙武夫看中。伯乐相中了千里马,千里马又怎么会不以死相报?
所以,历史上的李儒,可以说是对董卓尽心尽力,为了董卓能够站在权力的巅峰,不惜背负一世骂名。
谋士分很多种类型,有善于军事的如张良,有善于筹集钱粮的如萧何。而李儒这一类谋臣,则是善于勾心斗角的谋略,有如陈平。
这类谋士不仅计谋阴狠,而且善于明哲保身。
历史上,后来的董卓,由于大权在握,就开始不听李儒之言,最后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但是历史对于李儒的记载,却说他最后不知所踪,并非像演义中记载的那样,被自家家奴绑来献给吕布。
董卓部下击败吕布,挟持献帝以后,李傕还推举过李儒为侍中,但被汉献帝拒绝。等到李傕被曹操击败,李儒就不知所踪。
李儒曾助纣为虐,更是毒杀前任皇帝、皇妃,可谓是恶贯满盈,被天下人唾弃。
他深知,在众人没有明目张胆的举兵造反之前,无论哪路诸侯抓住了他,都会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他才会隐姓埋名,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三国时期的谋士,得以善终的并不多。然而如同李儒这般阴狠,工于心计的谋士,却往往懂得明哲保身。
贾诩、程昱、李儒,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却说威县大帐之中,李儒排众而出,来到地图面前,缓缓说道:“下策,派兵劫掠威县内外,裹挟百姓进城。死守城池,静待皇甫将军援军。”
众人闻言,都是不解,问道:“军中粮草,不足十日之用。就算能够劫掠一些粮草,亦不能支撑半月。依照路程来看,皇甫将军要一月以后才能到达,那时我等岂不都要被饿死?”
李儒脸上露诡异的笑容,说道:“皇甫将军乃世之名将,深知兵贵神速。他若是倍道而行,半月可至。若我军粮草耗尽,仍可杀人就食,熬到皇甫将军前来,易如反掌。”
李儒的话,风淡云轻,却让众人浑身发冷。‘杀人就食’,哪怕残暴如董卓,若非逼不得已,也不愿如此行事。
摇了摇头,董卓问道:“中策所谓何计?”
“中策,命令其余官兵死守威县,主公直接带着帐下心腹,以及西凉儿郎从丘县突围。”
“黄巾军占据丘县,我们可能很难攻下这座城池。但是,若只是绕过这座县城了,却是轻而易举。”
李儒的每一个策略,都是如此惊人。
这条计策,是要抛弃其余数万官兵,只保存董卓手下的实力。
官兵若是想要全部离开威县,广宗黄巾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官兵执意撤退的话,先不说董卓又会多了一个弃城而逃的罪名。若是张角在后面追击,官兵很有可能会迎来一个大溃败。
所以说,使用中策,那些被留在威县的官兵,就会成为弃子,成为吸引广宗黄巾军的诱饵。
犹豫了一下,董卓问道:“让这些官兵死守威县,他们会答应吗?”
李儒哈哈大笑,说道:“此事何难,只需告诉他们,主公将亲自带领本部人马,前去攻打丘县即可。”
董卓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帐下的其他将官,看向李儒的眼神,却变得畏惧起来。
这人虽是一介儒士,却心狠手辣若斯。动动嘴皮子,就决定了数万人的生死,真是可怕的人!以后若无必要,绝对不能招惹此人。
这条计策,董卓还觉得可以接受。
反正他现在一败再败,注定会被朝廷责罚,根本不用再考虑镇压黄巾的事。而是思考如何保存自己的实力,而后买通十常侍,为自己洗脱罪名。
他仍不死心,继续问道:“上策是何计?”
闻言,李儒脸色一肃,说道:“上策,兵分三路。一路驻扎威县,拖住广宗黄巾。而后派出第二路人马,大张旗鼓前去攻打丘县。”
“如此,丘县黄巾兵力不足,必然震动。他们以为曲周有漳水天险,易守难攻,必会麻痹大意,而后从曲周调遣黄巾支援丘县。”
“我们再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派遣精锐之士,奔袭曲周。”
话毕,李儒一指地图上的曲周城,脸上满是狂热。他喜欢这样指点江山的感觉,更喜欢看到因为自己的计策,而改变整个战场的胜负。
考虑了一会,董卓摇了摇头,说道:“黄巾军中,亦不乏智谋之士。这条计策虽然可能成功,却有风险。”
“先不说能否迷惑黄巾军,让他们把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丘县。哪怕他们果真如此,漳水易守难攻,恐怕也难以渡过。”
李儒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只要黄巾军被官兵迷惑住了,官兵大可晚上偷偷来到漳河,伐木渡河,而非直接夺取漳河桥梁。
李儒了解董卓,知道一旦他下定决心,就不会更改,所以不再劝说。
董卓看着帐下的心腹众人,说道:“我意采纳文优所献的中策,尔等可有异议?”
能够保全性命,他们自然不会反对,都齐声应诺。
83.第83章 流言四起
李儒提出三策之前,他早就料到董卓的选择。但是,他心中仍然抱有一丝期待。
如今幻想破灭,他也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的谋士,献策之时往往喜欢给出上、中、下三策。
下策,一般都是最不好的,决策之人也很少会选择这条策略。
上策,虽然前景美好,却有很大风险,若是稍有不慎,其结果可能连下策都不如。当权者往往也不会采纳这条策略。
而中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最为稳妥,是当权者们选择最多的策略。
此时的陈旭,还显得非常稚嫩。他虽然有些眼光,但是与那些三国顶级谋士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就拿此事而言,他幸好没有听到李儒所献的三条策略,不然的话,肯定会吓得冷汗淋漓,羞愧不已。
陈旭想到了开头,却没料到结局。
他所看到的,只是李儒所献的下策。若是董卓选择那条上策,黄巾军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黄巾军还能与官兵对峙,细细谋划,哪怕丢掉两座城池,也没什么。
现在每拖一天,皇甫嵩所带的官兵,离这里就更近一分。若是真让皇甫嵩与这里的官兵汇合,黄巾军的结局将不言而喻。
皇甫嵩不是董卓,更不比卢植差。
就连卢植带领三万大汉精锐官兵,都能屡败黄巾军近十万大军,更何况是皇甫嵩?
唯一值得庆辛的是,董卓并没有选择上策。他抛弃了威县的所有官兵,带领着自己的几千部曲,朝丘县赶来。
丘县县衙,张梁等人得知董卓亲自带兵过来,脸上都很严肃。
他们以为董卓亲征,是下定了决心要攻破丘县。几位渠帅不断督促着黄巾士卒,让他们深沟高垒,加固城墙。
一棵棵树木被砍成几段,做成滚木,而后搬到城墙之上;一块块石头,也被百姓们搬了上来。
受过官兵欺压的百姓,自然希望黄巾军能够守住城池,所以纷纷主动请缨,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
城门口,探马来回穿梭,一日数十探。
董卓所带兵马每日到了何处,都会有情报传到丘县之中。
董卓军越来越近,丘县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这日,为了防止细作混入城内,除了每日进出的探马,整个丘县已经变得只许出,不许进。
董卓帐下大多都是骑兵,哪怕带着辎重,第三日也已经来到丘县境内。黄巾军见状,紧守城池,各部人马严阵以待,时刻准备防御官兵攻城。
但是,官兵却对丘县视而不见,他们摆出防御的姿势,警惕防备黄巾军突然出城攻击,而后绕过这座县城了,直接往南方赶去。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黄巾军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却一拳打到了空气之中。
陈旭站到城墙上,紧紧盯着远去的官兵。突然,他一拍城垛,大叫一声:“原来如此!”
自从探马报告了董卓前来丘县的人数,陈旭就一直隐隐感到不对。
因为,董卓带来的兵马,几乎都是骑兵,而且人数也不多,只有三千余人。
骑兵不善攻城,哪怕是一些没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更何况是久经沙场的董卓?黄巾军因为这个缘故,曾经还都议论纷纷。
直到现在,陈旭才知道,董卓这是要丢下威县的官兵逃跑啊!
他高估了自己的智慧,也低估了董卓的胆大妄为。陈旭如何都没想到,在这个天下尚未大乱的时候,董卓居然敢如此行事!
他急忙离开城墙,来到张梁面前,将自己的猜测告知张梁等人。
众人闻言,亦是面面相觑。
有一个渠帅当即出声喊道:“既然这样,我们又岂能让这些官兵轻易离开?还请人公将军下令,让我带领本部人马,前去追杀董卓那厮。”
张梁并没有因为陈旭一次判断失误,就轻视他,还是先征求他的意见,问道:“对于此事,文昭怎么看?”
说实话,陈旭这个时候有些沮丧,也有些羞愧。
自从被桥玄夸赞开始,到东郡屡次击败黄巾军,再到上次奇袭丘县。陈旭可谓是一直顺风顺水,以至于他有些骄傲自满,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直到今日,被董卓军当头棒喝,他才晓得自己小觑了天下英雄。
这时的他,才知道孙子兵法为何开篇就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战场之上无小事,需要谨慎再谨慎。哪怕一个小小的疏忽大意,都可能葬送全军的性命。
好在这次董卓军只是逃跑,并没有给黄巾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然的话,陈旭真的要追悔莫及了。
猛然听到张梁的问话,陈旭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着地图,仔细思考着。
像演义中所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每个谋士、将领,他们在思考计策的时候,都要经过仔细推敲,等确认这条计策可行之后,才会实行、或是献给自己主公。
这不是优柔寡断,而是谨慎。
这一次,陈旭把自己带到官兵的位置。他仔细思考着,若自己是官兵,会怎么做?
良久,当他突然想到暗度陈仓的典故以后,浑身上下冷汗淋漓。他猛然睁大眼睛,说道:“失策矣!”
众人见陈旭一惊一乍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大吃一惊,七嘴八舌的向陈旭询问,是否有什么问题。
陈旭对众人说道:“董卓带领他的部下撤走,我等无需追击。”
“自他领兵以来,屡战屡败,这次更是丢弃数万官兵,独自逃跑。洛阳那些达官贵人,肯定会参他一本。如此,董卓及他的部下,不足为虑!”
“况且,董卓帐下全是骑兵,我等以步卒追击,先不说追不追得上,哪怕能够追上,亦是很难战胜。”
“董卓这一路人马,我并不在意,我所虑者,唯曲周尔!”陈旭指着曲周,对众人说道。
王延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他以前在众人面前分析过,曲周城可谓是固若金汤。现在陈旭却说他很担心曲周城,这种说法,无疑是推翻了王延以前的分析。
其余人等,亦是一脸不解。
陈旭没有理会众人不同的表情,继续说道:“韩信曾经两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获得巨大的胜利。”
“若是官兵之中有智谋之士,派兵佯攻曲周桥头,吸引曲周守军注意。而后让人在其他河段,暗暗伐木渡河,则曲周危矣!”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凛。
陈旭继续说道:“好在官兵没有行此计策,将军可派人前往曲周送信,告知曲周守将,密切注意漳水上下河段,易于渡河之处。”
张梁不敢怠慢,虽然他不认为官兵之中,有人能够想到这个计策。但是为了保险,还是派遣了两千黄巾军过去,并且送了一封书信,让曲周守将小心行事。
董卓的意外撤退,使得威县官兵只剩下两万出头。
这几日,城中流言四起。先是有人说城中无粮,官兵以后会杀人就食。
这条流言,使得威县百姓人心惶惶,有很多人想逃出城外,都被官兵抓了回来。
第二条流言,却在官兵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条流言中说,董卓把威县的官兵当做吸引黄巾军的诱饵,自己却率领亲信弃城而逃。
才开始,并没有人相信董卓会这么做。但是,随着时间越推越久,前去攻打丘县的董卓仍是杳无音讯。
再加上董卓自己的亲信,果真全部不在城中,官兵们更是人心惶惶。因为军中缺粮,他们的伙食越来越差,现在已经无法填饱肚子。
于是,城中开始产生暴乱。那些官兵已经认定自家主将弃城而逃,纷纷要求撤退。
好在几个将领有些决断,将那些叫嚣最严重的一些人枭首示众,这才镇住了骚动的官兵。
城中百姓家中,粮食早就被抢劫一空。
这段时间,有很多百姓已经坚持不住,纷纷饿死。有些饿得眼红的百姓,已经开始把那些饿死之人的尸体,拿去吃掉。
84.第84章 水淹
这一日,威县之中又有一条流言传开。
说是北上的皇甫嵩部,在渡过黄河的时候,被黄巾军半渡击之。官兵折损大半,被迫退守濮阳城。
这条流言的出现,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失去希望的官兵,更是人心浮动。
很多官兵长久无法吃饱饭,真的开始杀人就食。他们心中恐惧不已,每日更是四处强掳妇女,而后将她们带到军营,玩弄致死。
才开始,官兵中的将官还试图制止他们的行为。但是面临已经渐渐失控的官兵,他们也是有心无力,最后只能放纵行事。
他们的这个举动,无疑让本就受尽压迫的威县百姓,开始了大规模的反抗。
在饥饿、欺压、死亡的三重压迫之下,百姓们赤手空拳,向官兵发起了进攻。
战斗是惨烈的,结局是悲惨的。
这些官兵,都是整个大汉帝国的精锐。他们纵然现在已经濒临崩溃,也绝对不是这些赤手空拳的百姓,所能撼动的。
鲜血染红了街道,整个县城都笼罩在悲痛与恐惧之中。
在官兵的屠刀下,百姓们再次沉默了,只是心中的怒火与仇恨,已经更加浓烈。
就在此时,丘县的黄巾军也已经赶了过来。
统兵主将乃是陈旭,他带领七千黄巾前来支援,其下还有一个渠帅。而张梁,却带领了三千兵马亲自驻守丘县。
加上张角原来的七万黄巾军,现在的威县附近,已经集结了将近八万人马。
张角调集了所有军队,将威县围得水泄不通,每天强攻四个城门。
陈旭带领着七千人马,还未见到张角本人,就得到了他的秘密军令。看着这纸军令,陈旭在心中暗暗叹服。
此时他不由想到,若是张角不死,这个天下的走向,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非常好奇,这个能够啸聚百万之众,动摇整个大汉根基的奇男子,又会是怎样一个人物?
黄巾军已经强攻了威县两日,他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的攻城,使得小小的威县的摇摇欲坠。
官兵本来就军心浮动,再加上守城的损失,官兵的人数现在只是堪堪达到两万人马。
他们分到四门守城,在将近七万黄巾军不分昼夜的攻击下,已经身心疲惫。
城墙上,一个将官捂着受伤的胳膊,来到威县守将身旁,哽咽的说道:“将军,下令突围吧!”
“董卓那厮抛弃了我们,皇甫将军也被黄巾军击败,我们还坚守在这里干嘛?”
“军中早已断粮,若不是上次百姓暴动,我们杀了很多人,用他们的尸体充当粮草,恐怕现在真的要杀人就食了!”
“将军,我们是官兵,不是土匪,更不是畜生。作为保家卫国的官兵,百姓们现在却是如何看待我们?”
这员将官,是那种比较正直的人物,虽然现在,几乎所有官兵都军纪败坏,但是他仍然极力约束自己部下。可以说,此人无愧于一个帝**人的身份。
听到这个将官的话,守城将领也是一脸痛苦:“你所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但是,整个威县已经被黄巾军团团围住,想要突围,何其困难?”
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出现,大声喊着:“将军,将军,黄巾军将东门的军队全部调到了北门。现在整个东门,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千黄巾!但是北门已经摇摇欲坠,将要被黄巾军攻破了!”
听到这个消息,守城将领与那个受伤的将官对视一眼,脸上居然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城外,张角咳嗽了几声,看着从东门突围的官兵,脸上露出了笑容。
“咳咳!”
突然,他用一个手帕捂住嘴巴,更加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身旁的亲兵首领见状,急忙来到张角后面,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脸上露出悲切的神色。
他是张角的一个弟子,更是他的族子。自从张角开始建立太平道,他便追随在张角身旁。
这段时间,他知道大贤良师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到晚上都剧烈的咳嗽,经常还咳出鲜血,有时候,甚至整晚都无法闭眼休息。
张角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体将近油尽灯枯。
他为了稳定军心,一直瞒着帐下诸将,更是叮嘱他的亲兵首领,莫要将他的病情透露出去。
他咳嗽了良久,伸开手,发现手帕里面全是鲜血。
“大贤良师!”那个亲兵首领双目通红,在心底默默念着。
悄悄将手帕收了起来。张角振作精神,对着帐下士卒高声喊道:“贼人从东门突围,已经中计!留下一万人马,清理威县官兵余孽,其余将士随我追击官兵!”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回应张角的,是狂热的口号声。
攻城之战,围三缺一,虚留生路,敌疲我逸的打法,贯穿整个中国的战争史。东门黄巾军的撤退,正是张角给官兵留下的一个陷阱。
围三缺一的打法,但凡读过兵书之人,都会有所了解。所以,想要让对方中计,还要细细谋划。
张角一开始下令黄巾军,让他们包围威县,四门齐攻。等到官兵身心俱疲,萌生退意的时候,再故意放出一条生路。
这时,哪怕官兵主将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也不得不朝里面跳。因为,哪怕将领知道这是陷阱,普通士卒却不会这么想。
在他们眼中,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即使违背主将将令,他们也会突围。
官兵将领若是带着官兵,置之死地而后生,哪怕突围会遭受埋伏,也能逃出去一部分人。
他若是执意不突围,军中必然哗变,这才是真正的死路。
所以说,这是一个阳谋。
使用围三缺一这条计策,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太早的话,官兵没有被逼上绝路,不见得会去突围;太晚的话,逼迫官兵过甚,有可能将他们逼成哀兵。
哀兵必胜的道理,虽然不见得完全正确,却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将近两万官兵,他们都是大汉帝国的精锐的部队,却不想,今日被这群农民起义军逼到这个地步。
可以说,他们不是败在黄巾军的手上,而是败在大汉帝国自己的手上。
像卢植这样的儒将,朝廷不但不重用,反而将他下在狱中。似董卓这般残暴、自私的人物,却能够通过贿赂宦官,获得主将之位。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董卓虽然在凉州混得风生水起,但是黄巾军不是那些胡人,张角也不是那些部落首领。
官兵们连续奔跑了一日,黄巾军却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只是衔尾追杀。很多跑得慢的官兵,都死在黄巾军手上。
现在,他们的体力几乎都达到了极限。
官兵将领,问着一个熟知本地地理的人,道:“这是哪里?”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说道:“我们现在已经逃到了广宗境内,前面就是清河,是漳水的一个支流。河上只有一个桥,名叫界桥。”
官兵将领闻言,脸色一变,说道:“不好,黄巾军肯定已经占领了界桥,我们现在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其余将官闻言,亦是脸色大变,七嘴八舌的说到:“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熟知地理的人,好似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
还好官兵将领注意力一直放在这人身上,急忙向他问道:“你刚才为何欲言又止?”
那人答道:“其实清水除了界桥以外,还有一个位置可以渡河。”
众人乍闻喜讯,大喜过望,都急忙问道:“快说,何处可以渡河?”
怪不得众人这么急切,现在前有大河,后有追兵,官兵们逃跑一日,人困马乏。
若是他们能够渡过清河,就可以进入清河郡。到时候,就不怕黄巾军继续追杀了。
那人道:“那里是一处浅滩,河道宽广,却水流湍急。大部分时候,寻常人只要能够抵住水流冲击,就可以涉水过河。但是现在,我却不知清水河中有没有涨水。”
官兵们改了方向,朝那处浅滩奔去。现在的他们,已经没了退路,只能赌上一把。
再次奔行五里有余,待官兵们探到可以涉水而过时,全都欢呼起来,众人争先恐后的朝河对岸跑去。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上游的河水,如同怒涛一般往下游奔来。正在过河的官兵,惊恐地大叫着,拼命向河对岸跑去。
85.第85章 张角
洪水滚滚而下,正在过河的官兵,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他们拼命奔跑着,希望能在洪水下来之前,回到河岸之上。
但是,水流的速度也太快,洪水也来得太巧,正好赶到几乎所有官兵都下到河里,这段洪涛才狂奔而来。
“轰隆隆!”
洪水冲了过来,那些还来不及上到河岸的官兵,都被冲到了河中。
根据‘瓶颈效应’与‘木桶原理’,一条河段,越是浅滩,水流也就越快。这处浅滩水的流速本就很快,好在一开始水很浅,官兵们还勉强支撑得住。
现在,当大洪水冲了过来之时,这处浅滩的水流变得更急。哪怕那些会游泳的官兵,也无法在洪水的冲击力下幸免。
惊魂未定的官兵,只剩下三分之一人马,还有一部分过到了河对岸。
“杀!”
河对岸,一支黄巾军呐喊着杀了过来。早已被洪水吓住,丢盔弃甲的官兵,再加上逃跑一日,体力早已耗尽。他们如何是这支养精蓄锐黄巾军的对手?
两员黄巾军大将,他们冲杀在最前面,纵横驰骋,手下并无一合之敌。
他们正是陈旭与陈虎。
没过多久,黄巾军就将这些过河的官兵,杀得七零八落。毫无反抗意识的官兵,最后全都跪地投降。
尚且来不及过河的官兵,看着那些要么被洪水冲走,要么被对岸黄巾军杀退的官兵,心中庆幸不已。
他们的庆幸并没有维持多久,只见一杆‘张’字大旗,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数万黄巾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官兵们惶恐不安,见到自家主将也被洪水卷走,群龙无首的官兵,呐了一声喊,四散而逃。
河对岸的陈旭,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大局已定,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下令,让黄巾军顺着河流向下,追杀那些会游泳的漏网之鱼。
很多官兵都会游泳,只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洪水卷走。若是等到水流稍缓的地方,他们可能就会游到岸上。
如今皇甫嵩即将北上,黄巾军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消灭官兵的有生力量。
现在每逃出一个官兵,日后对于黄巾军,就多了一份威胁。时至今日,陈旭已经彻底把自己当做黄巾军的一员。
他在这个时代,看到的黄巾军,与历史书上描写的完全不一样。这些黄巾军虽然以宗教为纲领,有时候显得非常盲目。
但是,说到底,他们只是被逼造反的百姓,他们只是向往美好的生活罢了。
不管是面色黝黑,有些老实巴交的张梁,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大贤良师,他们都让陈旭从心底感到佩服。
这时的陈旭,才知道为何卢植领兵攻打黄巾军的时候,他虽然屡次获得胜利,仍旧不敢大意。反而挖掘壕沟,制造攻城器械,准备打持久战了。
如同张角这样的人物,并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对手。
值得讽刺的是,卢植用了正确的战术,反而使得宦官左丰,在灵帝面前进谗言,说他畏敌不前,贻误战机。
历史上,由于张角死的很早,而且一开始就遇到卢植这样的名将,所以没有什么辉煌的战绩。就连之后与董卓交战,屡战屡胜之事,史书上都没有详细记载。
陈旭来到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亲眼见证的董卓、以及这些官兵,在张角的谋划下,慢慢走向败亡。
可以说,无论是最开始使用‘暗度陈仓’之计,奇袭曲周、丘县,断掉官兵粮道。还是之后在威县散播流言,围三缺一,以及现在的水淹之计。
这些计策,一环扣一环,可以说用得天衣无缝。这样的人物,若不是早早病死,黄巾军的未来,真的难以预料。
不错,之前威县的三条流言,都是张角的计策。
第一条官兵会杀人就食的流言,是张角通过自己的推测,而后得出的结论。这条流言,无疑让威县百姓一开始就躁动不安。
第二条董卓弃城而逃的流言,是真正发生的事情,使得威县官兵军心浮动。
前两条流言,都被证实了他的正确性。所以,当张角再次散播,皇甫嵩被官兵击败的流言之时。出于惯性,居然没有人怀疑这条流言的真实性。
最后这条流言的出现,更是使得官兵心生绝望,为黄巾军实施之后的计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无论是他以宗教形式,盅惑民心,还是使用的这一系列的计策,都显示出了张角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不得不说,张角对人心的把握,妙到巅峰。
陈旭初来乍到,尚未见到张角之时,就得到他截断清水,水淹官兵的命令。所以,当时的陈旭,才会在心中赞叹。
岸上战鼓之声隆隆,旁边清河河水奔腾。
张角骑在马上,立于大旗之下,看着大局已定的战场,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段时间,他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骤然放松的张角,突然脑袋一晕,顿时感到天昏地暗,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大贤良师!”
“天公将军!”
张角附近的亲兵,见状全部大惊失色,飞快围了上去,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黄巾军的这场大胜,可谓是空前绝后。一时间,与广宗相邻的清河郡、魏郡、以及安平国,全部震动不已。
郡守们更是人心惶惶,生怕黄巾军来犯。巨鹿郡太守,更是心中恐惧。如今冀州官兵已经一战而亡,广宗与下曲阳的黄巾军,一南一北对廮陶虎视眈眈。
若是黄巾军南北夹攻,恐怕廮陶将难以保全。
就在这些人全都人心惶惶之时,刚刚获得巨大胜利的黄巾军,亦是愁云惨淡。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黄巾军的支柱,自称‘天公将军’的张角病危。
可以说,被人们称为‘大贤良师’的张角,不仅是黄巾军的最高统帅,更是整个黄巾军的精神领袖。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张角还在世一日,他无论到了哪里,振臂一呼,都会有很多穷苦百姓响应他的号召。
张角不死,则黄巾难灭。
然而,这个巨人一样的丰碑,被百万黄巾所敬重的大贤良师,现在居然卧病在床,昏迷不醒。
黄巾军已经找了很多医宫,他们都说张角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虽然各路渠帅极力封锁这个消息,张角病危之事,仍是在黄巾军之中传开。士卒们每日为大贤良师祈祷,希望他能够早点醒来。
广宗位于漳河、清河之间,乃四郡之要冲,扼界桥之天险。这个地方战略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陈旭带着他自己的部下巡视各地,直到现在,他还无法想象方才所看到的一切。
方才,他作为一方渠帅,也有幸前去看望昏迷不醒的张角。那是一个面容枯槁,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已经将近六十岁。
更重的要的是,他从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上,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陈旭刚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为了猎虎离开陈家村。后来陈虎家被张其欺辱,陈虎母亲一病不起。
当时来了一个太平教的仙长,为陈虎母亲治病。不错,陈旭正是从昏迷的张角身上,看到了那个道人的影子。
但是令陈旭感觉犹疑不定的是,眼前的张角,头发花白,面色枯槁,显得一脸老态。
而那时的道人,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头抹黄巾,一身道袍,脸色慈祥。猛一看来,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派头。
若非两人长得实在太像,陈旭怎么也不会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若两人是同一个人的话,仅仅过了两年,又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别?
陈旭来到奔腾的清水河畔,看着河畔两旁的白杨。往常那翠嫩欲滴的树叶,如今已经开始暗暗发黄。
他只是在心中疑惑着,给陈虎治病的那个道人,究竟是不是张角?
想了半天,仍是没有头绪。他转头看向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陈虎、陈静,以及那些陈家村的子弟兵,心中闪过一丝温柔。
“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们在这场战争中,能够活下去!”
陈旭在心中暗暗想到。
86.第86章 苏醒
如今,整个巨鹿郡的东部四县,已经完全落入黄巾军手中。
这个位置,是整个冀州南部最重要的咽喉要道。它位于冀州四郡中间,交通便利,易守难攻。这个地方的陷落,使得整的冀州南部,都暴露在黄巾军的威胁之下。
若是黄巾军能够携大胜官兵之威,进寇四郡。那些饱受欺压、无家可归的百姓,必会纷纷响应。
但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黄巾军的精神领袖却一病不起。这不但使得黄巾军,错过了一次扩张的极好时机,更是在很多黄巾军心中,留下了非常大的阴影。
这一日,张梁撇下丘县的黄巾军,带着一些亲信急匆匆赶到广宗。
自家兄长已经昏迷几日,张梁每日都是心急如焚。但是,丘县是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他生怕皇甫嵩前来攻城,这才一直没有离开。
就在前几日,张梁接到斥候的消息,说是皇甫嵩听闻冀州官兵被全歼以后,停止了行军,反而在魏郡休整。
也许在皇甫嵩看来,既然巨鹿郡的官兵已经兵败,他就没有必要每日催促士卒进行急行军,前来救援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梁,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立马星夜兼程来到广宗。
张梁龙行虎步,排开众人,进入屋中。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侍奉在张角身旁,看到张梁进来,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叔父,阿翁他一直昏迷不醒,医工都是束手无策,我自己也是毫无办法。”
说着说着,少女就开始抽噎起来。
张梁本来也是一脸担忧,但是看到自己侄女的样子,也不好把焦躁放到脸上。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对着少女说道:“玲儿,兄长他受黄天庇佑,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少女,姓张名玲,正是张角的唯一女儿。
张角年少家贫,再加上要养活两个弟弟,娶妻较晚,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张玲这个女儿,此时的张角却已经创立了太平道,每日在外奔波传道。
他的妻子后来染病而死,还好有张宝、张梁这两个兄弟,才把张玲拉扯大。
后来回到乡中的张角,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
张角得到‘太平要术’以后,才萌生的创建太平道的想法。他将其视为至宝,不肯轻易示人。
‘太平要术’又名‘太平清领书’,是东汉原始道教重要经典。原书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10部,每部17卷,共170卷。
其卷帙浩繁,内容庞杂。
大抵以奉天法道,顺应阴阳五行为宗旨,广述治世之道,伦理之则,以及长寿成仙、治病养生、通神占验之术。
其说自成体系,以顺天地之法,治政修身,达于天下太平为主旨。有代表下层民众反对统治者恃强凌弱,主张自食其力,周穷救急的思想。
可以说,‘太平要术’改变了张角的人生轨迹,也改变的整个大汉帝国的历史。
把‘太平要术’视为珍宝的张角,对于自己的女儿,他却从不隐瞒,。还经常将其中的内容,解释给张玲听。
张玲对于‘太平要术’中的其他内容,毫不感兴趣,却对与治病养生有关的内容,青睐有加。
这也许与她小时候,亲眼看见自己母亲病死有关吧?
她自学成才,对于治病养生的内容,也颇有天赋,早就看出自己的父亲已经油尽灯枯。
为此,她劝过张角好几次,让他不要太过操劳,休养身体。但是,张角身为黄巾最高首领,每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又怎么可能真正停下来休息?
张玲听着自己叔父的安慰,清秀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眼中反而蓄满了泪水。
自己父亲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了。而且,他虽然看了‘太平要术’,却并不相信里面关于鬼神的那些说法。
抹了一把眼泪,她来到床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父亲苍老的面孔。自从她母亲去世,父亲回来以后,就对她疼爱有加。
只要张角在家中,总是会将张玲带在身旁。
每日与自己父亲相处,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张角为了这次起义,耗费了多少心血。
特别是他最疼爱的弟子唐周反叛,将太平教想要造反的消息,报告给朝廷以后。他更是心力交瘁,悔恨不已。
所以,短短一年的时间,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仙风道骨般的男人,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张梁支走了自己的侄女,静静看着昏睡不醒的张角,心中悲怆不已,不由说道:“兄长,兄长,如今我等大败官兵,就连皇甫嵩都在魏郡驻足不敢前进。”
“如此大好局面,兄长为何只是昏睡不醒?”
张梁坐在床上,轻声呼唤着。他们一家家贫,父母早亡。他与张宝兄弟两人,都是被张角一人拉扯大的。
俗话说,长兄如父,更何况张角不单是长兄,更是自幼养育两人?所以说,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
张梁想着自家兄长的好,一时间,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心中一惊。待看到是自家兄长的手臂以后,当即喜极而泣,激动地说道:“兄长,你终于醒来了!”
张角悠悠睁开了眼睛,咳了两声,看着自己兄弟焦急的脸庞,心中闪过一丝温柔。
张梁现在正喜不自胜,就要出去把张玲叫进来,然后把这个好消息晓谕三军,好稳定军心。
却不想,张角努力从床坐了起来,制止了张梁的行动。
他蔚然一叹,说道:“你离开丘县来此,如今丘县恐怕已经落入官兵之手!”
闻言,张梁心中大骇,急忙问道:“这怎么可能?皇甫嵩不是已经停止行军,驻扎在馆陶了么?”
摇了摇头,张角说道:“皇甫嵩虽然残暴,却无愧于大汉名将的称谓。他在豫州屡败我等黄巾军,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皇甫嵩用兵,若天马行空,疾如闪电。他每到一处,只要瞅准时机,就能迅速击败敌人。”
“以皇甫嵩的的骄傲与自负,又怎么会因为威县官兵的败亡,而裹足不前?”
“他如此行事,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我军罢了。我料定,皇甫嵩必定会派遣精兵,奇袭丘县!”
这一次,张角本来正在昏迷,意识有些模糊。突然听到张梁的话,他心中担忧黄巾军的前途,才挣脱了浑浑噩噩的状态,醒了过来。
张梁素来信任自家兄长,对于他的谋略,更是深感佩服。现在,既然自家兄长如此说,就绝对不会有错。
他霍然起身,对着张角说道:“兄长,若果真如此,我岂不成了黄巾军的罪人?我现在就返回丘县,紧守城池,绝不给皇甫嵩以可趁之机。”
张角挥手阻拦了正要出去的张梁,说道:“你现在赶去丘县,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曲周。”
“曲周虽有漳河天险,易守难攻。但是皇甫嵩用兵如神,就怕他使出暗度陈仓之计。如此,则曲周亦是难以保全。”
听到张角的话,张梁先是一愣,而后大声笑道:“兄长勿忧!早在威县官兵尚未溃败之时,我就已经写信给了曲周守将,让他巡视漳河上下河段,谨防官兵从其他地方渡河。”
张角闻言,心中一愣。
他是黄巾军的最高统帅,对于帐下所有人物,都可谓是了如指掌。但是如今,他却有些迷惑了。按说张梁以及他帐下将官,没有人拥有这等眼光才对啊。
曲周的漏洞,张角其实早已知晓。
但是以前,自从卢植被撤职查办后,他就不相信官兵之中,还有人能够想到这条计策,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不然的话,黄巾军也不可能从广宗北上,绕道奇袭曲周,断掉官兵粮道了。战场之上千变万化,面对不同的对手,就要使用不同的策略。
若是卢植在时,张角绝对不敢如此行事。如今面对丝毫不比卢植差的皇甫嵩,张角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所以,他才会费尽心力,绞尽脑汁地思考黄巾军战略上的漏洞。
87.第87章 择婿
“陈旭,陈旭,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待张梁说是陈旭提醒的他,让曲周的黄巾军,多多注意漳水上下游河段以后,张角喃喃自语着。
这个时代,交通非常不便,陈旭纵然在东郡无人不知,但是他的名声仍未传到冀州。
其实,不仅是陈旭,除了那些名满天下的大儒,就是一些所谓的名士,也往往是在一个地方有些名气。
就像演义中一样,但凡有人向自己主公推荐人才之时,他的主公,不见得就听过这个人的名声。
所以,推荐者往往都会讲诉一些被推荐者的生平。当权者一般都会根据被推荐的以往的事情,推断出来此人是否有才能。
哪怕是如同诸葛亮、徐庶、郭嘉这样的人物,他们在没有投奔一方诸侯,展示出自己的才华以前,也是不为众人知晓。他们的才能,也只是在一个小范围之中流传。
说到底,还是这时的交通、通讯手段太过落后。
听到张角的话,很自然的,张梁就把自己打听到关于陈旭的事,一一讲来。
张梁的叙述完毕,张角才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他!”
见状,张梁面露奇色,问道:“兄长亦曾听闻文昭之名?”
张角摇了摇头,枯槁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说道:“两年前,我去豫州联络波才,在返回的途中,一路施符救人,顺便混够回来的免费饭菜。”
“我曾在濮阳留了两日,去过濮阳附近的一个村落,救治了一位妇人,这妇人正是陈旭的叔母。”
“我每到一处,都会留意当地有些名气的人物。那时的陈旭,也是有些名声。我见他头脑灵活,勇武不凡,曾经还邀请过他加入太平教,但是被拒绝了。”
张梁没有想到,自家兄长居然还跟陈旭有这层关系。一时间,居然有些目瞪口呆。
“却不想,当日的一介乡下少年,如今居然已经闯下了诺大名声。而且还有幸能拜在桥公门下,让他倾囊相授。此子当真是好大的造化!”
摇了摇头,张角有些唏嘘。
张角一生,他的脚步几乎遍布全国各地,见过的人物也是形形色色。很多人,他没过多久就忘记了。
曾经的他,虽然邀请过陈旭加入太平教,但是也并非太过在意。
毕竟,那个时候的陈旭,最多是稍有勇力,还没资格让张角折节下交。所以,离开濮阳之后没多久,他就把陈旭这个人物淡忘了。
直到今日,张梁提起陈旭,讲到他的事迹之时,张角才慢慢想了起来。
“哎,时光如水,造化弄人啊!”
这时,张角想起了波才,他的那个得意弟子,却不想现在已经被皇甫嵩斩杀。想到这里,张角又有些黯然。
但是他终非常人,刚刚失落了一下,就振作精神,说道:“我虽然反抗汉室,对于桥公却是心生敬佩。况且陈文昭才能过人,正是我黄巾军需要的人才。”
“他待在你帐下,遇到事情,你要多多向他询问。此子若经过打磨,再经历一些战事,前途将不可限量。以后成为我黄巾军的中流砥柱,亦有可能。”
陈旭以前的事,张梁早已打听清楚。他对于陈旭也是非常喜爱,所以才会将陈旭的事迹都告诉自家兄长。
可以说,从陈旭杀人逃逸,到他师从桥玄学习兵法,再到统领义军击败黄巾,最后反出濮阳。以及之后的奇袭丘县,防备官兵‘暗度陈仓’之事。
这段经历,发生在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身上,显得如此不可思议。
所以,张角才会对陈旭青睐有加。
张梁见自家兄长认同陈旭,心中自然高兴无比。他不遗余力讲诉陈旭的事迹,不就是为了这些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张梁说道:“文昭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没志气,不看好我们黄巾军。说什么我们注定会失败,当时还建议我放弃现在所有的城池,说什么藏兵于民,静待天下大变。”
“若不是我为人还算宽宏大量,早就把他和王君阁,以惑乱军心的罪名拉出去斩首了!”
张梁自己喃喃自语,完全没有看到宛若雷击的张角。
“放弃城池,藏兵于民,静待天下大变。”张角反复低声呢喃着,宛如中了魔怔一般。
良久,张角突然大声喊道:“快,快去把陈文昭请来!”
张梁见到自家兄长反常的样子,心中正疑惑着。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看着张角一脸急切的样子,他不敢怠慢,把张玲叫进来照顾自家兄长,自己却飞快跑出去寻找陈旭。
房屋之中,见自己父亲醒来,张玲扑到张角怀里,喜极而泣。
看到自己的女儿,张角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温柔的深色。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女儿已经长大了。
自己身体的状况,自己最了解。张角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今张玲已经十八岁。
这个时代,十八岁的少女尚未出嫁,已经算是非常稀奇了。若是等他死了以后,再守孝三年,岂不是耽误了自己女儿的青春?
想到这里,张角心中满是愧疚。他为黄巾军的事情,常年在外奔波,对于自己女儿的关怀太少了。
“玲儿,你如今也已经不小了,可有心上人?”
突然听到自己父亲如此询问,张玲先是一愣,而后清秀的脸上变得通红。
她虽然羞涩,但是既然父亲有问,他也不敢不作答,只能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女儿,女儿还未有心上人。”
张玲的回答,完全在张角的预料之中。他深知自己女儿,一向喜欢待在家中,很少出门,能够认识其他男子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会有心上人呢?
况且,这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的事情,几乎不会发生。
张角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陈家村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不由对张玲说道:“玲儿,等下你三叔会带进来一个少年。你自己躲在屋内的屏风之后,看看对他满不满意。”
“满意的话,我就做主将你许配给他,不满意的话,我再为你另寻他人。可好?”
闻言,张玲的脸色,更是红的仿佛滴出鲜血一般。她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但凭阿翁做主!”
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句话是歌德说的,虽然歌德现在还没出生,但是他所说的话,却是充满了哲学。
张玲也是一个正常的女孩,一般女孩十三四岁,就会对男人充满幻想,她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以前的那些同龄玩伴,一个个嫁做人妇,她有时也在想,自己何时能遇到一个大英雄?
这时还没有白马王子的说法,但是少女们怀春的对象,却是亘古不变。她们对于异性的幻想,往往都是一个英俊、充满英雄气概的的男子。
况且,张玲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古代女子,温柔、体贴,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
“哈哈哈哈!”
见到自己女儿扭捏的样子,张角不由大笑起来。他感觉心头也畅快不少,就连苍白的脸色,都好看了很多。
过了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张角示意自己的女儿,让她躲到屏风之后。张玲满脸羞涩,提着裙子,踏着小碎步,连忙转到了屏风后面。
“咚咚咚!”张梁敲了几下门,问道,“兄长,我来了。”
张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说道:“进来吧!”
张梁推门进来,身后带着一位青年。青年二十岁左右,方方正正的脸庞,虽然不是非常英俊,却也十分耐看。
由于屡经沙场,再加上高大的身材,身上更显出彪悍、英武的气质。
来人正是陈旭,他一身戎装,但是武器在进门以前,已经被张角的亲兵解除了。
他来到张角面前,跪在地上,向张角行了一礼,而后说道:“末将见过大贤良师!”
两年不见,陈旭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了稀稀落落的胡须。曾经稍显稚嫩的脸庞,更是变得坚毅了起来。
张角努力回忆着,把眼前这个身影,跟陈家村那个怀疑他符水的少年,重叠在一起,脸上露出了笑容。
88.第88章 矛盾论
“文昭快快起身!”
张角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想要托起陈旭,但是他的身体却是太虚弱了,一直没有成功。
张梁见状,心中大骇,连忙跑到床边,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陈旭听到张角的话,站了起来,看着张角吃力的样子,连忙说道:“大贤良师,您身体不好,就躺在床上吧。”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屋中的屏幕后面,张玲那双担忧的眼睛。
张梁进来,只看到自己兄长一个人待在屋中,不由疑惑的问道:“兄长,玲儿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在这里照顾你?”
他的语气中,有些责备的意思。兄长刚刚醒来,身体还非常虚弱。这个时候,身旁怎么能没有人照顾?
“咳咳,我刚刚醒来,有些饿了,就让玲儿去帮我弄点吃的。”
屏幕后的张玲,闻言心中一阵慌乱。
她方才只顾着高兴,居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父亲刚刚醒来。他昏迷的时间,一直以流食度日,现在肯定会很饿吧?
想到这里,泪水就在她眼眶之中打转。她想要出去给自己父亲弄吃的东西,但是陈旭、张梁却堵在外面。
若是此时出去,无疑会揭穿自己父亲的谎言。作为一军统帅,被发现是在自己部下面前撒谎,肯定会非常尴尬,有损他的威严。
张梁是自己叔父,倒没什么。但是那个青年也在屋里,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父亲撒谎,他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张玲担心自己父亲饿着,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把眼光频频放在自己父亲身上。
张角坐了起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陈旭,越看越满意。他似乎知道自己女儿的担忧,隐秘朝自己女儿的地方瞥了两眼,眼神中满是安慰的神色。
张玲与张角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他的一个眼神,就让张玲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张角这是在说:不要担心我,我不饿,刚才只是找个借口糊弄他们罢了。
他的眼神,给了张玲很大的安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了。这几次,张角虽然一直昏迷,但是她侍候在身边,每日更是亲自喂粥给他喝。
张玲对于自己父亲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再加上她本来就精通养生之道,对于医术也稍有涉猎。
所以,她每日给自己父亲喂的食物,不多也不少。
事实也正是这样,张角醒来,并没有感到饥饿。
想通这些,张玲才安心下来。这时,她不由想起自己父亲所说的话,让她关注一下这个青年,看看满不满意。
张玲羞涩不已,满脸通红。她抬起头,从屏风中间的一个缝隙中,偷偷望向陈旭。
从她的这个方向,张玲只能看到陈旭的背影。虽然如此,陈旭那威武雄壮的身体,还是看得她一阵面红耳赤。
“听叔父说,他叫做陈旭,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呢。”张玲红着脸,暗暗想到。
而后,她不由在心中暗啐一声,对自己的没脸没皮感到羞愧不已。
她知道,自己父亲,既然已经有把自己许配给陈旭的想法,若无意外,她就会成为这个人的妻子。
她虽然对爱情充满幻想,但是却从未想过,要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愿。况且,她相信自己父亲的眼光,知道他给自己选择的良人,绝对不会差。
张角一拍额头,这时他才想起叫陈旭过来所为何事。也顾不上为自己女儿挑选女婿之事,他急忙向陈旭询问:“文昭,我听三弟说,你曾经谈论黄巾军的未来,说我们必败无疑。”
“不知文昭可否在我面前,详细分析一番?”
陈旭脸上有些犹豫。
当初王延将此计献给张梁之时,张梁便勃然大怒。若非王延刚刚从兖州过来投奔于他,并且是一方渠帅,恐怕早就被张宝以惑乱军心的罪名,给拉出去斩首示众了。
“还请文昭直言相告,无论你的观点如何惊世骇俗,我绝不因言获罪于你。“
好似看出了陈旭的犹豫,张角急忙向陈旭说道。
此时的张梁,又怎么不明白自家兄长的意思?看来,方才自己的随口一提,陈旭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居然已经让自己兄长心动。
他虽然心中疑惑,且不喜欢那条消极的策略,更不愿意放弃黄巾军现在取得的成就。
然而,他素来信服自己兄长,即使心中有想法,也没有表现出来。
“文昭,上次君阁提出你这条策略的时候,是我目光太过短浅,不识得这条计策的妙处。还请文昭再次直言相告!”
他的脸上非常真诚。
张梁作为黄巾军的人公将军,可谓是位高权重。
但正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够正面向自己的属下认错。不得不说,这种胸怀与气度,让陈旭心底有些感动。
才来到巨鹿郡的时候,陈旭对于黄巾军还没有真正的归属感。但是与他们接触的越多,他就越是真心佩服这些人,居然以身为他们其中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说实话,陈旭虽然并不看好黄巾军的未来。
但是他也不愿意看到,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就这样烟消云散,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留给后人的,只是经过丑化的传说。
黄巾军,背负了几千年的骂名。
有时候,陈旭忍不住在心底呐喊:“黄巾军不是大汉祸乱的根源,更不是乱民、流寇,他们是真正的农民起义军。是因为遭受太多的压迫,才不得已揭竿而起!”
心中思绪万千,看到张角脸上期盼的神色,陈旭心中一热,就有了决断,大声说道:“大贤良师、人公将军在上,请听末将一言!”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都不缺乏变法图强之事。”
“战国时期,商鞅变法,废除奴隶,军功授爵。他以法家治天下,彻底改变了商周以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局面。”
“可以说,他的这种改革,是空前绝后的。但是其中的一些措施,却极大地触犯了士大夫的利益。”
“若非秦孝公雄才大略,一力支持商鞅变法,恐怕就不会有以后的强秦,更不会出现秦国一统华夏的壮举!”
“饶是如此,这场变法也经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
“但是君臣两人齐心协力,哪怕公子虔以及太子犯法,亦是依法处置。在君臣两人的屠刀下,在无数秦国百姓的支持下,这才压制住了秦国旧贵族的反抗力量。”
“秦孝公去世以后,老旧的贵族势力开始反扑,年仅十九岁继位的秦惠文王,在他们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下令车裂商鞅。”
“商鞅与秦孝公数十年的心血,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好在秦惠文王雄才大略,他蛰伏三年,亲政以后,喊出了‘商君之法,乃富国强民之法’的口号。”
“而后悍然举起了屠刀,一举将那些反对新法的老士族全部诛杀,这才彻底奠定了商鞅新法的地位。”
说到这里,陈旭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角两人,说道:“商鞅变法,使得那个贫穷、落后、野蛮、受人欺凌的秦国,变得富裕而强大。”
“变法后的秦国,更是蛰伏数十年,一举击败当时最强的魏国,收复了秦国被魏国吞并的河西之地。使得山东诸侯对秦国的态度,由原来‘天下鄙秦’,变成后来的‘天下惧秦’。”
张梁学识浅薄,对于战国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听到陈旭的话,他仍是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张角虽然有些学识,但是这个时代的书籍,非常贵重,寻常家庭很难能够得到。特别是像陈旭所说的这些事,有记载的书籍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张角对于秦国变法详细的历史,也不太了解。
他向陈旭询问关于黄巾军未来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陈旭为何会讲起‘商鞅变法’,但是他仍然仔细倾听着。他相信,陈旭说的这些话,一定与黄巾军的未来有关。
张角见到陈旭有如此渊博的才识,对于陈旭,心中更是高看一等。
陈旭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继续说道:“秦国变法,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为何还会被那么多人反对?非要致秦国的大功臣商鞅于死地?”
“难道是那些老贵族目光短浅,看不到秦国新法的好处?”
陈旭越说越激动,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不,不是这样的!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剧烈的反对新法,无非是自身的利益,与新法产生了矛盾。”
89.第89章 必败论
在后世,孙皓晖老师的长篇《大秦帝国》,是目前唯一一部全面、正面表现秦帝国时代的长篇历史。
这部,后来被改编成电视剧,曾风靡一时,让无数历史爱好者痴迷。
而陈旭,就是其中的一员。
正是他看过这部电视剧,对于战国时代秦国的历史,才能够有着直观的了解。可以说,后世人类广阔的消息来源,远远不是古代可以比拟。
以竹简为书的话,说陈旭学富五车,亦不夸张。
陈旭情绪有些激动,他继续挥舞着手臂,大声说着:“不错,就是矛盾,是两个利益集团之间产生了剧烈的矛盾!”
“商君变法,富国强民,那些老贵族不是不懂。但是,他们代表了旧有的利益集团。当商君的新法,与他们的利益产生矛盾时,他们就会拼死反扑。”
陈旭目光炯炯的看着张角两人,继续说道:“如今大汉的顽疾是什么?是巨大的贫富差距!百姓终日劳作而不能果腹,士族豪强家中的粮食,却烂在仓库之中。”
“究其根源,就是土地兼并!”
“何为土地兼并?”张角皱着眉头询问道。
陈旭说得太过激动,把后世的说辞带了进来,完全忘了,现在根本没有土地兼并这个说法。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维,陈旭侃侃而谈:“土地兼并,是指豪强、大族、富户,他们利用手上的强大财力,或是以钱财为诱惑,出高价购买田地;或是采用各种卑劣手段,购买土地。”
“这种土地兼并的结果,使得国家的土地,最终都集中在少部分人的手上。穷苦的百姓,却变卖自己的土地和房产,沦为佃农,甚至卖身成奴。”
土地兼并虽然自古都有,但是人们对于这些,还没有系统的认知。
所以,陈旭给两人讲解起来,却也是颇为费力。
张角突然问道:“大户利用卑劣手段购买田地之事,倒是确有此事。但是还有很多百姓,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卖掉田地。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又有什么问题?”
“那些买田地之人,或许正好帮助了那些急需用钱的家庭。”
“况且,也不排除有些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之辈,主动卖掉家中田地之事。”
听到张角的话,陈旭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是啊,若不是百姓实在活不下去,又有哪个愿意卖掉自家田地?
就像陈旭刚来到这个时代一样,他的叔父为了救醒自己,不惜卖掉家中田地。若果真如此,那买田者与卖田者,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如此,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又怎么能怪罪那些买田之人呢?
说到底,还是农民们的小农经济太过脆弱。若是遇到天灾**,或是家中亲人生了大病,就很有可能导致一个家庭的败落。
张角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不会人云亦云。
虽然不知道陈旭说的这些,跟黄巾军的未来到底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也讨厌那些豪强、大户,但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想了一想大汉国遍地的流民,陈旭眼神坚定,仍是固执的说道:“诚然,也许在我们看来,很多买土地的人,他们确实在短期之内,帮助了那些家中急需钱财之人。”
“然而,从长久来看,这种买卖行为,却是留下了极大隐患。”
“日积月累之下,失去田地的百姓,越来越多。若是遇到天灾**,收成不好的时候,更是会产生大批流民。所以说,土地的兼并,是整个国家霍乱的根源。”
张角细细咀嚼着陈旭的话,越想越觉得有理。他手下的这些黄巾军,绝大部分都是失去田地、无家可归的流民。
心念急转之间,他继续问道:“那么依文昭之言,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陈旭沉吟半晌,忽然问道:“大贤良师可曾听说过王莽新政?”
张角捋了捋胡须,回道:“略有所闻!”
张角这话,有些谦虚的成分。王莽是汉代人物,曾一度篡位成功,虽然称帝没多久就被拉下皇位,却仍是张角需要仰视的对象。
他既然决意造反,对于王莽这个前辈,自然是细细了解了一番。
王莽为西汉外戚王氏家族的重要成员,其人谦恭俭让,礼贤下士,在朝野素有威名。
西汉末年,社会动荡不安,王莽被朝野视为能挽危局的不二人选,被看作是‘周公再世’。后来,他代汉建新,建元‘始建国’,宣布推行新政,史称‘王莽改制’。
王莽统治的末期,天下大乱。新莽地皇四年,更始军攻入长安,王莽死于乱军之中。
陈旭说道:“王莽正是看到了土地兼并的坏处,才决意改革。他废除土地私有制度,将其收归国有,不允许人们私下买卖。”
陈旭讲到这里,张角突然插言道:“我对王莽其人有些了解,知道正是因为他的改革,才使得他所建的王朝走向败亡。”
“听文昭的语气,似乎对王莽新政颇有推崇。他的这个新政,难道能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不知文昭可否为我讲解一番?”
听到张角的话,陈旭感觉有些牙疼。
他前世喜欢看,每本书的主角,往往都是说出一大堆话,就能忽悠大堆谋士、猛将为他效命。为什么到他这里,却总是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前世对于王莽的理解,只是曾听过有人戏言,说王莽可能是个失败的穿越者,这才进行社会主义改革。
直到认识王延以后,他才从王延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王莽新政的具体内容。他前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知道当时的制度,正是土地收归国有,不得私下买卖。
可以说,他虽然知道这个政策是好的,却有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他只好祸水东引:“我虽然比较推崇王莽新政,但是对于新政的具体内容,了解的远远不如王君阁多。王君阁乃王莽后人,大贤良师若是对新政有兴趣,不妨向君阁兄询问。”
他生怕张角继续发问,只好转移话题,说道:“我们现在扯得有些远了。”
“末将先是举出了商鞅变法的例子,而后又举出了王莽新政的例子。末将本意,并非是为了谈论改革,而是为了谈论黄巾军的未来。”
张角、张梁两人肃然而立。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两次变法,与黄巾军有何关系。但是陈旭思路清晰,言语流畅,并不像是一个无故放矢之人。
两人一直等待着陈旭的后话,现在听到他这么说,知道陈旭准备开始讲黄巾军的未来了,都用心倾听起来。
陈旭侃侃而谈:“商君也好,王莽也罢,他们的改革,都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
“商君有秦孝公的支持,尚且变法如此艰难;王莽篡位,大权在握,仍是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两位将军有没有想过,这是何故?”
不待二人答话,陈旭继续说道:“不为其他,只是因为阶级中的矛盾罢了。”
‘阶级’这个词语,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个比较新颖的词汇。好在这个词的词面意思比较好理解,张角两人虽然感觉新奇,却也没有理解障碍。
“商君变法,引发了百姓以及新贵族,与老士族之间的矛盾。王莽新政,更是引发了无家可归的流民,与所有豪强富户的矛盾。”
“商君变法的成功,固然有秦孝公的支持,但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却是新崛起的贵族与秦国百姓。”
“反观王莽,他的想法虽好。但是他下达的政策,却要剥夺整个国家所有的私有土地。如此一来,利益受到侵害的人,更是包括世族、豪强、以及富户。”
“王莽的敌人如此强大,焉有不败之理?”
“反观现在的黄巾军,我们的敌人,甚至要远远超过当初的王莽。”
“我们每攻破一处,都会劫掠当地豪强大户,这就为我们树立了第一个敌人。世家大族,他们是现阶段国家的统治者,高高在上。黄巾起义,亦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除此之外,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汉室。大汉虽然腐朽没落,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强大的力量,远非现阶段的我们所能抵挡。”
“我们现在的敌人,有汉室、世族、豪强、富户。树敌如此之多,黄巾焉能不败?”
90.第90章 中意
陈旭的分析,使得张角、张梁肃然清醒。他们突然感觉,自己身后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湿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旭以一个后世之人的眼光,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若是张角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不配成为百万黄巾的统帅了。
张角思前想后,微微叹息,问道:“依文昭之言,黄巾军的生路,在何方?”
黄巾军的未来,陈旭也一直在思考。
藏兵于民,发展信徒;不计一城一池之得失,保存己方实力;以农村贫穷之地,包围城市;坐等天下大变,浑水摸鱼。
这是后世伟大的中国领袖,在借鉴了国外的革命历史以后,结合本国国情,制定出来的战略。
那时红军的困境,其实要远远超过现在的黄巾军。他们不仅要面对国内虎视眈眈的当权者,更是要防备国外帝国主义的干涉。
然而,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证明,这个战略的部署,是成功的,更是空前绝后的。
陈旭比其他那些伟大的战略家,无疑要逊色很多,甚至没有丝毫可比性。
然而,他来到汉末,比其他人多了将近两千年的见识。得益于后世的教育,他脑海中所学很杂。若是能够好好梳理一番,他的见识,不见得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差。
陈旭的这番说辞,张梁以前已经讲给张角听过。所以,听到陈旭着惊世骇俗的言论,他还能保持镇定。
沉吟半晌,张角突然出言:“文昭来投我黄巾军,可还习惯?”
陈旭费尽心机讲出这么一大堆话,其实还是希望张角采纳自己的建议。却不想,最后他一言不发,反而转移话题。
陈旭将自己代入黄巾军的身份以后,真的把自己当作其中的一员,自然不想黄巾军兵败。
暗叹了一声,他终究没有说什么。无论如何,张角是黄巾军的最高统帅,他不采纳自己的建议,自己又能如何?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个投奔黄巾军的新人,没有很高的威望与影响力。
陈旭定了定神,对张角说道:“自旭投奔黄巾军一来,蒙人公将军厚爱,授予我渠帅之位,旭不胜感激。军营之中,也颇得士卒爱戴,每日与他们生活在一起,旭喜不自胜。”
张角定定看了看陈旭的脸色,见他丝毫没有不满神色,心中对他更是高看一等。
“此子虽然年轻,却颇有见识,领兵打仗也非常不错。更为难得的是,他没有大多数年轻人的轻狂,多了一丝稳重。提出的建议没被采纳,亦是不骄不躁,如此甚好。”
张角在心中,暗暗给了陈旭这样一个评价。
忽然,张角又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记得文昭今年刚刚及冠,可有此时?”
陈旭虽然不知道张角为何询问自己年龄,亦是不敢怠慢,恭敬的说到:“今岁六月,刚满二十。”
这时,张角忽然促狭地问道:“似文昭这等青年才俊,一定有很多女子钟情与你吧?”
说到这里,张角摇头晃脑,自言自语说道:“可惜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那个女子看上我。”
话毕,张角故意重重叹息了一声。
“额?”
陈旭被张角跳脱的思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才开始心急火燎的把自己叫来,想要谈论黄巾军的未来。
自己好不容易搜肚刮肠,说出一大堆话来。结果,他却是东扯西拉,左右言他。
看着张角有些遗憾的神色,一时间,陈旭有些哭笑不得。黄巾军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这个黄巾军的最高统帅,居然还有心情谈论这些。
“蒙大贤良师关怀,旭心中感激不已。然,旭之父母早亡,再加上家中贫困。如今虽然年龄不小,却一直没有姑娘钟情于我。”
“文昭自己可否有中意的姑娘?”张角继续追问。
这时,陈旭回过味来。心中暗暗想到,莫非大贤良师想给我找个媳妇?
想到这里,陈旭居然有些期待起来。最近他感觉自己总是精力过甚,况且自己年龄也不小了,若是能够找个婆娘暖床,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但愿张角介绍的姑娘,不会太差。
陈旭也不欺瞒,如实答道:“末将自杀人逃亡开始,一直没有闲暇,更是极少能够见到其他女子,如何会有中意之人?
“哦,原来如此啊。”张角脸露笑容,捋了捋胡须,说道,“那么,文昭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听着张角明显是逐客的话,陈旭更是心中一愣。
说实话,陈旭今天愣得时候真的很多。他不知道是张角的思维太跳脱,还是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
本来依照常理,一个长辈在你面前询问年龄,询问是否有中意的人,不是明摆着给你说亲么?
按照剧本来讲,现在张角应该来一句:“我有一女,年方二八,美貌端庄,温柔体贴,欲将其许配给你,不知文昭可否愿意?”
可是,这个张角,不但不按照剧本行事,反而要赶自己走。所以,现在的陈旭很郁闷,非常郁闷。
向张角施了一礼,陈旭说道:“末将军中尚有军务需要处理,若是大贤良师没有其他指示,末将先行告退。”
张角没有挽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
陈旭心中郁闷,也不他言,再次向张角二人施礼,而后徐徐退出房门。
“文昭且慢!”
就在陈旭走到门口的时候,张角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时,陈旭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他只好转过身来,向张角走了过去。还没走出两步,张角的声音再次响起:“文昭先停在那里。”
感觉莫名其妙的陈旭,只好止步,眼巴巴的望着张角,希望他不要再折腾自己。
张角细细打量了陈旭一会,才说道:“嗯,文昭一身戎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被一个男人打量半天,陈旭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这时,就连张梁,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家兄长。
他不明白,兄长今日为何会这般失态?平常的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依我看来,文昭这身盔甲,完全配不上你的身份。这样吧,三弟等下去库房之中,为文昭挑选一副好的盔甲。”
张梁闻言,这才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自家兄长今天举止如此奇怪,若是手下是个小肚鸡肠、脾气暴躁之人,恐怕早已憋了满腔怒火。
好在最后,自家兄长没有再进行他奇怪的举动。虽说只赏赐了一副盔甲,却也表明了他对陈旭的看中。
“知道了,兄长。”
张角的脸上看起来非常疲惫,他挥了挥手,对着陈旭说道:“文昭,回去之后,好好操练士卒,恐怕不久之后,我们又要与官兵打仗了。”
闻言,陈旭心中一凛。张角的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不会采纳自己的计策。
再次向两人施了一礼,陈旭疾步退出房门,他深怕张角再次叫住他。
待陈旭离开以后,张梁不由对着张角问道:“兄长,你今日举止,为何会这般失态?”
说实话,当陈旭举了商鞅变法与王莽新政的例子,阐述了阶级之间的矛盾,并点出黄巾军强大的敌人以后。张梁对于黄巾军未来的发展,居然也失去了信心。
他以为,自己兄长心急火燎的把陈旭召唤进来,再听到这样一番话以后,肯定会采纳陈旭的计策。却没想到,自家兄长居然无动于衷。
揉了揉眉头,张角对着屏风后的张玲喊道:“玲儿,出来吧。”
张玲走了出来,张梁看着自己的侄女,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玲儿他不是去给兄长弄粥了么?”
张角也不答话,直接问道:“三弟以为,文昭此人如何?”
没有丝毫犹豫,张梁答道:“懂军事,善谋略,非常人也!”
捋了捋胡须,张角把目光投在自己女儿身上,问道:“玲儿,对于此人,你可中意?”
张玲满脸羞涩,小声说道:“此事但凭阿翁做主。”
方才,她在屏风之后,看到陈旭谈古论今的样子,早就心动不已。
现在既然自家父亲询问,出于女孩的羞涩,她不好直言,只能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