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步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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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俊在将北门大营的士兵们都派出去之后,命令自己的亲兵火速进城,调集城内的周军立刻出城迎敌。同时下令,南门大营的主将东方亮立刻率军来援。令东门大营,西门大营留下一万人马守营,其余人马全部赶到北门大营参战。
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之后,谢俊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只剩下了百多名亲兵。整个北门大营,所以的士兵都已经悍不畏死的朝着汉军那两个整整齐齐的方阵杀了过去。七月的太阳,总是升起的格外的早,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没用一炷香的功夫,红彤彤的太阳就稍微带着点羞涩的从地平线上钻了出来。可是,当太阳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和它一样艳红的杀戮场面。
五百米的距离太近了,汉军的连发火弩车只来得及齐射了一轮就不得不撤了下去,随即大批的弓箭手迈步走到了前面。他们将箭壶摘下来,整齐的放在自己身侧的土地上,以便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抽出箭壶中的狼牙箭。
随着抛石车的打击,北门大营内的战马已经全都惊的四散飞奔了。有的不慎落入护城河里,成了那些蛟龙们的口粮。有的则被从天而落的火药包炸的粉身碎骨,血肉一块一块的漫天激荡。上万周军步卒开始疯狂的对汉军发动反击,他们身上的土黄色战服已经肮脏不堪,他们的眸子里都是不甘和绝望,但是他们都紧紧地咬着嘴唇,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呐喊着,嚎叫着,冲向敌人。
斗大的周字战旗在清晨的微风中飞扬,扛着大旗的士兵就好像被邪魔附体一样,虽然他手里没有武器,但却依然一往无前。
齐射一轮,连发火弩车为了战局的结果做出了今天最后一次贡献。数千只弩箭激射而出,闪耀的火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炫目的轨迹。如同无数只从山洞里疯狂冲出来的嗜血蝙蝠,那些火弩箭狠狠的撕咬着周军士兵们的身体。
噗,一支弩箭精准的刺入了一名周军士兵的眼睛里,巨大的力度将这个士兵的头颅撞的往后一仰,他只来得及啊的叫了一声就仰面到了下去。弩箭锋利的箭尖从他的脑后冒了出来,带出一股血流。在倒地的那一瞬间,这个周军士兵的灵魂就离开自己的躯体,或许飞上了天堂,或许飞下了地狱。
他才刚刚倒下,冲在他后面的士兵因为失去了屏障,立刻就被四五支弩箭钉死。他的身子被弩箭的力度撞击后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只是他却没有力气让自己站稳就一头栽倒了下去。胸口落地之后,插在胸口上的弩箭被身体重量压着,在他的后背上扎穿了出来。带着血的箭尖将皮甲割破,然后将鲜血从躯壳中释放了出来。
一名周军士兵的咽喉被弩箭刺穿,他想吼,但是嗓子里被堵上了东西,他只能沙哑着发出了几声短促的不清晰的啊啊的叫声。他拼命的抬起手想将堵住自己咽喉,使自己无法呼吸的东西拔出来。终于,当他触碰到咽喉上的弩箭的那一刻,虽然他的喉咙依然被卡着,但他还是感觉有一股清冽的空气进入了身体里。他的手颤抖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表情死去。
冲在最前面的周军士兵们,如同被机枪扫射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有的人被弩箭射穿了大腿,卡在大腿里的弩箭疼的他嗷嗷的叫,但他却不敢将那支箭拔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那支插在血管位置上的弩箭脱离身体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流干了血而死去。他躺在地上,尽量的挪动着身体躲避着后面袍泽们的脚步,在死亡的夹缝中艰难的寻求着活下去的机会。
在损失足有千余人之后,北门大营的周军终于冲过了两百步这个死神设置的门槛。但是迎接的他们的,确实拿上千名已经将狼牙箭搭在步弓上的汉军弓箭手。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嗡的一声,上千支狼牙箭咆哮而出。
万余名周军士兵,冲过五十米死亡线的时候,已经损失了一千五百多人。汉军的弓箭手开始有秩序的退入方阵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队队手持着足有三米长步槊的步兵。这些步槊,有着长达三尺的锋利的槊锋,可以轻而易举的切开人的肌肉,然后将人刺穿。步槊不同于马槊,虽然在长度上占据优势,但却不具备马槊那种良好的弹性。所以步兵们无法像骑兵那样,借助战马的力度将敌人刺穿后弹飞。他们手里的硬槊,不具备这样良好的性能。但是,却依然是一件杀人的利器。
端着盾牌的周军士兵,一手持盾,一手紧握着锋利的横刀,呐喊着冲了过来。就好像奔腾的洪流一样,毫无花哨的狠狠的撞在汉军组成的堤坝上!
血花如同浪花,撞击在堤坝上的洪流立刻就将浪花激荡起来,翻滚的浪花是红色的,触目惊心。
一个年仅十七岁的汉军士兵死死的握着自己的步槊,他将步槊的槊杆稳稳的顶在地上,槊锋微微扬起。他的呼吸是粗重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还没等他将自己的紧张情绪压制住,第一个周军士兵挥舞着横刀就冲了过来。这个汉军小伙子清楚的记得将军们平时训练时候教给他的杀人技巧,虽然紧张,但却毫不迟疑。他的动作并不大,仅仅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步槊的角度和位置,然后那名凶悍的周军士兵就好像自己撞上来一样,将胸口狠狠的顶在闪耀着金属光芒的槊锋上。
噗!
锋利的槊锋轻易的刺穿了这个周军士兵的皮甲,然后再轻易的刺穿了他的胸膛。槊锋从他的后背上冒了出来,但是惯性的缘故,他的身体依然往前移动着,又往前冲了三步,他的身体卡在槊杆一半的位置上再也无法前进。被洞穿了的心脏包裹着冰冷的槊杆,血顺着槊杆流下来,很快就浸湿了那名汉军少年的双手,一片腻滑。
汉军少年还没来得及将那具周军士兵的尸体用脚蹬出去,第二个周军已经冲了过来,他只能咬着牙,带着那具尸体再次扬起步槊。很快,第二具尸体也挂在槊杆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第一个周军士兵的尸体。汉军少年吃力的挪动着沉重了许多倍的槊杆,对准了第三个朝自己杀过来的周军士兵。那两句挂在槊杆上的尸体,摇摇摆摆。
终于,汉军少年再也端不住那越发沉重的步槊了,他果断的将步槊丢弃,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死去的周军士兵掉落在地上的横刀和盾牌捡了起来。脑子里关于如何杀人的技巧放映一样快速的闪过,他握着刀的手攥的死死的,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用力,或许是因为他在害怕,又或者是他已经几乎耗尽了力气,他的手开始颤抖。
一个周军士兵飞身跃起,狠狠的一刀朝着他的头颅砍了下来。汉军少年嘴里不断的说着自己应该做出的动作,然后随着自己的话语,身体随之动作。“弯腰,举盾。”他说,然后他弯腰,举盾,硬生生的扛住了那从上而下劈落的一刀。“挥刀,直刺。”他说,然后他奋力的将横刀往前捅了出去,很快,他的手上传来的阻力告诉他,自己这一刀已经将敌人的小腹切开。
“旋转,抽刀”,他说,然后他握着刀的手猛地一扭,让横刀在对方的小腹里旋转了半圈后,快速的将刀抽了出来。“侧身,横盾”,他说,然后他侧身将盾牌横在自己胸前,刚好挡住一柄横扫过来的横刀。巨大的力度将他震得往后退了两步,但是很快,他的脚便稳稳的定住。“反手刀,从下斜上!”他说,然后他手里的横刀就切开了那个周军士兵的胸膛和肚子,周军士兵的前胸腹部就好像被撕开了的饭盒,里面红的,黑的菜和汤汁不断的冒出来。那当然不是菜汤,而是血糊糊的内脏。
当他杀死了第六个敌人的时候,他握刀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横刀上已经崩出了缺口而不再锋利,盾牌已经因为连续三次重击而碎裂。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最前面的三排汉军,如今还活着的好像只剩下他自己了。深深的呼吸,他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不然只能更快的死去。但是,他已经脱力,手,已经几乎握不住刀了。
第七个周军士兵朝着他冲了过来,这个人用的是一杆沉重的狼牙棒。他横刀在胸前,挡住了那呼呼带风敲响自己胸口的狼牙棒。但是巨大的力度将他的横刀击飞了出去,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想站起来,但是已经虎口破裂的双手却没有力气支撑他站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那柄沉重的狼牙棒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朝着自己的头颅砸了下来。
他闭上眼,告诉自己说,老子杀的够本了。
噗!一股血喷出来溅在他的脸上,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但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还是清晰的。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全身披挂着重甲的大汉,挥舞着一柄沉重而锋利的陌刀,将那个使狼牙棒的周军从上到下直接劈成了两片!
那重甲大汉猛地一招手喊道:“把周军顶回去,杀光他们!”
随后,汉军少年看到,数百名身穿重甲的步兵,手持相同的陌刀,如一群下山的猛虎一样,将拦在他们面前的任何人撕碎,剿杀!
将军赵霸,重甲三百,洪流逆行,一步杀一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东门破
以赵霸为箭头,三百重甲步兵如同一辆重型装甲一样,将所有拦在他们面前的敌人杀死,碾碎!
周军的攻势太猛了,刘凌说必须将他们顶回去!于是,赵霸弃了战马,披挂重甲,手持陌刀,率领郑超带来的三百重甲步兵,逆洪流而上,陌刀飞舞,血光染天,一步杀一人,势不可挡。
华州北门大营,汉军进攻的全部人马是两万人。而此时,从南门大营,东门大营,西门大营抽调过来的不下四万人马汇合了北门还残留的五千余人,开始对汉军发起了疯狂的持续的进攻。刘凌没有援军,因为剩余的汉军,已经兵分两路,同时攻打华州的东门西门。刘凌这次夜袭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将北门的重弩摧毁,而是将周军的大部分兵力引过来!
他要以如今不足一万六千的兵力,硬抗包括抽调了城内守军在内的六万多周军的猛烈攻击!他就是要将周军的兵力都吸引过来,然后集中兵力进攻华州东西两门!南门不能攻,那是给周军留下的退路。若是四面围攻的话,没有了退路的周军背水一战的话将会给汉军造成巨大的伤害。
在他指挥一万多人马与六万周军交战的时候,王半斤率领四万汉军,二十架抛石车,开始对华州东门大营发动猛烈残酷的进攻。此时的东门大营内,在第二次抽调兵力后只剩下了六千余人,面对四万汉军的进攻,他们的防御虽然惨烈,但依然难以阻止汉军的前进步伐。
三江侯程义厚,则指挥四万汉军对华州西门展开了攻势。同样兵力不足的西门大营,被二十架抛石车狂轰滥炸了半个时辰之后,周军士兵们已经丧失了继续抵抗下去的勇气。他们开始疯狂的往后撤退,不管督战队杀多少人,也阻止不了他们后退的脚步。但是,他们却进不了城!
守城的周军见自家败军潮水一样退回来之后,指挥的将军果断的下令升起吊桥,然后一阵箭雨射下去,将自己的袍泽们阻拦在护城河外面。连续的轰炸,河里的那些嗜血蛟龙早就逃之夭夭了,它们的确凶残,但是却也害怕于那滔天的火光和剧烈的爆炸。
王半斤指挥大军如乌云盖日一样压上,逼着周军的溃兵拥堵在护城河外侧。两军士兵们血腥而惨烈的纠缠在一起,汉军不断的往前挤压,最后面的周军则不断的被挤落入护城河里。深深的河水,淹死了太多的周军士兵。
终于,在留守大营的士兵已经不足两千人的时候,最后一个活着的郎将选择了投降。王半斤没有犹豫,而是立刻分兵将这些俘虏押着离开了战场。随后,他命令辎重营的士兵们将抛石车开始往前移动。巨大而沉重的抛石车,需要上百人才能推动。从华州城墙上看下去,那些高大的抛石车被汉军士兵推着往前缓慢移动,就好像一头头被驱赶着撞向华州城墙的洪荒猛兽。
距离拉近到射程之内,王半斤命令抛石车开始瞄准城头抛射火药包。同时,他命令士兵们将缴获的还能使用的重弩,调转过来调整角度,开始对着城墙上的周军射击。长长的巨大的重弩,能够将人懒腰射成两半。即便是厚重的城门,重弩也能将其洞穿!
程义厚那边,华州城墙上的爆炸声只比王半斤这边慢了一炷香的时间。而此时,刘凌已经坚守了两个时辰!
双方都在赌博,赌自己能赢!
刘凌在赌,赌自己靠已经不足一万两千人马扛住不断补充人马的周军。只要他坚持到汉军攻破华州城门,那进攻的周军失去了华州后只能迅速的撤离,否则被东西两路汉军包夹的话,那他们即便有五万多人,但依然难逃厄运。谢俊在赌,他赌的是在汉军攻破城门之前,一举将刘凌击杀!只要杀了刘凌,就算华州丢了又能怎么样?刘凌是大汉的支柱,是汉军的精神支柱,只要刘凌死了,再多的汉军也不足为惧!
他们两个就好像红了眼的赌徒一样,都在拼命坚持着。
赵霸带着三百重甲步兵将周军的攻势硬生生的打的顿了一下之后,汉军借助这点时间迅速的整合了阵型。而赵霸血透重甲杀回来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重甲步兵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人。
看见华州城墙上开始起火,耀眼的火光一闪一闪的映入刘凌的眸子里。他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回身对昭先道:“该你的人上去了,神机营是虎还是鼠,就在今日一战。”
昭先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道:“神机营是虎!是王爷麾下最忠心也最疯狂的猛虎!”
刘凌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昭先大声喊道:“吾王威武!大汉威武!”
他猛地抬手在胸前用力的砸了两下,似乎是想将胸腔里的郁气都阵散开。随即,他转身,走到了自己带过来的两千神机营士兵们的面前。
“你们手里拿着的武器是什么?”
他大声问道。
“霹雳弹!”
两千士兵齐声回答,声震云霄。
“霹雳弹!是干什么用的!”
“杀人!杀敌人!”
“好!现在,就用你们手里全天下最精良的火器,去狠狠的揍那些周军!王爷就在咱们身后,你们前进一步,王爷就安全一分。你们退后一步,王爷就危险一分!告诉我,你们该怎么做!?”
“杀光周军!”
正在和汉军朴刀手激烈肉搏的周军,忽然发现自己面对的压力猛地一轻。他们抬头开始,却见汉军的朴刀手开始有秩序的后撤了。周军各营的将军们都嗅到了胜利的味道,于是拼命的催促士兵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汉军的朴刀手逐渐退下去了,两千端着诡异武器的汉军整齐的组成两层防御,然后将他们手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武器举起,对准了疯狂涌过来的周军士兵。随着各旅率接二连三的下令,那些汉军手里的诡异武器猛然间喷出一团团火焰!拳头大小的霹雳弹冰雹一样砸进了周军进攻的人群里,随即一声声密集的爆炸声响起!
两千颗霹雳弹在周军中炸响,顿时,冲在最前面的周军就好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倒下来一片。一声一声的脆响在周军中传出,一团一团的黑烟在周军中升起,爆炸的碎片激荡的漫天飞舞,至少上千名周军被炸死!周军的进攻队形,立刻就被硬生生的扯开了一条隔离带。无数的周军士兵哀嚎着倒了下去,刺进他们身体里的霹雳弹碎片,无情的将他们的生机一点一点的带走。
两千神机营火器兵,竟然将周军逼得节节后退!两层汉军火器兵,轮流上前,仅仅是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就有数千枚霹雳弹嚣张跋扈的在周军中遍地开花。
“弓箭手!压上去,把那些用火器的汉军逼回去!”
谢俊嘶哑着嗓子发出了命令。
数千弓箭手开始往前挤,然后在一百五十步以外对着神机营的火器兵还击。论射程,霹雳弹并不如弓箭远。之前一轮突如其来的打击将周军逼退了数十步之后,霹雳弹射程短的弊端就暴露了出来。弓箭手的压制开始起作用,数以百计的火器兵被羽箭射死当场。而且,霹雳弹另一个弊端,在与弓箭手的交锋中也是致命的,那就是他们装填霹雳弹的速度,远不如弯弓搭箭快!
这次让两千火器兵近乎全灭的交锋,让刘凌对火器的依赖逐渐的有所松动。这次战斗让刘凌认识到,这个时代,如果造不出步枪,火器兵依靠霹雳弹绝对无法和弓箭手正面交锋!刘凌知道自己不是万能的,上一世的时候他不过只是个读书比较多的病怏怏的人,没有实践经验,他根本就无法改进火器!或许,火药包已经是能带到这个时代来最大的杀伤性武器了。
大量的火器兵死亡,而且死亡的极其迅速。周军的弓箭手无论在射程还是射速上都远远超过火器兵,占据绝对上风之后周军的弓箭手更是步步紧逼,将火器兵压着不断后退。若不是刘凌迅速调集巨盾和弓箭手还击,只怕两千火器兵一个也活不下来。
两个时辰,刘凌麾下的人马已经不足七千人了,而疯狂而来的周军也已经损失超过两万!这完全是实打实的硬拼,占据绝对人数优势的周军竟然损失远比汉军要多,这已经证明汉军的战斗力之强悍。
当谢俊疯狂的催促士兵们压上的时候,刘凌知道,必须要动用修罗营骑兵了。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动用,是因为这样的近乎于贴身的肉搏战,修罗营的重甲骑兵无法提速,不能冲起来的骑兵对阵步兵,就算是身穿着重甲,他们也占据不了什么优势!修罗营只有三千人,这是以后对阵罗旭虎贲精骑的武器,若是葬送在这里显然得不偿失。但是现在,刘凌手里已经没有兵可用!
“调修罗营上来吧。”
刘凌挥了挥手,叹气。
传令兵挥动令旗,接到命令的修罗营骑兵开始往前移动。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提速的空间!
就在这时,忽然从左翼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
华州东城门!破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赵大的试探
王半斤下令分兵两路,一路一万多人进入华州城内,直奔另一边从里策应程义厚的攻势,另一路两万余人,由王半斤亲自率领反身杀回来,直取永兴军的背后。因为他知道,王爷身边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兵可以用了。
将近两万人马,坚持了三个多时辰之后,只剩下七千不足。而且,除了尚且还没有动用的三千修罗营骑兵之外,几乎个个带伤。
看着进攻东门大营的汉军疯了一般的卷过来,谢俊长叹一声。一边分兵抵抗,一边将大部分兵力回缩,从北门进入华州城内,试图将从东门杀入的汉军再杀出去。杀刘凌和夺回华州仓相比,孰轻孰重此时已经不难决断了。若是说之前谢俊坚持集中兵力攻击刘凌中军是在冒险的话,那毫无疑问,如果他真能杀了刘凌的话所有的困局就都迎刃而解了。奈何,他的速度比王半斤慢了一拍。当然,这是他认为的,若是他见识过修罗营的战力的话,他就会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坚守华州城。
以损伤一万三千人马,用最惨烈的肉搏拼掉了周军将近三万多人马,汉军这一仗,胜的惨烈。
谢俊的兵马才进入北门,西门也被汉军攻破,程义厚率领大军闯入华州城内,直取华州仓。很快,华州城内周军与汉军就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每一条街道上都有身穿黑色军服的汉军与身穿土黄色军服的周军殊死搏杀,整个华州城都染成了红色。随着汉军大举进入华州城内,周军逐渐的被逼着往后退去。
最终周军被逼出华州的时候,从南门闯出来的周军已经不足五万人。十二万大军,一战损失大半。但这并不是最大的损失,最大的损失是,周军丢了华州仓。谢俊阻止了五千人的人马想要夺回华州仓,即便不能夺回也要一把火烧了粮仓。但是可惜,汉军占领华州仓后立刻守的好像铁桶一样。任凭周军如何冲击都难以再接近粮仓一步,五千人马损失殆尽,谢俊无奈率军出城,顺着官道返回雍州。
王半斤率军从后追杀了一阵,又斩敌千余人,但却不敢逼的太急,若是将周军的溃兵追的急了,这近五万周军若是发了狠的话难免又是一场恶战。汉军的目的是华州仓,目前还没有办法将永兴军彻底击败。即便数次大败,永兴军剩余的兵力还超过十万。
进入华州之后,刘凌派人清点伤亡。这一战太过于惨烈,尤其是刘凌率领的中军,损失超过六成。剩余的不足七千人马,带伤的又占去绝大部分。
安抚百姓,抚恤伤亡,程义厚回到辎重营之后就一直忙着这些事。而刘凌,则看着统计出来的伤亡数字皱紧了眉头。这一次虽然取得了大胜,但是损兵超过两万,虽然远低于周军的损失,但汉军如今在大周境内的兵马只有十五万上下,一下子损失两万人马,刘凌还是难以接受。
叹了口气,刘凌下令厚葬死去的士兵,然后命令在晋州,绛州,还有应州,太原府的官员们筹措抚恤银两,同时每一个战死的士兵家里都要分发一块十亩的良田作为勋田。勋田是不必缴纳赋税的,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私产。
第二日,清点华州仓的将领回报,根据大概的清点华州仓现在存粮还超过三百万石,足够二十万大军支撑数年!占据了华州仓之后,对于之后的战役将会有着巨大的帮助。不管是继续西进,还是南下与永兴军决战雍州,又或是直取西京洛阳,有了充足的粮草供应汉军将再无后顾之忧。
安排好防务之后,刘凌下令大军休整。
又过了几日,从晋州传来消息说,虎亭侯刘茂训练的三万新军已经开赴到了晋州,在汇合茂元率领的四万新军,如今在晋州的汉军已经达到了七万多人。这样,进入大周境内的汉军总兵力已经接近二十万。这已经是大汉能调用军队的极限了,而这将近二十万大军中,新兵占据了三分之二。
刘凌下令茂元在晋州继续练兵,同时招募大周的百姓参军,争取在晋州这个重要的枢纽城市中,保证有十万大军。只要晋州坚固不失,即便汉军遇挫的话也有立足之地。只要在晋州站稳脚跟,北可返回大汉,南可继续侵略大周。晋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失。晋州城墙高大坚固,再有十万大军,可以说固若金汤。
可以说,攻下华州之后,刘凌已经在大周彻底的站稳了脚!北方有晋州作为门户,南有华州仓,还占据有慈州,绛州,同州,解州,蒲州,硬生生的将大周朝廷与大周西部地区的联系切断。而如今大周整个西部地区,只有一只左威卫!等解决了永兴军之后,挥军西进,击败左威卫,整个大周西部三十余州三分之一的江山就全部落入刘凌之手!
要知道,整个北汉才不过十二州之地,刘凌现在控制的大周地域,已经与北汉的全境几乎相差无几了。也就是说,刘凌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又打出了一个相当于北汉的区域!
捷报传到大汉太原府的时候,监察院指挥使赵大正在与太后苏笺黎聊天。赵大坐在轮椅里,捧着一杯香茶,侧耳听着信使带着激动的语调读着捷报,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却真挚的开怀。而苏笺黎也一样,她费劲了心思挽回和刘凌的关系,更是不惜软禁了自己的儿子,在听到刘凌已经攻下了大周最大的一座粮仓华州仓的时候,心里也是格外的高兴,当然,这高兴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隐忧。是的,她在担忧,担忧有朝一日刘凌将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周攻灭之后,会不会将她们母子抛弃。
“汉王天纵英才,用不了多久,大周的天下所有的城池都要悬挂我大汉的国旗了。”
她浅浅的笑了笑,姿势很优雅的饮了一口清茶。
她还很年轻,很美丽,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在她的眼角上隐隐能看到几条细细的皱纹,却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她的美是优雅的,高贵的,雍容的,如同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花。
赵大笑了笑道:“王爷从领兵至今,还未曾一败。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别的的地方。”
苏笺黎捧着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大汉有汉王在,何愁不能开疆拓土,定鼎中原?只要汉王手里有兵有将,这天下只怕没有人会是汉王的对手。即便强如大辽,西夏也不会在轻视我大汉,只能结好而不敢兴兵吧。”
她话里的意思,可不仅仅是字面上那么简单。
赵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容也变得越发的和善起来:“前阵子在晋州的时候,王爷还对微臣说过,若是攻灭了大周,应该奏请陛下迁都开封。毕竟太原的位置太不好了,离着大同太近,有契丹人这头狼做邻居难免会有些担心。王爷的意思是,既然还没有能力将狼打死,那就先躲着狼。等到手里有了屠狼的猎刀之后,再回过来杀狼就是了。”
苏笺黎心里一震,她知道自己刚才话里隐藏的意思已经打动了这个汉王最信任的属下。不然的话,赵大不会说出迁都这样的话来。若是自己没能打动他的话,自己和小皇帝的下场是什么犹未可知,又何须迁都?这说明,汉王对自己,对小皇帝还是念着一点的。若非如此的话,汉王只需自己占据开封,何须让小皇帝和自己也过去?
她用大辽和大夏打比喻,隐隐的表示自己不敢和刘凌作对。而听出了她话里意思的赵大,则也表达了善意。苏笺黎很明白,自己和儿子一旦失去了汉王的庇护,很快就会乱世中的饿狼撕的粉碎。毕竟汉王如果想要杀了自己和小皇帝的话,那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了。即便汉王自己不动手,他只需将太原的防守撤开,不管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恐怕都会对太原垂涎三尺吧。
至于建雄军的骆缚,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忠于陛下忠于朝廷,实则是不敢和汉王作对的。建雄军不过五万人马,而且还分兵在几个地方防御北方。凭这点单薄的实力,他如何敢违背刘凌的意思?若是刘凌点头的话,只怕骆缚就敢派兵伪装成契丹人攻入太原,一口气将太原皇族杀个干干净净!
在如今这样的乱世,一切以实力为尊。她们孤儿寡母的,除了依附强者,还能有什么选择?
她并不怎么担心刘凌真的会对她们母子下手,这么多年,她是了解刘凌的。现在和刘凌之间有些尴尬的局面,完全是自己丈夫逼出来的。若是丈夫当初不是那么……苏笺黎苦笑,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才年仅八岁的小皇帝刘立,好像受到他父皇的影响太深了。他如今还小,对权力的渴望还不是那么强烈,随着年纪的增大,她实在不敢想象儿子若是沉溺于权力的渴望,将会落到一个怎样的结局?
她不敢去想,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尽力的去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得耀州
大汉大统二年八月,回到雍州之后的谢俊不甘心失败,抽调乾州,耀州,商州三地兵马,汇合雍州大本营的人马,再征集新兵,各州府县衙的郡兵差役总共十八万大军,分兵三路,反攻华州。
八月初,左路军四万人马出耀州进逼同州以威胁汉军后路。右路军四万出商州,雍州兵十万北上,互相策应,于八月十四渡过鱼须河,距离华州六十里安营。
同州守将是汉军大将茂离,是晋州大将茂元的族弟。同州只有三千汉军,兵力明显不足,但还有一万多人的灰衣军降兵,这些人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且守城不同于野战,虽然投降的灰衣军战斗力有限,不过用于在城墙上防御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永兴军左路军大将马文,率领四万大军攻城十余日,汉军坚守不出,同州虽然被围的铁桶似的却依然稳固。刘凌占据华州之后,调运了大量的粮草运到同州以备不时只需,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而刘凌未雨绸缪,同州守军并不缺少粮草,倒是周军自耀州而来所带粮草有限,同州附近百十里的百姓又都被汉军迁入了同州城内,搜刮不到粮草的周军在围城十余日后,粮草已经有所不济。
而最让马文担忧的是,有一支数千人的汉军骑兵,来去如风,只在耀州往同州的官道上劫掠周军的运粮队伍。烧了粮草便走,援军接到报信赶来的时候他们又早已远遁,找都找不到。无奈之下,马文只能分出重*粮,可是这样一来,攻打同州的兵马力量又显得单薄起来。
当初他被谢俊任命为左路军大将的时候,曾经夸下海口五日内攻克同州。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日,同州依然在汉军手里,倒是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了。粮草不济,军心不稳,百姓们不支持残暴的周军反倒帮着汉人,士兵们厌战的情绪越来越大,尤其是新招募来的士兵,素质根本就无法和永兴军那些老兵相比。而华州一战之后,二十万永兴军生生的被汉军杀死了一半,现在他所率领的这四万周军中,老兵的数量只有一成。
刚刚又接到了斥候的禀报,派出去运粮的队伍再次遭到了那支神秘汉军的袭击。五十车粮草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护粮的周军大部分都是新兵,虽然有三千人之众,却被汉军一个冲锋就打了个落花流水。汉军烧了粮草,抢夺了马匹之后扬长而去。马文气的将桌案都掀翻了,大怒之下派亲兵带了自己的将令再往耀州催粮。
八月二十三这天,因为昨日下了雨,今天天也阴着,所以显得格外的凉爽。前阵子的燥热一扫而空,让人感觉到一种难得的舒适。一对从耀州跑出来准备到蒲州去投奔侵袭的小夫妻,趁着天气凉爽加快了步伐赶路。两个人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是一人背了一个包裹,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带了耀州那几间老房子的地契,带了几百个铜钱。两个人出了耀州已经走了三日,但凡远远的看到有官兵经过他们就赶紧躲进草丛里,三日来胆战心惊倒也有惊无险。
正走在官道上,忽然看见前面有烟尘扬起还有轰隆隆闷雷一样的声音传来,丈夫知道那是大队官军的骑兵来了,赶紧拉了自己的妻子连滚带爬的钻进路边的草丛里,伏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不多时,杀气腾腾的身穿土黄色军服的大周骑兵蜂拥而过,战马飞驰,将官道上的尘土扬起来老高。丈夫捂着妻子的嘴巴,两个人瑟瑟发抖的藏身在草丛里,一直等到这队看样子不下数千人的骑兵过去老远之后才敢钻出来。
妻子弯下腰用手将丈夫身上沾着的尘土拍掉,嘴里还不忘埋怨着丈夫草率的决定:“咱们在耀州住的好好的,你偏偏要去蒲州。这一路千里迢迢的到处都在打仗,也不知道还要受多大的罪才能到蒲州。再说,你跟你那个娘舅已经几年不来往了,他就肯定会收留咱们?”
丈夫啐了一口道:“你懂个屁!”
他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说道:“永兴军与汉军开战,耀州早晚是要丢的,那汉王刘凌是什么人?那是从十六岁领兵至今十年不曾一败的战神!华州有永兴军十几万大军,才守了几天?再说远的,同州,蒲州,绛州,这些地方在汉军面前那座城守住了?别看现在永兴军调集了二十万大军反攻华州,他们不是汉王刘凌的对手!”
他帮妻子将头发上的草叶拿下来,指着远处树林说道:“先进去歇歇喝口水,天马上就黑了,今晚找不到村子咱们只能在那树林子里过夜了。”
“两个人在树林子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坐下来,丈夫接着说道:“你想想,若是永兴军败了,汉军能不趁机进攻雍州?咱们耀州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周军守城了,一旦汉军围城的话,城里的百姓都得被威逼着上城墙去拼命!咱们是老百姓,凭什么去送死?永兴军是必败的,与其咱们跟着永兴军送死,还不如早一步离开!”
妻子撇嘴道:“那我说到坊州我娘家去住,你为什么不去?非得跑去蒲州,那里现在可是汉人的地盘。我听说汉人可是见人就杀的,打下一座城就杀光城里的百姓,咱们这千里迢迢的赶去送死,还不是一个样!”
丈夫骂道:“你这道听途说的蠢婆娘,说汉军残暴的是谁?是永兴军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家伙!你听他们的?我可是打听过了,现在蒲州绛州那些地方的老百姓都分了田,汉军还给老百姓发种子,赋税收的极低,那里的百姓日子过的可是舒服。前阵子那块家传的老玉我不是跟你说丢了吗?我是骗你的,其实我是想到了蒲州送给我老娘舅的。看在那块老玉的面子上,他还能把咱们赶走?只要咱们从汉军那里领了种子领一块好田,半年日子就能缓过来!”
妻子想了想笑着说道:“就你想的远!”
丈夫得意的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男人嘛,总得将眼光放的长一点才行!”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刚才经过的那些周兵,是不是身上都有血?”
妻子想了想点头道:“是呢,你不说我都忘了,那股子血腥味,离着老远都冲了我的鼻子。”
丈夫忧心道:“看来前面打的正热闹,这队周兵肯定是回耀州搬救兵催粮草的。咱们现在睡下吧,天黑了再走!”
两个人就在小树林里和衣而睡,到了月上树梢的时候草草的吃了些干粮便回到了官道上赶路。走了半夜出去三十几里,妻子实在走不动了,眼看着东方已经泛白,于是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看官道左侧有好大的一片荒地,杂草能有一人多高,于是钻进去打算找个舒服点的地方睡一觉。才走进草地里没多远,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丈夫大着胆子往前探路,拨开齐人高的野草往前看去,身子一震,猛地僵立在那里再也动不了了。
只见在一片洼地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被扒光了衣服的死人!看那层层叠叠的样子只怕不下数千人,这些人显然才死了没多久,有的血迹还没有干透。还有几面实在残破不堪的周字大旗也丢在地上,无数的苍蝇老鼠在死尸堆上乱哄哄的忙碌着。
就在他们夫妻僵立在那里吓破了胆子的时候,昨天他们遇到的那支周军骑兵,已经连夜赶到了耀州城外!
领头的周军将领是一个看样子三十多岁的男人,瘦的好像皮包骨头似的,看他的身材,真让担心一阵大风吹来会不会把他给吹到天上去。只是这人虽然奇瘦无比,但却带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彪悍气息。他身上的铠甲上都是血迹,脸上也是血迹斑斑,看样子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再看他身后这三千来人的骑兵,也个个带伤,衣服上,战马上都是血。
“快开城门!奉马将军将领回城催粮!”
那瘦削将军的亲兵对着城门楼子上的守军扯着脖子的喊。
城楼上放下一个吊篮,守城的旅率下来查看了一下见果然是自家的军队,于是命令士兵们将城门打开。三千多骑兵一拥而入,再去找那旅率,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往地下看时,才会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多了一片烂泥一样的东西。
这三千多骑兵进了耀州城门之后,立刻打出了汉军的旗号,先是夺了城门,然后杀进城内,一夜间将耀州郡守,郡丞以及大周的文官武将杀了个干干净净。留守耀州的周军人马本来就只有几千人,被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连有效的抵抗都没有形成就丢了耀州!这些穿了周军服饰的汉军,个个身手矫健冷酷果断,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凡是被他们抓到的周军军官或者州府的官员,一个不剩,立刻诛杀。还没有来得及抓起武器的周军,在大营里就被汉军围住,只得投降。
一夜之间,耀州失守!
第三百一十九章 简单胜负
只带了三千多骑兵就攻下了耀州的,正是季承云。自与大周开战以来,他麾下这三千多先锋营的人马就一直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但是每一次战役的胜利,其中都有他们的功劳!不管是对阵右威卫的时候,还是对阵黑旗军,灰衣军,又或是对阵左祤卫,季承云率领先锋营总是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给敌人一击。当初左祤卫在清风山的大寨,就是先锋营攻破的。
这次,马文率领的耀州兵马围攻同州,季承云带领先锋营骑兵只管在周军的补给线上使劲的捣乱。周军的运粮队,十次倒有九次被他们将粮草烧了个干干净净。当前日季承云看到一支三千人上下的周军步兵顺着官道往西南走,他就猜到这是马文派回耀州催粮的人马。
季承云灵机一动,在半路设伏,一举将那三千周军步卒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换上周军的衣服,连夜赶路直取耀州。也该着耀州守不住,这里距离华州虽然不远只有三百多里,但汉军正被周军围在华州不可能杀出来,所以虽然耀州的守城的人马并不多,但是每个人心里都不认为汉军能突破十八万周军的围困跑到耀州来。再加上耀州征集了大量的新兵,生面孔太多,而马文又催促粮草太紧,三两天就有一支队伍回耀州催粮,谁会认得清那么多人。季承云逮着了机会,这才仅凭着三千骑兵就攻下了永兴军的重镇之一耀州!
攻下耀州之后,季承云没敢声张,封闭了四门,以确保耀州被汉军占领的消息不会传出去。他怕的是自己这三千只善于野战袭扰的骑兵,根本就无力守住耀州城。同时他利用价监察院的密谍,将已经攻占了耀州的消息设法通知了同州守将茂离,也通知了在华州指挥大军与周永兴军决战的刘凌!
得到了消息之后刘凌格外的高兴,他分兵五千,派了赵二连夜赶往耀州。赵二知道季承云兵少,也担心万一消息走漏周军反扑的话季承云守不住耀州,于是带齐了装备之后昼伏夜行,只两日夜就赶到了耀州。同时,他还带着一份刘凌的密令。
接着赵二,季承云和赵二一起看了刘凌的密令,两个人看完了之后相视一笑,心说王爷这一招将计就计果然不凡啊。所谓的将计就计,不是根据敌人的计谋而做出的应对,而是刘凌根据季承云杀光了周军催粮兵而想出的破敌良策。
知道了王爷的打算之后,季承云依然是通过监察院的密谍将王爷的命令送到了同州。得到命令之后,同州守将茂离也是大喜过望。他知道,这计策一旦成功,不但可解同州之围,甚至还有可能将耀州四万兵马杀个落花流水!
在赵二到了耀州之后的第二天,一队数千人马穿着周军战服的队伍,护送着一百辆大车的粮草往同州方向走去。这一路上出奇的安静,经常冒出来截杀周军运粮队伍的汉军是肯定不会出来捣乱了。在很多人看来,或许是这支周军的人数足以震慑住那支神出鬼没的汉军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直四千多人的队伍,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吃掉的。
走了足足五天,这支运粮的队伍才慢吞吞的到了同州外面的周军大营。听说粮草终于运上来了,已经断粮两天的周军大营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虽然这一百车粮草只够三万多人马吃四五天的,但大家都觉得,既然能运来一批,那下一批也就不会远了。
马文带着十几个亲兵亲自迎出了大营辕门,看到这数千风尘仆仆而且血染征袍的士兵,马文难以压制心里的激动。他怎么能不激动?二十天了,终于等到了粮草接济。若是粮草再运不上来的话,只怕三万多人的大军只能狼狈的撤回耀州去。那样的话,只怕节度使谢俊会派督战队来割了自己的脑袋吧?
若不是马文压制着,只怕大营里的周军会一拥而上将那百车粮草一抢而光。
马文看到一个骑着黑色战马的郎将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见那员郎将头盔上的面甲还拉着,而且并没有下马,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不过很快,当他看到有一袋粮食从马车上掉下来露出白玉一般无暇的大米的时候,他的不安就被喜悦所取代。他甚至不打算追究这个手下没有下马行礼的郎将,而且打算赏给他一些不怎么实用的东西,比如打下同州后抓几个美人赏给他,又或是赏给他一千两银子?
忽然,那个骑着黑马的郎将开始加速。并且从得胜勾上将一杆沉重的马槊摘了下来擎在手里,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站住!下马!”
马文的亲兵冲过去打算将那个郎将拦下来,但却被那郎将一槊挑飞了出去。就在这时,那些运粮的周军忽然将粮车点燃,驱赶着拉扯的驽马冲进了周军的大营里!燃烧起来的马车被惊慌失措的驽马拉着跑的四处都是,很快就有一座一座的帐篷被点燃。准备卸车的周军士兵手里根本就没有兵器,不多时就被那些运粮的士兵砍死在地上。
四千多运粮的士兵忽然打出了汉军的旗号,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周军的大营中。他们见人就杀,四处放火!
赵二一槊挑飞了一名周军,随即再次放下马槊,直直的对准了马文的胸膛。马文的一个亲兵奋力将马文扑倒在地,但他自己却被赵二一槊刺穿。赵二抬起手臂,将那亲兵的尸体弹飞,随即拨马,朝着马文再次杀了过来。
这变化来的太过于突兀,突兀到周军毫无防备!
已经饿了两天的他们,实在想不到那些送来救命粮草的人,竟然会是汉军,会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四千多汉军很快就攻进了周军的大营里,很多还在帐篷里休息的周军士兵被他们杀死。连营五六里,后面的周军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汉军已经杀了过去。看到汉字大旗在大营中招展,周军终于反应了过来。在各营将军们的指挥下,越来越多的周军抓起兵器往前面冲去。
看到周营中火起,同州守将茂离命令打开城门,亲自率领一万人马杀了出来。憋足了一口气的汉军显得杀气十足,而周军却已经饿的连武器都拿不住了。对于周军来说,这是一场注定了要战败的战争,被围困的汉军吃得饱饱的,围城的周军却饿着肚子,马文早就该退兵了,但他没有,所以失败来的那么突兀而猛烈。
没有了力气,周军如何能挡得住汉军的前后夹击?茂离麾下虽然多是新兵,但是这些人打起顺风仗来简直是如有神助。他们从第一座大营开始攻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已经能看到前面汉军的旗帜了。两支汉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万四千人马,却将超过三万五千人马的周军杀的丢盔弃甲落花流水。
马文被赵二一槊刺死,赵二的亲兵冲过去击溃了想要抢回主将尸体的周军亲兵,赵二下马,将马文的头颅剁下来拎在手里翻身上马,就这么提着马文的人头在周军大营中往来冲杀。
“马文已死!”
“马文已死!”
“放下兵器,不杀俘虏!”
跟着赵二一起,汉军的士兵们震天的大喊。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两面夹击的汉军将周军大营杀透汇合之后,丧失了斗志也失去了主将的周军开始投降,就好像一场传播速度极快的瘟疫,当第一个周军将兵器丢在地上之后,越来越多的周军士兵选择了放下武器跪倒在地上。
这一仗打的太顺利,顺利到连赵二都没有想到如此简单就解了同州之围,而且还阵斩了谢俊麾下大将马文。超过三万五千人的周军,被汉军杀死的不过两千多人,剩下的全部选择了投降。这也不怪他们,饿着肚子,他们拿什么跟敌人拼命?试想一下,两天吃不上饭,还有多少人能轮动兵器?
现在汉军要面对的困难是,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三万多拼死一战的敌人,而是三万多饿着肚子的俘虏。赵二与茂离商量了一下,将愿意投降的周军收留,不愿意继续打仗而选择回家的周军士兵,每个人发了三天的干粮就全部释放了。同州虽然有粮食,但却养不起突然多出来的三万多张嘴巴。而若是将这些投降的周军都杀了的话,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周军愿意投降了。
领了粮食选择离开的人占据绝大部分,超过两万五千人。他们之中或许有一些人领了粮食之后,转头又会跑去华州寻找周军的主力部队。但赵二和茂离要的就是这样,左路军被击溃,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华州周军主力部队的话,周军的士气立刻就会变得低迷!
选择留下来的周军士兵,赵二和茂离也不敢立刻就用。将这些人送到校场安顿之后,茂元带着七千人马守城,而赵二则带着一万多投降的灰衣军返回了耀州。毕竟耀州兵力不足,且季承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耀州的防务需要赵二接手。
就这样,永兴军浩浩荡荡的三路大军,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汉军剿灭了一支!
有时候,战争的胜负就是如此简单的分出。
第三百二十章 一触即发
一个人的心有多大,能包容的世界就有多大。如果说刘凌最初的心里只包容着在这个时代难得的那份亲情,只想守护这个世界能让自己感觉到温暖的东西。最初的时候,他所要守护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或许是因为上一世的时候父母给他的亲情太浓厚,而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却难得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所以刘凌对亲情格外的在意。
而随着那份他小心翼翼呵护的亲情烟消云散,刘凌的内心也逐渐的改变。可以说这是一个世界在无线的扩大,从一村一镇,已经拓宽到无边无垠。有时候刘凌就想,自己和二哥之间的破裂,是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当初,若是自己没有将二哥捧上那个位置,或许现在两个人还会如最初般手足情深吧?但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人生是没有假设的。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刘凌并不会后悔以前做出的决定。有时候有些事,只有经历过之后才会发现其中的真谛。
此时刘凌的内心世界之大,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真正的去触摸过。他其实没有想过,当他内心中守护亲情的那份执念悄然转化为打下一片太平江山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注定了要改变!
刘凌曾经说过一句话,这句话是他无意中说出来的,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当得起意义深远。只是听到这句话的是柳眉儿,是那个整个内心全部天地都只有刘凌一个人的小女孩。所以,她并没有体会出这句话中样衣而出的霸气。刘凌说,既然不能适应这个世界,那就让这个世界来适应我。
既然天下大乱,那就让我来终结这乱世。
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百姓们其实内心中是没有太大的国界之分的。今天后蜀打过来占了一州一县,那此地百姓就换成了蜀国人。过几天周军杀来,此地的百姓又成了周国人。现在汉军打过来了,此地的百姓变成了汉国人,在百姓心中,无论是谁做皇帝还不都是得交赋?
百姓们已经适应了频繁更换的国籍,同样的,他们早已经麻木。曾经有人说汉人的羊性太重,说白了就是奴性太重。之所以中原大地频繁被外族侵略,就是因为缺少那种嗜血的狼性。这样的言论其实并不是很错,毕竟强如大秦,盛如大唐,在面对外族的时候总是表现的很被动。汉人的天下,似乎只有一个被人称之为穷兵黩武的汉武帝,在面对草原民族的时候表现出了霸气。或许大隋建国之初的时候,也是不缺乏狼性的。但是随着生活的安逸,狼性就逐渐消失不见。
刘凌现在正在做的事虽然才刚刚起步,但目的却十分的明确。很简单,他要做的,就是变羊为狼!
耀州被汉军占领还是一个秘密,这是一个能给人致命一击的秘密。刘凌在接到季承云密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在酝酿一个将谢俊的永兴军彻底击溃的计划。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其基础就是谢俊并不知道耀州已经丢了!
十四万周军浩浩荡荡而来,本以为刘凌会在周军渡河的时候拦截,但直到周军已经完全渡过了大河之后,依然没有发现一个汉军的影子。谢俊想了想,随即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那就是汉军兵力不足!
华州大战之后,虽然汉军大获全胜,但汉军也损失了将近两万兵马。两万人的损失,对于永兴军来说算不上太大的打击。但汉军不同,汉军远来,其国力决定的兵马的数量。十几万汉军攻入大周,这已经是汉国能调动的最多的兵力了。刘凌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攻打华州,损失两万人马之后他无法如永兴军这样快速的补充兵力。少了两万人就是少了,他不可能就地招兵补充人数。
而刘凌要对战的可不仅仅是永兴军而已,他既然想要攻灭整个大周,那将要面对大周各地大将军们手里加在一起仍然不下百万的大军。
想明白了这一点,谢俊夺回华州的信心更充足了一些。雍州,耀州,商州,乾州百姓加在一起有数百万,其中能征调从军的男丁不下三十万。他有的是人可以用,而刘凌麾下的人马则是死一个少一个。这就是自己最大的优势,即便这次十四万大军依然不能彻底击败刘凌,那自己只要回到雍州,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拉起一支过十万人的队伍。
所以,谢俊不再小心翼翼,虽然马文的左路军被阻挡在了同州无法和大军汇合而对华州形成合围,但他依然有信心。
渡过大河之后谢俊就改变了策略,他的中军十万大军,排开了阵势,浩浩荡荡,气势汹汹,摆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离着华州还有三十里,谢俊下令大军安营扎寨。随后他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打探华州汉军方面的动静,然后给右路军大将东方亮下令加快行军速度的命令。左路军既然不能如期而至那就算了,只要右路军按时与中军汇合,以十四万大军之威对阵刘凌的八万汉军,胜算还是周军比较大一些的。
到了晚上斥候回报说汉军已经在华州城外严阵以待,看样子事想坚守华州。汉军在华州城外同样设立了四个大营,每营大概一万五千人马,远远的看过去汉军大营灯火通明,连绵不绝。
谢俊听了斥候的报告之后心中冷笑,心说刘凌也不过如此。竟然连趁着周军远来劳顿而正面迎击的勇气都没有,如今攻守转换,汉军的胆量似乎也变小了不少。不过想想也难怪,自己这次携十八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分兵三路那是何等的气势,汉军兵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主动出击的。
第二日一早,谢俊升帐点将,命令点起十万大军列成阵势而行,气势汹汹的往华州方向压了过去。十万大军在荒野中列阵而行,旌旗招展,人声鼎沸,场面何其壮观。
离着华州三里,周军停了下来,十万大军结成了方方正正的一百个方阵。为了对付刘凌汉军的抛石车,这次谢俊也是煞费苦心。他集结雍州的工匠,一个多月的时间打造了重弩。这些重弩所用的弩箭加长加重,射程足足提高了百米左右。他有信心,只要汉军的抛石车架起来就会被数百架重弩轰的支离破碎。
十万大军列阵完毕,谢俊派麾下大将夏侯乐领兵马三千前去叫阵。然后他就坐在阵前,看着汉军如何应对。可是夏侯乐带着三千人马在阵前叫喊了足足一个时辰,汉军竟然守在密密麻麻的拒马后面就是不出战。夏侯乐喊得嗓子都冒烟了,能想出来的骂人的话也骂了几个来回,依然不见汉军出营迎战。
夏侯乐将长枪挂在得胜勾上,伸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袋猛灌了一气。
“妈的,这些汉人是不是爷们,老子这么骂竟然没有一个有血性的敢出来一战。”
夏侯乐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去,接着骂,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周军士兵们也已经骂的口干舌燥,可是将军有令他们又不敢不从,只好搜肠刮肚的想词骂阵,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汉军就好像集体聋了一样对他们的挑衅不闻不问。甚至,当着周军叫阵人马的面,拒马后面的汉军竟然大大咧咧的开始吃饭了。
周军已经叫骂了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啊,虽然没有交战可是骂人也骂的饥肠辘辘了。眼见士兵们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谢俊只好让夏侯乐撤下来,换上另一员大军杨乍继续挑衅。杨乍带着三千人马换下了夏侯乐,将之前夏侯乐干的事又很无聊的重复了一遍。一直到日头偏斜,汉军依然不肯出战。
本想靠野战大量消耗汉军的兵力,奈何刘凌根本就不敢出来,谢俊也是意兴阑珊,看看麾下士兵们都已经饿的不行,只好率领人马退回大营。
第三日,谢俊再次点起大军列阵而行到了华州城外三里,依然想将汉军引出来交战,依然是骂的狗血淋头,奈何汉军就好像聋子一样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的叫骂。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周军又是无功而返。
第四日,周军再次大举出动,谢俊见汉营防备森严,那些摆放密集的拒马足以挡住周军的骑兵。而排在拒马后面的连发火弩车就好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让周军不敢逼得太近。谢俊知道汉军的意思,汉军就是想坚守不出消耗周军的粮草。现在周军汉军位置对调,轮到汉军不愁粮食了。
第五日,右路军四万人马姗姗来迟,东方亮见了谢俊禀告说半路上有一支人数数千的的汉军频繁骚扰大军,以至于误了行程。见人马到齐,谢俊也懒得计较东方亮的失职。他也等的不耐烦了,于是下令,大军进攻!
十几万大军分作两路,一路攻华州汉军南门大营,一路动东门大营。改造过的重弩车被推着缓缓而行,试图靠重弩的超远射程压制汉军的连发火弩车和抛石车。
大战,一触即发。
PS:定时发布真不靠谱,定好了中午十二点发的章节没出来。下班回家发现没更新,赶紧发出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各显神通
踏着号角的节奏,周军第一批攻击人马一万人,护着两百架重弩车缓缓而沉重的朝着汉军南门大营压了过去。
从五百米外,周军的重弩就开始怒吼起来。吱呀呀的声音是士兵们绞动轮盘,五六个人费劲了力气才能将轮盘转到最紧,而这时,长达四米的重弩也已经拉到了最里面。将别棍猛地拔下,重弩便如同出海的蛟龙一般猛地飞了出去。
一支重弩足有百斤上下,带着呼呼的风声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狠狠的砸进了汉军的大营里。即便是最厚重的巨盾,也挡不住巨盾的攻击。击碎一面巨盾,只需重弩一击而已。
汉军的连发火弩车被掩护起来,每一架连发火弩车前面都挡上了三四面巨盾。而且南门大营这面只有二十架连发火弩车,重弩虽利,却无法精确瞄准。力度,风速都能改变重弩的运行轨迹,想要在数百米外准确的集中连发火弩车,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好在周军的重弩车足够多,一轮两百支重弩砸过去之后,汉军果然龟缩在防御后面不敢冒头。而汉军依仗的抛石车并不在南门大营里,这让周军的顾忌减少了大半。
三轮重弩轰击之后,汉军大营前面的拒马被轰碎了不少,清理出一条一条的通道。指挥第一排攻击的正是周军大将夏侯乐。他见汉军缩在工事后面不敢露头,而那些连发火弩车也被击碎了四五架,时机成熟,令旗一挥,周军立刻如山崩海啸一般涌了过去。
眼看着周军很快就冲到一百五十步以内,汉军的连发火弩车依然没有动静,周军的胆气更足了起来。这时,藏身在矮墙后面的汉军弓箭手开始发威,密集的羽箭水一样泼出去,立刻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周军放倒下一层。
上千名弓箭手机械化的将羽箭一支一支的送出去,迈开腿飞奔的周军一个又一个被羽箭贯穿后扑到在地上。有句话说临阵不过三矢,意思是说两军交战中,一方冲击,防守的一方在敌人进入射程内最多也就是射出去三支箭,敌人就会冲到近前了。当然,这是相对于骑兵来说的。步兵就算跑得再快,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老练精干的弓箭手最多能射出去五箭。
三箭之后,周军的骑兵已经距离汉军大营不足三十步了。这个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一瞬即到,汉军的弓箭手绝对没有机会再射出下一箭。一百五十步,足有数百名骑兵被射落马下。而这时周军的骑兵已经开始减速,准备从被清理出的道路中杀入汉军大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轰的一声,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匹战马突然陷了下去,一眨眼就失去了踪迹,尘土冲天而起,战马的嘶鸣声响彻云际。后面的骑兵守不住战马,又有不少人在惯性的作用下跌入到了一个足有三米深的大坑里。原来,汉军竟然在大营前面十五米远的地方挖了一条三四米宽,三米多深的大坑!
现在夏侯乐终于知道,汉军大营里弓箭手藏身的那一道道几乎围了大营半圈的矮墙是怎么来的了。汉军在大营前面挖坑取土,土又铸了矮墙。冲锋的两千骑兵,因为惯性的缘故倒有数百骑人马掉进了大坑里。再后面的骑兵死命的勒住战马,这才在大坑边上堪堪的停了下来。
这时,汉军大营中一声大喊之后。数百名汉军将一个个的木桶搬着放在之前刻意铺出来斜坡上,将木桶用力一推,百十只装满了菜油的木桶咕噜噜的顺着斜坡掉进了深坑里。随后,无数只点燃的火把从矮墙后面抛出来丢进深坑里,不多时,深坑中就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人的哀嚎声和战马刺耳的嘶鸣声此起彼伏,一股烧焦了的臭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熊熊的烈火中,数百骑落入大坑中的周军骑兵就这么被大火活活的烧死了。火送大坑中烧起来,最高处的火苗足足冒出大坑之外三四米。原来,汉军在大坑中放了大量的干柴,火势一起就无法阻止!
大火隔断了双方的视线,耳朵里充斥着人和马的哀鸣,鼻子里都是人肉马肉烧焦了的臭味,场面残酷令人心悸。汉军的弓箭手开始再次发威,根本就不加瞄准,隔着熊熊的烈火开始放箭。不少被大火逼着一步步往后退的周军骑兵被汉军的冷箭射死,周军不能靠前,被汉军的弓箭手压制着仓皇逃回了射程之外。
眼睁睁的看着两千骑兵损失了七成以上,夏侯乐肝胆欲裂!但是火势太猛,士兵们根本就冲不过去。他只得下令士兵们暂退,等坑中的烈火熄灭了之后再继续进攻。就这样,周军的第一波攻势被汉军一把大火烧的无功而返。这一把火虽然烧死的人并不多,但是从视觉上给周军造成的震撼是极其强烈的。面对突然燃烧起来的大火,很多战马吓得载着马上的骑士落荒而逃。
足有一个时辰,深坑中的火才渐渐的弱了下去。夏侯乐怒火中烧,下令士兵们再次发动攻击。同样的,还是先用重弩将汉军压制住,然后士兵们开始发动冲击。失去了大量的骑兵,周军第二排的攻击主要由步兵组成。
眼看着进入了两百步的射程,汉军剩余的连发火弩车开始发威。对于骑兵,连发火弩车的威力是有限的。但是对于发动集团式冲锋的步兵来说,连发火弩车的威力顿时完全展现了出来。虽然有十余架连发火弩车被周军的重弩击毁,不过剩下的火弩车依然能对周军步兵造成大规模的杀伤。
一层一层的周军步兵被火弩钉死,中箭的士兵们在惯性的作用下依然还往前冲出去几步远才扑倒在地。火弩刺破周军皮甲的闷声成了主旋律,噗噗的声响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周军被射死。
好不容易挨近到那大坑边上,周军却只能集中在无数个大坑之间狭窄的过道上往汉军大营里面冲。这样一来,汉军的打击目标就变得直接而密集。汉军弓箭手只需对着那为数不多的过道放箭,就能将一个又一个周军射死。侥幸冲过大坑的周军也立刻被站在那一道一道的矮墙阻止住脚步,而汉军则在矮墙内一槊一槊的刺出来,将周军士兵捅死。
周军的第二次攻击远比第一次要惨烈,第一次虽然看起来场面很壮观,但是烧死的周军只是几百骑兵,而第二次攻击,周军的步兵大量的死亡。汉军已经打定了稳守的主意,想尽一切办法在大营外面设置了太多的障碍,可以说周军冲到大营外围之后就变得寸步难行起来。
死的人太多了,三米多深的大坑竟然都逐渐被死尸填满。可是汉军的防守技巧仿似层出不穷一般,数百支投枪砸出来,立刻就又有一片周军哀嚎着倒了下去。第二次攻击持续了半个时辰,周军死亡的人数已经让夏侯乐冷静了下来。这样打下去,自己这一万人马就算拼光,也不过是才够将那无数个大坑垫平!
损失了超过四千人马之后,夏侯乐值得下令士兵们退回来。汉军防御的无耻的龌龊的手段太多了,想要冲进汉军大营,周军就要付出几倍的代价!
谢俊远远的看着夏侯乐的攻势,见周军受挫,谢俊也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汉军这些防守上虽然简单但却实用的技巧是不是都是刘凌想出来的,他知道的是,这样攻下去,自己逐步消耗汉军的计划肯定不成功,倒是会被汉军这样无耻的龟缩防守消耗去大量的兵力!而这时,夏侯乐已经再次将攻击停下来了。
周军的第三波攻势依然无功而返,再次折损了千余人马。一万人马,三次攻击之后竟然损失了超过六千人,却连汉军大营的边都没有摸到。
“大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再这么打下去,即便死伤万人也冲不进汉军的防御大营。”
永兴军郎将秦烈抱拳道。
谢俊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秦烈道:“大将军,可还记得三年前咱们与蜀国大军的那次交战?咱们进攻蜀国凰州的时候,蜀军也是这样坚守城外大营不出的。当时马文将军想出了打造冲阵车,咱们的弓箭手站在一丈高的冲阵车上,既能防御蜀军的羽箭,又能举高临下压制敌军弓箭手。步兵跟在冲阵车后面,这样就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谢俊猛地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忘了这个,糊涂!糊涂!命令夏侯乐撤回来,今日罢兵,连夜打造冲阵车!”
所谓的冲阵车其实构造极其简单,只是安装了四个轮子的高高的木制平台。在平台的一侧,是类似于栅栏一样的构造。这样就能有效的阻止敌方羽箭的射击,而站在栅栏后面的弓箭手,则可以在栅栏拳头宽的缝隙里居高临下对敌人打击。在弓箭手所站立的平台下面,是可以容纳数十人推车的空当,既能保证冲阵车向前的动力,也是一种变相的运兵车。
当初在凰州对阵蜀军,永兴军就是这样取得最终胜利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自掘坟墓
接下来的十几天,周军一支没有动静,他们正在紧锣密鼓的打造大量的冲阵车,冲阵车结构简单,并不需要专业的工匠,永兴军的很多老兵都能回忆起当初是如何打造这些笨重的冲阵利器的。
而刘凌,对于周军准备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一无所知。很简单,既然周军大规模的征集新兵,监察院的密谍若是不能趁机混迹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或许在这个时代,刘凌是最重视情报的一个人。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打造出一支恐怖的密谍队伍。可以说,现在的监察卫,已经无孔不入。
监察卫现在已经有了一整套密谍的训练系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些江湖高手拼凑起来的业余队伍。人员的组成,消息的传递,如何渗入,如何撤离,如何隐藏自己,如何接近秘密,如何实施破坏,这些事情,现在的监察卫密谍做起来已经如臂使指,一点也不会生涩。
而相对比的是,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势力,比如谢俊,还停留在临阵才会派出斥候打探敌军消息的地步。他们很少有人会下大力度培养大量的专业人才,早早的渗入到敌人的内部中去获得信息。谢俊当初明知道刘凌南下,也只不过是增派了斥候一路密切的关注着刘凌汉军的动向而已。他的思想里,还没有形成情报其实是最重要的这种观念。
所以,当谢俊对汉军的防御措施一无所知的同时,他的一举一动甚至都在监察院密谍的关注之中。而此时,一份重要的情报就放在刘凌的桌案上。情报上开头只有两个字,这两个字却意义重大。
虎卫。
虎卫,是谢俊身边一百二十名亲兵护卫的称谓。这一百二十名虎卫,个个身手了得。即便是赵大,在八名银衣影卫一名金衣影卫的保护下,依然挨了那几乎致命的一刀。虎卫没有特定的首领,因为虎卫的直接指挥者就是谢俊自己!从赵大和密谍得来的情报看,谢俊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名绝顶的高手!
那名身手堪比聂人敌兄弟的金衣影卫,就是死在谢俊的刀下!一百二十名虎卫皆用双手重剑,这种重剑甚至如同陌刀一样沉重。但却比陌刀更加威力惊人,双锋,宽刃,能力劈虎豹!
虎卫的双手重剑足有五六十斤沉重,都是百炼精钢打造,厚重而锋利。一般的横刀,一次接触就能被重剑斩断。
有这一百二十名虎卫的保护,谢俊甚至有把握在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逃生。
而刘凌之所以对虎卫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是因为就在昨夜,竟然有十名虎卫潜入了汉军大营,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准备刺杀自己。若不是现在刘凌身边高手如云的话,以他自己的身手,只怕也挡不住五名虎卫的联手攻击。虎卫,以五人为一小组,互相配合杀敌,威力惊人。论身手,虎卫单人的战力或许远不如刘凌,但是五个人加在一起,却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威力。
这些虎卫黑夜潜行的能力十分的出众,竟然能躲过汉军密集的巡逻,悄悄的摸到了刘凌中军大帐五十米之外!幸好,若是论起来黑暗中潜伏和刺杀的本事,监察院四处的刺客,六处的护卫才是黑暗中的王者!
但是刘凌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几名监察院六处的护卫,竟然挡不住十名虎卫的联手攻击!虽然这些布置在外围的六处护卫并不是真正的高手,但要知道的是,能进入监察院六处,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通过观察,刘凌发现这些虎卫战力惊人的秘密在于他们毫无间隙的配合。从这十个人联手发动的攻击来看,这些人最少在一起共同生活修炼了五年以上。只有长期在一起执行任务和训练,才能将配合运用的如此娴熟而犀利。
即便如此,以刘凌现在身边的力量,剿杀这十名虎卫还是不难的。以聂人敌和聂人王兄弟二人联手,灭杀这十人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刘凌没有立刻下令将这十名虎卫剿杀,而是命令六处的护卫和亲兵们不断的试探着虎卫们的配合方式。他需要详细了解虎卫的作战方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既然人家已经派人杀上门来,若是不杀回去,岂不是很失礼?
要想杀回去,就必须了解虎卫!
当时在刘凌身边的聂人敌赞叹说:“好犀利的配合,这些刺客单论个人修为不过是二流,但十个人叠加在一起的战力,却远不是十个二流武士拼凑在一起能比的。”
聂人王道:“怪不得连指挥使大人都受了重伤,八名银衣,一名金衣,随便一个都能轻易杀死一名虎卫。但若是面对三十名虎卫的组成的阵型,只怕也讨不到一点好处去。”
刘凌问:“若是让你们二人潜入周军大营杀死谢俊,你们有几成把握?”
聂人敌道:“我兄弟二人联手,最多能在三十名虎卫的阵型中保证全身而退,若是想杀人的话,难。毕竟谢俊本身就是一个不弱于我兄弟二人的高手。再加上一百二十虎卫,若是想杀他,除非将监察院的十二名金衣全都调来。”
监察院原本有十三金衣,号称监察院十三飞鹰。但是在雍州的时候赵大准备刺杀谢俊的时候战死了一个,现在还有十二个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虽然说刘凌身边现在除了聂氏兄弟外,还有四名金衣潜伏在暗处,就连聂氏兄弟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是谁。但是还有两名金衣在赵大身边,两名在太原府,一名在开封,一名在大同,这些监察院中实力最强大的金衣都有着各自重要的使命,不可能因为刺杀谢俊而放弃所有的任务。
监察院十二金衣,若是凑齐的话,那将是一股何其巨大的战力?
但,这十二个人很难凑齐在一起执行一次任务。在开封,在大同的两名金衣有着远比刺杀一个谢俊要重要的事情。太原府的那两名金衣,不日将启程远赴兴庆府,他们要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最终,刺杀刘凌的十名虎卫被聂氏兄弟杀死。为了获取虎卫最直接的信息,聂氏兄弟联手和已经被众多监察院六处的护卫和刘凌的亲兵打的伤痕累累的虎卫交手,即便这样,杀死这十名虎卫也让聂氏兄弟大感头痛。
“几乎无懈可击的配合。”
聂人敌将剑上的血迹擦净的时候说道。
面对十名虎卫,他们没有再用刀,而是用剑。
“不可力敌?”
刘凌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当夜,刘凌的一份密令就通过监察院密谍的隐秘渠道送到了潜伏在周军大营众多密谍手里。密令中详细制定了计划,指示却只有三个字,杀将军!
杀,将军!
象棋的术语。
将军,不一定杀,但却能让对方极其的头痛。
而杀将军的另一个意思肯定是杀人,但此将军,非彼将军。
从大汉大统二年八月二十八晚上开始,周军的中级军官开始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这就是刘凌制定的策略,既然杀不了谢俊,那就转移目标,将刺杀的目标定在那些身边防卫力量薄弱的中级甚至高级将领身上。这些人,死一个,谢俊都会肉疼吧。
四天,周军的千夫长死了十三个,郎将死了六个,大将死了一个。死去的大将,就是号称永兴军中第二高手的夏侯乐!
谢俊怒了,真的愤怒了。他下令彻查周军大营,抓所有有嫌疑的人。但是十几万周军,有大半是在雍州,商州,乾州招募来的新兵,想要从这些人中找出有嫌疑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伍长肯定是认识自己手下的五个士兵的,什长也认识自己手下的两个伍长。而百夫长认识自己手下十个什长也不难。但是关键在于,谁能保证这些百夫长一下的低级军官中,就没有隐藏着汉军的奸细呢?
大张旗鼓的搜捕,带来的唯一的效果就是,周军那些新兵开始人人自危,军心大乱。
在这一系列的刺杀事件中,监察院四处的刺客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他们是在雍州招兵的时候混入周军的,其中确实有人做到了什长,百夫长的位置。虽然千夫长以上都是永兴军的老人,但这些统领新兵的千夫长,郎将,谁能看出自己的部下中哪个是刺客?
大搜捕还在进行中,而这其间,又有三名千夫长莫名其妙的死了。谢俊一怒将这三个千夫长的亲兵全部斩首示众,可是这样一来,除了让周军士兵更加的惶惶不可终日,一点积极的作用都没有起到。
谢俊无奈,只好先将自己的虎卫以五个人为一组,派到自己手下几个重要的大将身边保护其安全。同时下令,新兵要互相检举,但凡有说不出来历又无人给作证的新兵,一律杀无赦!
当刘凌得知这个消息后淡淡的笑了笑,很有兴致的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
自掘坟墓。
第三百二十三章 染血五百
“报!”
一个亲兵急匆匆的冲进了谢俊的大帐,气喘吁吁的说道:“报告大将军,属下等人巡察的时候发现了两名刺客正在刺杀牛将军,属下等人赶去救援,但那两个刺客已经得手,见属下等到来立刻逃离!”
谢俊听到亲兵的话猛地站起来,大声喝问道:“牛将军怎么样?”
那亲兵低头道:“牛将军……战死了……”
谢俊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刺客呢!?别告诉我说追丢了!”
那个亲兵抬起头说道:“那刺客被我们追的急切,跑进了新兵甲子号营丙字营区,属下等人已经封锁了丙字营区,但却没有发现刺客所在。想来是混入了士兵们当中,丙字营区有五百名士兵,都是从商州招募来的新兵,属下等不熟悉这些人,刺客刺杀牛将军的时候又是以黑巾蒙面,如今混入新兵中,认不出来了。”
谢俊怒哼了一声:“去!调我的亲兵营先把丙字营区围住!再去把东方亮给我叫来!我倒是要让他认认,他从商州都招了些什么人来!”
亲兵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一头汗水的东方亮快步而来,一进门就单膝跪倒:“大将军,卑职……”
谢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跟我去你的兵营,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兵营里是个什么样子,藏龙卧虎啊!”
东方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了头。之前他已经从谢俊的那个亲兵那里得知了消息,他也没有想到找了这么多天的刺客竟然就躲在自己的营区里。这些天已经有二十几个千夫长以上的将领被刺杀,整个大营中的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中。那些将军们,就算去一趟茅厕最少也要带着几十米亲兵护卫。即便是他们自己的军帐里,也要时刻有最少四名亲兵守护着。
但即便是这样,那些该死的刺客依然能找到破绽,然后一击必杀。这牛将军平日里最是怕死,平时出入军营,身边最少要带着二三十名亲兵。晚上睡觉的时候,军帐里都要有六七名亲兵守护着。但今日不知道他怎么就从军营外面劫掠来一个年轻女子,牛将军好色是出了名的,几天不碰女人都会难受的要死。好不容易抓来一个面貌姣好的年轻女子,憋了这么久他实在是忍受不住。可是行这事总不能当着六七个亲兵的面来吧,所以他就让自己的亲兵在帐外守护,谁想到,才制服了那女子爬上去没抽动几下,两个穿着周军普通士兵服饰的刺客割破了大帐钻了进来,一刀将牛将军和那女子同时砍了然后转身逃遁。
正巧谢俊的一个亲兵旅率带着几十名亲兵正在巡营,见牛将军的军帐破了一个大口子,刚要近前查看,就见两个穿着周军制服的人从大帐里钻了出来。那旅率见事情有异,立刻带人查看,果然牛将军已经被人刺杀了。他带着人追那两个刺客,那刺客本来就穿着周军的军服,往甲字号新兵营里跑,进去之后很轻车熟路的又进了丙字营区,等那亲兵旅率追进去的时候,再想找人已经找不到了。
那旅率无奈,只好命令手下人将丙字营区的大门严严实实的看着,他自己则急匆匆的赶到了谢俊的中军大帐报信。
这段日子以来,整个周军大营中的气氛太压抑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刺客神出鬼没,他们专挑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们下手。前后有二十几个将领被刺杀,周军的指挥系统一度断层。抓不到刺客,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全都人心惶惶的,他们不知道刺客们下一个刺杀的目标会不会是自己,不知道晚上睡着了会不会就再也睁不开眼睛。战场上无所畏惧的他们,此时却都害怕了。在他们看来,死在沙场上是军人的宿命,无可厚非。可若是被人暗杀而死,不管怎么说都有点憋屈。
而且,大家都隐隐听说,之所以刺客如此猖獗,是因为前些日子大将军谢俊派了几名虎卫去刺杀汉王刘凌。那些虎卫自然是没有得手的,但却将汉王刘凌给气坏了。所以,刘凌派了大量的杀手潜入周军大营伺机刺杀谢俊,但谢俊身边有虎卫保护密不透风,所以刘凌才会一怒之下下令刺客大肆刺杀周军的将军们。这件事让周军将领们的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是在替人送死。
其实,传言近乎于事实。不过,那些刺客可不是刘凌临时派来潜入周军大营的。军营之中,防备森严,刺客想要混入很难。这些监察院四处的刺客,都是在雍州,商州征集新兵的时候混进来的。
不管怎么说,周军大营,笼罩在一层灰暗的阴霾中。现在,又一名郎将被刺杀了,而且还发现了久寻不到的刺客,谢俊心里如何能不急?为了这几个刺客,已经杀了不下五百名士兵,这次若是再让他们逃了,谢俊会极度的不甘心极度的愤怒。
冷着脸带着东方亮和六十名虎卫,谢俊气势汹汹的进了商州兵甲字营丙字营区,这个营区里都是从商州招募来的新兵,一个营区满额是五百人。因为丙字营区中是清一色的新兵,其中并没有夹杂着老兵,所以开战以来丙字营的人马一直没有参战,是满员五百人。谢俊到了丙字营的时候,他的亲兵营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那些不明所以的丙字营新兵都聚集在营地的空地上,看着杀气腾腾的亲兵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也曾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去问那些已经横刀出鞘的亲兵发生了什么事,但得到的答案只是让他们回去老老实实的站着,谁也不许乱动,否则杀无赦!也有人隐隐猜到了什么,看着那些亲兵们凶狠的目光,他们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谢俊走到空地前面,冷冷的对东方亮说道:“这是你的军营,我不插手,刺客就藏身在这五百新兵当中,如果拿不到人,我为你是问!”
东方亮打了个寒颤,他从谢俊那冷冰冰的话语中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知道大将军谢俊已经快气疯了,短短十几天,二十几个将领被杀,他如何能不怒?可是,这又怪的谁?当初若不是你派虎卫去刺杀刘凌,会有今天这事?
只是这话,他是断然不敢说出来的。
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说出来的话,说不好暴怒的谢俊会下令让虎卫将自己乱剑分尸吧?他还知道,若是自己今天找不出来那两个刺客的话,下场也一定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东方亮躬身应了一声,随即举步走到那已经被聚集起来的丙字营新兵面前。他先是扫视了一遍自己麾下这些并不熟悉的士兵,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兵,这些自己的兵,其中真的就有那可恶的刺客吗?
“我是东方亮,你们的将军。”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有人亲眼看到,潜入我大营的刺客就混进了你们这些人当中。那些刺客都干了些什么,你们心里也很清楚。我知道现在刺客就在这里看着我,而你们很可能受到这些刺客的连累!举报有功,包庇连坐!若是被我查出来有谁包庇刺客的,伍长,什长,百夫长皆杀。所在的百人队,皆杀!现在,你们就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是否熟悉!一炷香之内若是没人认出刺客,那就休怪我军法无情了!”
此话说完,丙字营中顿时就炸了锅。士兵们顿时乱了起来,纷纷喊着冤枉。他们这些人都是一起从军的,一个伍中的五个人最起码还是熟识的,可是现在,将军竟然说从出兵至今一直朝夕相处的伙伴中,会有人是汉军的刺客,这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但是,从将军那冷冰冰的话语中,他们听出了杀气。这五百名新兵,被恐慌所笼罩。
一炷香很快过去,没有人站出来指认自己的袍泽会是刺客。谢俊冷哼一声,看向东方亮的视线中带着一股寒意。东方亮心里一颤,随即生出几分怒火。他快步走到那些新兵们不远处大声喊道:“伍长,什长,百长出列,指认自己的手下,看看有没有不认识的面孔!”
伍长,什长,百长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迫于压力,他们仔细的辨认了一遍一个军营中的兄弟们,随即苦恼的发现,一个陌生人都没有。这些兵,都是从商州出发的时候一起来的,经过这么多天的熟悉,最起码一个伍之内的几个人都是认识的。
五个百长互相看了看,随即走上来报告说没有发现一个陌生面孔,还有个百长硬着头皮问是不是看错了,刺客根本就没有混入丙字营当中。
这结果让东方亮十分的震怒,回身看谢俊时,发现对方眼睛里的杀意更浓了。
“混账!再去给我看一遍!”
东方亮大声吼道。
“不必!”
谢俊冷冷的说道。
他转身问自己的亲兵旅率:“你确定那两个刺客进了丙字营?确定没有逃走?”
那亲兵旅率肯定的回答道:“禀大将军,属下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且刺客进入丙字营后属下就派人封锁了这里,刺客断然不会逃走!”
谢俊点了点头道:“那好,就都杀了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随即转身。
他的亲兵营立刻围了上来,将背后的硬弓摘了下来,抽出狼牙箭搭上,面容冷酷的瞄准了那五百名茫然的商州新兵。东方亮一惊,对着谢俊的背影急切的喊道:“大将军,等一下,再给卑职一点时间!”
东方亮摇了摇头,手猛地往下一压:“放箭!”
两个穿着周军制服的商州新兵,站在五百人的最后面一层,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伸出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们的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会从他们的眸子里看到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对生的留恋。但是,有另一种感情将这份留恋压制了下去,这种感情叫做决绝。
“四处,李怀然。”
“四处,王东天”
“呵呵,兄弟,来世再见。”
“下辈子见!”
这时,谢俊的亲兵营已经开始放箭了,前排的丙字营新兵立刻就像被风吹倒的野草一样倒了下去。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大喊着,哀求着,痛哭着,却无济于事。冰冷的箭刺破他们火热的身躯,将生机带走。
“不要!”
东方亮嘶吼,而谢俊却无动于衷。他回身看了东方亮一眼,叹了口气道:“宁可错杀五百,不可漏网一人。东方亮,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取舍!”
“大将军,这样做会激起哗变啊!”
东方亮哀求,似乎是在相应他的话,忽然从丙字营最后面传出一个声音:“既然谢俊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就反了吧!杀了谢俊,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另一个声音喊道:“反正是一死,与其被这样冤枉了射死,咱们还不如拼一把!大家杀啊!”
李怀然和王东天相视一笑,随即一咬牙,朝着前面冲了过去。
大汉大统二年九月初九,重阳节,染血五百。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危机降临
四处的刺客在被发现后,都会选择一条路,那就是自杀。因为他们知道,若是被敌人活捉的话,即便是招供也难免一个死字,还要连累家人朋友。与其遭受毒打折磨后再死,还不如自杀痛快一些也能为家人争来一笔厚厚的抚恤。大汉监察院的抚恤金是最优厚的,不但有五百两白银,院子里还会置下一处产业交给死者的家人经营。
监察院的俸禄,也是大汉个职门中最高的。他们拿着的是同品级官员俸禄的五倍,一个监察院四处刺客的俸禄,已经堪比一位四品大员。而监察院的纪律性是大汉各职门中最严厉的,所以每一个加入监察院的人在进入院子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做出了牺牲的准备。他们从事的是最危险的职业,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因为他们知道,即便自己死了,自己的家人在院子的照顾下也会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不仅是四处的刺客,三处的密谍,六处的护卫,监察院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该如何抉择。
李怀然和王东天,是四处无数刺客中普普通通的两个,他们死了,并不十分壮烈,却荡气回肠!
五百名商州丙字营的新兵在被射杀了百十人之后,被李怀然和王东天带领着开始反抗。但是被集中在空地上手无寸铁的他们,如何敌得过上千武装到牙齿的谢俊亲兵?他们抗争着自己的命运,他们无辜,他们惨烈,他们都是斗争的牺牲品。有句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万骨,又岂是只枯萎在沙场上?
几百人的哗变,很快就被扑灭了下去。但是有一种情绪一种反抗,却被这五百人种在了所有周军新兵的心里。他们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死于昔日袍泽之手。那冷冰冰的羽箭啊,刺穿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脆弱的灵魂。那锋利无比的横刀啊,砍倒的不仅仅是一具躯体,还砍倒了希望。
站在的角度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同。谢俊对于这五百人的反抗并不十分的重视,他是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掌握人的生死,视人命如草芥,他不觉得杀死五百个新兵有什么太大的不妥,即便有,也无碍大局。这些人参军的那一天就应该有了死的觉悟,无论为什么去死,如何去死。
如果说基于对永兴军的恐惧,基于对谢俊的恐惧,新兵们对于五百袍泽被屠杀的愤怒和悲伤只能埋藏在心底的话,那么,在五百人被屠杀之后第三天发生的事则让他们开始爆发了。第三天,又有一个周军的千夫长被刺杀。在被刺杀千夫长的军帐里,刺客用那个千夫长的血写下了一行字。
“可笑无耻将军,自觉算无遗策。某家依然健在,五百冤魂奈何?宁可错杀五百,不可漏网一人。人命贱如蒿草,我在,你继续找?继续屠杀相亲老少?”
几句歪词,道尽荒凉。
这一下,新兵们愤怒了,震撼了。他们现在才知道,同自己一道而来的五百袍泽,死的是多么的不值!就因为谢俊谢大将军的怀疑,他就能无视五百条鲜活的人命,就敢下令杀人!同来的袍泽仅仅是因为一个亲兵旅率的话就都死于非命,这个大营中还有公道可言吗?
士兵们越来越混乱,尤其是那些新兵更是义愤填膺!不只是与被屠杀的丙字营士兵们一道来自商州的新兵,就连来自雍州的新兵们也都十分的愤怒。新兵平日里被老兵们欺压着,本来就积累下了一肚子的怨气,这次事件就好像一个导火索,将新兵们积压已久的怒火都引发了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新兵们表达愤怒和悲伤的行动是有节制的。正值九月,一种金黄色的小野花开遍荒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丙字营被血染红了营房空地上,就开始陆续出现被人放在这里的黄色小花。仅仅三天,三天之后丙字营的空地上,已经被金色铺满!来放花的新兵们也不再遮遮掩掩,他们三五成群,捧着野花,默然哀思。
还有一些人,他们也混杂在送花的新兵们当中,来到这个战友去世的地方。同那些周军新兵们一样,他们放下手里寄托着哀思和祈祷的野花,然后握拳在胸,轻轻敲击,行着只有他们能看懂的军礼。如此庄重,如此肃穆!
到了后来,随着来丙字营的新兵们越来越多,就连很多雍州兵营里的新兵们都来这里哀悼死者,周军的上层开始坐不住了。谢俊震怒,一个在雍州,耀州,商州,华州这千里土地上做了几年土皇帝的人,他决不允许有人挑衅自己的威严!他已经习惯了掌控生死,习惯了无视那些低级的蝼蚁一般的生命,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服从。在大周他不是帝王,在雍州,他堪比帝王!
于是,谢俊的亲兵营再次出动,将商州新兵营丙字营大门封了。用棍棒驱逐前来吊唁死者的新兵们,于是,矛盾进一步激化。一直忍辱受气的新兵们彻底被激怒了,他们开始反抗。新兵们当中也有身手矫健的江湖豪客,他们或是因为仇家追杀,或是因为穷困潦倒,或是抱着功名但在马上去的壮志而来,他们曾经快意恩仇,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
最开始是两个看不惯那些亲兵嘴脸的江湖客率先动了手,可是即便他们身手再高强,也挡不住几十人上百人的围攻,很快就被打的奄奄一息。而其中一个情急之下下了狠手,一拳砸死了一个谢俊的亲兵,这下就好像捅翻了马蜂窝,立刻就让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的亲兵们暴怒了起来。这个江湖客,很快就被乱刀分了尸。亲兵血腥的手段,引起了更多新兵们的不满,冲突进一步升级。
一直到东方亮赶来来制止了这一次有几百人参与的斗殴,双方被制止,新兵们被东方亮训斥一顿后回了各自的营区。可是没过一个时辰,周军执法队就开始一个营区一个营区的抓人,凡是参与殴打谢俊亲兵的新兵们一个不落全都给绑了起来,有反抗的直接就一刀砍了。三百多个人被绑成粽子似的按跪在大营门口,随着谢俊的一声令下,又是三百多颗人头落地。
潜伏在周军中的监察院密谍嗅到了机会,开始在新兵们当中鼓动哗变。虽然大部分新兵因为对谢俊的恐惧而不敢出头,但也有不少人开始在监察院密谍的引诱下秘密谋划起来,他们准备逃走!
大汉大统二年九月十五,与汉军对峙了将近一个月的周军依然不能攻破华州的防御。而此时,从雍州,商州等地招募的新兵八万人又陆续开到了华州城外。到了九月十五这一天,汇集在华州外面的周军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万。而就在这一天,商州新兵营中有一个营区五百名新兵已经被监察院的密谍鼓动起来,准备在今夜逃出大营!
随着新兵越来越多,永兴军的老兵被拆散后融入到各个新兵营中任队正,旅率这样的低级军官。而这些骄纵惯了的老兵对新兵们动辄打骂,新兵们的怨气越来越浓重,浓重到已经化不开的地步。
而久战无攻让谢俊的脾气也越来越坏,他本来就是一个刚愎易怒的人,战场的连番的失利,让他的情绪越发的烦躁起来。周军精心打造的冲阵车,并没有发挥出想象出来的威力。第一次面对冲阵车的汉军,可不是像当初蜀军那样手足无措。因为情报的及时,从周军开始打造冲阵车的那天,汉军就已经在准备对付这种笨家伙的战术了。
汉军从后方运来了大量的被称之为墨油的东西,装在木桶里封好。等周军的冲阵车出现在阵地上之后,汉军因为火药包告急而隐藏起来的抛石车再次发威,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将那一桶一桶的墨油抛射出去,也无需瞄准,只在汉军防线前面四百米左右弄出来一条黑乎乎的地域。等周军的冲阵车被推着差不多到了这个距离的时候,汉军的将包了布条点燃了的重弩射过去,一把火将周军打造出来的三十几架冲阵车烧了个七零八落。这些墨油,是汉军围攻蒲州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汉军安营挖井取水,水没有挖出来,却挖出来一股一股的黑油。别人不认识,刘凌可是认识这个东西的。
所以,当刘凌知道周军在打造冲阵车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意外得来的宝贝东西。
冲阵车虽然制作简单,但那只是相对于工艺来说的。因为需要承载数十名弓箭手,这冲阵车个头很大,打造一架耗时并不短。可是辛辛苦苦造出来的冲阵车,却被汉军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谢俊如何能不怒?想到这冲阵车的由来就想道了马文的战死,这更让他的心里烦躁不安。围攻仅有三千汉军还有一群乌合之众守护的同州,竟然赔上了自己一员大将四万大军的性命,谢俊心里很堵。
九月十五的晚上,他更堵了。
因为一个商州的新兵营造反了!
五百名预谋已久的新兵突然发难,击杀了巡逻的执法队,然后冲击马场,抢走了几百匹战马后冲出大营。虽然谢俊下令骑兵迅速追击,大部分新兵因为骑术不精而被骑兵们追杀诛杀,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逃了出去。这件事,在周军大营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在周军大营!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东方亮
当一个军营中开始出现逃兵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面对危险的时候,一个人给一百个人鼓劲,就算喊哑了嗓子或许也很难让这一百人视死如归。老夫子们总是在看到邪恶发生的时候摇头晃脑的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真要让他们上去与歹徒殊死搏斗估摸着也有些难度。换过来说,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有一个人给一百个人鼓劲,不用喊哑了嗓子应该就能带着这一百人转身就跑。勇气这种东西大家都不缺乏,只是有时候下意识的藏起来。
战场上也是如此,在胜利在望的时候,人们心底里的那种嗜血和狂性会爆发的淋漓尽致。顺风仗打起来会更加的顺风顺水,一路追杀势如破竹。可是在遇到困境的时候,尤其是心理上的恐慌开始蔓延的时候,溃逃,已经成了新兵们心里的主旋律。
他们参军的目的并不单纯的为了驱逐外敌,从古至今有这么崇高理想的人跟黄牛一样多,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的人比牛毛还要多。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其实对外敌的理解与现代人是不同的。尤其是汉国人也是汉人,周人也是汉人,周军心里对汉军的抵触情绪本来就没有那么高涨。而他们之所以参军,有的是被威逼着加入的,有的是只想混一口饭吃,其中想着功名但在马上去的人也有,少之又少。
若是换做侵入大周的是契丹人或者党项人,或许出于民族的使命感周军的反抗会更加的强烈一些吧。然而现在,大周的局面之混乱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境地。各地的将军们谁也不想主动招惹汉军,因为现在他们手里的兵将已经不属于大周,而是属于他们私人,他们想的是凭借手里的实力以安身立命,而不是拼光了兵马换一个虚名。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历史时期,不管是官还是民,对于频繁更替的王朝适应能力很快,不管是来做皇帝,他们其实只关心属于自己的那份利益。
当官的考虑的是投靠了新主子之后自己的地位,权利,钱途。如果能比以前有一个提升,或者是保留住自己的利益权利,他们不介意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谁。当然,如果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感觉到危机的时候,那么他们就会拼死抵抗。而民则亦然,已经习惯了皇帝轮流坐的百姓们,他们关心的是新的王朝来临之后,赋税,徭役这些会不会降低?如果新的政权对老百姓还算不错,那么他们就会认可这个政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官若是不逼,老百姓才不会拿起刀枪放下锄头去拼命。
现在,逼到他们喘不过来气的并不是汉军,恰恰是那个已经在雍州作威作福了好几年的谢俊!
谢俊在雍州这些年,将百姓们的赋税增加了两倍。雍州的百姓们本来就苦不堪言,如今还要替谢俊去卖命,他们心里本来就充满了不甘。其实谢俊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他麾下的二十万大军原来是朝廷养着的,一切钱粮用度都是国库拨出来。可是自从柴荣病重不理政事之后,朝廷里那些宵小们掌权断了给永兴军的补给。谢俊要想养活二十万大军,从朝廷里要不来钱,他只好搜刮百姓。
幸好还有一座华州仓,不然雍州百姓的日子过的更苦!
但要养活二十万大军,光有粮食是不够的,没有钱,士兵们的军饷怎么办?战马从何处来?兵器盔甲如何置办?修缮城池,铺路搭桥,谢俊还要建造将来登基要用到的大殿,皇宫,还要分封文武百官,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金钱!这些钱从何处来?自然是雍州,商州这一带的百姓们出!
那些坐拥巨万财富的世家大户,他们有的是钱,但不到万不得已谢俊是不敢动这些世家的。为了将来的大业着想,这些世家大户必须维持着关系。有世家支持和没有世家支持,对以后来说影响会很大。而随着大周的糜烂,这些世家,有的已经彻底转变为门阀!有钱有粮还有军队,谢俊可不想为了筹钱而四处开战。这些世家门阀,牵一发而动全身,比如雍州的裴家和开封的裴家根本就是一个家族,开封裴家有一个掌权的黄门侍郎裴炎,可以说在朝中说一不二。而雍州裴家,可是出了一个定安军节度使的!
大周只有三个节度使,哪个麾下不是兵马数十万?他谢俊是永兴军节度使,麾下人马二十万。虽然号称是大周实力最强大的一支军队,但另外两个节度使又岂是泛泛之辈?成德军节度使赵铁拐,拥兵十六万。定安军节度使裴战,拥兵十五万。都是傲立一方的大诸侯,谢俊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两个人。
所以,他欺负不了大户世家,只能欺负老百姓了。
监察院的密谍在接受训练的时候,就会被告知一句话,那就是充分利用你的五官。眼睛,要能看到最细微的线索。鼻子,要能嗅到最淡薄的味道,嘴巴,要能问出最隐秘的消息,耳朵,要能听到最有用的话语,当然,这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意思是说,要让他们发掘发现发明一切有利因素,然后利用之。
周军大营里新兵们中随时都能爆发出来的怨气,这样大的机会,监察院的密谍若是不能利用的话,那他们实在对不起当初三处的档头罗迦的辛苦。虽说如今罗迦已经殉难,但三处密谍的底子还在。他们这些人就好像潜伏在暗中的害虫,一旦发现机会,就会扑上去狠狠的咬一口。
正面战场上,汉军防御的密不透风,而暗地里的战争,则是完全由监察院的密谍在主导。一个庞大的特务组织,在战场上必将发挥去巨大的作用。
监察院的密谍渗入在新兵营的各个角落中,撩拨着那些新兵们原本就脆弱的灵魂。他们就好像一群长着犄角的恶魔,在不断的引诱着人们犯错。当然,或许这并不是一个错误。
新兵们开始心浮气躁,与巡逻的执法队之间的冲突逐步升级。他们现在看那些耀武扬威的执法队就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终于,当几个新兵准备逃走的新兵被执法队抓住后,矛盾彻底激化。
无数的新兵从各自的营区涌出来将抓人的执法队团团围住,无论那些低级军官如何劝阻,他们就是不肯离开。执法队的一个旅率抽出刀威胁他们的时候,他们心底里的反抗**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数千新兵将五十几个执法队的士兵围住暴打,控制不住的新兵们竟然将那五十几个执法队士兵活活踩成了肉泥。头颅被他们割下来来回踢,内脏被他们踩的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闻讯赶来的东方亮制止不住新兵们的*,只好派人请示谢俊。而谢俊这一次也没有再敢展现铁血手段,因为参加*的人员太多了。有上万人聚集在一起,他们这次带着自己的兵器,做好了血战的准备。谢俊虽然气愤之极却也不敢下令屠杀上万新兵,为了安抚军心只能故作大度的表示对新兵们的举动既往不咎。而那些被打死的执法队士兵,更是被谢俊冤屈的戴上了一顶扰乱军心的帽子,死都白死了。
好不容易将聚集起来的新兵们安抚下去,谢俊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中。
“东方亮!你可知罪!”
谢俊猛地一拍桌案吼道。
东方亮眉头一跳,安奈住心中的怒气单膝跪下来说道:“卑职御下不严,请大将军责罚。”
谢俊咆哮道:“御下不严?你倒是说的轻松。白白断送了我五十多名亲兵的性命,你一句御下不严就推脱了!?今日闹事的新兵,有七成出自你的商州兵!你倒是说说,你是御下不严,还是别有所图!”
东方亮猛地一抬头道:“大将军,卑职追随大将军十年,难道大将军心中还对卑职有所怀疑?五年前,与蜀军决战,是卑职背着受伤的大将军一路杀出来,最后更是卑职率领三千死士冲破了蜀军的中军,卑职若是有异心,还需等到今日吗?”
谢俊嘴角一挑,面容狰狞的说道:“东方亮,你好大的胆子!怪不得下面人都说你骄纵跋扈,原来只仗着当初对我有救命之恩是吧?永兴军中,这几年你安插了多少自己的心腹你以为我不知道?原来你救我,是为了依靠我,求我给你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现在你心怀叵测,是想取我而代之!东方亮,我没有说错吧!”
他打断了东方亮的解释,指着东方亮的脸骂道:“那些刺客藏身在你商州兵营中,我看就是你派的杀手!当日发现的时候我就心中怀疑,苦苦搜寻了那么多天都找不到那些刺客,原来根本就是你把那些刺客藏起来了。东方亮,你好算计啊!”
“大将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大将军怀疑卑职,那卑职今日就辞了这右路军将军的官位,就此离去!”
“事情败露你就想一走了之?想的容易!”
谢俊大声喝道:“虎卫何在,给将此人拿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 *
东方亮毕竟是最早跟随谢俊的人之一,谢俊虽然暴怒却也不敢随便将其斩了。现在周军大营中将领匮乏,而且身处要职的都是与东方亮几乎同期的人物。有这些人在,谢俊即便想杀东方亮也要斟酌几番。他并不是真的怀疑东方亮会谋刺自己,其实他心里对于东方亮的为人是很了解的。他只是震怒于那些新兵们的反抗,从而迁怒于东方亮罢了。
他刚刚让几个自己当初的老部下离开,这些人都是来给东方亮求情的,谢俊也正好需要一个台阶下,所以故作震怒之后就答应了这几个人关东方亮几日就将他放出来。这几个老部下才走没多久,谢俊和衣躺下刚舒展了一下酸疼的四肢,忽然外面亲兵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说道:“大将军不好了!商州新兵闹事了!”
谢俊猛地坐起来连忙问道:“什么事!”
那亲兵道:“商州兵以为大将军要斩东方亮,东方亮的下属集合了两万人马,正在往中军杀来!”
“什么!”
谢俊一下子站了起来,身手将解在床边的宝刀抓了过来。在亲兵队的护卫下,谢俊大步走了出去。与此同时,当值的十二名虎卫也现身出来,将谢俊前后左右护住。
中军大营外面一片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听那杀声来判断,商州兵已经杀到中军大营不远处了。这两万人马分作无数路,从各个方向往周军的中军大帐杀来。中军的雍州兵淬不及防,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商州兵冲进了大寨里。等巡逻的士兵吹角示警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没有抓起武器的雍州兵被叛乱的新兵按住砍死,下手绝不留情。
一路乱哄哄的,商州兵们就好像一群压抑了太久的嗜血猛兽一般,见人就杀,谁还管自己杀的到底是谁。平日里见了面还会说笑几句的雍州兵,被疯狂的丧失了人性的新兵们残忍的剿杀。而叛乱就好像瘟疫一样散播开来,就连雍州的新兵营也乱了套,他们也拿起武器开始疯狂的杀人,不只是杀那些老兵,杀那些执法队的士兵,他们是在互相残杀。
军营哗变,这是每一个将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哗变总是淬不及防的来,而被杀意蒙蔽了头脑的士兵们,眼睛里看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举起武器,不管对方是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对方杀死!
紧跟着,八万来自雍州各地的新兵们也开始乱了。士兵们叫喊着,厮杀着,只要看到自己眼前有人,立刻就兜头一刀砍下去!军营哗变,这是一种很恐怖很微妙的事,自古以来只要发生哗变,每一次都是血流成河。所有人都好像被恶魔附体一样,根本就不管自己杀死的是谁,哪怕是一同参军的亲兄弟,也会拿起刀枪来杀个血流满面。
知道这哗变之恐怖的军官们开始大声的叫喊,试图将这些陷入梦寐中的士兵们唤醒。但是,他们的喊叫,换来的是锋利的横刀。大量的低级军官被杀死,就连一些将军都被*的士兵乱刀砍死。
谢俊冲出大帐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已经失控,*的规模已经越来越大,大到没有办法阻止的地步了。谢俊立刻下令亲兵营集合,然后下令中军大营最后方的骑兵营开进来杀人。谢俊把最看重的三万骑兵留在了大营最后方,他本来是怕被汉军夜袭而惊了马匹,给骑兵营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现在看来,当初将骑兵营放在最后面无疑是最正确的。因为距离大营最远,所以骑兵营并没有受到*的波及。
还没等传令的亲兵跑出去多远,一群嗷嗷喊叫着的新兵冲上来,上去围住那个传令的亲兵一顿乱刀,甚至还有一个新兵疯狂的抱住那个亲兵,一口咬在那亲兵的脖子上一下子就撕下来一大块血糊糊的肉块。杀红了眼的*士兵不分你我,将那咬人的新兵和传令的亲兵一起砍成了肉泥。
这哪里还是一群人,分明是一群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
谢俊即便心如冷血此时也吓坏了,他领兵多年,曾经经历过两次这样的军营*。那两次*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但是其惨烈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他知道事情一旦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是神仙也难以控制了。所以他立刻下令亲兵们往骑兵营的方向撤退,而发现了他们的*士兵们则好像一群饿狼一样嗷嗷的冲了上来。
谢俊在亲兵们的保护下且战且退,终于到了骑兵大营。幸好骑兵营的将军朱正能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见中军大营火光冲天喊杀不断,立刻下令骑兵集结,然后封住营寨的大门,所有骑兵都严阵以待,同时在大营栅栏内布置了数量众多的弓箭手,只要有人冲击骑兵大营立刻射杀。
朱正能远远的看见有一队数百人的队伍往这边狼狈的逃了过来,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数不清的士兵挥舞的兵器疯狂的吼叫着追杀上来。刚要下令将所有尽皆骑兵大营的人一律射杀,就听见前面逃跑的那队士兵一边跑一边大喊:“节度使大人在这里!节度使大人在这里!”
朱正能一惊,命令弓箭手先不要放箭,等那几百人的队伍冲到跟前才看清果然是衣冠不整的节度使大人。而节度使大人身边保护着他的,除了二百多名亲兵之外,还有四五十名虎卫。其实,正是看清了虎卫的银甲装扮朱正能才确定这队人马是节度使大人的队伍,若是没有这队虎卫,说不定他早就下令放箭了。
打开寨门将谢俊等人迎了进来,这时后面的追兵也已经在百步之外了。朱正能一声令下,骑兵大营的弓箭手开始将羽箭暴雨一样泼出去,瞬间就将那数千追兵最前面的人狠狠的撕下来一层。朱正能知道一旦让那些人接近了骑兵大营,火光和喊杀声立刻就会将更多的*士兵吸引过来。所以,他等那些*士兵被羽箭压制住之后,一挥手派出两千骑兵,将那些疯子一般的*士兵杀了个干干净净。
骑兵返回,谢俊叹道:“大营不保,命令骑兵立刻返回雍州再做他图,刘凌的汉军看到我大营大乱必然出兵,这次…….咱们败在了自己手里,但只要雍州还在,今日之失利早晚还能赢回来!”
朱正能连忙应了一声,命令士兵们整顿装备,然后率领三万骑兵潮水一般冲出大营,先是一路杀进了辎重营内抢了一批粮草,每个人都带上几天的口粮,然后又冲出辎重营一路往南而走。战马的速度让他们迅速的脱离了战场,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有上千骑兵被四处涌来的乱军杀死。
谢俊的虎卫为了保护他战死了大半,即便再高强的武艺,在面对无数疯狂的士兵围攻之下也断然难以活命。若不是他们撤离的及时,说不定包括谢俊在内,虎卫亲兵就会全军覆没。
近三万骑兵一路往南溃逃,有士兵回身去看那火光冲天的大寨,还能看见火光中无数的人影正在挥舞着兵器自相残杀。
二十万大军,竟然败于*。
谢俊虽然不甘却也无力回天,前后累计三十余万大军竟然一败涂地,这种打击不可谓不大,不过幸好,谢俊虽然暴戾却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他手里还有三万骑兵,还有雍州,商州,耀州这大片的地盘,有数百万百姓,只要他回到雍州之后再招募二十万大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带着三万骑兵连夜赶到鱼须河,直到安全渡过了大河之后谢俊才下令暂时休息。然后派出去斥候打探大营那边的消息,到了天亮的时候斥候回报说汉军果然趁乱攻了过来,大营已经被汉军攻破,十几万周军被击溃,大营也被一把火付之一炬,忠王刘凌留下四万人马清剿残兵,收容俘虏,而他亲自带领四万大军已经沿路追过来了。
谢俊大怒,本想设伏狙击刘凌,但朱正能苦劝说如今军心不稳,还是早回雍州为上策。谢俊见士兵们果然士气低迷,只好听了朱正能的劝阻,率军回归雍州。刘凌带着一万精甲轻骑风一样的追来,大队人马在后面紧紧的跟着。汉军到了鱼须河的时候周军撤离时候带起的尘烟还没有消散,但是桥梁也被周军毁了,刘凌见谢俊竟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不由得失笑起来。周军若是借助鱼须河阻击汉军未尝不能一战胜之,而谢俊却选择了撤离,由此可见周军的士气必然低迷到了一定的地步,已经不可用之一战。
等后续的人马追上来,刘凌下令辎重营的士兵们搭箭浮桥,一日之后汉军渡河,此时周军已经跑出去一百多里了。花翎劝刘凌回兵收拢周军的败兵,刘凌却说一路追去,自然能将谢俊诛杀。花翎不解,刘凌也不解释,命令大队人马转道耀州方向,自己带了赵霸,花翎,徐胜,昭先四员大将,领精甲轻骑一万,修罗营三千,往雍州的方向又追了下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莫愁涧
(PS:明天大封,为了这一天存稿了好几天,好吧,明天五更。第一更会在凌晨一点发出来,第二更上午八点,第三更中午十二点,第四更晚七点,第五更晚九点,求收藏)
刘凌率领一万三千骑兵往雍州方向追去,前面探路的斥候不断送回来关于周军的消息。刘凌下令大军不必追的太急,一直保持着与周军骑兵百里左右的距离。而此时,在华州的汉军安置了大量的周军俘虏之后,留兵马两万镇守华州,其他人马携带了周军三万降兵,共约九万人马浩浩荡荡直奔耀州。
谢俊一路溃逃,四日后,离着雍州已经不过百里之遥,再有一日就可进入雍州,谢俊的心也算踏实下来一些。雍州乃是古城,城墙高大,粮草丰足,只要进了城顷刻间就可拉起十万人的大军,他认为刘凌只带了四万人马追来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却不知,追来的汉军只有一万三千骑而已。
转过虎跳山之后便是一片平原,一马平川,站在虎跳山顶能遥遥可见雄伟的雍州城。只要过了虎跳山,基本上就算安全了。以骑兵的速度,过虎跳山之后再有半日即可进入雍州城内。
离着虎跳山还有十余里路程,谢俊见麾下人马实在疲惫便下令休整,同时派出亲兵率先赶回雍州,通知雍州守将姬秀速带人马来迎接。到了这里,谢俊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更想的是调集如今雍州之兵,再加上自己麾下这近三万的骑兵,在虎跳山设伏一举击败尾追而来的汉军。
这虎跳山一带的地形,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他经营雍州多年,可以说对这一带了如指掌。以前在雍州的时候他经常来虎跳山狩猎,知道虎跳山有一段山路崎岖难行,正是阻击汉军的好地方。若是以此地埋伏一支人马,待汉军经过时骤然发难的话,纵然杀不了刘凌也定然能让汉军铩羽而归。
连续几次在刘凌手里吃瘪,谢俊已经到了恼羞成怒的地步。他响当当一个永兴军节度使,占据上千里疆域,说一不二。是汉军的到来让他的统治变得岌岌可危,若是再不能创造一次大胜重创汉军的话,他怕周军大营*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必须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了,否则即便守住了雍州,自己的威信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雍州是他的地盘,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来染指。不管是大周的人还是汉国的人都一样,这里,是他的王国。
如今雍州还有兵马两万,再加上自己麾下这三万骑兵,只要计划得当,在虎跳山设伏定然能将汉军击败。在雍州,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而汉军一不熟悉地形,二远来劳顿,三刚逢大胜其心必骄,四,周军不可再败!
谢俊下令人马休整吃饭,自己带了朱正能和一队虎卫上了一座高坡,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休息:“此次多亏朱将军,待回到雍州之后,我必然重重的赏你!”
他摘下头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头。
朱正能连忙说道:“属下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领大将军赏赐啊。大将军,这次大军皆折,属下无功而活,万万不敢受赏。”
谢俊知道朱正能担心的是什么,他笑着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战一城之得失不算什么。只要雍州还在,我便能再聚二十万大军。那日大营皆乱,惟独你骑兵大营安如大山,替我保住了三万精骑更是一路追随我回到雍州,这便是大功一件。无需担心有人嫉恨,我说要赏你,便必然要赏。”
他顿了一下说道:“这两年来你们屡次劝我晋位为王,只是我念在陛下的恩德深厚一直坚辞不允,出兵之前雍州郡守安力曾带了万民书来,再次劝我称王,我说击败汉军生擒刘凌之后再议不迟,如今回到雍州之后只怕再也推辞不得了。我打算晋位为雍王,称王之日,我便封你为耀武侯,打算派你镇守耀州,你看如何?”
朱正能一惊:“大将军要称王了?”
谢俊脸色一变不快道:“如何?”
朱正能本想劝谢俊万万不可行此荒谬之事,但看谢俊那逐渐变得冰冷起来的脸色,后面的话他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只是心里,却如吃了一只死苍蝇般恶心。若是击败汉军一举将刘凌赶出大周境内,这样的大功劳一件即便称王朝廷里那些人也说不上什么来。且永兴军拥兵二十万,朝廷里那些狐假虎威的家伙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如今,连番战败,前后损失了三十万兵马,若是再强行称王的话那岂不落人话柄?
就算是朝廷里不追究,可这传出去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大将军睿智,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
他不敢问,不敢说,只得点头道:“属下先恭祝我王千秋万代!”
谢俊哈哈大笑道:“不急不急,此事等回到雍州之后再说不迟。马文原本镇守耀州,但可惜在同州之外受了汉军的埋伏为国捐躯。耀州乃重镇不可无人镇守,我让你去守耀州,是因为你乃是我心腹之人,我信得过你。”
朱正能叩首道:“谢大将军看重。”
谢俊是急着要称王了,原本他不急,他麾下那些文官武将们之前确实也没少劝他称王,但那个时候他虽然不成王却乃是名副其实的雍州之王。那个时候他麾下有二十万善战之兵,大周之内无人可敌。所以他不急,称王与否他都是雍州之主。但是现在他急了,因为他手下已经没有多少兵马!他怕万一挡不住汉军的话,自己再想称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连番大败,他必须考虑做些事情来鼓舞士气。虎跳山设伏,击败汉军的话无疑可以军心大振,可除非这一战能杀了刘凌,否则汉军的威胁依然不能接触。就算击杀了刘凌,汉军也必然会疯狂报复,他虽然口中说可以顷刻间拉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但他自己也清楚,十万拼凑起来的人马,能有什么战力?而且,即便刘凌不来攻打雍州,左武卫,右武卫那些个小人,看到自己实力大不如前也一定会打雍州的主意!
为了振奋士气,为了巩固民心,他必须要称王了,必须!
只要晋位为雍王,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雍州之主。不管是左武卫的韩奕之,右武卫的刘基都无法再打雍州的算盘。称王,便能将雍州一带这五州之地真正的变成自己的领土,只有称王,才能彻底断了那些小人的念想。
他害怕,他担心,他心忧,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称王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间看到,自己或许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若是再不称王,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但是回雍州之前,我打算在前面……”
谢俊站起来指着虎跳山说道:“在虎跳山设伏拦击汉军,若是此战计算得当,战士用命,一举击杀刘凌也未可知!”
朱正能眼前一亮道:“虎跳山莫愁涧道路崎岖,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他心里本来因为谢俊称王的事而有些不痛快,此时听谢俊说打算在虎跳山设伏心里顿时敞亮了起来。这一次败的太憋屈,他也知道士兵们的士气已经低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必须要用一场大胜来挽回颓势,而虎跳山莫愁涧则是最理性的地方!
谢俊笑道:“原来你也想到了那个地方,莫愁涧正合伏兵。汉军不熟悉地势,只要进了莫愁涧,再想好好的出去那是难如登天!”
朱正能道:“属下愿带兵打这一战!”
谢俊摆手道:“不急,我已经下令让姬秀带兵来迎接,等姬秀的兵马到了之后,咱们的胜算也大一些。先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半个时辰后继续前进到莫愁涧查看地形!”
休整了半个时辰之后,谢俊上了战马意气风发道:“但求一役而毕全功!就算是给我称王送上一份贺礼!”
朱正能默然,低头不语。
大军刚要继续前行,忽然前面斥候飞骑而来。那斥候跳下战马之后一路狂奔到谢俊马前单膝跪倒:“大将军,大事不好!雍州或许已经丢了!”
谢俊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阵摇晃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自稳住心神,以马鞭指着那斥候怒道:“敢乱我军心,信不信我现在就活刮了你!”
那斥候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将军,属下岂敢胡言乱语!属下奉大将军之命先行返回雍州调姬秀将军人马出城,属下等人才到了虎跳山莫愁涧就遇到了敌军的伏击,百十名兄弟,只有属下一个人活着逃出来给大将军报信!如今,虎跳山已经被敌军占据,想来……想来雍州也不保了!”
谢俊再也把持不住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即失去意识,身子一歪从马背上直直的摔了下来。他身边的虎卫见机的快,一把将其抓住。朱正能也是大惊失色,一边压制着心里的恐慌,一边跳下战马取了水救醒谢俊。一口水灌下去,过了许久谢俊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谢俊猛地跳起来一把抓着那斥候的衣襟喝问:“说,占据莫愁涧的是什么人!左武卫,还是右武卫!”
那斥候被他抓的紧了,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说的:“是……是……是汉军!”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奔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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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
谢俊一脚将那斥候踹倒在地。
“汉军还在后面,怎么可能跑到大军前面去在莫愁涧据守!你再敢胡言乱语,我真就一刀宰了你!”
谢俊面目狰狞的吼道。
那斥候爬起来说道:“属下不敢说谎,黑色军服,红色飞龙旗,属下看的一清二楚,绝对是汉军人马无疑!”
谢俊身子一阵摇晃连着往后退了几步,被朱正能一把扶住之后,谢俊还在喃喃自语着:“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汉军就算插翅也不可能飞到咱们前面去,他们不熟悉路程地形,不熟悉虎跳山,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朱正能见谢俊已经失魂落魄,于是代为下令道:“再去打探,多派几批斥候,务必探听清楚据守莫愁涧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斥候队正听了,咬了咬牙,召集了一批斥候再次往虎跳山的方向奔了出去。朱正能搀扶着谢俊在那棵大树下坐了下来,倒了些水给谢俊喂了下去。谢俊的神智短暂的迷糊了一阵,此时依然还有些迷茫。
朱正能下令士兵们严阵以待,命令增派斥候查看后方汉军的距离,然后命令哨骑加大巡逻范围,以防汉军突袭。忙完了这些,再看谢俊时,依然还是迷迷糊糊的。朱正能知道谢俊是一时堵了神智,只是他却也无计可施。他也是甚感意外,怎么也想不到汉军会跑到前面去拦在莫愁涧。难不成,汉军真的插翅飞过去的不成?
那周军斥候报告的军情没错,据守莫愁涧的却是是汉军。但汉军并不是飞出去的,而是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了。据守虎跳山莫愁涧的,正是季承云及其麾下先锋营!
当日智取了耀州之后,赵二领三千汉军,一万多灰衣军降兵镇守耀州。季承云带着三千先锋营的人马,再加上赵二那五千汉军分给他的两千人马,共五千人离开耀州之后就奉了刘凌的将领,昼伏夜行,悄悄赶到虎跳山,查看了地形之后选择在莫愁涧据守。麾下只有五千人马,还要分兵一半守在虎跳山南侧以防被雍州的周军发现后攻山,据守在莫愁涧的其实只有两千五百人马而已。所以,刘凌给他的命令是据守而不是埋伏,为的就是让从华州败退而来的周军发现他们!
这一切的算计,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把谢俊逼往耀州!虎跳山的山势无法隐藏太多兵力,而耀州也是兵马不足,无法分出更多的人马,所以在虎跳山只能用疑兵之计吓走谢俊,而不能埋伏重创之。当时周军十几万大军围攻华州,刘凌也无法分出更多的兵马去耀州。且虎跳山距离雍州不足百里,真要是大战起来,只怕没等击杀了谢俊雍州的守军就会倾巢而出来救谢俊。
用最少的兵力做利益最大化的事,这是刘凌的战争艺术。他在华州的时候,就已经设下了一个局,一个将谢俊逼往耀州的局!耀州已经在汉军手里,这件事谢俊是不知道的。他无法南下返回雍州,除此之外只有耀州一条路可走。那里,才是刘凌为谢俊准备的坟墓!
一直到第二批斥候返回之后,谢俊才渐渐的恢复了神智。他面色阴沉的听斥候汇报了军情,仔细的询问虎跳山上汉军的阵容。根据斥候的形容,谢俊判断虎跳山上至少有一万汉军据守。能有这样规模的一支军队出现在虎跳山而雍州城内的守将姬秀却毫无察觉,这或许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雍州,说不得真的丢了。
一想到雍州的城头此时或许已经插上了汉军的火红飞龙旗,谢俊的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巨石般难受。他所有的理想和抱负,所有的自信和自负,都是建立在雍州的基础上的。雍州没了,其实等同于他什么都没了。
最终,谢俊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看来,雍州真的已经丢了。”
朱正能也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无论如何,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出现在雍州不足百里之外,雍州的守军是不可能没察觉的。由此推断,雍州落入汉军的手里有九成的可能。这是周军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只怕军心立刻就会乱起来。
谢俊冷声道:“这件事不要传出去,若是士兵中有人议论此事,我将你等一概诛杀!”
那斥候吓的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大将军放心,属下明白!”
谢俊本想将这斥候杀了灭口,但是心里忽然生出来的无力感让他失去了杀人的兴致。他摆了摆手道:“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那斥候躬身退走,朱正能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将军,雍州或许并没有被汉军攻破,如今汉军占据虎跳山莫愁涧显然是不想让我大军回到雍州的,由此可见,雍州或许被围攻,但应该还没有丢!咱们……绕路回去?”
谢俊眼神一亮不过很快有黯然下来:“即便如你所说雍州没被汉军占据,可是莫愁涧就有汉军一万以上的人马据守,那雍州城外会有多少汉军攻城?虎跳山虽然不大,想要绕过去的话却要夺走四五天的路程。此时若是原路返回必然会与刘凌狭路相逢,以如今士兵们的士气,无必胜之把握啊。”
朱正能道:“可雍州不能丢啊!”
谢俊咬着牙说道:“那还能如何?就算咱们强攻过去,还能剩下多少人马?解不了雍州之围,定然还会被后面赶来的汉军围困,到时候只怕真的再无退路了。”
朱正能道:“属下熟知虎跳山的地形,请大将军给属下五千人马,属下定然能攻下莫愁涧!”
谢俊道:“攻下又能如何?如今我麾下只有这三万不足的骑兵,山地攻守,原本就不是骑兵所长。以己之短攻敌所长,无异于送死!既然回不去雍州,那我就再选一处根基之地就是。雍州丢了,我还有耀州,商州,乾州!与其用这三万骑兵拼死,倒不如弃了雍州不顾!”
此时,谢俊身为大周三个节度使之一的果断和冷静开始表现出来。
朱正能想了想也只好如此:“商州一直是东方亮镇守……”
谢俊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商州距离华州太近,如今东方亮已经降了汉军,难保他不会带着汉军去取商州。商州,是去不得的。”
“如此,就只有乾州与耀州可走了。此处距离乾州,耀州路程相近,大将军,咱们去哪里?”
“要去乾州需走琅琊渡,咱们还要往回走绕过虎跳山,还要经过雍州战场,再渡过雍河,且渡过雍河之后往乾州多是山路难行,乾州是不能去的。咱们便去耀州!此去耀州不过四百余里都是平原,不眠不休三日夜即可到达。”
谢俊道:“既如此,属下愿带领一支人马先行,为大军探路!”
谢俊刚要应允,忽然想到,此人想分兵先走,某非是要弃我而去不成?分兵万万不可,如今我麾下只有这三万不足的骑兵,且此人还是骑兵大将,这骑兵对他比对我还要忠心,若是放了此人离去的话,只怕我身边也就留不下什么人马了。想到此处,谢俊摇头道:“如今我麾下只有这三万骑兵,若是再分兵的话实力太弱,反正此去耀州一马平川倒也无需担心汉军埋伏,朱将军还是与我一路走吧。”
朱正能道:“还是属下先行探路稳妥一些,万一前路有埋伏,属下还能尽快知会大将军。”
他越是这样说,谢俊就越是怀疑他要逃走,只是坚决不肯。朱正能忽然明白了谢俊的意思,心里一酸,猛地发现原来这谢俊竟然是个小人。只是到了此时他也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谢俊一起去耀州了。
两个人商议了一会儿后决定,立刻掉头往西直奔耀州。汉军不是想把我大军拦在虎跳山以北吗,那就成全了你们!
计议已定,谢俊带着三万骑兵立刻启程往西直奔耀州,他自付已经算清了汉军的布置,却不知,真正的口袋就在耀州已经张开了等着他去钻呢。
再说季承云,听手下斥候报告说周军已经退走,季承云也是暗自擦了一把冷汗。他只带了五千人马远来,士兵们疲惫不堪,真要是谢俊死心眼要回雍州的话,即便自己能坚守莫愁涧等到刘凌兵到,只怕这五千人马也剩不下几个人了。听说周军已退,他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下令士兵们又在虎跳山坚持了半日,那多疑的谢俊果然派了斥候回来查看,见汉军依然坚守不曾离开只得退了回去。等周军大队人马开的远了,季承云站在山巅也看不到周军的踪迹之后,他才下令士兵们立刻撤离。
季承云派亲兵去迎接刘凌将周军的动向告知,自己则带着人马悄然撤走赶赴庆县。这庆县乃是雍州往耀州的必经之地,只要他据守庆县,雍州救援谢俊的兵马就无法赶赴耀州!虽然雍州守军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谢俊已经钻进了刘凌布置在耀州的口袋里,但凡事谨慎,这也是刘凌教给他的。
刘凌知道谢俊已经转赴耀州之后畅然一笑道:“不出十日,世上再无永兴军!”
下令骑兵休整了半日后,刘凌率领一万多骑兵转头扑向耀州。这次,他没有再控制部队的速度,而是摆出了一副积极追赶的样子,死死的追在谢俊人马的后面。双方都是骑兵,速度奇快,一个追一个跑完全不惜马力。
谢俊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飞逃,虽然他下令封锁了雍州有可能已经丢失的消息,但还是无法阻止这消息在军队中传播开来。这一路溃逃,军心涣散,半路上竟然有上千骑兵当了逃兵,而他也没有时间去追杀,只是拼命往耀州赶去。这样一来,更加坐实了雍州已经丢失的猜测,四百里路程,竟然有不下五千骑兵离他而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困瓮城
一路上不断有逃兵出现,谢俊的心越来越沉。有句话他知道,却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类似的话有很多种说法,如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雍河自北向南,宽有数百丈,无论是去乾州还是耀州,都是必须要渡过雍河的。幸好,汉军没有强大到无处不在的地步。周军顺利的渡过了雍河,然后习惯性的将桥梁焚烧,将所有能找到的渡船遭沉。或许,这是谢俊能想到的最能让自己多一份安全感的办法了。只是,他却自动忽略了,这条大河上,可不止他烧的那一座大桥。
汉军只是往上游多走了二十几里就从另一座大桥上过了河,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五十里不足。周军派出来的斥候基本上都被汉军灭杀,以至于谢俊根本就不知道后面的汉军距离自己还有多远。他所能做的,就是跑,拼尽全力的跑。
其实有时候,人的耐力比马强。从虎跳山到耀州四百多里的路程,周军不眠不休的跑,一路上竟然跑死了三分之一的战马。当然,如果换过来的话,马骑着人跑估计四米就累死了。即便是这样,到了能遥遥看到耀州城的时候,有一半多的士兵已经脱力,这还是说还有战马可骑的士兵。至于那些战马跑死了的士兵,除了变成汉军的俘虏之外,就只有自己变向逃走这一条路了。
逃兵,再加上失去战马的士兵,加在一起总数超过了一万五千人。周军跑到能看到耀州城墙的时候,三万人马已经不足一半。
但是谢俊总算舒了一口气,耀州,终于到了。
耀州守将马文战没之后,谢俊因为忙着在华州进攻汉军,所以耀州守将的位置一直空着。自马文率军离开耀州之后,城里的事就由郡守赵一虎做主。当然,那是之前,现在耀州的做主的也姓赵,不过名字叫做赵二。赵一虎并没有死,赵二奉了刘凌的命令据守耀州,守住季承云夺来的城自然是第一要事,而第二要事,就是要用赵一虎把谢俊引进耀州城内。
此时的赵一虎就站在耀州城门上方,穿着簇新的郡守官府,脸上挂着一种让人很难理解的笑容。不过,如果你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赵二,用一柄锋利至极的横刀顶着他的后心的话,就会理解那笑容应该叫做苦笑吧,或许,还是天下最苦最苦的笑容。其实,谢俊在做出决定投奔耀州的那一刻,结局已经注定。
他的每一步,都在刘凌的算计里。他的方向,是刘凌给指定的。他的结局,是刘凌来书写的。夺耀州,同州杀马文,季承云分兵据守虎跳山莫愁涧,华州周军大营*然后被近乎全歼,谢俊败走耀州,刘凌下了一盘棋,一盘他做主的棋。他不喜欢纵横十九道的围棋,因为他总是说太费神。但是,在雍州这千里土地的大棋盘上,他,每一步都已经计算到位,每一步都是杀手。
都说战场如博弈,可是,没有大局视线的人,怎么会下出一盘生死棋局?
刘凌给谢俊指定了坟墓,于是,谢俊来了。
耀州郡守赵一虎站在城墙上,指着下面那些残兵败将大声问道:“城外是何人的军队,为何攻我耀州?!”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管是谁,背后有一柄锋利的横刀顶着,或许都很难保持平静吧。但他最怕的不是背后那刀子刺进来,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谢俊死在自己面前。他知道,若是自己配合的好的话,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作为奖励自己将会活下去。他还知道,自己的仕途将随着谢俊的尸体一起倒下去,再无出头之日。
不过,赵一虎可没有舍命救谢俊的觉悟,在他看来,仕途丢了固然可惜,但命丢了才是什么都没了。所以,当赵二对他说,谢俊死,你活。谢俊活,你死!这十个字的时候,赵一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修成贤弟!不认得我了吗!”
以谢俊的性格竟然放下身份,称呼赵一虎而修成贤弟,由此可见此时谢俊的心境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他兵不过万,将只朱正能一人,如此潦倒之下再见赵一虎竟然两往日的高高在上都收了起来。
“啊!难不成真是大将军?!”
赵一虎故作惊讶的喊道。
赵二愣了一下,他虽然站在后面看不到赵一虎此时脸上的表情,但是仅凭着赵一虎这一声惊叹也能擦到那表情必然精彩无比。而且,这语气,这腔调,果然如真的才认出谢俊一般。这个赵一虎,不可小觑啊。
赵二心里想到,这个人若是做个戏子伶人的话,不必勾画也定然是一朵奇葩。
“大将军不是在华州吗?怎么……怎么到了耀州?”
赵一虎故作惊疑的问道。
谢俊心中气恼,心说待会进了城老子先一刀宰了你!只是此时城门不开,倒还是要显得客气几分才是。他叹了口气道:“修成贤弟,此事待进城之后再详细说与你知道,现在还请贤弟打开城门,先放我等进城再说!”
赵一虎一拍脑门道:“哎呀,怠慢了大将军还请恕罪,下官这就命人打开城门!”
说完,他转身看向赵二,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赵二点了点头,却没有收回手里的横刀:“做的不错,王爷知道了定然会赏赐于你!”
赵一虎赶紧说道:“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赵二回身对城下士兵喊道:“开城门!”
吱呀吱呀的响声中,厚重的城门被七八个士兵奋力的推开。这城门又厚有重,寻常三五个壮汉都未必能将城门推开。此时的城门上还没有安装铁闸,城门被打开之后就会畅通无阻。谢俊疲惫的坐在马上,看到城门大开心里顿时也敞亮了起来。只要还有一座雄城在,他就有自信能东山再起。
提起最后的精神,谢俊一拍马,一马当先的往城门里冲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是五十几个忠心耿耿的虎卫,在后面才是同样一脸疲倦的朱正能。万余残兵败将,落魄的好像一群叫花子似的,跟在谢俊他们身后就往城门里涌。
耀州分作内外两城,外城,就是所谓的瓮城。瓮城之内再几百米之后才是内城的城墙,进了瓮城,在进入下一道城门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耀州城内。但凡大城,皆建造有瓮城,乃是防守所用。有瓮城在,即便敌军攻进来,也会被隔断在内城的城门之外。瓮城,顾名思义,四面皆是高墙,若是敌军涌入的话,正如如了瓮的了老鳖一样。敌军攻入瓮城之后,城墙上的弓箭手只需攒射一阵,进来多少敌人就能灭杀多少。
谢俊一马当先的进了瓮城,回身看了一下见虎卫还在心中稍安。抬眼望去,见前面的内城城门也已经打开,他心中急迫,催马往前冲了出去。走了瓮城一半远的时候回身往城楼上看去,只见赵一虎正急匆匆的往内城方向走。见四周没有什么异动,谢俊提着的最后一丝警惕也放松了下来。
五十余名虎卫将谢俊护卫着向前,身后的骑兵进了瓮城大概能有六七百人的时候,开城门的那些士兵忽然亮出了兵器,骤然发难,一顿枪刺刀砍硬生生的将进城的队伍斩断,随后这百十名士兵奋力将城门关死,咣铛一声,将那巨大的横木放下来,城门被死死的顶住!
这事情来的太过于突兀,此时谢俊已经带着人快到了内城城门,听见身后大乱谢俊连忙勒住战马,回身去看时却见瓮城的城门已经被封住了。他心里一惊,又听得内城城门吱呀一声响,竟然也缓缓的关了起来!
“不好!”
谢俊大叫一声:“中计了!快杀出城去!”
他身边的虎卫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虽然疲惫不堪,但发现异常之后立刻拨马往回杀去。此时守住瓮城城门的不过百十名士兵,别说还有不下六七百骑兵也进了瓮城,就算这五十几个虎卫杀回去也能瞬间抢回城门。但,守城们的百十名士兵早有准备,将城门洞里两侧准备好的二十几面巨盾抬着,分成三排,将城门洞严严实实的封了起来。这百十名士兵就用巨盾做门,将自己死死的封在门洞内。
紧接着一阵号角声响起,瓮城四面的城墙上呼啦一下子冒出来无数的弓箭手,随着一名将军的大吼,无数支羽箭从瓮城四面射下!冲进城内的数百名骑兵立刻慌乱起来,被那羽箭射的人仰马翻。那些虎卫直冲城门,奈何战马跳不过两米多高的巨盾,他们的重剑也无法将那些厚厚的坚固的巨盾劈开!
乱箭如雨,在惨叫声中,冲进城内的骑兵一个一个的被射落马下。而城墙上的汉军,则机械般的一箭接着一箭的射下来。战马的嘶鸣声,人临死前的哀嚎声,响彻瓮城!
虎卫们杀不开城门,见谢俊已经跳下战马藏身在马下挡箭。忠心耿耿的虎卫立刻分出一队去救谢俊!而留在城门洞的虎卫则拼了命的用重剑去劈砍那厚厚的巨盾,以二三十人的疯狂劈砍,竟然撞的百十名汉军不住的后退!但,汉军身后就是已经关上的城门了,他们人挤人的挤在门洞里,已经不可能再退!
发了狠的虎卫一剑一剑的劈下来,巨盾上木屑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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