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相峙(三)
待得一行数百人到得那内承运库门前守门的内侍早已得到风声将各库大门打开由着皇太极等人入内检视。这内库范围甚大分别有各类皇室和内宫用品储藏于内。其中内承运库占地数十亩规制轩敞积放着各朝各帝收取的金花银官用铸银由五十及百两的大锭白银整齐划一的放置在库房之内。
皇太极由王德化、王之心、曹化淳等宫内的头面太监引领经由一排排放置着大量银锭的排架前走过每个银锭都是由桑皮纸包裹以防霉烂。待他检点到内库最深幽暗无亮之处时随手捡起一个银锭因为百两重的大锭银子入手极沉皇太极嘿然一笑向着随行众人道:“看看这还是永乐年间铸的!”
说罢随手将银锭交给身后的萨哈廉看视只听得那萨哈廉笑道:“依我算来这一库就不下五百万银再有其余几库可能要过千万之数。这可真是天降横财啦!”
豪格亦随手拿起一锭摩擦一番突然叫道:“阿玛这银子都霉啦!看看下底下都是霉点子这可真是晦气重新铸造一下又费力又折成色。”
王德化趋前一步向着豪格一躬身笑道:“回小爷这一注银子放的时日最久还是成祖永乐爷年间入库一直未曾动手。这几百年下来可不就是霉了么。”
豪格诧道:“明朝的皇帝是傻子么这么多银子放着不用这些年来年年加饷征派弄的民不聊生士卒不肯效命天下都丢了命也没了这银子他能带到地下去不成?”
他啧啧有声简直惊奇莫名。别说是帝王之尊需知道天下事之轻重就是贫门小户也断没有死护着钱不要命的举措。遇着强盗打劫难道能不顾死活要钱不要命不成?
却听得王德化又道:“小爷这您就有所不知啦。自神宗万历爷时起皇帝就受钱不要命啦。神宗爷时奴婢可是亲眼得见。各地的矿监税监每年要给皇爷捞多少银子?神宗皇爷统统收在库里一分钱也不往外拿!辽东战事起来库内无银户部奏请拨内帑以充军饷神宗爷不也是一个大子儿也没出?到底还是加派了辽饷七百万以做军用。福王爷在洛阳库内金银不下百万听说月前刚被汉军破了城池福王被擒。汉军打来之前洛阳守备总兵王绍虞请求福王拨银五万劳军福王爷只给了三千这种事说起来谁也不信这朱家的皇帝和王爷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各满人王公贝勒均是摇头叹息觉得对手其蠢至此打败对方也是全无乐趣。豪格却是知道小爷一说乃是明宫太监对皇太子的称呼此时这老太监一口一个小爷的称呼自已他心中大乐一时间并无别话虽然皱着眉头仍跟着皇太极四处巡视却只是掩不住眉间喜色。
多尔衮诸兄弟一同而行阿济格近来在豪格的拉拢下很是动摇他生性粗鲁又无心机此时到并没有觉得什么。到是多尔衮与多铎心中不悦两人对视一眼均知对方心思。多尔衮微微冷笑心道:“我必定不能教你如意!”
一行人在这百余间房的内库中巡视半响皇太极兴致虽高身体却是远不如以前康健。他在宸妃逝前虽然肥胖有些气喘的症状身体却是强壮的很。朝鲜使臣曾有记载此人红光满面身村不是很高身体也很肥壮却是孔武有力行动讯捷。自沈阳被破宸妃生死不知他迭遭打击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待费尽心力将宸妃接回却不想不到半年宸妃一病不起自此当真是阴阳两隔连一丝生机的想头也是没有了。自此以后虽然一心用在国事上满心想着征服汉人疆土捉来张伟处决以报父汗陵墓被掘受妃爱辱身死的大仇。实际是伤心过度操劳不休体力精神已然不支种种大去症状已然悄悄呈现只是他自已不以为意别人亦不想说出口来。八旗上下均是心知肚明种种争权夺利的小集团已然出现只等着皇上的“那一日”各人便会站将出来拼一个你死我活。
皇太极终于兴尽而返出得内库大门他便向萨哈廉道:“调你旗下的兵来守库门各旗各衙门需用银两由此拨付。”
此时无事各旗王公贝勒多半是来随喜看热闹见皇帝就要回宫办事各人便也纷纷告退做鸟兽散。皇太极因见旧明各大臣也欲离去便含笑道:“各位莫走随朕回宫朕有些事情要向诸先生问话。”
周廷儒等人闻言大喜均想:“打天下用八旗治天下终究是得靠着咱们。”
当下各人喜笑颜开一齐躬身道:“皇上有事垂询臣等敢不奉命?这便随皇上回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太极淡淡一笑也不说话翻身上马扬鞭一抽已是当先而去。各明朝大臣亦是见过崇祯骑马不过都是御苑中的阉马驯良之极皇帝骑着略转几圈便已算是不得了的骑术。此时见皇太极身穿寻常青布箭衣斗戴圆笠身背弓箭撒袋腰佩长刀那马亦是蒙古烈马长声而嘶扬蹄而奔众文官都是坐轿惯了此时随着满洲风欲骑马各人心里都是胆战心惊见得皇太极如此英姿均是交口赞道:“皇上身强体健勇武睿智能遇得如此的君上当真是臣子的福份。”
“是啊听说进城之日皇上亲自箭射死好几十个抗拒天兵的愚顽之徒。”
“我大清以骑射立国皇上的武功自然是没得说!”
“我辈臣子亦需学习将来随大军出征亦能效犬马之劳!”
“正是吾等虽是书生然而孔子亦曾习射箭之术我等当随习国朝风俗骑马射箭这才是报效国恩之法。”
辽东汉军此次随同入关的约有三四万人单独编成一军号称天助军由总兵马光远率领。同为汉人他心中虽然没有什么民族大义却也是觉得这些明朝大臣太过无耻不但远远不及祖大寿等人就是寻常的辽东明朝军将都是远远不及。此时寻得一个话缝便向他们冷笑道:“皇上前次亲征林丹汗入瀚海沙漠三军无粮无水皇上在马上三四天不曾下来吃草根喝马尿熬了过来。诸位老先生想要随从大军出征先将这本事练习一下!”
又跟着大笑道:“诸位老先生坐惯轿子骑在人身上久了难免四肢无力只怕是稍重一点的东西也拿不起来罢?皇上在沙漠时曾经左右开弓亲自射杀黄羊五十八只诸位老先生只要能拉开皇上所用的弓箭只怕皇上就欢喜的紧了。”
说罢带着一群副将及祖大寿等辽东诸将纷纷而去各人在马上说笑谈话众文官听得真切只听得祖大寿大声道:“操***大明的事九成是坏在这群畜生身上!一个个身穿阑衫踏四方步坐轿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全是混帐!除了受贿卖官括地皮买小老婆什么好事也不曾做!”
马光远笑道:“听说内阁有温体仁王应能吴宗达三人最遭人恨还有民谣骂他们?”
“可不是人称:内阁翻成妓馆吴龟、王巴、篾片总是遭瘟!”
“啧啧这些大官儿都是这样的人难道明朝灭亡。崇祯不能识人用人比咱们皇上差了老远。”
议论到皇帝身上祖大寿诸将虽是赞同却也不便议论故主各人默不住声渐次去的远了。
各文官听的真切虽然马光远等人将全数文臣尽皆骂了去却因为骂温体仁三人敢凶周廷儒一派却是听的舒爽之极。各人都是脸上咪咪带笑也不言语只是神情举止却仿似在嘲笑温体仁众人。温体仁虽然愤恨不已却并不敢当面斥骂这些将军他是新降之人身家性命尚且有所不稳哪里敢去争这口闲气。只是不免在心里嘀咕一句骂道:“率兽食人言不及义。你们这些野人知道什么!”
至此一路无话各官虽然略受打击但一想到皇帝毕竟尊重文臣当年范文臣等人就很受信重现下还有内大臣石国柱亦是汉人秀才出身很可以引为内援。所有决心投降攀附满清权贵的各旧明大臣心中都是明白自已在明朝位高权重可在清朝总需要投靠满人亲贵才能立的住脚。
各人随着皇太极一路回到禁宫因太和门外朝房拥挤狭小并不能容下这么些人乾清宫又是停灵之处不甚方便。皇太极便决意启用太和大殿将过百名旧明降臣郧贵尽数召入算是一次正式的召对。
待各人纷纷入殿张眼望去却是原本的东虏蛮夷领被他们的皇帝建为建州叛逆的领安然端坐于上型与衣冠亦是绝然不同看起来当真是怪异非常。
只是礼仪上却并不敢马虎各官乱纷纷从袍袖中取出象牙或竹制的朝笏取出跪拜如仪山呼万岁。
却听得皇太极安然道:“各位原本是明朝大臣现下已然归顺朕自然受得你们的礼。今日一拜诸位从此便是我大清的臣子日后一定要好生效力办事不可因循如旧否则朕不必饶!”
在他而言这已经是很重的警告措辞亦是很不客气。听在这些旧明大臣的耳里却只觉得是平常话语并不为奇。当年崇祯动辄火经常对群臣喊打喊杀这些年诛杀的阁部大臣、督抚已有十几人寻常的总兵、知府等官已经不下百人。众臣虽然畏惧却只是一切照旧并不为之触动皇太极几句淡话却又算的了什么?
当下各人均一碰头齐声答道:“臣等既然归顺大清自当竭心尽力以死报效!”
皇太极闻言一喜因思阁臣乃是明朝文官之想来纵是小节有些问题或是陷于党争或是手脚不净这些到是无妨。只要是有真才实学汉高祖当年用陈平不外如是?
因含笑向周廷儒道:“先生请起!旧明崇祯皇帝对诸位阁臣称先生而不名朕亦当如此。咱们大清没有内阁不过有内院诸位阁臣先尽数入内院为大学士品位么现下是正六品将来再说。”
周廷儒等人都是大喜能成为皇帝近臣品级什么的自然无关紧要。忙叩头如捣蒜又说了整车的颂圣话语用来答谢天恩。
“卿等不必多礼周先生朕听说你是明朝状元出身学问才干想必是很好朕来问你今日是满洲大兵已然占了京城南方张逆僭称皇帝兴军北上朕下一步该当如何?”
这周廷儒到也算是个才子做的一手好诗八股文也是做的花团绵簇只是一说到军国大计他立时呆苦木鸡不明所以。当年崇祯治国明明有很多英才却不能用使用和信重的阁臣大半是无能之辈。概因崇祯很信任自已的能力害怕阁臣分权只需要他们承旨办事老实而不揽权便是上好人选。周廷儒一向以巴结小意最为拿手遇着军国大事请示皇帝便是从来不肯擅自进一言。此时皇太极温言相询好大的题目扔将过来他一时间瞠目结舌竟然不能回答。
过了半响见皇太极面露焦躁之色周廷儒心中大急慌忙答道:“逆贼北来皇上派天兵征讨我师精壮勇武横扫而无能挡者南人一向文弱比之辽东明朝军队尚且不及又有何力抗拒天兵?我朝大兵一至必能即刻敉平无需皇上忧心。”
第六十九章 相峙(四)
这一番奏对虽然泛泛而谈却也并没有什么纰漏皇太极心中略觉失望却不肯在此时斥责于他冷了其余各大臣的心因勉强一笑向他道:“周先生老成谋国之言很有道理。朕听的也很受用先生暂退将来必再有劳烦之处。”
周廷儒被他这一番勉励话语说的心中大乐连嗑了三个头美滋滋退到班次之旁。却听得皇太极又向温体仁问道:“温先生身为次辅对天下大势有何以教朕?但请说来朕必定虚心受教。”
温体仁号称遭瘟当年党争干掉钱谦益明亡前正与辅周廷儒斗的热火。李自成与张献忠四处流窜攻州掠府连藩王和皇陵都是又烧又杀这个温大学士却向人言道:“流贼癣疥疾不足忧也”。
他之所以得能得崇祯皇帝的信重实在是因为其庸碌无能只负责承旨办事从不肯触犯崇祯亦不肯在任何国家大政上得罪人除了党争之外别无所长。此时皇太极讯问他双手扒着大殿内金砖地缝吭哧半响方答道:“臣原先以文章待罪禁林皇上不知臣笨而把臣拔到这个位置上。现下兵事连绵国家急需问臣以定大计然而臣却是愚笨无知……”
温体仁说到此处偷偷抬头去看皇太极的脸色只见他并没有特别着恼的样子于是壮一壮胆又接着说道:“不过臣虽然笨到是不敢说假话大言欺骗皇上。臣是文臣对兵事并不知道征战的事情还是请皇上您圣明裁决好了。”
皇太极此时已然气破了肚皮却是不好做。温体仁的这番奏对原本是对崇祯常说之语。崇祯每常问他军国大事他便推说自已是文辞之臣对这些事情并不拿手而皇帝天纵英明自然能够将各种难事办妥不需要阁臣乱操心。崇祯却并不以为其无用相反却赞扬他英华内敛公忠体国乃是大大的忠臣。只是皇太极此时甫入京师急需引路的汉臣原本以为俘虏了这么多明朝阁部大臣对明朝情形知之甚详只要有人投降踏实引路必然会有很大有帮助。谁料问了辅不成问了次辅仍是无用之辈他心中气极却又不能火只气得肚里转筋罢了。
忙将温体仁撵到一边也不理会他的谢恩话语又向阁臣周道登问道:“温公说他是读书人并不理会军国大事。那么周先生请说宋人有言:宰相当用读书人此话何解?”
那周道登听出皇太极语意不善立时吓了一跳额头上细细的沁出一层油汗来。有心要好好回答却是年纪大了做了这阁臣却并非他能力高强一来是资格够了三十多年京官熬将过来有了资格被皇帝抓阄;二则是他运气够好崇祯在候选名单里一把将他抓了出来于是乎成为阁臣。论起学问不过是当年考中进士时读的那些八股文章哪里有什么真材实学?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方战战兢兢答道:“皇上请容臣到家中查书待臣查明后回奏。”
皇太极气极差点儿便从座位中暴跳起来勉强按住性子又向他问道:“朕每常听人言情面二字这情面者何意?”
周道登慌忙答道:“情面者面情之谓也!”
“尔等身为旧明大臣全然不顾旧帝面情亦不顾自身为阁部之尊觍颜投我大清是何面情?是何情面?讲来!”
周道登吓的几欲晕去一时间慌不择言答道:“臣等做官俸禄极低不受贿不得银钱不贿赂不得升迁。几十年熬将下来好不容易做到阁部没有回本哪能说死就死?何况大家都是大臣凭什么我死别人不死……要死大家都死要么就不死。”
皇太极又是气极又觉得好笑因指着他笑道:“你好你说的很好。似尔等无耻无知之徒当官原本就是为了钱财。忠孝节义原本就不在心里。呸我看汉人的书还以为读书人如何原来竟是如此。当年蒙古人把儒生列为下九流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他起身站起指着一众明朝降臣一通斥骂竟是全然不留情面。众大臣原本见他客气非常各人都将心思放宽以为在新朝必受重用谁知此时皇帝暴怒竟似要将他们一个个拖出去斩了一般。众臣都见过当年廷仗之事想到受刑之惨下诏狱之苦都吓的双腿抽筋有那胆小的竟是伏地痛哭起来。
见他们如此害怕皇太极当真是哭笑不得。他热炭团一般的重用心思已然冷却下来。此时他已明白这些身居高位的大臣不以在草野中不得重用者更不如那些还有良知和能力的中下层官员。只是难得这些人肯降而且这些大臣门生故旧很多位高权重声望很隆若是风声传将出去对将来的大业很是不利。只是用了他们对大业也殊无帮助罢了。在心里长叹口气更添茫然之感皇太极收起怒气向众臣道:“朕一心求贤因一时失望苛责诸位这是朕的不是。”
见众明臣都颤抖而不敢言皇太极又道:“是朕求治太急与诸卿无关。今日且退来日朕于内宫设宴为诸卿压惊。”
听着诸明臣战战兢兢的谢恩之辞皇太极只觉心灰意冷只在心中喃喃自语道:“人才到哪里去寻一个上好的人才来?”
当下也不理会由着诸臣退下王德化等人侍立在大殿之前觑见众臣惨受斥责却觉得心里畅快之极。因见周廷儒等人下来王德化忍不住笑道:“周阁老好没意思弄坏了大明天下又想来祸害大清。”
周廷儒又羞又气却并不敢和他争辩只打定了主意下朝后就辞官看看皇太极是不是挽留待明白皇帝心思之后再做打算。
王德化正在得意却听到内里一声传唤忙不迭赶将进去。却见皇太极似笑非笑看向自已。他心里一慌忙跪下道:“皇上传唤奴婢不知道有何吩咐?”
“王伴伴?崇祯皇帝是这样叫你的吧?”
“不敢那是前皇恩典奴婢并不敢当。”
“听说你很是能干前明皇帝很是信任你身为掌印太监你也很体会圣意勤谨办事不敢贪污。”
王德化跪在地上只感觉到皇太极在身边绕来绕去却不知道他的话意忙嗑头答道:“奴婢不敢只是奉旨办事不敢敷衍。奴婢身为阉人要钱也是没用所以并不敢贪污。”
“哈!你还敢狡辩!曹化淳已将自已家产献上并将你的家产数目和历年贪污的帐目上缴你居然还敢说你不贪!”
王德化只觉得两耳轰然一响一时间吓的屁滚尿流。心知坏事却下意识答道:“奴婢不敢那是曹化淳诬陷奴婢。”
“胡扯!朕适才已到齐化门附近查看你的家产适才侍卫班头费扬古已经回报你的家宅宽大富丽简直可以与盛京皇宫相比。其中金银珠宝无数足有百万你可真是该死!”
见王德化瘫倒在地并不再敢说话皇太极微微一笑向他道:“朕这会子正缺乏军用你居然还敢隐瞒内廷资产不报。朕且问你魏忠贤隐藏宫中财富你可知晓?你可知道内库还有数处连同刚刚查看的库房加起来不下两千万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王德化知道不但是曹华淳背叛了自已就是那王之心等人也脱不了干系。想来这几人眼见自已在新朝仍然是宫中第一人心里气愤不过是以在背下捅了自已一刀。当下再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皇宫内库所有的窖藏金银全数报了出来直说了半响乃止。他是宫中最有权之人所知之处又比曹化淳知之甚详数处相加竟然足有三千七百万两金银。
皇太极虽然没有找到心意中人可用之人却得了这一注金银。算来五六年内只需正常收取赋税不需加派就可足够军费使用还可常加赈济整个辽东和畿辅一带都可安享这一大笔资财。心里甚是欢喜也就不为已甚只向侍卫吩咐道:“把这太监带下去按他说的将各库金银起出来不留内宫都放到户部库房去使用。其余内宫太监一律拷问将他们所知藏金和私前都给我弄出来。”
他心里欢喜之极绕着大殿转将几圈向着各亲近大臣和侍卫道:“崇祯又颟顸无能又刻薄残忍朕可不学他!不过人都死了着派几个旧明郧臣到端门处把他的尸体抬到城外送到他哥哥陵中先行安葬将来也不薄待他谥号和皇陵都少不了他的。”
待到得晚间代善等人都知道大殿奏对之事。好笑之余不免将那对汉人的鄙夷之心又加深了几分。几个亲近亲王惫夜去见皇太极言道不论如何总之要与汉军先打上一场彼此知道根底才好定计。究竟是先往西打北守畿辅与山东边界还是直下山东打到江边乃止都需与敌先交一交手才好。十几人商议到夜半时分终于决定先派人探看通州吴三桂令其父写亲笔书信招降于他。若是吴三桂不肯投降便以肃亲王豪格和承泽郡王硕塞领兵讨伐一定要把河北全镜稳定下来然后再想办法与汉军野战打上一仗。至于在山西的袁崇焕等人皇太极知道此人端底料想不会投降却也息了招降的心思。又知道此人善于守城并不愿意此时就去攻打只得将那边暂且放下。
三日之后新年已过北京城德胜门附近传出一阵急促的蹄声。一行骑兵狂奔而出城门附近的百姓以为是满兵进出慌忙让开待各人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队明军仍是身着明朝式样的盔甲头虽然可以看出是剃掉却显是刚递不久头皮附近被剃的趣青当真是丑陋之极。各人心中都道:“做孽为了升官财把父母给的头剃掉这还成个人么!”
清兵入城并没有强迫汉人剃易服颁布诏书宣称本朝剃乃是国俗并不强迫汉民依从。剃武不剃文剃官不剃民。若有无耻之徒擅自剃头着即交付五城兵马依法处置决不姑贷。有此诏书一出原本看到只在后脑勺留着一撮金钱鼠一般的辫子而心慌的北京居民立刻放下心来。清兵稳定各处情形之后并没有全数入城而是大半居住在城外城内又设了粥厂赈济灾民各贫民亦有国家赏赐过年的物品虽然不多却是新皇德意既不扰民还有诸多恩德北京市民都是感恩戴德所以虽然是兵荒马乱朝代鼎革京城居民反而是补过了一个好年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喜气口称都是称道着皇太极是个英明之主原本哀伤于崇祯帝殉国的心思已然是抛到九宵云外不知何处去了。
这一队骑兵却并不是正经的明朝官兵而是吴襄在京师府邸中的家丁。自跟随皇太极入京之后吴襄自绵州战事过后始得回到在京城的家中。看着各家人仍然是故国衣饰而自已已然被迫剃易服心中又是怪异又觉得感伤。原本并没有让家人剃的打算却不料在前几天接到命令让他修书劝儿子和旧部投降。虽然心里并不愿意却只得勉强为之写了书信命十几个健壮家仆换上满人服饰剃了头前往通州寻找儿子。他知道皇太极并不在意这些小节但是八旗各王公却很是在意若是仍然让家人们做明朝打扮前去招降必定会被人骂做是有辱国体对他很是不妙。而且他知道儿子的脾气未必就以父亲的性命为念若是招降失败再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只怕立刻为性命不保。
此刻吴襄木然呆立于德胜门的敌楼之上目视着自家的管家带着从人匆忙而去心里只在念叨:“前事如何?汉清之间到底是谁更强些降清还是降汉这可需要好儿子你自已好生思量再做决断了。”
第六十九章 相峙(五)
通州乃是北京门户距离不过一百余里路程。按说八旗该当早早将其拿下以稳固京师南面的防线。明军只有几个总兵文臣督师汇聚通州再有三四万人马战败之余无钱无粮已然是惊弓之鸟一击就溃。只是皇太极一心想有内地汉军效力为清兵引路。满蒙八旗再加上辽东天助军就是战力再强又如何能够占领拥有近亿人口几十倍于辽东的领土?当年辽兵进入中国北方再无官府军队抵抗却苦于无人领路效命陷入北方义军的泥沼之中不得已而狼狈退兵;金兀术一直攻到南方也是只凭北方军队的力量并没有汉奸军队引路效力惨败而回。皇太极熟知史实哪敢怠慢并不如普通的八旗王公那般骄傲自大在辽东女真是本乡本土到了明朝内地哪有那么多的便宜仗可打?是以不顾诸王公贝勒的反对一心要先以招降为主实在不成才以武力征伐。
那一小队骑兵并不敢怠慢王事亦因家主吩咐一定要尽快寻得吴三桂等人通报京师情形为吴家将来的富贵早做打算。山海关镇兵额兵约四万人其余万余早随赵率教出关征战此时多半投降了汉军。不过那并非吴家军的主力镇兵中真正是用吴襄用银子喂饱了的除了吴家父子谁的帐也不买的乃是以亲兵标营为主的五六千人的铁骑。是以无论是战是降吴三桂均握有绝对的主动权至于蓟镇总兵唐通兵微将弱原也轮不到他多说半句。
他们一路狂奔只在傍晚时分稍歇了一个时辰便是换马立刻赶路到了半夜子时已然到得通州城外。一行人由打头的吴府管家叫门直到嗓子喊破却是半点声息也无。
无奈之下只得就地在城外草草寻了宿处天寒地冻幕天席地当真是苦不堪言。第二天天色微明便又继续前往城门处喊叫。直到日上三竿各人轮流叫喊当真是嗓子都喊破了才听到城内传来问话声音。吴府家人精神一振立时喝骂拿出总兵家丁的威风来喝令守城兵丁立时开门。却不料半响过后才有人懒洋洋答道:“别叫啦!朝廷的那些个大官大将三四天前就撤出通州逃之夭夭啦。现下城里都是咱们本地的乡兵任你是神佛降临咱们都不开门。”
那吴府管家为之气结喝骂道:“那要是大清兵或是汉军攻来你们也不开门?”
却听那人答道:“那又有何妨。无论是哪边的大军赶到咱们都献城投降就是。现下不开门不过是防着败兵游论卒进城抢掠哥几个快点办你们的正经差使去。听说他们是退往廊坊去了快点儿追去吧别在这儿和咱们拌嘴啦!”
城内的守卒眼见城门外的这一小队骑兵垂头丧气的离去不自禁低声一笑自去寻人玩叶子戏去也。乱世之中只需打定了强敌一来立刻投降的主意到也可以轻松自如无忧无惧了。
吴府家兵绕城而过一路向南追至廊坊才知道明军过此未停直接向南。这几天虽然是风和日丽暖阳高照这些家兵每天大半时间要坐在马上顶着寒风一直狂奔已经累坏了几批马匹幸得出来时带的银两足够一路换马不停终于在天津地界追到一直撤退的明军大队五六万明军和逃难的文武百官连营十数里众家兵不知道何处去寻家主忙与明军后队的将官打了招呼立刻请见吴三桂。
他们心急如焚却不知道此刻这支明军的主营之中各将军和南逃的诸大明文官却正是吵的如同乌眼鸡一般。两边互不相让一路上已是争执了数次此时眼见要到天津卫城一群文臣聚集了支持他们的武将一起跑到吴三桂与唐通营中与他们会商争执。
左都御史刘宗周乃是此次南逃文官中官位品级最高之人他于当日城破之时带着几十个家人子弟趁乱将六七岁大的太子裹挟在人群中逃出京城。在城外稍待一日因皇太极并没有禁止官员百姓进出城池所以又汇集了很多不愿意披左衽的中下层官员惫夜南逃。待他们奔到通州吴三桂等人正在出城南逃遇着这股文臣自然亦相随一同南下。只是出逃几日之后刘宗周因知清兵并没有出城来追近期亦并没有占领全部畿辅地界的打算。他左右思量逃到天津一带固然是暂时远离八旗不过只要人家攻将过来也就是一月间的事若是先往大名一带驻兵尔后靠近山西地界与袁崇焕等人取得联系然后拥立太子复位正了大义名份之后成立新的中央政府便可以对这些军阀总兵有所约束到时候攻州掠府最少亦可形成割据之势。
这个算盘算然不会是除了愚忠和道学之外对经世致用学问一无所长的刘宗周所能想到。刘宗周一生以经学大师自诩生平立志要做道德完人接受顺天府尹诏命时不顾君主皇命需使者再三催促一等经年他才肯出来上任。其做事矫情至此脑袋僵化哪有什么经世致用的主意?这些想法和算盘都是随他一同出逃的门生弟子中有见地之人提出他因觉有理便在与武将协商讨论谁料吴三桂等人一意南逃根本害怕与清兵接触又都觉得明朝大势已去对与袁崇焕等人会师全无兴趣众文臣又很是紧持两派人边行边吵已是渐渐起了意气很难心平气和说话。刘宗周因为如此并不敢将太子在军中的事情说出害怕这些人以太子献给清军或汉军用来邀不世之功那当真是他一世清名中的污点那可真是百死莫赎。
此刻就在这天津卫城二十里外的荒野之中数十人就在雪地上的军帐之内议事两边已然僵持已久此次不过是例行的吵嘴。各武将自恃身强体壮又很讨厌各文官如同乌鸦一般多嘴多事是以这军帐内没有任何取暖的事物连堆篝火都没有升起。众武将或坐或立或东顾西看或是凝神细思看似听着刘宗周等人痛陈厉害实则神游天外不知何处去也。
吴三桂等人看着唾沫横飞的刘宗周眼见他说个不停神色激动看似又要痛哭流涕心中郁闷之极各人均想:“怎么没事惹上这个老东西当真是烦也要把人烦死了。”
他与唐通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嘴角微微一抿知道对方的心思。当此乱世之时只要手中握有军队任凭别人舌灿莲花又能拿他们如何?
蓟镇总兵王永吉与辽东巡抚黎玉田算起来都是这两人的上官只是这两人一路由山海关和蓟镇奔逃至此手里除了几百亲兵外再无军队可以掌握。此时朝廷已经被人灭亡再也没有国法纲纪和饷银来约束军队唐通等人越坐大根本不将这两人看在眼里。此时气氛尴尬这两人听得一众朝官指手划脚却也不免烦恼那王永吉因寻得刘宗周一个话缝向他笑道:“启东兄咱们都是朝廷大员岂敢不是复国为念?只是现下吾皇大行天下无主正是纷乱时间咱们先保有军队至天津保有一方与袁督师等人犄角相存未尝不是好事。若是一意往山西一路而去满虏随时可能南下陕西河南等处的汉军亦可能随时北上太过危险。学生亦是以为吴唐二总兵之议有理还是先去天津的好。”
左中允李明睿与翰林院修撰陈名夏一齐道:“天津地狭近海很有可能被汉军由海上突袭再有临近山东6路亦是危险。列位总兵只顾着远离满鞑八旗却不提防南来之敌么?”
刘宗周又以沉痛语调的说道:“列位将军都曾身后先皇大恩现下虽然吾皇大行然则太子和永定二王不知所踪便是不幸罹难山西还有秦晋等亲藩在国家尚未到亡国分际何必一意奔逃甚或有投敌之念?如此怎对的起大明三百年养士之深恩厚德?”
他虽然不敢将太子之事说出却在言语间鼓励宣扬将尚存的各亲藩都报将出来言下之意便是寻不到太子所踪亦可别立新皇再来中兴大明。
只是他这番话近似痴人说梦虽然他的门生弟子也是支持往山西方向其实只不过看不清眼下局势与那些一意往南投奔汉朝的大臣们不同只是想往山西等地暂避不想背上一个降臣的名声待天下事大局已定再出来做官不迟。
吴三桂这些天来听的当真是腻味之极却因为这些文臣多半是朝中要员很有名望将来无论投向哪边位置都未必在自已这个武夫之下所以并不敢轻易得罪。此时听得刘宗周又将这一套废话搬将出来立时觉得两耳嗡嗡做响当真是无可忍奈。正焦躁间却有小校前来报信附耳将后营有吴府家兵求见一事说了。他立时站起身来也不顾刘宗周正在宣讲大义抱拳团团一揖笑道:“末将有要事在身立时要去处置竟要先失陪了尚乞诸位老先生莫怪。”
说罢立刻转身出得军帐大门眼见各官都颤抖着身子起来相送他心里冷笑心道:“就在几年之前我父亲身为镇守总兵统率几万儿郎备边见着一个寻常京官都需报名参见打仗时在文人总督和巡抚帐前哪有他的坐处!现下我让你们冻上一冻也吃些苦头这才知道武人生涯的苦处。”
他边想边行出得帐外此时正是二十一二年纪身手矫健翻身一跃便即上马往自已军中奔去。
那些吴府家丁正等的焦躁远远见得少主骑马奔驰而来并没有穿对襟铁甲只是身着棉袄胖裙头戴毡帽腰佩一把宝剑在雪地里飒飒而来。
那吴府总管连忙奔上前去将吴三桂的马头接住稳住马身伺候着少主下马见呈三桂冷着脸并不做声他忙问道:“公子爷怎么好象在哪一处受了气模样?”
又笑道:“老奴才眼拙公子这一身寻常军汉打扮又是雪地晃眼竟一直到了眼前才看的出来。”
吴三桂横他一眼答道:“不做这一身打扮还敢鲜衣亮甲接战时等着先挨刀么。受气他***这几天天天受气呢这也不必多说。我且问你父亲差你过来想必有书信印信为凭拿出来我看。”
那管家慌忙将盖有吴襄随身小印的书信拿将出来递给吴三桂观看。吴三桂随手接过展开一看因见确实是其父私下通信时所用的印信却也不看书信正文随手交给身边亲将命道:“收起来。”
他进入大帐之内大马金刀坐下皱眉喝道:“都要死了么!还不快些端上火盆手炉要冻死我么!”
被他一通训斥各人都知道他是富贵公子脾气一个不好就会大雷霆轻则斥骂重则责打是以并不敢怠慢各人慌忙伺候就连一路奔行不得歇息的送信总管亦是打着下手帮忙直到将这军帐内弄的温暖如春四五个火盆里的木炭烧的噼啪做响不住吐出火苗吴三桂初时呵手呵脚现下已是脱却外袍只皱着眉端坐沉思。各人并不敢打扰于他只垂手侍立等着他吩咐。
良久之后吴三桂长吐一口浊气向着那总管问道:“父亲派你过来想必体已话都叫你说那信我没有看不过左右是奉了满虏吩咐写信招降于我父亲有什么吩咐京师情形如何你向我仔细道来。”
“老太爷并没有什么特别吩咐只说吴家荣辱比之他更加重要。又说有你在他想必是不相干的。老太爷说了家底在就有翻身的机会这可最为重要。至于其的吩咐再没有了。”
“那京师情形如何?”
那总管听得动问不免将八旗兵入城后的情形一一道来待说到皇太极一心求访人才却不料在大殿上气的差点儿吐血京师众京官或是南奔或是居家不肯出仕除了那些高官部阁大臣愿意投靠满人的官员并不很多。
吴三桂听得周廷儒与温体仁等人出丑情事先是忍不住大笑后又往地上猛啐一口笑骂道:“一帮王八蛋当真是无耻无能。”
他心中计较已定向那总管道:“你歇息一天明日就回去报信。通州我已弃守满人龟缩在京师附近未必知道。让父亲给他们报个信也是个功劳。至于下一步怎么走你和父亲说让他自已珍重相机而行去吧!”
第六十九章 相峙(六)
崇祯年号在北京城下皇帝死难之后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自济南被汉军攻下已有两三个月时间城内秩序早已恢复。只是巡抚与知府已然替换又免去了不少无用的衙差革去了不少素有民怨的王庄商号的差使几番整顿下来城内交口称颂汉皇仁德明朝数百年弊症下来的怨气一扫而空。新年一至张伟又令打开城内粮库放赈给四乡饥民赏赐城内年老积贫人家酒肉于是一个年节下来满城中除了明朝宗室郧贵之家以外上下皆已忘却前朝旧国。不但是济南城内纵是整个山东境内亦是革旧迎新后的兴旺景象。汉朝的种种仁政善举先是由汉朝司闻曹的各式宣传方式四方传播又随着民间来往的信件口传而传遍北方。
与此同时的北京城内八旗久居城外起初尚能听从命令并不敢随意杀戮扰民。待明日渐久八旗数次入关都是抢掠惯了哪里能够部勒的住?以轻骑攻下通州之后因为无人献策以皇太极天纵其才一时间也并不能决定在如斯辽阔的汉人领土上实行何种战略整个满蒙汉八旗大军僵在京畿附近竟然不能决断未来方向加上明朝降军近三十万人坐困城下明里暗处大大小小的扰民和内斗不断失去汉人官绅豪门的支持引路没有洪承畴那样曾经身居高位又很有才干的明朝大臣相助这个由建州女真部落席卷全辽的善战民族茫然无措有识之士均可看出它虽然还是有着强大的武力不过距离败退甚至全族覆灭的结局并不遥远了。
汉兴二年正月十五日元宵佳节汉帝张伟在巡视新被汉军攻下的开封及商丘等地之后昼夜奔驰终于在元宵之日重返济南。因早有使者入城谕令今夜金吾不禁准城内细民百姓在子时前随意游动赏玩城内乡宦富户和官府商号悬挂的花灯。待张伟于酉时三刻入城之时城内已是灯火通明四处都弥漫着点燃鞭炮后的火药味道。自西城门到城内的德王王府的十几条大街上各庙宇都有灯棚富商大户的门前在院里张挂着花灯门前挂着彩绘门灯各处都是窜天而起的火箭花炮。其余什么火盔、火伞、火马、火盆、炮打襄阳……争奇斗巧异彩纷呈。
因是十五月圆之时虽然天色已晚值此佳节盛会城内游人甚多。男女老少的济南市民携老扶幻出门赏灯平时很少能有出门机会的大家女眷亦趁着这个机会出门戏耍。一路上巾栉并着香扇当真是花团绵簇繁华似绵。
张伟因不欲扰民下令不摆皇帝仪仗只悄然混在随行的禁卫士兵队中一路上挨挨挤挤的往德王王宫返回身边的各羽林入散班侍卫虽然拼命阻挡却并不能完全阻断人群提心吊胆挤了半个时辰终于入得禁宫之内。张伟兴致不减他这些年戎马恍惚一直东奔西走南伐北讨自出了台湾后就很少有嬉戏游玩之时。本欲微服出宫四处游玩却被各侍头班头苦苦劝住只得登上城内最高的王宫紫禁城头观灯赏景亦是难得的乐子。
到了子时初刻城内游人渐息驻防厢军并靖安司的各捕快及巡城御史开始清城四城城楼的角楼开始击鼓提醒人们宵禁就要开始必须在三刻内返回家中。张伟兴尽而返到王宫后殿更换了袍服随行伺候的仆役端上膳食他喝了一碗冰糖燕窝粥吃一块虎眼窝丝糖做为晚膳。他其实是累极了的人却不得不在兴尽后又端坐殿上览阅这些天不在时积压的紧急文书。
张瑞在一月前先下洛阳以骑都尉李侔的计策趁着开封城还不知道洛阳已失的情况下用洛阳守备总兵的印信骗开了开封城门一战而下。
洛阳方向已由一万多汉军先后攻下汝州、南阳、邓州等州府大城开封、郑州、许昌一下商丘知府及守备副将不战而降将一府六县全数奉上。自此河南大半土地已归汉军所有周王、福王、崇王、徽王、赵王、潞王等亲王被俘连同其余郡王、镇国将军以上的宗室尽数被往南京。其中又以福王、崇王二亲王及十几个郡王民怨实在过大张伟决意效法历史上的农民军诛杀这些藩王以熄民愤。他自凤阳绕道至山东后又因河南初下决意至开封巡视好在距离并不很远昼夜兼程轻骑而行来回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不到已经将开封及郑州一带巡视完毕当众下令处斩了一些王府官员和太监还有各王府商号和王庄的头目。河南因为是明朝亲王郡王最多的省份土地多半被各王府分占官绅乡宦们到没不似江南那样势力强大。除了将各王府的窖金尽数起出送交南京国库以备使用外还将各王府的土地依着各户佃户贫农人口分将下去每家每户都颁有地契凭证一时间几十万河南贫民突然有了自已的土地虽然年前大旱河南受灾严重然而农民一生中最需要的便是土地有着政府正规手续下的土地可比当年李自成赈济灾民正加令这些贫民兴奋。张伟又决意以工代赈此时冬季农闲时分便正巧下令征二十万民工修筑黄河堤防又以十几万民工疏通各州府的水利措施愿领银钱的给银愿意以粮抵银亦可。如此这般虽然预料中这些年河南仍然会灾荒频乃只需适当给予补帖照顾便不会再酿成民变。
将河南事处置完毕张伟这才星夜返回济南。清兵已占北京京畿一带消息封锁司闻曹派过去的探子细作只能在城外活动这几天的消息过来只知道旗兵开始胡乱抢掠又开始逼迫百姓剃。十万不到的满人连同蒙人居住在过百万的北京城内外虽然汉人们全数投降并没有人敢于反抗然而以异族入侵身处于衣冠型全异的人民之中这些满人又如何肯安枕而睡。只不过安稳了十天左右先是有无耻之徒自剃清兵不再禁止然后所有的明朝降官被迫剃头近日又有蔓延至普通百姓头上的迹象。
张伟将司闻曹禀报北京局势的文书放下向着端坐在殿外的卫士唤道:“来人传陈明进见。”
那陈明原是明朝典吏性格缜密而坚定被高杰纳入袖中成为负责畿辅及山东一带的情报工作。因知道张伟随时可能召唤是以一直于王宫内等候一听到召唤忙急步而入先向张伟跪了一跪然后便起身侍立一旁等候问话。
“太子永王、定王在何处?”
他原以为张伟必定会问及八旗动向却不料先问到此事准备好的腹稿不能动手忙低头想了一回才答道:“太子不知去向永定二王已被崇祯托付的郧臣们献出被皇太极下令处死。”
张伟冷笑道:“不知去向?永定二王都不可免太子能全无动静?或是死在乱军之中或是逃出城外一定要查出去向。”
见陈明诺诺连声张伟又问道:“吴三桂那边情形如何?逃到天津了?他跑的到快!”
“陛下司闻曹已派了人手前往吴三桂与唐通、原山东总兵刘泽清军中招降响午接到信鸽回报说是他们很是意动但是讨价还价意欲保有全军不肯接受整编亦不肯撤回到汉军防地愿意留在河北某府以为屏藩。还有适才提起太子及永定二王一事那吴三桂等人亦是有话道是如遇旧主请陛下不能加害最好放到他们的地盘让他们侍奉。”
张伟大笑起身拍拍一脸愤恨之色的陈明笑道:“驴粪蛋子还想要外面光!告诉他们十日内不全师来降就不要他们投降了!几个武夫还想抓着军队做威做福!告诉他们现下投降将来不失封候之赏愿意报效者可以在军队束编后重新安排去处。若是不降明军上下不留一人全数屠光!你拟成敕就在明军阵前射箭晓谕全军。”
“是臣遵旨这便去依着陛下口谕拟敕再派人手过去。”
张伟此时倦极睡眼惺松见陈明躬身行礼意欲下殿而出他手指着御座下摆放完整的一盅燕窝汤和宫制糕点向陈明道:“不必急今夜你想来也要辛苦这些赏你!”
陈明心中感动却神色不动只又行了一礼向张伟道:“君有赐臣不敢辞。”
说罢落落大方坐下将张伟所赐食物吃完这才起身离去。他一出王宫立时将张伟所命草拟成敕旨着司闻曹的属下迅即带往天津命人在明军阵前将此敕谕交由吴三桂及唐通等人。
原本以司闻曹诸人的心思这吴三桂等人与汉军接触只是在暗中小心提防着城内明朝南逃的士大夫从中做梗。此时突然公开此事皇帝的敕旨中又有危胁词语只怕这些敕谕一射出明军阵中反而会适得其反破坏之前的所有努力。谁料几百封敕谕一齐散入明军阵中之后吴三桂等人立时急的跳脚原本还羞羞搭搭欲拒还羞此时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慌忙下令迎接汉军使者入城又瞬息间控制了原蓟辽总督和辽东巡抚的亲兵标营将刘宗周等数百人尽数关押等候汉军处置。
张伟接得通报后大喜立刻命周全斌前压兵临天津。张鼐的金吾卫往攻保定、张瑞的飞骑出河南居畿辅游击掩护。又命吴三桂等人先行留守只将刘宗周等文臣先行押送济南听候处置。
待周全斌所部直扑天津之时清兵终于亦知道无法招降吴三桂等人。因为情形不明皇太极便依着前议留着主力镇守畿辅只派出豪格与硕塞领着两万余上三旗满兵一万多蒙兵往攻天津。
汉军前锋至天津以南三十里处吴三桂已然派出副将杨坤、高弟前往迎接。一路上又搭起数个牌坊上书:本镇率兵投靠新主汉军必定秋毫无怨尔民不必惊慌。
当日既然决定投降吴三桂与唐通、刘泽清、杨坤、高弟等人深知汉军军纪害怕部属散乱不听军令到时候扰乱地方祸害乡里将来到了江南必定是南方议郎弹劾的绝佳题目。是以除了投降当天火拼督抚标兵时动过刀枪这些时日以来部勒下属严明军纪整顿起军纪来比之当年在明朝为官时强过百倍。只是明朝财政困难已经几个月不曾关饷这些将军们一向以纵容士卒抢掠代替此时既然严明军纪免不得要从腰包里掏出银子来收买中下层的小军官又得平买平卖购买军需物资几天功夫已经将几人的腰包抖落的干净。正自愁眉苦脸之间听闻汉军前锋已至众将当真是喜不自胜几名副将带着一众将领立时出迎待周全斌到得天津卫城之外吴三桂等人已是迎至城门如雁翅般排列两行一见得周全赋的大纛来到各人立命军号手们击鼓吹号又命合城士绅燃放鞭炮一时间乒乓之声大起到也是热闹非凡。
待周全斌骑马到得门前吴三桂等人看的真切知道那必定是汉军大将到来各人忙捧着手本各自唱名然后山呼舞蹈拜伏在地。
周全斌在马上冷眼一瞥见当先的年青将军身着鹤氅裘头戴银盔知道这便是少年得志的吴三桂。因跳下马来先含笑将他扶起向他道:“天津全境并没有兵变祸乱通衢安静如常百姓行商一切如故此都是将军之力也!”
第六十九章 相峙(七)
吴三桂听他夸赞心中得意脸上不自禁露出微笑向周全斌答道:“大将军过奖此末将份内事也。”
唐通与刘泽清、高弟、杨坤等将亦随之答道:“保境安民乃是武人本份大将军过奖。”
周全斌心中冷笑却又不得不与这些明朝降将虚与委蛇。那刘泽清为原本是辽东守备曾经在袁崇焕手下为五虎将之一因功升参将因收复登州功劳加官为太子太师。现任山东海防总镇手下近两万悍卒强兵多半是他积年在辽东和山东等地招募的强兵劲卒实力强模只在吴三桂之下。当日大兵齐集徐州他见机最早逃窜最快败兵一路上杀人抢掠江北地界一提起刘泽清部均是骂声不绝。偏生此时满嘴仁义道德当真是可笑可鄙。
他突地想起一事在心里思谋一番却终究忍不住道:“鹤洲听说你当初任登莱参将时命人提死刑犯人至宴会厅中当场打死取出脑浆与心肝放在金瓯中当场生食心肝口喝人脑?”
此事却是刘泽清生平最丢脸之事他自升至总兵大将官拜伯爵之后最忌人提起当年此事。此时被周全斌当众说出刘泽清心中又恨又气他久为总镇大将就是明朝的督师辅臣亦不敢当众给他难堪此时气极就欲顶嘴反驳。只是眼光一扫不但吴三桂等人面露讥笑就是自已属下的高启等大将亦是没有露出激愤之色他又见周全斌虽然脸色平和他身边的亲军却是面露杀机刘泽清行伍多年如何不知道这些亲兵杀气外露只需自已说错一句周全斌略一点头他的亲兵立时就会上前把自已确成肉酱。
心中一凛立时有了定计。忙上前在周全斌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看着周全斌的眼面低头泣道:“大将军你也是行伍带兵之人需知兵士难带将校难以压制。明军与大汉天军不同粮饷一向不足做将军的还需有钱收买一些敢战勇武之士以为亲兵俸禄低薄若不中饱私囊很难唯持。那一次末将所以如此亦是以此事镇压收服人心如若不然泽清早为草泽中的野鬼孤魂了。”
周全斌默然半响心中终于放弃了此时当场斩杀刘泽清吞并刘部部属的打算。轻叹一声向他道:“贵镇既然如此认罪又是山东本地人氏并没有为害地方。虽然江北百姓恨将军入骨不过既然从龙起义前罪亦可消弥。”
他话音一转又厉声道:“不过贵镇所部一向军纪不肃刁顽凶恶为祸甚重我已命汉军军法部派军法官入驻尔部抽查曾经祸害百姓手有人命的凶徒要将他们明正典型以肃军纪!贵镇所部以汉军编制可分为五军分别由贵镇原本的属下担任将军还是有贵镇居中指挥如此处置刘将军心服否?”
刘泽清哪敢怠慢忙叩头道:“大将军肯饶了职部性命已是深恩厚德又以大军归我统制泽清哪里还敢有什么怨言?自此之后职部所有将校将性命托付给大将军唯大将军马是瞻!”
吴三桂闻弦歌而知雅意忙亦随着跪下向周全斌道:“启禀大将军职部亦有不少为非做歹之徒需要大军派出军法官整治。再有职部亦应改编请大将军令。”
他偷窥一眼周全斌神色因见周全斌做沉吟状心中一慌心道:“难道你想一下子吃掉我吴氏家兵几万人?这些人除了我的话谁也不听现下是对满人打帐的关键时刻难道汉军要自动军心不成?”
却听得周全斌徐徐道:“改编之事容后再议将军所部不似刘总镇那般目无法纪不过法度乃是汉军一等一的要事军法官和监军使还是要派驻的。”
话音未落又向其余明军各将道:“申明法度严肃军纪此为最要之事。今日我有言在先不论将军校尉凡有违我军令者立斩不赦!”
吴三桂等明军大将原以为周全斌不过是老生常谈与当日明朝的文臣督师和监军御史相同谁也无法制服名为官军实为各将家兵的军队。
待周全斌一出天津城内立刻召见城内的旧明士绅申明法度张榜安民又使用旧明官员仍为各级佐使再加以数万汉军持枪露械在城内游行一遭又以数百门火炮同时开火演练震慑投降明军。一时间城内人心大定各人都道汉军乃仁义威武之师天下无人能敌。声势大振人心归附之后方以军法官入明军军中先颁告示申明法纪命各兵检举出有祸害百姓残杀暴虐者出无罪告者有功。初时尚有士兵疑惑待有私仇者告被赏一时间军营内告密成风那些杀人无数抢夺强*奸已成积习的将校士卒纷纷被千算来五万多明军手有无辜百姓人命的竟过千人烧杀抢掠者不计其数若要穷治只怕无有遗漏者。汉军曾与江南明军接战但多半是镇防卫军又很快就被击败很难祸害百姓。这几股明军多受征调明朝将亡时又没有钱粮多使军队自行筹措于是抢掠百姓已是公然而行其间烧杀**亦是难免。
吴三桂等人不禁汉军入驻军官亦是因此原故。他们均是抱定了法不责众的心思各人都觉得汉军急需这些明军助战与满人的大战近在眼前哪能大杀特杀自乱阵脚?
周全斌一则心慈二来亦是有虑于此。于是先命将这些兵士看押收监以军鸽请示张伟。两日之后便收到张伟亲手手书上写道:“杀了饷。军情部与司闻曹皆报清兵已然出京算来半月内必至天津附近尔需尽快收拢明军军心多加训练部勒以为战力。多派探马出探虽然掌握敌情战致胜最为要紧慎之!”
“来人传将!”
他一声令下中军大帐之外的几十面大鼓立时敲响起来三鼓过后逾期不至者立斩。明军参将以上汉军校尉以上的所有将校均是飞奔而来并不敢怠慢。便是吴三桂等人亦是急奔而至唯恐此时触了霉头。
周全斌待各人参拜之后也不提张伟手谕之事只向吴三桂唐通等人略一点头以示招呼便令道:“军法将何在?”
因是战时神策卫的军法将军亦是身着甲衣听得周全斌召唤立时站将出来盔甲铁裙碰撞的蹡蹡做响他躬身一礼向周全斌道:“末将在请大将军下令!”
周全斌下令箭向他喝道:“将近日来逮捕的所有身负人命横暴不法之徒全数斩!”
说罢下令箭向还在迟疑的军法官斥道:“去立斩!”
那军法官执掌汉军军法多年哪曾见过如此之多的犯罪士兵这几天过堂审案听得明军祸害百姓之事常常怒气填胸每常觉得这些士兵枉披了一张人皮其实禽兽无异。此时接了军令心中其实畅快异常忙大声应诺一声手捧令箭立时往外飞奔而去。
明军诸将当真是想不到汉军军法如此严苛一千多人的性命竟然浑不当一回事居然是说杀便杀绝不手软。虽然周全斌脸色铁青几十名明军将校仍是一齐跪下向周全斌道:“大将军开恩!犯兵们虽然该死望大将军念在此刻正是用人之际饶了他们性命改为仗责插箭游营然后派罪兵们于最前冲锋到时候他们必定肯下死力冲杀岂不比杀头更好?”
“不必多说!派他们上前只怕是叛敌投降甚至逃跑冲乱后队的多!这些人残杀百姓很有本事与敌做战畏敌如虎尔等不必再说。”
吴三桂手下被斩的很少不过此时却断然不能退后忙又将手一拱向周全斌诚挚说道:“大将军要严肃军纪这固然是好事。不过大病需用缓药徐徐调治。若是以猛药攻之只怕适得其反……”
周全斌不待他说完便向他笑道:“你是怕兵变是么?”
“正是。”
“不妨。汉军就部置在城池四周我到要看看有什么人会站出来为这些畜生出头!”
既然话说至此所有明将都并不敢再劝唯恐被视做“出头”之人各人垂手而立。心中七上八下唯恐此事过后汉军顺手将他们亦拿出来肃明军纪。明朝这几年来朝廷责于督抚督抚均令不下于将军而将军只治责军官并不敢严责士兵唯恐若的军士哗变。汉军如此大杀大伐诚心投效者固然担忧心有不轨却是幸灾乐祸巴不得行军法后各军骚动大军为之星散。
几十名军法官督促着约五六千汉军布置法场将所有的犯罪明军军官和士兵押到天津城内海河边上除了军营内所有的将军随行观刑天津城内亦是为子轰动数万市民蜂拥而来观看这明朝立国几百年来未有的热闹。待法场布置完毕汉军郐子手以百人为一队鼓响一声便斩杀百人由助手将明军尸体搬运一边由着鲜血流入海河之内。前两队时观刑众人尚且窃窃私语待斩到三队之后几百具尸搬运成山血水横流河流由清水变成血红。所有明军将校及天津城内居民都是面无人色不敢再半语。唯有郐子手单调的砍杀声犯法军士的哭叫求饶声再有便是单调而骇人的鼓声一直响个不停。
这一场斩杀由午至晚一直到黄昏时分方才停止一千余具尸被迅即运出城外就地烧化。自行刑时起明军大营所有的校尉士兵都很惊惶生怕被整个屠尽。待第二天天明汉军又擂鼓集将不少将校脸色灰白神色惨淡匆忙而至不知道这屠夫周将军又要有何杀戮举动。谁料此次周全斌却是和颜悦色命汉军军需司马官搬运了整箱的白银齐齐码在中营大营四周旧明积饷最多的已有一年半之久此次一体清并不拖欠半文。各将原都是吃空额喝兵血惯了此次足有几十万两白银下却无人敢动半点心血老老实实足额下明军军营内立时欢声雷动昨日惊吓一扫而空各兵手捧饷银心畏军法立时下定了为新朝效命的决心吴三桂等明将心中明白自此之后眼前这支军队很难再属于自已专控已然被人家以杀伐立威以银两邀心彻底收服。
行军法饷银诸事完结之后周全斌又为降军更换衣甲防具兵器。整顿原本混乱不堪的军事制度严加训练虽然并不能在短短时日使之成为强军却也使得这支原本一败再败军心溃散的军队涣然一新重拥战力。
汉军在天津动作甚大由北京南下得意洋洋前来收服攻打旧明军队的豪格与硕塞却并不知晓。两边消息不通他们领着几万精兵南下一路上守城的乡勇兵丁望风而降并没有人敢对八旗兵一箭打一枪于是一路上风光而行至得廊坊地界两个满人王爷商量一番到底不曾贸然而攻于是决意先派遣小股骑兵沿着城池四边哨探待知道敌人详情后再做打算。
此时已是汉兴二年三月初旬虽是早已立春比之严冬暖和甚多八旗骑兵们又是从辽东苦寒之地而来并不畏冷。这一小股骑兵约有百人由一个小校率领先是绕着城头巡视一遭眼见守城的明军稀稀拉拉不成模样。看着骑兵迫城竟然全无反应直到驰到城下很近才有几个士兵向下射出几箭离的几十步远便颓然落地当真是软绵无力之极。这一队骑兵都是旗人精锐虽然有老有少上至五十多岁最少的还有十五六岁半大青年却都是善射勇武面对坚城并不畏惧。眼见明军射箭如此不堪八旗将校都是同声哈哈大笑有多事者不免取下弓箭向着城头还射几箭虽然明军早早伏地并没有射中不过看着他们如此狼狈却又若的八旗兵们一阵狂笑。
第七十章 决战(一)
豪格与硕塞在傍晚时分接到了各处哨探的报告两人在军帐中计议一番便准备在第二天天明破晓时分攻城。虽然明知城内明军人数在八旗兵之上两个自幼便随同过祖父南征北战曾以两三万人攻下六万人守城三万人援兵的坚城沈阳女真勇士又怎会把这些残兵疲卒放在眼里?
天津卫乃是明太祖在北伐元朝大都设置的拱卫北方的卫所成祖迁都北京之后它虽然失去了原本的战略地位让位于北方的九边但因其距离京师很近仍然拥有着高过一般卫所的战略地位。时间冉冉而过两百余年下来天津卫已成为明朝火器铸造修理的大本营极盛之时十几万工匠汇聚此地为京师三大营和辽东边军生产着数量繁多样式不一的火器。是以城墙厚重高大城头火炮众多是为北方除京师九边的诸坚城之外很难攻破的一座坚城。
当豪格与硕塞清早起身命令着一个个上三旗各旗的牛录章京、总兵官、梅勒章京等旗下官和武职将校督促着部下士兵往天津城下开拨部阵。待天色大亮冬日阳光均匀地撒在双方士兵的身上经过许多天大雪和阴霾的天气后这温暖的阳光当真是令人觉得舒适异常只是这旷野坚城内外十几万人类的士兵仍在进行着数千里来常有举动以各式各样的武器准备着厮杀争斗。
“总兵大人末将特来请示可否炮?”
吴三桂等人此时身处天津城墙南门的城楼之下他与唐通各总兵依着周全斌的将令分守各门因为他手下留在城内的将士最多也最精锐是以将正面对敌的南门让他镇守。
他原本心里极高兴想着要以此战建立武郧以为在新朝的立身之本。谁料城内原有的百余大小不一的火炮全数被汉军接管各部火器营的将官亦拨归汉军直管不再接受各部总兵的号令。各部的精锐也多半被周全斌调出城外悄然将突至天津城下的清军包围。城头上明军旌旗虽多甲兵虽盛其实只不过两万余人还有近半老弱。就是实力如此之弱周全斌还下了将军有敢临阵退缩者斩畏战惧敌者斩失城者斩。
此时看到城外八旗军兵甲之盛士气之高又想到在关外时被他们屡破坚城吴三桂虽然是少年亲贵自幼生活在行伍之中心中却亦难免害怕。此时强撑着站在这城头之上做勇武状激励士气当真是自已十余年军旅生涯中难得的第一次。
“尔等已归汉军直管此后不必再行请示可相机处断。依城内留守的汉军卫尉指令行事。”
“是既然如此那末将就下去听令了。”
那武官亦不过象征性的询问一声听了吴三桂吩咐微微一笑向吴三桂躬身一礼转即离去。待清兵稍近一些大半集中在南门的明军各式火炮立刻开火向着慢慢逼将过来的旗兵炮。
“这些南蛮子还真是无用当年宁远一战过后还指着这些个火炮就能挡住咱们?”
豪格此时约摸三十五六年纪当年宁远之战时冲锋在前却因清兵初次遇着火炮殊无经验几万八旗兵含恨而归自视为一生中很大的耻辱。此时眼见对面城头白烟扬起炮声隆隆已有大小不一的炮弹落在慢慢逼近的八旗兵阵中开始有旗兵和战马死伤。
硕塞亦是一笑却并不与长兄多说只是挥手召来传令的亲兵下令开始攻城。自从大凌河及宁绵战后八旗对付坚城利炮的守城法已是很有经验各部听得将令原本整齐直奔的队列立刻收拢起来渐渐变成一个个三人一排的横队其间留下宽大纵深的空隙一队队骑兵明盔铁甲铁骑利刃在鼓声和喇叭声中开始加向前飞奔。待奔到离城下稍近一半骑兵绕路骑开往其余各门游动邀击呼喊叫骂以扰乱明朝官兵的战意;另一半就在南门城下停住战马由少数人看住其余人跳下马来分为四路直队往前在盾牌的掩护下开始搬开城门下挡路的拦马和鹿角。在他们动作的时候其余的骑兵或在马上站立或是下马用弓箭向城头射击掩护除了射箭之外还有一些可以随马携带的小型火器比如一两百斤重的大型火统就随着这些骑兵搬运到城下随着弓箭一起向城上射击。
明军在清兵开始前进之际便已开火炮已然已打中了不少清兵士兵和战马大将军炮每次炮便是出震天动地的巨大响起一股股浓烟已将城头遮住简直看不清人的模样。只是明军火炮都是旧式其中仿制西人的红衣大炮不过七八门其余都是些一两千斤重但炮弹子只有两三斤重或是小型铁丸所以虽然看起来威力很是惊人真正的杀伤力其实很是有限。清兵这些年来历经过很多次坚苦的攻城之战无论人马都早就适应了这些火炮的轰击虽然已方阵中不住有炮弹落下除了当其中者很有有人为此动容整个大军仍然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攻城战的准备。
“命前队后撤命谭泰带领本部兵马攻城!”
豪格远远看到城头下的障碍物已经被全数扫开有一段几百米长的空隙已经可以奔奔至城下他知道此时已经可以攻城望着城头上不住呐喊射箭并且用少数火枪开火的明军冷笑道:“最多一个时辰就可以登城打开城门。”
硕塞点头道:“我看也是!城头上虽然箭打*炮不过火力并不强人数也很稀疏并不象是有四五万人。依我看可能是守城将领把精兵埋伏在城下等会可能会有步骑开城门出战毁掉我们的铁头车。”
豪格傲然道:“那怕什么咱们等着他们!只不过我看他们未必有胆子敢出城来。”
又挥手道:“这里的明军不足为患!一则士卒是惊弓之鸟就是袁蛮子亲来也稳不住军心。二来此时冬秀水涸没有护城河咱们可以奔攻到城下他们缺衣少粮没有援兵这样的城池是守不住的。咱们需战决打下天津后往德州一带游击野战时和汉军交一交手。探明了虚实后不可恋战不可攻城只需把敌人虚实探听清楚就是大功一桩。”
硕塞静静听完只觉佩服非常向他道:“我还怕你有轻敌之意汉军与明军不同火器精良许多咱们若是贪功只怕会多损士卒既然你如此想我就放心的多了。”
“嘿女真人是勇士不过并不是蠢夫。若是不看出城内虚弱将无战心我连这里都不会攻打。”
他两人均是得意非常自觉算无遗策已在盘算着破城之后要拼着父皇责罚也要想办法下令亲兵抢掠一些金银珠宝做为私产。
一万多满人骑兵此时已在城下一里多处下马将云梯、铁头车、冲车、可以向着城上平射的大型推车准备妥帖就在冲杀在前的骑兵们的掩护下开始缓慢的往城门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清兵后阵中随行南下的二十多门仿造的红衣大炮亦已开始炮不一时就将城上明军的炮火压制一颗颗炮弹砸在城头上下使得原本就已有些不稳的明军军心更加惊慌。
“砰!”
一颗炮弹正巧砸在南门正中的城楼之上正巧将城楼大梁砸断七八米高的城楼出吱呀吱呀的巨响之后颓然倾倒。一时间烟尘漫天飞扬整个城门附近都被城楼踏倒后的烟尘和碎瓦笼罩。
吴三桂距离城楼不过十余米距离亏得有亲兵将他按倒护住这才并没有受伤。待烟尘稍稍散去他狼狈起身头盔已是不见踪影身上的亮银甲胄亦是布满灰尘心慌意乱之后已是现敌军赫然攻到城下。
他又急又气知道凭着这里的一万多本部兵马很难挡住凶狠的八旗兵攻击忙向身边的亲兵道:“快去知会几位总兵由其余各门抽调人马过来援助!”
然后又向属下各将令道:“擂鼓敌人就要登城尔等各自带领下属务必死战不可以让鞑子入城!”
各将心中皆是忐忑不安虽然军纪经过整顿本部又在关宁与辫子军争战多年并不如内地明军那么畏敌如虎但是经年以来对八旗兵从无胜迹绵州那样的坚城要城都被攻下天津虽强只怕也很难挡住敌军。
随着清兵越逼近已经有如同小型城堡一样的大型推车推到射程之内每一个推车上都有几十名清兵强弓射手或是利用地势高过城头居高往上往城上射箭或是利用木车的高度与城头平射。在这此射手和骑兵们仰射的掩护下第一波登城的士兵开始架起云梯准备登城。十几辆车腹藏人的铁头车和边翼有防护的冲车已冲到城下开始往凹入城腹的城门洞推入。
“传令用滚油浇推车的满兵!”
吴三桂虽然心慌到底是将门之后看起来到还是神色如常。只铁青着脸看得敌人越深入已经靠近城下便向下属各将喝道:“擂木条石滚油铁钉都给我往下扔!”
城碟间的明军早有准备听得命令就将堆积如山的各种器械不住往下扔去将城头下的准备攀城的八旗兵砸的死伤一片。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可听到石块和硬木砸在人身的噗噗声伤兵的惨叫声云梯被砸断后的噼啪断裂声不绝于耳双方的火炮已是停住所有的明军健壮士卒都已登城准备于登上城头的敌兵肉搏。一桶桶烧的滚热的热油被泼将下去车下的士卒虽然箭矢并不能伤却不能抵抗住这无孔不住的热油不住有士兵被烫的惨叫起来由车上窜出狂奔呼喊痛苦不已。他们身边的士兵眼看这些人太过痛苦无奈之下只得张弓搭箭将他们射死以减少痛苦。不一时所有近城的冲车之下已是再无一人瘫痪城下不再动弹。
6续搭在城头的云梯亦是多半被推倒常常是整个云梯被推到爬在高处的满兵或死或伤就在城头下哀号惨叫。偶尔有一些士兵爬上城头也迅即被早有准备的明军以长茅或大刀刺戳、斩杀很难立足的住。
在阵前指挥的正是一等总兵官谭泰他乃是正黄旗下的大将历次八旗攻克坚城的大战都有参加。他知道此刻死伤虽重一会明军的擂木和条石用完就是破城之时。所以他根本不管部下的死伤很是惨重除了下令继续进攻外又加派人手在城下射箭虽然效果不佳却也能给城头的明军加重压力。
事实果真如同他料想的一般无二在清兵潮水般不曾间断的攻击下城头的辅助器械越用越少打击的强度和力度越来越弱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清兵可以登上城头与城上的明军肉搏。
这一战自早晨打到现在已经是近午时分与骁勇的八旗兵将相反明军越打越疲胆子越打越寒。其余各门虽然也同时受到攻击不过比之南门的程度轻上许多各总兵早已将大部的明军调将过来可是仍然不能阻挡武力和胆量远在明军之上的八旗悍卒。若不是知道主力就在城外不远处往八旗阵后迂回包抄随时可能出现又因前番被周全斌以军法立威银钱邀心而士气大涨这些明军早就溃败下来不能支持了。
“砰……”
一股清兵以棉被覆盖在身上拼命将冲击推进城门之后不住的撞击城门连撞了十几下之后厚重的城门抵挡不住如斯强大的冲力终于砰然而裂众清兵一声欢呼加大力度又连续撞上数下终将南门城门撞开!
第七十章 决战(二)
随着城门的破开城外所有进攻中的清兵都是一声欢呼知道城破在即。远处的谭泰和更远处的豪格、硕塞等八旗王公都是齐声一笑各人都道:“南蛮子虽然了疯拼命的在打到底不能挡住八旗精兵!”
城头上的明军上下听得城外清兵的欢呼声响各人都是脸色惨白知道大事不妙。吴三桂与赶来协同助战的唐通及刘泽清等人都是汗流浃背神色慌张。刘泽清最怕战事失利他原本就是待罪之人仗打的不好别人到也罢了只怕他是第一个被处斩的总兵官。因拉住吴三桂臂膀急声问道:“城下还有多少人能挡的住敌人的进击么?”
吴三桂缓缓摇头道:“城下除了一些搬运物什上城的老兵再无守卒。强兵劲卒尽数在城上了。”
唐通急道:“那还不快些派些兵士下城务要堵住城门!”
吴三桂气急败坏道:“怎么调!城头上现下已快吃不住劲军心已是不稳要是这会子突然调人下城立刻就是一溃千里兵败如山倒!”
又气道:“又把咱们的兵调走又不准失城这他娘的叫什么事!要是在以前老子早就开城跑他娘的了!”
几人对视一眼均是点头会意知道对方眼中含意。周全斌的汉军足以对付城外清军之所以调走近半明军又下严令不准失城不准逃走却又并不让人将城门堵死就是等着这几个将军动作看他们究竟如何。
他们既然想通这一点均是暴跳起来。那唐通由关外一路逃到此处论起逃跑却最是擅长因向吴三桂等人道:“依我看不如跑了算了。汉军既然不能容人咱们去投奔袁督师或是干脆投了鞑子反正手里有兵不失富贵。”
他见吴三桂与刘泽清犹豫又急道:“断迟则不及!一会子满兵大股入城就玉石俱焚了!”
刘泽清惨然摇头凄然笑道:“刘某既然已降不想再剃以事蛮夷了。听说汉军抚恤恩典都是不薄与其将来给鞑子卖命被人唾骂不如图个事后恩典也好。”
吴三桂思忖一番亦道:“本镇亦是与刘总镇一样看法城头不保还可巷战若是投降则万事休矣。”
说罢两人将身上腰刀抽出带着亲兵亲自向前堵住蜂拥而上的清兵。在两人感召之下城头明军士气为之一振清兵本欲大股冲上一时间竟不能成功。
只是城门已破城下的满兵已在调集放下手中的弓箭准备好盾牌和各式武器准备冲入城内再往城上攻击。城头上的明军将校看了却是苦于无法拨出援兵其余各门虽未被破却也是很有压力无法再调来援兵。
眼看着数百名清兵一拥而入先将堵住路道的冲车移开然后一声喊持刀弄枪的往城内突去明军将校都是面无人色一时间魂飞魄散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慌乱间却听得冲入城门的清兵纷纷怒喝大叫再回头看时却见城门内里火势大起窜起的火苗直冲到城墙上方热气逼人连城上守备的明军亦能感觉。眼见入进去的清兵又灰头土脸退出指着城门内呼喝叫骂城上明军上下都是松一口气知道终于挺过了这一关。吴三桂令人讯问才知道是城下的老军们拼着身死先行挡住城门后又以准备搬上城的木料引火燃烧这才挡住了敌人而之前进入门洞阻敌的老军或是被敌人斩死或是被大火烧死当真是惨不堪言。吴三桂心神激荡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入眼一时间忍不住眼泪长流。他知道这是因为打的是鞑子那些老军一来有了银两安家二来这些年来与鞑子有着刻骨之仇是以愿意如此牺牲不但没有在敌人入城时逃走反而拼命向前保住了城池不失。想到此时他不免对自已身为统兵大将却从来不以国仇为重只想着吴家富贵而惭愧。又羞又愧之下吴三桂暴叫一冲至前方向着一个刚刚在城碟处冒头的清兵一如劈下待那清兵一头栽倒摔下城去他不顾满身的鲜血振臂喝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兄弟们一定要死守汉军一会就可以反击救咱们了!”
这里多半是吴氏家兵此时见了家主总兵如此模样当真是威风凛凛状若天神从未见过他如此慷慨激昂模样各兵将都是士气大振将手中刀舞的如雪花一般将适才成功登城的清兵又逼下城去。就是连伤兵亦挣扎起身拼命向前手脚并用或咬或抓与敌人做殊死的争斗。若是那伤重的明军宁愿抱着敌人一起堕城立死亦不愿留在城头多活片刻。明军自沈阳一役战后从未有过如此拼命的打法攻城的清兵虽是不惧却也是惊诧莫名。
豪格等人适才原以为必将破城却不料眼见城门处火光大起一时间进攻受挫八旗兵受创甚重万五人的攻城部队如同蝼蚁般不住地往城上攀爬一刻也没有停过攻击半天下来已有近半人或伤或死虽然旗兵们悍勇如故不断的打*炮箭仍然在冒死进攻威势却已是不如适才一时半会是断然无法破城了。
各人都被这惨烈之极的攻防战惊的呆住自记忆以来除了当年沈阳一战明军全数战死的那一战以来辽东战事再无如此的激斗。纵是宁远一战其实清兵死伤不过两千余人还是因为努儿哈赤偶被大炮弹丸击中受伤不得方才退兵。此后攻大凌河攻绵州清兵都是无往而不胜明军仗着坚城和人数的优势辅以大量的火器才能勉强支持的住。只是无论士气和勇毅都远远不及今日城头上下的明军。豪格等人眼见城头上的明军仍是拼死做战有不少伤兵抱着攀城的清兵一起滚下当真是惊骇莫名他忍不住向身边的各亲将问道:“这股明军是怎么了?难道害怕咱们屠城么?就是害怕屠城也可以打开其余的城门逃跑的啊!”
“是啊!这些汉人是了疯么?”
“肃亲王这样打下去死伤可真是不得了!皇上知道了一定不欢喜。不如命人稍退咱们把城围住量他一个小小卫城能有多少粮食最多一两个月城内必定无粮而降。”
“这话说的很是咱们的勇士不必无谓死在这个小城的城头。不如留下一半人手围城咱们继续往南也不怕这些汉人能冲出来。”
豪格摆手命这些大将不要再说他抿着嘴向着远方的城头眺望一番然后方道:“他们不过是凭着一时的血气之勇可一而不可再!虽然拼死不过力气已竭很难挡的住咱们的生力军攻击了。萨木什喀、索海伊逊、叶克舍你们各带一千五百人把谭泰换下来然后由你们攻城务必一战而下!”
听得他的命令四将都是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手里用出来的老将均觉得很是有理。四人在马上躬身一礼各带着手下精兵向前准备替换谭泰攻城。城头上的明军将军们见了自然知道敌人的用意眼见数千名养精蓄锐了半天的清军强兵杀气腾腾过来众人虽然还靠着一股血气支撑却也知道再也无法挡住这一股敌人的进攻了。
吴三桂砍杀了半日到底是少年得志并不是上阵搏杀的武人拼杀了这些时间已是体力极限他用佩刀支持着身体就在倒踏的城楼边上休息远望心中又急又怒眼见敌人的生力军又将压上却不知道汉军大军为何还不出现。他心中暗道:“难不成是非要我们死以剪除异已么?”
正沮丧间却听得身边亲兵们大喊道:“大人快看!”
他急忙抬起头来往城池四周一看却并没有汉军身影直待众亲兵提醒这才往清兵阵后远眺只见得远方的地平线了隐约出现大股黑衣军队的身影正是周全斌所领的汉军主力大阵。他只觉得浑身一阵酸软再也支持不住猛一下瘫倒在地上向着各人笑道:“这可是终于守的住了!”
城上的明军现汉军在清军阵后出现豪格等人亦是同时觉。他却也并不惊慌只是立刻命人将攻城的近两万大军调将回来护住后阵的两翼。听得城头明军的吹呼叫骂声豪格心中虽然愤恨却也知道此时并不是与这些明军计较的时候只是心中暗下决心待打败这股援军一定要在城破后屠尽全城。
他策马向前就近观察了敌军动静之后方象已方所有的将领笑道:“我原说明朝军队也不能如此敢战却原来是有援兵来助。看对面这支军队的扮象想必就是上次屠尽沈阳挖出我玛法尸体的汉军了!”
清兵左翼的主将谭泰当日曾追击汉军虽然不曾与汉军主力交手却也曾经有过小规模的接战。他骑马自城下返回一路观察后方的敌军已是肯定这支军队就是当年汉军的装扮。此时听得豪格说话便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们!听说汉军以黑色为军袍乃是取他们历史上秦朝人勇武善战其色尚黑的原故。”
豪格轻轻点头格格一笑道:“尚武善战?绵羊就是绵羊再凶狠的绵羊也不会变成狮子!今日之事想来就是这些汉军将军们搞出的花样以坚城耗我军心士气然后由绕行至我后方想使我腹背受敌?”
他又轻蔑一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方道:“汉人就喜欢玩这些没用的东西!城里的明军还能打么?当面和我们八旗将士野战这些汉军又能强到哪里去了?”
硕塞知道此时士气稍挫便亦随之开口道:“女真满万不可敌!当年码法以六万大军击攻明军四路四十七万这几万汉军又能算的了什么!”
听了两位王爷这番话语所有八旗将校均是感奋各人呼喝咆哮将有些散乱的战线瞬息间收拢整齐除了留下小股骑兵防备着城内明军杀出大半都已面向汉军成阵准备与这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汉人军队交手决战。
周全斌此时位于汉军大阵中间此战是他次指挥大军与八旗精兵野战。虽有辽东之役到底是偷袭攻城并不足以打破满人中所谓女真满万不可敌的传言。是以张伟很是看重要他战务胜他虽然亦是很有信心此时却也不免揣揣不安。
眼见敌人迅即收拢布防由横阵转为凸型的标准的步骑突击战阵周全斌心中暗赞知道眼前这支军队确实是从伍这些年来没有见识过的强敌。敌人强横如此他反道起了争强斗胜之心开始时的不自信扫然而空只想着要击败这支强军立下万世传颂的武郧。
他面露微笑一心以战以神策而非实力最强的金吾卫而荣。眼见敌方阵脚前压数万精骑在布满枯黄野草的平原上慢慢前移虽然没有万马奔腾时的声势浩大却向着当面的汉军施加着只有久历战阵杀人无算的强军方能拥有的杀气。在这股气势面前纵然是精锐强横之极的汉军亦有些抵受不住阵脚最前的汉军士卒眼看着敌人不慌不忙的逼将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慢慢压将过来感受到这股压力的汉军士卒竟觉得呼吸不畅很难定神。
“来人命炮队开炮!”
周全斌知道必须先将敌人的气势打压下去眼前这支汉军虽然打过几仗却都是敌人一战就溃或是不战而降的战争。只有只有少数的老兵和军官打过袭辽之战那样的血战才能在气势上不输给对方。而那些没有经历过的新兵却非得靠着已方优于敌人的炮火来提升士气方可。
第七十章 决战(三)
汉军一卫五万余人配有各式口径的野战火炮四百余门。当时的明军和清兵火炮基本上都是一根长型的重铁管携带很是不便。而汉军有炮架车轮最重的六千斤二十四磅火炮亦只是配有十六匹马即可。最小的六磅小炮不过四匹马和十二个炮手及辅助人员就可敷用。
待周全斌一声令下后阵炮队立时点火炮。此番炮击的威势却又远远大过适才明军的轰击汉军四百门制式火炮一起开火方圆十数里的土地都被强大的反震力所震动不但当事的汉军被晃的东倒西歪便是城头的明军亦能感觉到这炮击的威力只觉得城头上的砖石都在微微晃动各兵脚下不稳脸上变色各人都道:“莫不要把城墙震踏了才好!”
汉军火炮震动的威力如此之大当其冲的八旗大阵却是被如雨点一般降落的炮弹击中瞬息间无数颗炮弹以八旗兵从未见识过的威力在他们的身边爆炸无数颗碎裂开来的弹片四处横飞如同勾魂的使者将这些横行辽东只会拉弓射箭的粗豪汉子一个个当场炸死若是正巧被重达二十四磅的大炮弹击中便立时连人带马被砸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豪格等人在炮声初起时还曾大笑言道这些南蛮子别无长技只会开枪放炮不敢当面拼杀。待炮声一起清兵连绵近十里的阵列中尽皆被炮弹击中每一颗炮弹落下便是数十过百人的死伤。就是大将索海皇太极的庶弟塔拜等人亦被炮弹炸中当场身死。豪格等人只觉得炮声隆隆浑似在耳边不停的敲响眼见无数人就在眼前被弹片剖腹挖心血肉横飞只令人觉得天地间一片血色耳中再无别的声响只有不停的炮击声还有八旗战马的惨嘶声受伤的清兵惨叫声充斥于耳几欲令人疯狂。
虽然在见识到了汉军火炮威力之后清兵开始四散躲避伤亡开始变小。只是这种铁与火的压力当真是无与伦比虽然旗兵多半是枪林箭雨中厮杀出来亦曾见识过明军火炮却哪里能承受的住?豪格稍待片刻却听得汉军火炮声响并没有停止略听一会反而觉得越的紧急快。他心里诧异不知道汉军火炮铸法精良又有冷却之法不似明军与清兵的火炮连开五炮以上就得防止炸膛。
他又忍耐片刻觉得再也难以承受下去。已经有旗兵忍耐不住压力开始疯狂大叫往汉军阵中冲去。豪格原本打算调动兵力先行试探攻击然后再以大军攻入敌人薄弱之处此时却委实受不住这么强大的炮击于是立时下令命令各旗将士立刻全数冲击待奔行到敌人本阵前再分开绕击分别攻击敌人两翼。清兵各将亦是早也忍受不住只等豪格下令。此时接了将命如蒙大赦立时督促部下打马狂奔并不再爱惜马力以做冲击之用。
清兵原本缓慢而行以给敌人造成压力待到三里开外时方才提升马力以冲刺敌阵。此时因为害怕炮击各人都是拼命打马与汉军距离不过五六里路不过一刻功夫就已奔到。
待冲到汉军主阵之前里许当先的却是硕塞率领的镶黄旗下的万余骑兵此时因距离过近汉军的火炮已是无法炮步卒已经由开始的不安转为信心大增。看了适才被炸的灰头土脸的敌人奔来竟已是浑然不放在眼里。各军依着平时训练的步兵操典变阵迎敌竟让奔袭而来的清兵不敢再进半步。
硕塞眼见阵前的汉军以刺猬一般的枪矛阵势迎敌他忖度一番知道若是强迫冲击只怕自已的部下根本冲不动敌人的阵势势必将一个个被那些长达五六米的长矛窜在矛尖。他打马绕行在汉军主阵四周观察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定计。因微微冷笑向着与他齐至的谭泰道:“他们以为用这些长矛就能阻的了八旗铁骑?需知咱们女真人重骑兵原本就不多原本就不是以冲刺见长。咱们以骑射起家就让这些只知道用火器的南蛮子见识一下咱们女真人的射术!”
说罢立刻令全军变阵转为一字型然后往汉军阵前逼将过去虽然在到了距离五百米以内之后汉军开始仍手榴弹开枪射击给清兵带来不小的伤亡然而清兵的强弓亦到了可以箭的距离急红了眼的清兵开始使用他们最擅长的战技一个个拉弓引箭将一支支箭矢开始向着汉军阵中射去。因为要用长矛挡路敌人冲击前阵的汉军无法配备盾牌阵后的汉军虽然身着软甲手持火枪却亦不如纯冷兵器的龙武卫那般有盾牌和重甲防护。于是当又急又准劲力十足的箭雨袭来一时间汉军死伤亦是很大其中又以当其冲的持矛手伤亡最重。清军虽然在火枪和手榴弹的打击下死伤很重硕塞与谭泰等人却因见到在箭雨打击下的汉军阵脚亦是开始松动而信心大增一众八旗将领杀红了眼只待着汉军前阵有了空隙便要指挥着大军前冲以骑兵的冲击力将敌人的阵形彻底冲乱。
两军如此对射了一刻时间之后却正如硕塞等人所愿汉军阵脚松动各个方阵散开队形除了正前方的矛手仍然不动后面的枪兵已然停了射击开始散开。硕塞等人大喜立命下属拼命射箭要等矛手们散开之后便可以冲刺入阵。硕塞心神激荡心中突地想起当年在萨尔浒一战时他的父亲皇太极与明将杜松部三万人激战明军以车阵拒敌射火器清兵不顾死伤箭对射等明军火器用光皇太极一马当先破阵而入三万明军被杀的一个不剩。他想到此处只觉得浑身势父祖的英名和光辉令他沉醉其中满人自穷山恶水中锻炼出来的武勇精神在他胸中激荡。他喘着粗气望向汉军阵中只等着过一会看到敌人崩溃他就要不顾多罗郡王的身份亲自带队前冲将眼前的这些汉人全数杀光。
当硕塞两眼血红渴望冲阵肉搏之际汉军阵中却悄然骚动一队队手持着样式与大部分汉军绝然不同火枪的枪手到得阵前各人将一颗颗纸质子弹填入枪支后膛与普通汉军将火药倒入前膛亦是绝然不同。这些汉军使用的便是射程和威力远远大过前膛火枪的后膛纸质撞针枪因为有了纸质子弹和膛线再加上使用改良火药这些火药的有效射程已经过五百米远远过了普通前膛枪不到两百米的有效射程。但因为没有车床并不能批量生产每年出产的这种火枪不到百支只是少量装备由射术最精秒的射手持有。
“砰……”
一颗子弹准确的穿过多罗郡王硕塞的胸膛正在幻想着越父祖武郧的郡王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前自已胸前只见先是一缕鲜血溢将出来穿过碎裂的甲胄将他的外袍染湿。他到并没有觉得痛楚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已身处汉军打不到的后方身上穿的又是盛京匠户打造的精良铁甲却不知道如何被敌人穿透当真是希奇古怪不可理解。皇太极的儿子中除了豪格便是以硕塞最为勇武甚得他的喜爱此时这个英武年青的郡王就以满脸的不可思议再加上满腔的遗憾颓然落马战死当场。
硕塞一死他的亲兵知道自已亦必将被处死各人大急之下悍勇之气大增立时将上衣一脱光着身子手持大刀铁锤口中喝喊大骂激励着所有在场的将士往前要与汉军拼死一战。若是他们此时能突到汉军阵前想来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只是残余的五六千清兵刚刚前冲原本散开的汉军阵中却突然响起了嗤嗤的药线点燃的声息一朵朵小火花四射喷溅不一会功夫各清兵只见得眼前火光大盛一支支如同长矛一般的物什由汉军阵中飞射出来就在清军奔驰的马队中起火爆炸。这些便是汉军特为与满人决战而设计准备的火箭除了有少量火药爆炸伤人外箭身上缚空笛鸣哨一经射嗖嗖之声大作飞入清军马队中仍是响声不止再加上爆炸后的火花响起一时间清军战马大惊再也不能受骑兵的控制。
周全斌眼见各处的清军同时大乱知道因火箭射清兵不能掌握马匹。他知道破敌就在此时于是立命曹变蛟等大将亲自领兵出战务要将敌人在阵前打跨。各部汉军听得命令立将口中长枪斜握各人同声呐喊战鼓轰隆一起向狼狈之极的清军进攻。硕塞的部下因为主将死亡谭泰等大将的战马受惊根本没有人下令于是混乱中匆忙迎敌被汉军的火枪兵节节进逼不能抵挡。各军苦战片刻已是再也不能支持只有两千人的残部突出战场寻了一个缝隙远远逃了。
左翼与中阵打的顺手右翼的清兵虽然也只是万五千人却因为是豪格亲领最是精锐。待硕塞身死其部下星期之时。豪格却已命剩的万余清兵下马决意以步兵射箭突前攻破汉军右翼之后或是迂回主阵或是趁着有时间安抚战马再行逃走。
“萨木什喀索海你们带着集中起来的摆牙喇兵往前一定要冲破敌人的阵线!”
见萨木会喀与索海领命准备带领着集中起来的上三旗所有的千多名摆牙喇精兵和两千余铁头兵冲阵。豪格虽觉得这些精兵必定会死伤惨重却也相信由最精锐的摆牙喇兵和铁头兵合力做战一定能突破敌人的防线。于是他一边看着这些精兵在几个大将的带领下集中向前一边下令快些安抚战马避开敌人的正面火箭攻击待过一会战马安定后就以剩下的兵力投入战场加重打击。
女真人自努尔哈赤编旗之后已经成为一个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的全民性的军事组织。每遇做战由每牛录抽人入伍战后回旗而所谓的摆牙喇精兵乃是由各旗抽出的战士中精选而出都是勇猛和箭术、格斗术都远远过常人的旗丁方有机会入选。他们与普通的旗丁不同不论是后方还是做战都护卫在各亲王贝勒和固山额真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因为摆牙喇是各王公贝勒的精锐禁卫当年皇太极在征调莽古尔泰的摆牙喇亲兵时莽古尔泰竟然愤怒到拔刀与大汗理论的地步其精锐程度自然就不言而明。而铁头兵亦是八旗中的精锐勇武之士方能担当他们全身包着二三十斤重的铁甲全身除了眼睛之外都以铁甲包裹又可以充做重骑兵冲击又可以为重步兵执坚披锐与敌肉搏血战亦是八旗做战的撒手锏。
待摆牙喇兵们与铁头兵尽数集结完毕近四千人的队伍却散出适才三万余八旗兵方有的战意与压力。所有的清兵手忙脚乱应付敌人的攻击之时却也忍不住向这些人大叫道:“巴图鲁巴图鲁!”
豪格的战马此时已然安稳不再带着他东窜西走他看着自已手下最精锐的勇士开始往前方突去当先的铁头军举着牛皮大盾汉军的火枪枪子并不能打透况且他们身上有着厚重的铁甲汉军的火枪在这么远的距离完全不能穿透。枪子打在光滑亮的铁甲上虽然是哐哐做响却并不能稍稍阻止这些满含杀意一心复仇的八旗精锐的脚步。
第七十章 决战(四)
修正铁头兵身上的铁甲应不止二三十斤该在五十六斤左右。索海亦是笔误致歉。
在满人的摆牙喇精兵与铁头军做孤注一掷冲击之时整个战场上的八旗人数能战者加起来已不足两万其余或死或伤或是落荒而逃。汉军左翼已经肃清正面之敌开始往右翼迂回包抄。因八旗逼近而沉寂一段时间的炮声亦是再次响起调准校距后的炮队开始向着步步进逼的摆牙喇兵与铁头军阵中开火。只是因为距离太近重炮并不好调整亦是害怕误伤汉军自身是以只是以一些中小口径的火炮射霰弹和开花弹用以杀伤敌兵。
负责指挥汉军右翼正是神策卫右上将军左良玉他原在南疆镇守因此次对满人之战关系重大也比打同是汉人的明军更让这些将军们心动。在他再三请战之后张伟终于将他调回由海路一直送到天津参战。此时眼见敌人弃马步战几千名步兵虽然杀气腾腾又有过半是全身铁甲只露出双眼的铁人兵左良玉细观片刻忍不住失笑道:“满人之勇竟致如此乎?以步卒冲我火枪大阵当真好笑!”
他微一沉吟立时令道:“传令炮队所有的轻炮不要再轰击敌骑给我对准了这股步兵狠炸!”
后阵炮队得了他令立时调准炮口向着那些满人精兵开火。只是距离太近百多门火炮不过命中一两炮弹敌兵便已冲到汉军步兵第一道防线之前百米之内。汉国步阵早已变阵由开始的横阵转为斜阵纵深以手中的燧枪不住分段射击。明军的火绳枪百米内不过能有效射击两三汉军以制式装备迅即开火射以百人为列每列开火后即刻后退后队继续射前队装药。开初时因距离过远汉军火力并没有对敌人造成很大伤害待距离进入百米之内虽然那些摆牙喇兵亦是边走边射不过汉军阵式变化距离又在弓箭瞄准射程之外虽然满人的强弓大箭可以射到阵中却也是绵弱无力无法造成很大的伤害。
待这些兵士推到五十米内汉军的火枪射个不停已有近半满人中最骄傲的摆牙喇勇士未能见到敌人的面便已扑倒在途中。只有铁头军身负着过六十斤的厚重铁甲将全身要害遮挡的严严实实又有牛皮大盾先拦一道是以死伤并不严重只有三四百人在半途或是死于炮火或是伤于火枪无力行走扑倒在途中。
豪格一边安抚着仍在不住惊慌暴路的战马一面死死盯着行进中的铁头军大阵。在他看来若是能突破敌阵造成混乱他最少也可以带领剩下的骑兵在汉军包抄过来之前以强悍的突击能力和快的移动将敌人炮队斩杀摧毁然后命全军逃跑这样亦可勉强向父皇交待。若是不然纵是此时能逃得性命亦是无法抬头做人。
起初他看到铁头军与摆牙喇兵一路向前汉军的火炮杀伤并不是很大于是原本已经绝望的心里立时升腾起希望。于是立刻下令身边的亲兵大将们加紧收拢人马又命萨木喀什领着两千余整顿好的骑兵往左方策动尽力阻挡住汉军前进的脚步。至于这些人是死是活能拖住几时他却是顾不得了。待看到离的汉军越近敌人火力越猛烈受伤身死的旗兵越来越多原本声势骇人杀气腾腾的步军方阵越稀疏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知道此事再无希望。无论这些精兵如何勇武能战当面的汉军足有两万余人还有其余汉军正在赶来以汉军的战力和勇武根本不可能出现打破一个阵脚便全师溃败的情形纵是小有损失亦无法扭转整个战局。
他左思右想终觉此间战事已然无望得胜纵是能多杀几个敌人或是急逃也无法摆脱全师覆灭的结局。
“来人传回萨木喀什不必再与敌人交手全师往南而撤!”
“肃亲王这样将放弃那些冲往敌阵的勇士你怎么可以这样!”
豪格扭头一看却原来是自已的庶叔巴布泰。他与塔拜一样都是努儿啥赤的小福晋所生年纪与豪格相差无多并不受皇太极的信重的爱护现下不过受封饶余贝勒地位与豪格相差万里。若是每常巴布泰敢于这样与豪格说话必定会被他斥责只现仗打成现下这个模样豪格心中痛苦异常哪有闲暇计较这么许多。因扭头向巴布泰道:“我亦不想如此。不过此时撤退还能保住几千人马若是死战不退只怕全师迟折于此。我满人原本就是不多哪能在这城下损失如此之多的勇士!”
他说到此处已是哽咽难言两行泪水自泪中直流而下在满是黑灰土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水痕。上三旗的满兵乃是豪格父子保住权位的最重法码此次一战折损大半就连各亲王贝勒的摆牙喇精兵和铁头兵亦尽陷于此却教豪格如何不心疼。再有这半天没有硕塞的信息想来是被适才突如其来的枪击打死失去这个勇武善战的弟弟他到并不心疼却想着皇太极必定会狠狠责备于他心中又愧又气已是再也忍耐不住。
巴布泰等人见他痛苦均是神色黯然。知道豪格身为主帅争胜不能自然以保有军队实力为要之事。只是看着族人勇士战死当场自已却打马逃走实在不是女真人的习惯。巴布泰只觉得又是愤恨又是惭愧他拔出刀来向着各人大叫道:“我自随同父汗起兵就没有遇敌而逃的时候。一向只是汉人被咱们打的溃不成军哪有女真人逃跑的时候!你们不必管我随肃亲王逃走将来复仇就是!”
说罢挥刀打马拼命向汉军右军冲去。他的亲兵已被调走冲阵只是单人独骑拼命向前汉军炮火竟不能伤豪格等人睁大双眼待看到他冲到步卒近前各人都是一声欢呼。只是叫声未止却看到汉军阵中接连有白烟冒起巴布泰在马上摇上几摇手中的弓箭尚未射出一箭整个人却从马上猛的栽倒下来在地上挣扎几下已是不能动了。
豪格痛苦的闭上双眼挥手令道:“快撤不能往北敌人必有伏兵。先往南尔后往西!”
约摸五千人的满人骑兵终于聚拢在一处被汉军火箭惊吓的战马经过安抚终于亦安静下来。各骑看着不远处冲到汉军阵前头顶上纷纷落下手榴弹被炸的血肉横飞的铁头兵勇士均是心酸之极。各人听得豪格一声令下立刻调转马头绕过天津城池往南方狂奔而去。
随着大队骑兵的蹄声响起死伤惨重的铁头军终于终入汉军阵中。虽然被汉军变阵包围以长矛挡住他们的突进众军士又听得真切知道大队主力已经撤走。他们弃马而来必定无幸。各人心中又悲又愤却并没有投降敌人的打算。各人手中或持大刀或是长枪间或有人手持铁链大锤四处挥舞。只是汉军队列整齐以方阵迎敌前排是长枪或长矛挡住敌人猛攻后排仍是不断枪射击再有飞蝗一般的手榴弹不住落在清兵阵中人数又是他们数倍。清兵初时尚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和肉搏战斗的实力拼死向前能与汉军交一交手待时间一长沉重的铁甲的兵器将所有铁头军的力气耗尽各兵只觉得手中的武器越沉重移动的脚步也越艰难很难再追上不断后撤、穿插的汉军只觉得这些手持亮闪闪长枪的黑衣军人越打越多攻击的火力越来越猛。身上的铁甲虽然厚实能挡的住射来的箭矢却无法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内挡住火枪的攻击。不住有枪子穿透铁甲将甲胄内的战士射死射伤虽然这些女真人在受伤或身死时出野兽一般的嚎叫拼命将手中武器抛向汉军亦只不过给汉军造成一些小小的麻烦而已。
此时战场上的炮声渐渐沉寂下来清兵骑兵越跑越远极目望去不过是地平线上的一个个小小黑点。而左翼和中阵的汉军已经迂回过来将剩下不到两千人的清兵团团围住。因为左良玉所部的汉军占据了完全的优势这些汉军只是持枪旁观看着战友们对这些手持冷兵器的勇士做着几近单方面的屠杀。
城内的明军并没有出城参战以防清兵骑兵突然杀回。吴三桂与唐通、刘泽清等人却带了一从亲卫骑马出城先是参拜了周全斌尔后便随着中军大宫移动观战。明军诸将都曾经是镇边总兵大将哪曾见过满人如此情况?各人一面随着汉军移动一边看着遍布整个战场的清兵尸体心中均道:“若是今天顶不住压力或降或逃只怕不久之后我亦是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待他们随之赶到右翼战场只见战阵内的满兵越打越少多是浑身鲜血却仍然徒劳拼斗浴血而战。吴三桂因见周全斌不动声色只冷眼旁观。他想起今日之事却忍不住道:“周将军末将有一言请将军鉴纳。”
“请说。”
“大军既然得胜何苦无谓杀伤以干天和。不若令汉军后退这些铁人兵力气早已用尽想必就颓然倒地不需多费枪弹就可捕获。”
周全斌细思片刻展颜一笑向他嘉许道:“吴总兵虽然年少毕竟是将门虎子所言甚是有理。”
说罢立刻传来一名中军牙将向他吩咐几句命他立刻到左良玉军中传令。
不过一刻功夫左良玉军中亦是情势大变。所有的汉军急步后退不再与清兵接触虽然还在开枪慢慢退远之后枪声亦是慢慢稀疏。被围的清兵阵中轻装的摆牙喇精兵早已多半战死此时只剩下千多名全身铁甲的铁头兵仍然兀立。待汉军稍退虽然相隔不过百步给这些铁头兵的压力却是大减。原本靠着一股悍勇之气强撑的众清兵立时觉得浑身酥软再也无力站立开始只是一人将手中武器抛下哐当一声倾倒在地其余的清兵看到听到响动心中一松虽然知道此处乃是战场却实在抵抗不了从身体到灵魂深处的疲乏众人都是将手一松扔下手中武器就地颓然而倒仰而朝天静候敌人的处置。
周全斌见状大喜向着吴三桂嘉许道:“不错吴总兵一言可挽回不少汉军士兵的生命此是大功一件我必定会向陛下禀明!”
吴三桂此时功利心思虽不如往日那般强烈然而富贵谁不想得亦不免喜上眉梢向周全斌笑道:“末将不敢居功此亦是大将军调度指挥之劳苦才有现下的结果。”
周全斌和他点头一笑不再与他多说。只向着曹变蛟与赶来左良玉令道:“两位再辛苦一遭带着部下清理战场再立营歇息。”
见两人领命去了周全斌正要转身那唐通因之前的投降一语此时又见吴三桂得意他心中醋意大生又想邀功忙上前笑道:“这十几里方圆战场算来总能抓到四五千的活口满兵关在城外殊为不便不若全数押到城内择地关押为好。”
“很是。我适才已命两位将军去清理就是命懂得满语的通事挨个问话愿降者关押入城将来再做安置。不愿降者立刻全数诛杀。虽然满人愿降者不多还是做一下准备的好。唐将军深谋远虑见识卓越我很欢喜。”
唐通心中大喜又笑道:“满兵已是惊弓之鸟虽然逃走的有几千人属下不才愿意率本部三千精骑追击必定斩虏级以报大帅恩遇。”
第七十章 决战(五)
唐通既然如此卖力周全斌思忖一番便向他笑道:“城里打了半天士卒疲敝。唐将军虽然请战却不必带三千人只需挑选千多健壮兵士跟随在满人身后敌跑你追敌停你停敌驻你扰。如此这般不损士卒能将敌人拖的精疲力竭便算是大功一件。”
如此的便宜差使唐通自然可以办的下来当下高兴的满脸放光向周全斌抱拳一诺立时返回挑选人马准备即刻追击敌骑。
见他如此其余刘泽清、杨坤等明朝降将亦纷纷请战或是带数百人或是数十人随同唐通一同前去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由天津城内赫赫扬扬奔出近两千骑的明军马蹄得得尘土飞扬往清兵逃走的方向直追而去。
周全斌见吴三桂并未请战仍然面带恭谨紧随身后便向他笑道:“吴镇为何不随同诸总兵同去?守城有功献策有功若是再能追击斩杀一些敌人的级吴镇此战乃是战功第一人何其荣耀!”
吴三桂先是摇头不语后见周全斌面带微笑并不如同往常那般严肃他心中一动便亦笑道:“此皆是芥藓之功不足令吴某心动。”
“喔?那何等战功方能令吴镇心动?”
“三桂年少若有狂言尚乞大将军莫要怪罪。”
此时已是入暮时分两人一前一后骑后四处巡视。这连绵十余里的战场上尽是满人死尸军旗散落一地的武器被殷红鲜血染红的枯草;大半的汉军将士并没有理会那些死尸而是四处追赶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只有少数汉军在官长的指挥下以刺刀拨弄那些看起来完整甚至在稍稍蠕动的清兵遇着活口便是几个人纷纷以刀刺戳下直待那些人再也不动方才嘻嘻哈哈离去。
吴三桂正欲说话却随行看到此处侧隐之心油然而起。待看到汉军士卒向前将那些适才勇不可挡奋力苦战的铁头兵们纷纷刺喉咙杀死偶尔有起身下跪求饶的亦是同时被几柄泛着寒光的刺刀戳中迅即倒地而死。大半的八旗战士都已放弃抵抗闭目受死还有小半拼死挣扎反抗亦不过死的快些而已。他看的张目结舌心道:“这些汉军当真是残忍之极哪有半分仁德之师的模样?适才这周大将军下令降者不杀现下如此这般直接杀人当真是可恶之极。”
“大将军……”
吴三桂正欲为这些清兵求情却见周全斌面色似笑非笑他身后有一汉军将军亦冲他轻轻摇头吴三桂立时醒悟忙改口道:“大将军依末将看此战过后东虏实力损伤很大势必有战守退三争。”
周全斌眼中似乎并未看到那些一直杀戮的汉军士兵只向吴三桂展颜一笑颇感兴趣的问道:“长白兄请为全斌细细道来。”
吴三桂敛住心神并不再关心那些被屠戮的满人只向周全斌沉声道:“天津一战乃是八旗的试探之举以皇太极的打算想必是要让这一股旗兵往南与汉军稍加接触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奈何清兵主帅豪格不明敌情骄狂轻敌被大将军围而歼之此役过后上三旗精锐尽失皇太极实力大损。依末将看虏朝伪帝雄才大略父子两代经营辽东多年每时每刻不以入关得大明天下为念。除他之外其子豪格等人亦是如此。天津一战过后皇太极等主张南下的一派必定实力大损此事与当年盛京被吾皇攻破一事尚有不同当日皇太极实力未损是以轻易扭转局而此时他手中无兵再也难以压制其余的诸旗王公了。”
“那依将军之见东虏是断然不再南下了?”
吴三桂断然答道:“正是!除非早前有别支南下军队不然清兵很难再有南下之兵。皇太极纵是有心奈何手中除了一些汉军军队还能供他指挥其余满蒙军队能听他的么?其兄代善素无野心只盼着能长保富贵即可连大汗和皇帝都不要做他要咱们汉人的江山做什么?他的儿子岳托和萨哈廉虽然与皇太极交好二儿子硕托却一向不服其叔。代善本人亦无决断是以正红和镶红两旗决然不会出兵。多尔衮兄弟一向不服皇太极抢了他们一系的汗位此时只怕逼宫的心都有又怎会分兵南下为皇太极卖命?”
周全斌听得他这一番剖析几于张伟在手书中嘱咐他的一般相同。他用极欣赏的眼光瞥一眼这位侃侃而言的原旧明大将却仍是不露声色只淡淡一笑向他虚赞一声:“将军所见甚为高妙未知守和退两策又做何解?”
吴三桂这些天来费尽心力思索方悟得这些入骨三分的分析见解谁料眼前这位汉军大将军竟恍似浑不在意不禁令他沮丧。只是此人生性坚韧眼前的小小挫折到也并不能打击到他。当下也不在意又向周全斌道:“先说退出关外。以末将看来满人在辽东横行数十年不会以一战而丧气虽心惊汉军实力强横却也并不能到吓退他们的地步。最多会互相攻讦指斥豪格等主将无能。他们攻打宁绵诸城多年此番又是因职部等总兵内迁方能顺利入关见得北京城内的花花世界正如饿狼见了鲜肉哪有轻易撒嘴的道理?所以汉军不连战连续打的他们各旗都伤了根本很难让这些莽夫下定退回的决心。”
说到此处他以极坚定的口吻向周全斌总结道:“所以依末将之微见东虏必定不会继续南下做战也不会轻易退回关内。多半是想以骑兵优势在京师附近平原等咱们往攻集结大军备战。尔后以汉军实力虚实来和咱们谈和或是以山海关为界要求金银贡纳或是以畿辅等边地割让仿石敬塘的幽云十六州故事。”
“那以你之见咱们该当如何?”
“末将今日见了汉军火器之威士卒训练之精做战之勇诸位将军指挥之能还能有什么话说?只需集结大军直捣京师足以将这些鞑虏逐出关外!至于那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只城派遣一上将领十万兵而扫荡之便足以敉平这些受创严重的蛮夷丑辈使其再也不能危胁中国!”
周全斌终于忍不住击掌称赞向他大笑道:“长白吾兄真不愧是将门世家!所见近情入理高妙过人全斌听君一席话未来之事原本是浮云遮目今日被此劲风一招而空矣!”
吴三桂听了他般赞赏到是颇觉惭愧。当下涨红了脸向周全斌道:“大将军这般称赞末将怎生克当。末将原本江北高邮人氏自曾祖时便为镇辽大将。父亲更是司职旧明的都指挥使位高爵重朝廷信重。然则咱们吴家只以家族富贵为念侵吞军饷不修城池不抚士卒致使蛮夷横行汉人流离失所备受苦难。今大明已亡末将既然归降汉朝自然当以汉朝国事为重其实今日之前尚有不少私心末将私下自省当真是愧悔莫及。适才所思不过是微愚末见不足为大将军一笑耳。大将军身为统军上将对日后战事自然是胸有成竹哪需末将来多嘴。”
“不然。我虽然知道不过将军今番说将出来却又是别有一番做用我兄亦不必过谦。况且今日事我兄有大功在有献妙策于后我必定会表章奏功陛下对将军亦必定会有恩赏。”
说到此时天色已然黑透整个战场亦已扫除干净。早有汉军各级将军上前向周全斌请示诸般军务。吴三桂骑马恭候一旁只觉得汉军行伍规制与明军绝然不同其军、旅、营、果、什之分比之明军混乱之极的编制易于指挥各级将军、卫尉、都尉等军官都有方便易识的铁牌辩别敌人不易看出而自已人一目了然指挥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再看到士兵经历一天激战仍是精神健旺行动迅丝毫没有明军战后抢掠财物私割级等弊他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此真是汉唐以来未之有的强兵比之八旗精兵亦是过许多。
待周全斌将眼前事一一料理完毕命汉军监督城内众百姓将俘获的战马及武器一一搬运入城将满人战死者的尸体归拢在一处慢慢垒高其间每层以黄土覆盖终于堆成一个数十米高的大型尸堆。
吴三桂心中明白此即谓“京观”乃是中国自古以来击败敌人后常有之事。自明朝开国以来虽然亦有南征北讨杀伐诛戮却从未有过如此之事。他心中暗叹道:“虽然这位周将军很能礼贤下士办事亦是公道却未免失之残苛将来史笔如钩只怕是要留下恶名的。”
他正在腹诽却见黑暗中周全斌将手中马鞭一扬向那黑暗中仍隐约可见的高大尸堆一指向吴三桂笑道:“你在想太过残忍了是么?”
吴三桂吓了一跳忙道:“末将不敢!只有如此行事才能让这些蛮夷知道敢犯强汉天威者必受诛戮。”
周全斌噗嗤一笑指着他道:“这话又是虚言伪饰不见诚心!”
“是末将适才是想这样做法有些过残只怕将来于大将军的清名有累。”
虽然看不清周全斌的神情吴三桂却突然觉得这个年纪看起来并不很大可能只是与他的长兄吴三凤同年的大将军神情沉郁之极。
他期期道:“这或许是我太过苛责行军做战哪有不死人的。打败了自然就接受后果这原也是很常有的事。末将父子在辽东也是杀俘只是不曾铸成京观罢了。”
“这些都是陛下的命令依我的本性也是觉得太过残忍。”
虽然周全斌的声音很轻却仍然让吴三桂听了个清清楚楚。眼前这个汉军大将竟然敢如此议论汉皇吴三桂当即大惊失色几欲落荒而逃。
“不妨事。我十五岁便跟在陛下身边适才那话当面也说得。此战之前陛下早有交待满虏累次入关抢掠动辄屠城每个满人旗丁手上哪曾不沾染汉人的鲜血?汉人总说要以仁德报怨恨其实弱小的异族可以用仁德感化威势震慑而如同蒙古、女真这样的异族当他们武力强大之时用仁德能使他们投降么?那当真是笑话!当今之势唯有以杀止杀杀的他们害怕了自然也就没有边患了。还有汉人柔懦的太久了仁慈善良的也太久了也该以武勇和残忍来重铸一下了。”
吴三桂只觉得这些话匪夷所思却也未尝没有道理。正要答道却又听周全斌悠然说道:“这种事你不必插嘴。今日守城亦是要以铁血重铸明军降军尔等撑的过去自然好撑不过去也不可惜。吴将军心思缜密又很勇武乃是大将之才所以全斌现下点拨你几句来日方长好生做吧!”
说罢也不等吴三桂答话他自行调转马头往城池方向而去。待到了天津城内又忙着将城内明军调拨至一处城防守备由汉军接管一应事物皆是亲力亲为并不委于属下。
吴三桂很是诧异忙拉住适才提醒自已不要胡编说话的那位汉军将军向他笑道:“适才之事很是承情未敢问将军尊姓大名?城内关防已然严密未知周将军何故如此。”
此时他们已到达天津卫指挥使衙门正门之前数十盏灯笼高高悬挂在府门之上将四周映照的如同白昼那汉军将军所着盔甲袍服却是与寻常汉军不同肃穆之余尚有几分华贵之气。吴三桂只见他露齿一笑却听他答道:“我是汉军羽林将军周将军如此行事乃是因为陛下三日内就要亲临天津耳。”
第七十章 决战(六)
那将军说罢也不顾吴三桂惊诧却又驰马奔到周全斌身边与他小声商议显是在布置关防事物。
吴三桂原是诧异这将军为何如此大胆竟将此机密大事告诉自已这个旧明降将。直待半夜间军令下来却原来是要紧闭四门除汉军往四乡采买军需的后勤军将之外任何人亦不得进出。他这才了悟于心因知汉帝将至不免多带了几分小心。直到现在他每件事做的都甚合汉军上下的心思若是在此事上出了纰漏未免太过冤枉。是以急忙传召属下各副将、参将、千总、游击等诸武官一则率领他们连夜抚慰日间奋战将士抚恤死伤将士二来虽不明言却下令诸将对军中上下严加部勒不使生事。至于被调走的各部精锐他虽不敢问周全斌等人亦未明言想来是被派往清兵回京必由之路堵截是胜是败却是他操心不上了。
城内汉军与旧明降军虽然很是忙碌了一番待到了三更时分除了留下警备守卫却已各自安睡。而与此同时傍晚时分逃离战场一直未敢停歇脚步的清兵残部虽然已是疲敝不堪却因担心身后追兵全军上下都不敢歇息仍在急行赶路。
待子时一过冬天天寒各人虽然都身着冬装骑在马上却都是无法抵御那彻骨的寒风。自豪格以上均是浑身冻的抖再也不能忍受。此时已是奔驰到天津城西百余里处人马俱乏又与先行出逃的谭泰所部千多人汇合算来人马亦有六千出头各人都觉胆气稍壮不似先前那般害怕。
那谭泰弃主而逃虽然是在硕塞之后却自忖难逃重责是以一直垂头丧气并不敢多嘴说话。此时眼见士卒疲敝很难忍受下去原本的寒风之余却又微洒小雨虽然雨势很小却已渐渐将各人身上的棉布箭衣浇透。豪格等人自有亲卫送上油衣遮挡寻常的旗兵却哪里去寻?他心中暗自忖度害怕难逃一死到不如此时邀得旗下人的尊重将来或是求情救命或是留下个好名声也比现下闷头闷脑的跟到北京被枭示众来的更好。
想到此处心中已有定计因急驰几步上前向豪格道:“肃亲王咱们一路狂奔至此就是人受的了马也是再不能急驰。若是不惜马力天明后突遇敌兵该当如何是好?”
豪格原本心绪不佳此时见了这个先逃之人更是一肚皮的火气。若不是此人是正黄旗大将他并没有权力处置只怕当时相遇之时就命人砍了他头。见此人不顾廉耻竟敢上前说话他没好气道:“依你说该当如何?就地宿营等着那些汉人追上来么?”
他语气极是粗鲁谭泰一向是上三旗中极受器重的大将哪曾受过如此气恼当下就顶回去道:“就这么跑下去不等到廊坊地界只怕咱们的战马就全数累跨了到时候走回去么?走不动了爬回去么?”
豪格又反唇相讥道:“是么我原说你跑的快原来也有跑不动的时候?今日事若不是你先行逃走连累我不能冲击敌阵哪能败的如此之惨?”
“你!”
谭泰立时大怒今日惨败原是各人均有责任豪格身为主帅自然亦是其过不小。现下听他语气竟似要把这战败之责全数推到他的身上却教他如何不怒。当即抽出腰刀向豪格怒喝道:“肃亲王今日战局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只怕你想全数赖到我的头上也非易事!”
他将腰刀拔出豪格本人尚在冷笑并不在意他身边的众亲兵护卫却立时将佩刀抽出一齐对准谭泰喝道:“放下!你要造反么!”
谭泰身后的部下亦一齐将腰刀抽出指向豪格的亲兵众人一起叫骂道:“造反?也等你家主子做了大汗再说!现下不过是个亲王就想摆主子的谱么!”
这些人原本是正黄旗下原是皇太极最终心不过的部属谁料此时各人迭遭打击之余不但没有听到主将一语安慰反而一直斥骂就是连甚受尊敬的谭泰亦是被豪格连声辱骂各人又愤又气当下一不做二不休指着豪格叫骂不休将他指挥失误轻敌冒进之举一一骂将出来豪格原本气急败坏被这些人指着鼻子斥骂一番一时间又愧又气却将他骂醒过来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谭泰之时。
他喝止了与谭泰部下叫骂的部属向着谭泰诸人道:“我是主帅回京之后自会向阿玛领罪。各位不必着急该领的我领就是。”
豪格身为亲王地位尊崇此时既然如此软语抚慰谭泰便也立时喝住各人向豪格道:“肃亲王亦请放心谭泰有罪自然也不会不领!”
两边既然和缓下来豪格心中稍定八旗自创立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火爆之举若是正黄旗中的两边人火拼起来那可真是让别人见了笑话父皇绝饶不了他。他心中又忧又急却知道此时非得让诸人休息不可因颓然抚额向各人道:“大家伙都累了我也是疲乏的紧。既然如此前面再有十里便是李家堡咱们来时曾经在那里歇脚大伙儿再辛苦一会到了那里再歇如何?”
谭泰等人尚在犹豫萨木喀什等八旗大将都道:“这是自然这里荒郊野地如何歇息还是再多撑片刻到了镇子里再歇不迟。”
当下一群人计较已定勉强按住心头怒火并住一处往十里外的镇子急驰而去。各人虽被汉军打的怕了却是并没有怀疑距离天津近两百里的小镇驻有汉军伏兵况且此次接战汉军又纯是步兵各人都将心思放稳一门心思跑到镇上打尖休息恢复体力。
豪格虽然将谭泰等人安抚心中的怒火却是一阵阵的升腾起来他伏身马上不时偷瞄不远处一脸桀骜不驯的谭泰心中知道此人既然与他翻脸日后也很难再受节制不若到小镇打尖时趁其不便将其擒斩。他的部下群龙无想必也不会再闹。若是让此人回到京师或是投靠代善一系或是投靠多尔衮诸兄弟以上三旗现下的力量却是奈何他不得了。
他满脸阴沉只顾盘算。冰冷的小雨不住打在脸上却是丝毫未觉。一直待奔到那李家堡镇外各前卫旗兵远远看到镇上若隐若现的灯笼火光均是欢呼大喊兴奋之极。他这才惊觉过来只觉得手脚软身上无力腹中不时鸣叫已是饿的狠了。因也鼓起兴头来向各人道:“去镇上寻些猪牛鸡鸭命镇上百姓烧煮热汤伺候!”
豪格出京这时皇太极曾有严令命大军不得扰民不得入城池民镇休息。是以上次过境只是在镇外打尖平买平卖并没有为难镇内居民。此时刚打了一个大败仗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当下各兵听得命令这些人都是历次入关烧杀抢掠的老手这一次入关受尽拘束早就是不耐之极此时听得豪格吩咐都是吹呼大叫纵马而入。这小小镇子能有多大空间这几千八旗兵马全入镇上各家各户门前均是挤满人马。各旗兵将镇上汉人尽数驱赶出来喝令他们献上粮食家畜烧饭煮食伺候大兵战马草粮。
一时间这小小民镇人声鼎沸闹腾非常。原本在梦乡中的各家百姓纷纷惊醒被迫伺候这些言语不通面目可憎的蛮夷。好在身处乱世各人早知道规则如何一时间饭香大起各门各户点起火烛为这些大兵埋锅造饭。其间旗下各兵闯门入户搜罗金银细软敢有哭叫反抗的不免一刀砍翻。有那姿色稍好的妇女各旗兵自然不肯放过一个个扛入房内轮流**。
虽然他们闹的不堪不过清兵诸将因刚在天津城下吃了老大败仗被汉人打的灰头土脸心中亦是愤恨哪里去管士兵如何。只是吩咐人做好了饭即刻送将上来再选几个漂亮标致的娘们送将过来就好谁有闲情去管这些。
原本八旗兵路过城镇总要轻骑四出到处哨探以防敌人埋伏偷袭。此时因是半夜又是新败溃兵由上到下都是疲乏之极哪还有人记得此事。是以不过半里开外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冒着寒光围将上来这些在镇内胡闹的满兵却是丝毫不知。那负责在镇边守望满兵一心想着入内休息享乐亦不曾实心守卫是以被人逼将上来也是全然不知。
“大人动手打这些龟孙子吧这糟践的太不成模样了!”
负责镇北的乃是汉军都尉阎应元他乃是通州人士崇祯四年被派往江阴任典史。汉军一至他领着城内百姓擒拿住守备明将开城投降。后因汉军扩军他不是科举正途又是一直对行伍之事颇有兴趣汉军地位甚高不比明军处处受人歧视。他便毅然入伍由什长做到都尉不过短短两年。其人性格坚毅遇事果断很受神策军中的上官信重。此次派遣明军精锐三万人在清军回师必经之余埋伏由汉军中调遣了数百名什长和果尉都尉充斥其中指挥他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这些投降明军已然换装穿上了由南方运送过来的汉军服饰内甲胄外黑色绣以大汉两字其两侧为番号姓名的夹袍。在这暗夜之中趴伏于这小镇的道路两侧。清军自入镇后他们便开始移动包抄待镇里闹将起来近三万旧辽明军已将这股清兵团团围住。
听得部下激愤阎应元亦是愤怒异常。他就是通州人家乡离此不远听得这些满鞑子祸害百姓又如何能够不怒。因招手叫过一个小兵向他道:“去问薛将军咱们何时攻入镇内?”
那小兵领命去了不一时回来向他道:“薛将军说了大家都是很气不过此时攻入敌人尚且有备。他们在此打尖是要歇息待半个时辰后敌兵大半入睡那时突然攻入可收奇效。命我们少安毋躁不可枉动。还有镇北是堵截敌兵要处命都尉你率领部下一步不可退却!”
阎应元听得镇上满人不住叽里哇啦大叫其间夹杂着汉人的哭叫哀求间或还有妇女的尖叫与满人的淫笑他听的睚眦欲裂愤恨之极。却又知道薛勇所言很是有理也只得强捺愤怒并不敢有所异动。拨给他的部下约有三千均是总兵高弟属下精锐他略想一想便向几个千总百户官道:“准备好的物什都放下去了么?”
“回大人那些铁钉、滑珠、尖锥均已埋下。还有镇北大道两边都是预先埋好的绊马索还有尖桩敌人想凭着马逃走那是想也休想!都尉大人的奇思妙想当真是令人佩服。”
阎应元点头一笑向他们道:“这些玩意儿登不了大雅之堂汉军也没有用过我也不过是偶奇想罢了。不过此次杀敌到盼着这些东西能起到大用也不枉大家一番辛苦。”
他眼中冒出寒光心中直道:“不将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杀光对不住家乡父老!”
因又向这些旧明军官道:“大家伙在辽东多年也与鞑子接战多次。响鼓不用重擂我也不必多加吩咐总之一会子大家操家伙上砍他个痛快就是!”
各军官并不敢高声只一个个沉声答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汉军又给俸饷又给咱们换装重用这些鞑子祸害的是汉人咱们不狠劲儿杀对的起父母先人么?一会子谁退后害怕谁就不是人操的!”
第七十间 决战(七)
镇外四周的汉军勉强克制心神强忍着立时冲入镇内的冲动。各人静静趴伏于镇外旷野四周任凄风冷雨不住拍打着自已的全身身上虽然冰冷一片心里却是火烧也似难过。其实他们都是辽东军户世家骚扰百姓祸害乡里的事情并没有少做。然而自已做与别人做感觉很是不同况且满人是异族蛮夷双方你来我往打了这么多年仇怨早结此次以绝对优势攻敌不备用脚丫子想也可以知道已方必定大胜这样的便宜自然是不占白不占了。
一直苦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已近四更时分。此时正是一天中人最疲倦之时镇内的满兵都已入睡镇内外寂静无声唯有隐约传来的鼾声和百姓们压抑的哭声。汉军将军薛勇知道时机已到因命精选而出的健壮军汉摸上镇口将镇口处骑在马上垂头打盹的清兵先行杀死然后方亲率大队突然杀入。
这镇上方圆不过四五里约有三四百间房屋除了几间大户民宅被各满人亲贵占据休息外其余各满兵多半居住于民房之内汉军先行扫除外围然后由四面突入镇内清兵多半已经入睡突然间喊杀声四起胡乱睡在镇边的满兵顷刻间已被猛然冲入的汉军乱刀砍死。
“肃亲王请快起身!”
豪格的众亲兵朦朦胧胧间听得镇内杀声四起他们居于镇子中间耳听得外围的各满兵不住惨叫登高一看隐隐绰绰间似有无数束甲持刀的敌兵黑压压看不到边大惊之下知道是中了埋伏其祸非小。当下各人也不及束甲匆忙将衣袍套上将战马牵出入房将豪格唤醒狼狈而出。
待他们一行十余人得到房外镇上已是火光四起无数旗兵在睡梦中已然身异处。虽然此时大半清兵已然起身在镇内与突进来的汉军肉搏抵抗只是一来精神不济体力不支。二来地方狭小满人的骑射功夫无从展开人数又是远远不及对方被优势汉军分割包围逐一斩杀。
豪格临睡前还将居住的那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强*奸倦极了的他本欲黑甜一梦睡到天明谁知道突然落入重围眼见无数汉军叫嚷砍杀当其冲的清兵无不被砍成肉酱火光下汉军衣甲精良勇不可挡。他知道事情不济再也无法将部下整肃抵抗此时若能逃得性命便已是邀天之幸。想到可能被敌人杀死甚至俘虏这个一直看不起汉人视汉人为草芥的满人亲王汗透重衣害怕之极。当下不管不顾只带着十几个从人拼命往镇北方向逃窜一路上尽是汉军步卒清兵有不少骑上马的并不能多行几步便被斩落下马。豪格的众亲兵拼死护卫再加上豪格本人自幼习武手持宽刃大刀左挥右舞拼死冲杀待冲到镇边之时一路上有各满人大将加入这一小股队伍竟也渐渐聚集到千人左右。
他们眼见这小镇的东西南三面都是火光大盛杀声震天唯独镇北杀声较小汉军在此处的实力亦是稍弱。各人心中稍安都想着敌人必是由南面追赶而来在北面实力不足此时既然已经聚拢了这么许多人马想必可以逃出生天不致于身死此地。
“伊逊叶克舍谭泰你们带兵先冲我与萨木喀什断后!”
豪格虽然迭遭大败脑子却并不如属下将军这么简单。他略微一想便觉得这镇北方向其凶险过于其余几面。只是如要逃走此地又是最方便之处实难放弃。是以命三将带着众人先冲他留下断后看似危险其实到安全的多。
谭泰等人不知他心意还道这人不但勇猛而且爱护部下如此各人都是心中感动。当下也不客气各人暴诺一声各带百余兵丁狂喝猛叫瞬间将略显薄弱的汉军步阵冲破各人拼命打马将马提到最快以期能快冲出包围逃出生天。
眼见前面开路的清兵已然快冲出豪格等人皆是大喜正欲紧随其后却突然听得前方传来人马的嘶吼与惨叫声待各人借着稀疏的火光极目望去只见暗色中谭泰等人人仰马翻四周涌出许多黑衣汉军借着火光挥舞大刀向那些扑倒在地的兵丁砍去。
豪格等人不知就里却是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出为何骑术精绝冠于天下的八旗兵丁会接二连三的摔倒就是有绊马索之类亦不可能让几百骑大半仆倒。各人只当这些汉军又使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心胆俱裂之下便欲转身往别处逃走。
“各人听令绕过前部贴边跑!”
自豪格以下都知道以眼前的数百骑休想正面突出各人到底是自小征战的勇将立时拨转马头由前队清兵身侧绕将过去。众人奔驰而过时因提高了警觉是以路边的一些尖桩和绊马索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各人带着马小心翼翼绕将过去冲破了奔跑过来阻挡的汉军防线心中均是大喜知道眼前这一关总算渡过。正待打马狂奔却听得谭泰等人大叫道:“肃亲王你们由后面冲杀过来地上并没有绊马的物品咱们两边会合就可以全数逃出。”
那伊逊等人亦叫道:“肃亲王这里的敌人与那天的汉军不同并没有什么火器咱们不必害怕你现在冲过来这边的敌军决计阻挡不住!”
豪格冷眼看去只见有几千人的汉军将谭泰等人团团围住自已若是此时带着部下冲杀过去确是有机会将这些人救出。正欲下令却想起谭泰当时桀骜不驯的模样又怕他回京之后指斥自已无能。左右权衡一番不过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他便立时有了决断因大喝道:“伊逊谭泰你们一意向北突围我现下赶快回京带着援兵来救你们!”
说罢向自已身边的众将令道:“咱们走若是一会敌人有骑兵赶来……”
正说到此处镇东方向却果真传来隐隐蹄声各人都是自小在马背上张大立时侧耳一听均是脸上变色。豪格急道:“这一股骑兵最少过三千咱们被他们缠上那可当真是麻烦!”
他也不管别人是否与他同走这一天一夜的激战实在是他记忆中未有之事。一向以武勇自诩的肃亲王终于害怕起来挥舞着马鞭拼命打马往北方当先逃窜。他的亲信心腹见他一逃自然急忙跟上其余诸将亦带着部下相随而逃。虽然有人与谭泰等人交好意欲相救可是大部已逃自已势单力孤白白送死的事情却是只好免了。
当下各人尾随豪格等人北逃耳中听着谭泰等人的呼喝叫骂心中又悲又愤。自此时起豪格在其父苦心经营多年下树立的权威已是荡然无存。便是皇太极本人亦是受罪多矣。
那一股来援的汉军却正是唐通、高弟、刘泽清等人他们各引千多名精壮骑兵惫夜兼程终于在此处追上敌军眼见原本自已的部下在汉军军官的带领下勇不可挡正在大杀大砍各人又觉兴奋又是惭愧。当下也不顾部下疲劳各人都是纵骑而入分兵合围偶尔有突出镇外的满兵也迅即被这些赶到骑兵围杀。
清兵主帅纷纷出逃剩下的虽然仍有数千人却是群龙无又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汉军切断绞杀无力合拢抵抗。在几万优势敌兵的连番打击之下各满兵虽然拼死而战却最多是三五成群溃不成阵。待杀到天明时分这一股曾经由白山黑水一路杀到山东数十万明军望风而逃的满人中的精锐之师终告全师覆灭。
镇上的百姓初时并不敢出门待天色微亮看到是汉人的军队在围杀鞑子镇上百姓昨夜被这些**害的苦了当下均是一声喊手持扁担锄头出门助战遇着有侥幸躲在暗处未死的清兵便一哄而上将其打的血肉模糊乃止。
待太阳高高升起阳光普照之际这一小小的民镇内外却如同鬼域一般。几千名八旗战士横尸各处鲜血洒遍全镇被愤怒的百姓打成肉酱的比比皆是内脏脑浆抛洒的各处都是。此战汉军死伤不到两千乃是除去火器伤敌未有过的大胜。其中除了几百名中下层指挥官是汉军之外还都是投降明军旧部能有如此的战绩确实是令唐通等人满意之极。
各总兵官洋洋得意骑在战马上四处巡视。其间又有不少旧部中的将官前来请安问好拍马奉迎各人都觉此次屡立功郧旧部将士又如此敢战顿时觉得实力大增心中慰贴之极。遇着汉军将军薛勇之后原本依着各人身份必定是好生奉迎大拍一通马屁虽时得意之余竟也不过颔着招呼了事。
好在薛勇久在汉军之中对这些权术阴谋并不了然以为戎装不便见礼到也罢了。待将残局收拾完结将缴获的战马武器等物归于一处还有清兵抛弃的金银细软等物大半都是拿了了来赔补受损的镇民百姓。明军各将见了当真是心如刀绞只觉得这汉军将军未免过傻纵是私吞下来又有谁能知晓?
唐通亦正随着各人正啧啧赞叹却猛然间见到他的旧部中一个中军牙门将小跑而来头盔低斜胸甲掉落灰头土脸不成模样。正自心中不悦却见这将军跑到自已马前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哭叫道:“总镇大人救命!”
唐通见他模样原本便是不悦此时又见他如此因大怒道:“你是死了亲娘么弄出这个鬼模样来。现下青天白日的你是撞了什么邪祟了!”
那牙将连连碰头向他禀报道:“大人末将昨夜苦战一夜不敢居功却不曾想汉军中有军官要杀害末将求总镇大人为末将做主。”
“人家为什么要杀你?”
“回总镇大人他说末将纵容部属杀良冒功。大人自从上次诛杀了那么多祸害百姓的兄弟末将又怎敢如此行事。定是那汉军军官见末将昨晚立了战功心生嫉妒是以如此整治末将总求大人为末将做主才是!”
唐通心中明白定是这些军官犯了旧病昨夜痛杀清兵之余不免顺手割了几个百姓的级以多冒战功。料想着深更半夜无人知晓却不知如何被人觉要拿他们正法这才拼命跑了过来求他救命。他扭头一看只见高弟等人面带微笑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心中不由得火起心道:“老子过万的精兵为你们打了一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能由得你们说杀就杀!”
他原本极是害怕汉军军纪又见识了汉军军威本来并不敢在军法上多一言。此次征战后突然觉自已部下竟也是骁勇善战至此因思忖汉军用的着自已是以顿觉腰杆挺直了许多。
因连连冷笑向那牙将道:“你跟了我十几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秉性!最是老实不过的人如何敢杀良冒功!不必害怕待我与他们理论就是。”
那牙将叩的头皮青听得自已主将如此说来当真是喜从天降立时站将起来破泣为笑道:“总镇大人肯言说项那汉军军官必定买帐末将的小命是保的住了。”
第七十章 决战(八)
唐通正欲差人去寻那汉军军官来说项却看到一个汉军什长模样的军官小跑而来其身后尾随着百余名小兵跟随。待一路跑到此处也不打话直接将那牙门将团团围住那什长一声令下喝道:“绑了!”
其余小兵一声暴诺立时冲上前去将那将军双手反剪过来用绳子捆的米粽也似。唐通先是看的目瞪口呆继而大怒向那什长道:“反了当真是反了!”
见那什长并不理睬手一挥便要带人离去唐通又怒喝道:“你是何人见了本镇竟然敢如此无礼?”
那什长回头一笑向他道:“禀总镇大人属下是汉军治下的什长适才过来时与诸位将军行过军礼并无失礼之处。若是各位将军还有什么话说寻我的主官就是不必与我多说我只是奉命办事罢了。”
唐通听的一呆这才想起他跑过来时却是行过一个举手礼这是汉军中的军规下属行礼上司亦要答礼细说起来自已到是失礼在先。虽是如此这一口气就凭的咽不下去。因见那一队小兵都是刘泽清的部下他便冷笑道:“泽清公你带兵素有章法怎么部下到了此处目无上官悍然绑人。这样下去这还是你的部属么?”
刘泽清原本抱定了看热闹不一言的宗旨此时被唐通点到头上却由不得他不说话。再有自已部下如此目中无人他亦甚觉难堪。因沉声道:“尔等是何人带领怎么敢在诸位总镇大人面前如此无礼不要脑袋了么!”
这一队明军中有两个百户官带队此时见自家主将说话两个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如何答话是好。刘泽清因见他们并不做声不禁怒道:“刘七你要死么!我的问话你竟敢如此怠慢不答难道我治不了你不成?”
那名叫做刘七的小军官原本不欲答话此时不免将心一横先行了一礼尔后答道:“回大人咱们奉命办事哪里敢冲撞各位大人?之前已将咱们拨给汉军中各位大人指挥缴回军令之前咱们总归要听人家的令行事才对。若是军令不严各行其事这还打的什么仗呢?”
见刘泽清听的呆那百户官又笑嘻嘻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人与那汉军什长同去。待他们赫赫扬扬去的远了各总兵这才醒过神来虽不明言却都是神色惨然各人心中明白手中的军队交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却是想也休想了。
唐通到底心疼心腹爱将用双腿将马腹一夹向各人道:“咱们过去瞧瞧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完了。”
各人原是巴不得他出丑此时却颇有兔死狐悲之感一时间均是点头称是带着在身边的众亲兵护卫尾随而去。待跟随着这队军士到得镇北方向却见镇北处的大路两侧一并排跪了数十名军官与士兵各人都是垂头丧气闭目待死。
待突见各总兵并骑而来众人都是大喜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抓着一根稻草立时狂奔大叫向唐通等人道:“大人申冤末将们冤枉!”
监刑的几个汉军军官立时令道:“来人将苦主们带来当面诉冤!”
唐通铁青着脸看到一群百姓畏畏缩缩走上前来一见到那伙子跪地的犯人却立时破口痛骂更有冲上前去意欲殴打的唐通等人骑马静立在旁听得这伙百姓说出这些人的罪行无非是这些人昨夜趁黑偷抢民财混战时杀害百姓割取级。这些事原本是明朝军队旧例简直是上行下效唐通等人为中下层军官时亦曾如此。现下听来不过是虚应故事心中全无感觉。
待这些百姓哭诉已毕各总兵官都道:“昨夜混战之时各兵都是奋战杀敌一时手快杀错了人也是有的。捡取财物亦不是死罪。”
唐通冷眼觑见汉军有一都尉静立一旁一直在微微冷笑。他心中一动策马到那都尉身边向他道:“敢问这位将军大人尊姓大名?”
那都尉躬身一礼笑答道:“不敢末将姓阎名应元汉军神策卫都尉。”
“阎将军这些人虽然干犯军法念其忠勇奋战小过不掩大节不如改责军棍重打二百然后插箭游营拨入前队遇战死战如此岂不更好?”
“若是每次犯死罪的人都这么处置以后就无人害怕军法了。死罪决不赦这是汉军的规矩。”
唐通被他噎的难受半响方又寻出话来道:“这位将军想来你是自台湾从龙而出的郧旧了?将军需知驭下以宽严相济这样方能军伍肃然上下同心。若是一味杀伐大家伙都怕了你这样虽然无人敢犯军纪却也无人与你同心同德长此以往大军必成一团散沙矣。不如依我一言仗责了事如何?”
阎应元初时还想着军令不与明军大将争执。听到此时终忍不住道:“总镇大人末将崇祯四年还是江阴典史任典史前在通州亦曾做过不入流的小官儿并不是自台湾从龙而来。”
“如此岂不更好?你乃是旧明官员自然知道明朝军规如此还不将人放了?”
阎应元耳听得唐通语气突变心中暗怒却也不好直言顶撞。过了半响方笑道:“属下为典史时却亦曾穷治过违法犯禁的旧明官兵。依属下看明朝事一坏在史治二坏在行伍不肃军纪废弛。属下当年就曾仗死过几个犯法的小兵若不是后来投了汉军只怕早已被人寻仇丢官罢职甚至性命亦不可保。”
说到此处他终于忍不住大声道:“明军军纪败坏至此岂只是士兵之责?将军们其身不正上行下效耳!今日吾虽不是典史却身为汉军都尉有行军法之权将军不必多言请暂退!”
说罢也不等唐通等人话立命属下将这些士兵一一斩。唐通等人虽欲阻拦却见那些原本的部下都肃然而立并无人有不满模样。只得心中暗叹痛恨不已。待见了汉将薛勇不免添油加醋告上一状。
却听那薛勇笑道:“此事原本就是我的军令将军若是不满可以寻周大将军或是汉军军法部评议若是我下错了令到时候必定领罪就是。”
见唐通等人面色尴尬薛勇又笑道:“将军不必气愤严肃军纪原是汉军立身之本。将军之部现下亦是汉军自然要守汉军的规矩才是。”
“这是自然我等亦有些孟浪了。”
这些大将总兵既然服软薛勇自然不为已甚。又好言抚慰几句这才告辞而去。汉军原本收服明军降军都是独编一军缓慢改造时日久了自然与汉军相差不多。此时突然有数十万明朝降军归降一则需用二来不能将他们全数放到江南。此时江南与当时不同后方空虚将这些降军尽数带回去改编若是出了乱子为祸不小。是以张伟思谋一番只得用削弱上层将领严明军纪放军饷收买中下层军官等办法将这些降军一一收在手中。那些原本的总兵大将若是不服企图暗中捣鬼的均被一一处死无有例外。这些时日以来原本的大同总兵姜镶陕西总兵白广恩等人均因干犯军令其部下被改编本人均被处死。唐通等人不明所以竟然敢指手划脚若是有汉军大将在此临机处断只怕这几人均是人头落地性命不保了。
在镇上将余事处置完毕薛勇因知道张伟即将来到天津亲率大军以伐京师。他心中急切又知道那股清兵必定拼命逃窜追之不及。便不顾唐通等人再三请战意欲再立战功的心思断然下令全师开拔往天津返回。因连续蹲守埋伏唐通等人的骑兵亦是日夜兼程三万余大军均是人困马乏一百多里的路程走了两天方才走完。到了第三天天明薛勇与唐通等人先行骑马往天津城下疾驰意欲先寻周全斌汇报战情。待到了天津城外十数里处已是现前几日驻守在城池附近的神策卫的众将士立营把守四周巡查来往人等戒备关防甚严。他们原本带有千多从人此时亦全数被留下无论薛勇还是旧明大将均只能单身入内。越往内去遇着的盘查汉军越众多除了神策卫之外尚有金吾卫、飞骑、万骑等部驻防守备。
刘泽清因见这天津城内外连营数十里四处都插满了汉军军旗。他当日曾亲见汉军战力知道五万汉军足抵的上二十万明军此时不但有汉军步兵还有身着铁甲臂膀持盾手持利刃的骑兵等部。粗略一看约有十四五万的大军他心中暗算盘算到了吓了一跳心道:“眼前这支大军便是把明朝所有的军队集合一处只怕也打人家不过。”
想了半天终忍不住向薛勇问道:“薛将军大军齐集想必是要与鞑子决战了?未知何时进军本镇必定要率本部兵马咸与盛举!”
到得此时薛勇到也不必再加隐瞒因答道:“确是如此。吾皇集金吾、神策、神威并飞骑、万骑过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挥戈北向务要敉平虏患穷其百年之运!”
各将听得此言均觉振奋皇帝亲征之举在明朝除成祖成功击破蒙古外均是丧师辱国。英宗被俘武宗自封大将军在边镜砍了几颗人头便称大捷成为千古笑柄。此时汉皇以开国新君身份集结中国未之所过的强军奋然亲征以满人亲创又怎是眼前这支大军的敌手?满虏一灭京师复归自此之后全国一统新朝气象兴旺他们这些降将虽不能与开国郧旧相比却也能不失富贵一生这自然也是大喜之事了。
当下各人整饰衣冠准备入城后汉皇召见。只是刘泽清欣喜之余却不免担忧道:“当年徐达大将军奉命北伐原本太祖要他先攻山西等边地待王保保等人被灭之后由草原绕路旧元上都包围大都那样旧元势力全灭则无边患。徐达大将军却不能敌王保保只得趁着大都空虚直捣黄龙元顺帝仓皇出逃明军收复大都。虽然如此旧元实力未损不过几十年间又恢复实力成为明朝立国近三百年间的大患。今上现下御驾今征固然是好满人必定不敌。不过若是他们逃回辽东或是随蒙古人流窜草原咱们汉人骑兵不如他们将来日久成患成为北方负担这只怕也不大妙。”
他这番话说的极是有理不但唐通等人频频点头便是薛勇亦赞道:“将军此言当真是深谋远虑令人佩服。刘将军此言不妨写成节略呈奏给皇上皇上最喜人建言见了必定欢喜。”
当下各人骑马缓缓入城到城门口处却已是禁军中的羽林卫接手关防。查明了几人身份后带入城内的都指挥使司衙门之外令三人暂候。直待一刻功夫过去方有一个禁军宿卫军官出来向三人道:“陛下正在调动军务几位随我进来。”
如此这般就可觐见皇帝刘泽清等人当年都曾陛见过崇祯皇帝哪有如此轻松便可入见。几个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害怕。不知道这个传说中又有雄才大略仁德爱民又是残暴好杀凶横苛刻的汉帝将会如何。各人心中忐忑只随着那军官一路向前到了第三进院门之前由他先行入内禀报之后方又带着各人进入指挥使司衙门的后堂大堂之外。
天津指挥使司的后堂虽然轩敞却也容纳不了这么许多将军。一行人到得大堂外面只见不少汉将将军站在堂外甬道之上见得薛勇到来也只是点头招呼便罢。刘泽清与唐通等人远远见吴三桂立于班末几人知道那便是自已立身之所忙上前站住了张耳细听里面说话。
第七十章 决战(九)
那刘泽清等人刚刚站定便听到里面有人大声说道:“该当派一个旧明大臣同去文官武将都要这样才能让他们心服!”
自吴三桂以下所有新降的明朝武将均是精神一振各人伸长了耳朵拼命侧身往里听去却又听那个声音又接着道:“洪某与孙某皆已投降这两人都是旧明闻名天下的大臣择一而用即可;再派遣一名明朝镇辽的大将同往必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文武之道一张一驰陛下可以不必一味依靠武力。臣愚见如此伏请陛下裁断。”
“载文文事以武备为后盾依你之见咱们竟可不必派兵。只需派几个旧明大臣就能无往不利那还要汉军做什么?”
“全斌兄我不是说不需武力只是适才听诸位将军的见解殊为失望。各位进言均是以武备为先不理会政治。战争实则为政治之延续耳望兄细思之。”
“彼处无兵无钱国小民贫被满人三五万人就纵横自若如入无人之境咱们抽调禁军、神策两军兵力一万人再有万五千人的水师登6就是对上八旗大军亦可战而胜之如此情形又何苦多费功夫行无益之举?”
一众明军将军听得堂内吵做一团说话的诸将军都是语调激烈毫不相让。各人听的瞠目结舌当真是匪疑所思怪异之极。
唯有吴三桂听在耳里心中一动心中隐隐然觉得此事是个绝妙的机会依他的见识自然知道汉军所议何事却正好与刘泽清所忧虑之事吻合。只是不知道张伟意下如何若是果真要派遣上将出战自已一定要当先请缨才是。
正思谋间却听得堂内有人低声说了几句适才还在吵做一团的汉军诸将均是沉默下来半响过后方能听得有人窃窃私语仿似在讨论具体的细节。吴三桂紧张的满手都是细汗滑腻黏粘很是难受。正纳闷间却突见有一禁军侍卫官步到堂前大声道:“陛下口谕着即命吴三桂等人入内觐见。”
一众降将同声答道:“臣等遵旨。”
说罢各人提起十二分的小心随着那禁卫军自甬道而行到滴水檐下乃止。由那军官入内禀报之后方又过来传唤带着众人入内。由吴三桂打头各人小心翼翼步过穿堂到了大厅之内依次跪下行礼山呼舞蹈不提。
众将趴伏于地各人都是手抓地砖缝隙心中紧张之极。却听得堂上正中有人令道:“诸位将军这几天辛苦的紧不必这么拘束全请起来。”
由吴三桂领头各人又是一叩答道:“臣等叩谢陛下天恩。”
说罢方依命站起。因惶然四顾只见周全斌与寥寥几位将军端坐在厅内东西两侧其余二三十名将军环伺站立并没有坐处。正没道理处却听得端坐正中的张伟温言道:“厅中狭窄只好委屈几位了。”
吴三桂等人连忙逊谢被厅中侍候的武官引领站立在班末。待他们立定却听张伟又道:“几位将军深明大义毅然易帜此是天下之福庶民百姓之福。”
“臣等惭愧先前对抗天兵枉顾大义。幸得陛下恩遇不以前罪为怪使臣得以归顺汉朝诚为臣等幸事矣。今日又得见天颜臣等当真是感激涕零惶恐之极。日后自当肝脑涂地以死报效方不负陛下之大恩。”
这些都是奏对套话各总兵入内之前便已商量妥帖此时由众人中年纪最大的高弟代奏轻声慢语娓娓道来虽是套话到也甚是得体。
张伟虽然知道这些奏对很是无聊却也知道很难免除。因耐着性子又抚慰众降官几句方又笑道:“各位既然归我汉军麾下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些客套话也不必再说今日既然大家相聚一堂那么就一起议议军务诸位以为如何?”
说罢便命汉军参军大将军张载文将适才所议题目通报给这些旧明总兵大将。他们的品格虽然并不甚高却总是明朝统兵一方的大将待张载文将军报通传完毕自张伟以下便将眼光注视到这几人身上却要看看他们有何见解。
高弟适才代表诸人说话此时皇帝问策他虽然是腹中空空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先上前一步向张伟答道:“臣等身备武职唯以朝廷指令是从。陛下意欲如何臣等必定听令而行必定不敢推诿懈怠。”
说罢拜舞一番返身而回。张伟脸上一阵失望却也并不好如何斥责于他。明朝旧例如此武将只管打仗别的事情一概不许过问。想的多了不但无功反道有过。如同戚继光那样的大将名将很难再出此亦是原因之一。
因见刘泽清欲出列说话张伟便向他笑道:“此便是原山东总兵刘将军么?”
刘泽清不提防张伟居然先向他说话一时间慌了手脚忙跪下答道:“臣之贱名竟然妄达天听亵渎陛下圣音臣惶恐之极。”
“不必如此。听薛勇适才进来说你对北上京师的那一番见解很有道理。我听了很是欢喜你既然知道需对满虏合围一劳永逸那么你且说说看该当如何料理才是?”
刘泽清又碰一下头方答道:“臣愚昧!臣的见解不过于此只知道不可放纵东虏回到辽东至于具体该当如何臣实不知。”
他偷瞄一眼张伟神色见他很是不喜忙又接着道:“不过以臣的小小愚见。由朝鲜攻辽东以汉军战力之强必可如意。满人进退两难或是在畿辅一带与汉军决战或是逃窜草原除此无他策可言。陛下只需防着他们退入草原一路就可围而歼之从此敉灭丑类永除边患。”
虽然仍在大而无边的套话却也是真知灼见张伟听毕便微微点头道:“诚然将军此语甚得我心。然则蒙古诸部与满人同声同气多年语言异而衣冠同又以结亲固盟很难以金银破坏离间。”
刘泽清想了一想因想到那些汉军将军都是直言无忌便大着胆着道:“不然。蒙古的大部与满虏并不交好当年会盟奉皇太极为盟主不过是因林丹汗太不得人心欺压诸部所致。当日草原会盟十余万人都是蒙古精骑今日随同皇太极入关争霸的不过是科尔沁与喀尔喀等小部落派了兵来不过几万人其余大部落并未出兵与科部等部不同。何况蒙古草场有限各部都划分范围皇太极一时立身可也长久必定会陷入内斗陛下以强兵轮番扫荡时间久了满人必定立身不住而蒙人恨满人连累也必定会群起攻之。是以只需防着他们从草原绕道返回辽东甚至黑水之北的通古斯部落密林之中只需防住这个则些许满人逃往草原又有何忧?”
吴三桂听到此处因见张伟点头心中再难忍耐因大声接话道:“此事与当日曹孟德不追袁氏二子袁氏二子反而被斩送回细细思之却原来是一样的道理。”
他这么一开口说话不但唐通与高弟等人为他担心纵是厅内的汉军诸将亦是惊奇。需知张载文和周全斌等人虽然在厅内高声辩论一来是这两人一个是由澎湖跟随一个是台湾入伙乃是最亲近的嫡系将领;二来两人亦是得了张伟命令才如此争论若是无有张伟命令亦是不敢如此。此时吴三桂以一新附降将的身份当着如王煊、江文瑨、张瑞、契力何必等汉军一等一的大将身前居然敢不先回禀便张口说话其胆色如此当真是令众人侧目。
张伟亦觉惊奇因移目去看却见此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三四年纪面白无须一副小白脸模样。看衣着打扮亦很是讲究显然是郧贵子弟。再细细看来却是气宇轩昂英气逼人。他心中一动已然知道站在自已身前的必定是历史上最有名的大汉奸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了。
自他回来历史已然变的一塌糊涂许多事情并不以原有的轨道进行。这吴三桂投降之时张伟想起当年之事亦很气愤。曾有密谕周全斌将其诛杀的心思。后来转念一想当年顺朝不得人心显然不是得天下的材料而吴三桂与高弟等人不过五六万人与宁远等城撤进关内的几十万百姓驻于永平府一地地狭人多根本不能自立又与南明政府联络不上唯一之计便是与清朝勾结方能保得他吴氏的富贵。此人为了如此连老父的性命亦不顾惜到也真是个狠角色。虽然依张伟想法男子汉大丈夫纵是身死陨命亦不可以大好身体去屈事蛮夷。做汉奸这一条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只是此人既然投降又并没有这一条帐可以算在他头上。明末之时士风败坏士大夫和权贵只以身家富贵为重哪里顾及什么民族大义吴三桂投降到也并不是特列从辽东三王到明朝文官集团不肯投降的又有几人?是以江阴典史阎应元的那句:“有投降将军无投降典史。”才能直入人心千百年下仍是掷地有声。
因念及如此是以虽然吴三桂以大汉奸的身份投降张伟到也并没有为难于他。只是此时见了真人站于眼前心中到也很觉怪异。又突地想起吴梅村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一语想到那陈圆圆此时大概也有十来岁年纪却不知道流落何处。此女是中国有史以来以美貌为祸最大的女性到还真想见上一见。
这后堂之内的诸将军却并不知道张伟心思只见他脸上变幻不定阴晴莫测很是揣摸他心中到底所思何事待后来竟然见他面露微笑却又更是不知何故当真是令诸将想破了头皮也是不明所已。
直过了半响方见张伟转颜先向仍跪伏在地的刘泽清道:“刘将军不需如此多礼。此后见我说话站立即可。”
见刘泽清唯唯诺诺退下张伟方向吴三桂笑道:“此必定是吴氏少子以弱冠年纪成为镇关大将统领数万精兵管理数十万百姓的山海关吴三桂总镇了?”
吴三桂适才突然插话虽然算准了张伟并不忌讳臣下如此甚至会欣赏自已勇气可嘉其实也是孤注一掷很是冒险。此时不但手心冒汗便是后背亦是被汗水湿透听得张伟迅问忙站将出来因适才张伟有不需下跪之语他便也不跪只躬身道:“臣之贱名不想亦上达天听……”
“不必如此。吴将军少年得志虽然有伊父吴襄为援亦是因有真材实学所故。不然你之长兄吴三凤年纪大过你却也不能继承父业。来且与我说说看你对今日所议之事有何见解?”
“回陛下以臣看来以大军缓慢推进压迫京畿以偏师入朝攻入辽东断敌后路之策当真是妙极臣并无异议。”
张伟微觉失望又问道:“那依你看是以结纳朝鲜以为援奥还是纵兵猛攻灭掉李朝收归大汉所有?汉军有不少将军都道朝鲜原是天朝上邦直管唐朝之后方始独立成为一国现下不如趁着这个机收将回来我也觉得很是有理。吴将军世镇辽东对朝鲜很是了解不如说说看法言者无罪。”
第七十章 决战(十)
吴三桂静静听完却并不急于答话先是静静思忖片刻方向张伟答道:“臣启陛下若是依着此计臣恐辽东无宁日矣。”
“喔?何以见得?”
“朝鲜虽然国弱民穷然则脱离中华已久衣冠同而语言异。种种习俗、语言、居室都与中国不同。便是蒙元之暴虽然占领朝鲜之土地实则亦默许其独立。朝鲜王室一向臣事中国以藩属自诩。中国属国中以朝鲜最为恭谨。毛文龙镇皮岛时朝鲜国王屡次赠粮助守若不是皇太极屡次入朝朝鲜不能抵御明朝又不能救援朝鲜这才向满夷递了国书臣服于伪清。纵是如此朝鲜亦是屡次提到当年倭乱之时大明对朝鲜实有再造之恩并不肯出兵助战。今明朝已灭陛下已成为中国之主以大义名份诏命朝鲜国王相助大军以土著引路以粮草供给军需以军器补给一时之急需岂不比与全朝军民为敌更好?”
“然则朝鲜一向臣事明朝今派遣使臣与军队同去彼辈肯归心否?”
吴三桂心中暗暗激动知道一身功名尽在此时。是以一小小降将平淡终老还是能溶入汉军之内得到真正的信重使用便在此时因亢声答道:“朝鲜臣服的乃是中国乃是因中华文物光耀千古彼辈敬服的原故。比如衣冠比如科举文字都尽服从于中国此便是明证。至于明朝除了当年为朝鲜抵御倭成外成祖时需索无度一次便索牛万头又便朝鲜每年献上宗室美女朝鲜上下其实均是厌恶怨恨。今陛下已为中国主明朝灭亡只需派遣明朝旧臣前往宣谕朝鲜地小民贫哪里敢与中国大军相抗?臣事满清蛮夷朝鲜国上下原本就是很不情愿。原朝鲜国王李珲便是因向满夷上陈国书臣服事夷朝鲜上下对他很是不满。大臣们动政变以“输款虏夷”的罪名将他撵下台来扶持现在的国王李倧继位为王。那李倧甫一继位便愿意继续奉明朝为主只是后来满虏屡次入犯不得已之下方又臣服满虏其实心中怨恨无时无刻不盼中国大兵救援。”
张伟听到此处心意已决。他虽然对朝鲜历史略微知道一些却只知道这个国家一直以小中华自诩对中国一向以恭谨事上的态度来周旋。是以不论是元、明、清都对它照顾有加。明朝为它击退倭人入侵其实是帮它复国;清朝甲午年间又为它打了一仗待到了现代又有数十万中国人的鲜血抛洒在那白山黑水之上。只是后世朝鲜人却不如当年之朝鲜人知道感恩北部朝鲜事另一强国与中国交恶数十年中国人为其征战之事仿似并未生过一般;南部因有另一大国扶持经贸达小国之民眼界甚浅竟然开始藐视其尊敬了几千年的强邻。因念及此事张伟亦很是讨厌这个小国当属下有人提议灭朝时他确实为此心动。待听到吴三桂这一番剖析他是久镇辽东之人身份地位又能知道许多内幕确实是比汉军诸将全然不了解来的高明。
虽然如此张伟却并不想让这个年轻的将军太过得意因冷笑道:“当年日本进攻朝鲜全境失陷王室退到义州若不是明朝大举援助现下已经乖乖臣服日本。尔的见解未免太过悚人听闻。况且朝鲜王室黯弱权柄多半落在大臣手里。国王在很多时候不过徒有虚名。自倭乱之后全国上下并没有奋图强重整军备。反而颓废依旧被满虏打的溃不成军不成模样。这么一个**至深的国家民心不附军无战心在你嘴里到成了不可侮的强国么?当真笑话!”
吴三桂被一闷棍打的一楞额头上立刻密密的沁出汗珠来。他一面诧异张伟如此了解朝鲜局势一面苦思对策半响过后方答道:“陛下朝鲜虽弱其势与当年安南同。成祖以五十万军下安南初时安南全境降服并无抵抗。待成祖设立都司调兵回国。安南各地立时风起云涌各处抵抗不断。朝鲜小国汉朝以大军驻守劳师费饷并无实益。不若留其王室永为中国藩属岂不更好?”
张伟其实又可以用日本驳他只是心中略一犹豫觉得此人年纪虽小能力胆识都很是难得。到也不必太过压制且拿他试上一试若是果真很有才干又得一大将也是好事。因向他笑道:“虽然是泛泛而谈到也可知你平时在这些事上很用心。”
“陛下夸奖臣不敢当。臣今日与陛下一席言方知臣以往坐井观天请陛下治臣君前无礼之罪。”
张伟步下座位行至他身边。只觉得这吴三桂个头中等与自已差不多高。因又向他端详几眼方又笑道:“你不必请罪。适才你站出来想必是要邀出使朝鲜的差使甚至想指挥军队做战我说的可对?”
吴三桂吃了一惊忙低头答道:“不敢。臣部已归汉军统辖整编臣只愿孑然一身为前往朝鲜征伐的汉军将军领路。”
“大丈夫想着建功立业沙场扬名这也无可厚非。既然你主动请缨那么便允了你。你所部兵马自然不能让你带去。可以拨给你一万厢军协助汉军守备粮道搬运物资。此次汉军入朝实力强雄。粮草补给由日本就近运去。临战指挥都是由水师都督施琅统领你可以由天津寻一兵船带着亲兵护卫去觉华岛寻施都督就是。你不可一心想着立功忘了你的要任务乃是与朝鲜上下交通致意领路助战若是因果倒置误我大事纵是你立了战功也断然不能饶你!”
说到此处他沉吟片刻又道:“武事由你文事么洪承畴乃是明朝名臣朝鲜那边想必也知道他。内阁大学士们大多降了满人咱们就派洪阁部过去。你二人好生合作由朝鲜攻陷辽东之后朕不吝封候之赏!”
吴三桂听他说到此时才以“朕”字自称。知道这算是口谕圣旨一会必定有人颁谕给他。因垂低头沉声答道:“臣遵旨!必定竭精尽力粉身以报!”
张伟挥手道:“我从不要人粉身以报!这些套话不必再说既然一心为我办事我就保得他一家大小*平安富贵才是。你的父亲现下在北京来日大战得便我必招降于他你放心就是。”
吴三桂虽然下定决心不以在京师的父亲家人与财产为念到底是心中一直担心此事。害怕父兄因为他的原故遇害一直忐忑不安。此时听到张伟竟然提及此事心中又是感动又觉惭愧不觉哽咽道:“臣下家事竟然亦劳陛下忧心臣实在是……”
“不必再说将来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才不枉此生。”
见他叩头离去张伟默然伫立心道:“人之际遇当真是离奇不可预测。谁能想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汉奸竟然会有可能成为我手下可用的大将。”
堂上诸将对张伟如此高看这个旧明降将很是不解只是张伟行事一向神色莫测其间自有深意众人猜将不出却也只得罢了。只有江文瑨隐约想道:“汉军除了厢军系统和禁军之外都是澎湖与台湾一系其中除龙武卫是辽东降将外周全斌、张鼐、张瑞以及他江文瑨都是台湾出身各人之间私交甚笃。虽都是张伟一手提拔都是忠心不二然而军队掌握在一派手中纵是有许多防范措施却总是不能教人放心现下提拔重用一些降将分化治之也是当权者的妙招到也无可厚非。越是如此到也不必对开国功臣大加诛戮思之却是令人放心了。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张伟沉声道:“辽东空虚朝鲜无论是战是降大局是无可改变。咱们不必对那边操心过多到是议议何时进逼畿辅!”
他坐回座椅向王瑄道:“立刻给孔有德、刘国轩传命。命他们立刻过黄河把被蒙古人占据的河套地区给我夺回来。然后攻占沙井卫、大同由北方包抄夹击。”
“山西袁崇焕等人尚未归降?”
张伟脸上一阵青气掠过向王瑄道:“命他们不必再理会此事不论袁某人是否归降山西大同等边境重镇半个月内都给我拿下来。”
“是臣这便过去拟旨。”
“张瑞契力你二人合力击破清军南下至大名府一带的游骑斩三千我很喜欢。你们现下动身重回大名将鄣德、顺德、真定、保定诸府一并扫平待龙武与龙镶两卫攻下太原、大同与他们会合一处断了满人后路。”
见二人起身领命张伟因笑道:“当年我带张瑞等人远赴辽东曾与皇太极言道:萨尔浒一战非得汉人出一英主提五十万大军亲征关外方能取胜。今日小子无德忝居大位手下汉军厢军北伐者亦五十万。待我亲率大军先行夺取通州之时到要看看他这个蛮夷中的英主如何应对!”
此时乃是他一生事业中的最**时一时感悟说出这番言语诸将都是心腹之人如何不解他的报复。此人先是从郑芝龙为盗甫在台湾立下基业便辛苦成军南伐北讨每一日不以征服建州女真为最要紧之事甚至灭亡大明登基为帝都不见他如此高兴神情。各人自然不知道后世满**害中国之惨流毒之重此时却也不免为他高兴。
自周全斌领头张鼐等人居后各人一起离座下跪向张伟道:“末将等一定拼死奋战敉灭鞑虏一扫神洲妖氛复使中国清明以达成陛下之夙愿矣!”
张伟兴奋的脸上放光心中百转千回种种过去未来情事辗转涌上心头。因思创业之艰辛夺嫡之困难不知不觉间心中酸楚竟致泪涌双目难以遏制。他掉转头去并不给诸人看到害怕他们诧异。这些年来他以小小海盗成为中国之主自天启四年算起到现在不过十一年光景。外人看起来他当真是天降神人比之当年明太祖创业来的更加容易更令人惊佩莫名。其实他有苦自已知以现代人的身份回到古时凡事种种只有自已方才明白纵然是以多出几百年的智慧成就大业然而其中的寂寞惶恐又岂是常人能够明白?就是他身边的枕边人柳如是为他生了一子一女这心中的最隐秘事却也是不能与她说起此间滋味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矣。
正激动间堂外却有人禀报道:“陛下军闻司将军罗汝才求见。”
张伟知道此人过来必定是有紧急军情禀报因偷偷将脸上泪水拭去先向堂内诸将道:“回去整顿军务训练士卒好生准备着。等咱们这一仗打完虽不能马放南山却也很难有这般的大仗可打啦。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去吧!”
挥手命众将出去方才召来罗汝才进来。见他一副鬼鬼祟祟模样张伟没好气训道:“我早就说过你虽然干的是阴私勾当哪里就需要做出这个怪样来!”
又问道:“有什么要紧军情特意前来见我?”
罗汝才虽被他训斥却仍是四顾打量见堂内再无闲人方才向张伟禀报道:“陛下军闻司这些天一直留心北方来往官员及其家人前天终于得了风声说是那刘宗周身边的侍书小童就是前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