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兵夺营
普济与龙岩之间的信路让青焰军截断宗政荀达依赖于被青焰军破坏得七零八落的情报网直到五月三十日的清晨才得到普济出兵的确切消息。此时数百般大小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临近漳台的东北海面择日就可登6作战。
宗政荀达心中暗暗计算:青焰军在西峡口的激烈攻势是二十七日突然动的看来青焰军是在公良友琴从普济岛出兵的第三日就知道确切消息。普济直接出兵干预南闽战局即使徐汝愚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宗政衢大步跨进营帐解开系带取下明光盔放在奏案上抹去脸上的几点血迹说道:“下面的人真无用今日又让青焰军攻到我的大旄下差些给夺了大旄。”
“为了打通前往永嘉堡的通道冯远程攻势激烈可以预见。”
一声冷哼窜出鼻腔宗政荀达厌恶的说道:“永嘉堡也遣出两千人从南面骚扰我前营。颜卿义领兵正攻永嘉堡永嘉堡竟敢分出近半的兵力骚扰我营正营却不知颜卿义打得什么主意?”
宗政荀达微微皱起眉头看不出他是对颜家按兵不动不满还是对宗政衢的抱怨不满。
宗政旬达增兵西峡口前营后青焰军的攻势却没有弱下来不但如此薛明锐还率领二千兵力从南面配合冯远程的攻势。
宗政荀达将随行的二千精锐与中军的五千兵力一齐投到西峡口这样在前营集结了近两万兵力青焰军在此处的兵力也有一万六千之多。面对青焰军如此迅猛的攻势宗政荀达心想:普济出兵若再慢上两日南闽恐怕只有放弃对永嘉堡的争夺了。
只要永嘉堡与虎吞峡的西峡口一同落入青焰军的手中徐汝愚在永嘉堡布下一路精兵南闽就要在泉州、莆田接近永嘉堡的广阔地域布下数倍于他的重兵才能防止青焰军对泉州、莆田的渗透。
想到这里宗政荀达便心有余悸如果南闽卫军的主力被吸引到永嘉堡的南面与青焰军进行军事对抗徐汝愚就可以抽调多达两万的兵力投入到漳台境内去对抗登6的普济兵。
“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生?”宗政荀达轻声说道。
宗政衢与帐中的诸将微微一怔心想:不能容忍怎样的情况?
宗政荀达缓缓扫过诸将说道:“诸公若不勤勉接下来的南闽会战仍是五五之数。”
宗政衢只当父亲担心西峡口要地的得失说道:“普济出兵不仅解决东峡口的压力更有利于我南闽卫军的扩编只要前营不失徐汝愚就此退回到武陵山中去也说不定。”
宗政荀达点了点头投过去的目光不掩赞许帐中诸将都是亲信毫无忌惮的说道:“联兵占据兵力上的优势还是其次最重要却是前些日子骑墙观望的众世家不管出于怎样的考虑都不会暗中阻挠我南闽卫军扩编了。”
诸将都说:“徐行在南闽人脉甚广那些识不得郡王威仪的世家见青焰军来势汹汹对徐汝愚怀有奢望这账总要一并算的。”
宗政荀达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徐汝愚虽说与当年的徐行一样让人生厌不过他在雍扬实行的置县策却是不差……”
来自各世家的将领暗暗心惊:南闽会战未定宗政荀达却打起扩张权势的主意。自己家族虽然追随宗政家但也有自己的利益只是宗政荀达正在得意头上谁又能出言反对呢?这么看来青焰军与南闽卫军两败俱伤才合乎南闽众世家的利益但是普济海匪已从漳台登6如果南闽卫军受到重挫难保公良友琴不垂涎南闽的土地。
一时间南闽卫军前营中的众人各怀心思不过他们现在面临的是如何化解冯远程凌厉的攻势。
六月一日宗政荀达在得到徐汝愚率领五千青焰军从闽中山东麓折道向东在与明昔率领的五千青焰军汇合继续向甘棠湾行进的消息之后从东峡口的后营抽调六千卫军补充到前营。
梁宝俯视着山崖下一列列南闽卫军穿过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心里的波动。
郑梦淮已经前去与徐汝愚汇合了梁宝将接掌此间战场的最高指挥权。
梁宝虽然不知道徐汝愚为何临时改变主意让明昔出任特遣军的主将而让自己出任漳州战场的主将但是身上责任之重让他无法松懈。这个战场将整个漳州府包含在内东到甘棠湾北到东阳堡、漳台城西到漳州城、南到永嘉堡以及这里的虎吞峡东峡口都有可能爆恶战。
不管如何过了今夜南闽会战将进入第二阶段。
过了建安堡南闽的眼线与山民都会将大军通过的消息透露出去为了掩蔽一万精锐的存在徐汝愚将两万青焰军分作两批这处的一万青焰军沿着前军扫清的道路秘密潜到虎吞峡东侧的山地里丝毫不为宗政荀达察觉。为了这一刻数日前有击溃东峡口后营的机会徐汝愚也隐忍下来。
便是深知先生性格的自己也为南闽会战布局之险惊讶又岂容公良友琴、宗政荀达之流猜透?
星辰廖落东峡口后营周围目光所及的树木都被伐去一眼望过去空蒙蒙的一片。
徐汝愚空营向北撤退依旧留下数支小股部队在东峡口附近游击离营地稍远一点的南闽卫军的斥候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袭杀。
劫营初始哨鼓大作宗政季望还以为是潜伏在附近的小股青焰军扰营徐汝愚率领的一万青焰军在一百五十余里开外是确确实实的。感觉随待整理衣甲时双手抖动不耐的问道:“你惊慌什么?”一把取过长矛撩帘走出营帐正迎头碰上行军司马赵景云。
赵景云边走边理甲胄看见宗政季望走过来忙趋步上前说道:“军侯快遣人将派往前营的兵马追回来。”
“敌军忧营何需如此惊惶失措?”
“我五千军峙守东峡口不参加西峡口的战斗也不会对远在甘棠的青焰军造成威胁徐汝愚可需费尽心机疲之扰之?虽是小股青焰军忧营军侯也要防备啊。”
宗政季望心里犹豫:要从西峡口宗政荀达那里讨得军令调动正赶往前营的六千精锐要大费周章;虽说能够擅权直接将六千精锐截回来若是最终虚惊一场不仅落下笑柄还会被族兄所忌。
宗政季望摇了摇头说道:“小心戒备就是西峡口战事吃力这六千精锐轻易动不得。”
赵景云见宗政季望不甚在意急忙说道:“徐汝愚在闽中山里藏一万青焰军也不是不可能。末将以为前营封锁漳州通往永嘉堡的路途殊为不当。我军退守到西峡口里面将漳州通往永嘉堡的路让出来不禁防御面要小得多还能窥视漳州通往永嘉堡的道路。这种情形之下青焰军唯有从永嘉堡撤军而不可能继续增兵永嘉堡。”
宗政季望心里一动冯远程率领青焰军在西峡口动的猛烈攻势将南闽众人的思路局限在封锁与打通前往永嘉堡的路途上而忽视掉更好的选择。前营主力若退守到西峡口里窥测漳州与永嘉堡之间的路途则更加主动可选择的战法也多。
赵景云见宗政季望垂头思索解释道:“大股青焰军前往永嘉堡不难但是粮食如何通得过去?我军只要掐住永嘉堡的粮路就不怕永嘉堡有失。徐汝愚若真敢大肆增兵永嘉堡我军也可以驱兵复夺前营壁垒将这路青焰军困在永嘉堡里这比直接攻打青焰军要好一些。”
宗政季望抬头去看赵景云却无揶揄神色心想此时也无胆出言讥讽自己想起数日来与青焰军的战斗不得不承认:青焰军的战力要强过南闽卫军不然也不用继续向西峡口的前营增兵了。
“你建议好是好不过普济已经出兵再采取如此保守的战法难免遭人诟病。”
赵景云愣在那里没有想到宗政季望这么随意的打自己眼望着扰营的青焰军渐渐退却再无理由劝谏于是说道:“徐汝愚总不得不防军侯请让末将亲率斥候出营打探。”
宗政季望惊诧的望着这个刚刚提上来的行军司马见识与修为却相当称职只是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此时竟然提出亲自出营斥候敌情烦他罗嗦挥了挥手说道:“你觉得不麻烦的话就去吧。”
赵景云回营帐里匆忙将随身物品收拾停当就持着令符来到兵营里。
赵族在南闽属于不入流的世家自己能在南闽军中出任哨尉已是相当努力得来结果自己率领的这哨卫军大都是族中子弟若真的在大战受损不出几年赵氏宗族就要消籍了。
宗政季望也不疑他见他开了口就将调动这哨卫军的令符给了他。
赵俊是赵景云的族弟俩人年龄相仿都是弱冠之年。赵景云提为行军司马赵俊接替他出任哨尉职。
赵俊见赵影云领队折道向南行进行进之完全不似在收索敌情心中惊诧待要开口问他却让他先一步堵话头。
“后营情况不大妙军侯听不进我的谏言。明日如果无事我们返回营中就是。”
梁宝又遣了三批小股部队忧袭敌营待到凌晨人畜最困的时候才动真正的攻势。先由李逸率领五千从东面攻进敌营待要敌军注意都被吸引到东面自己则率领余下的五千精锐从北面攻入。
南闽后营的五千卫军十数日一直与青焰军缠战屡屡受挫士气本就不振今夜又屡遭袭忧人疲马乏哪里挡得住两倍于己的青焰军凶于虎狼的攻击支持到天蒙蒙亮就全线告溃。
宗政荀达策马赶到这里只看到无数的溃兵从峡口涌进。忙下令:“弓弩手无差别攻击。”
如蝗的箭雨将迎面冲来的溃兵逼到两侧不虞冲溃援军阵形但是援军被阻在那里不得前进半步。
宗政荀达率领十多名精卫飞身掠上悬壁借着熹微的晨光看着青焰军正从后营营垒向峡里缓缓推进心中大骂但也知道虎吞峡的西侧让青焰军封死了。
低头看见宗政季望飞掠过来气不打一来丹息运出手中的马鞭陡然通直如剑直向他刺去。
宗政季望心中大骇只是自己若在空中无法转息移位眼睁睁看着鞭梢抵到胸口上来。
宗政荀达看着他眼中将死的惶然左手微抖马鞭斜过一线刺入宗政季望的左肩反手甩鞭卷过宗政季望的颈项在他下坠之时用力扯到自己身边丢到悬岩上口里骂道:“东峡后营事关我军后路就一个时辰你就丢了后营要地。”
宗政季望呆坐在悬岩上也忘了辩解心中只想:他刚刚真想杀了我。
宗政荀达见失魂落魄如厮心中起了烦厌挥了挥手让身边的精卫将他带下去皱起眉头望着后营的方向。
心中只想徐汝愚此计好毒军中只有半个月余粮但是半个月的时候能够改变一切吗?此时定要坚守西峡前营决计不能让这里的青焰军与漳州的青焰军汇合到一处不然这三万二千卫军凶多吉少。只是又要坚守西峡前营又要去攻永嘉堡不免兵力捉襟见绌心中只有企望颜卿义率领着一万精锐没有异心也希望公良友琴能迅遣攻夺东峡后营。
只是徐汝愚设下这个巨大的套子难保他没有后计。
宗政荀达颓然领着援军原路返回前营宗政衢看着他的神色心里骇然:完了被困在这里了。
宗政荀达看着诸将面如死灰骂道:“何故作如丧考妣状永嘉堡只有五千疲弱南北围有我南闽四万大军。虎吞峡虽有一万青焰军峙守但普济四万精锐不出三日就能抵达那里徐汝愚既然敢与我南闽死斗诸公何故先泄了志气?“
第二章 良骥相附
赵景云站在闽中山东麓的一座矮峰上观看了东峡口后营的一切。
从东面劫营进攻的青焰军将后营卫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随后从北面进攻的青焰军几乎没遇到有效的抵抗将一部分溃兵逼入狭窄的虎吞峡里阻止宗政荀达的援兵向后营营垒逼近。
待溃兵散开宗政荀达不得不接受虎吞峡东峡口完全被青焰军封锁的事实。
梁宝的战法虽然保守但是十分有效完成既定的作战意图也不贪功轻进。
赵景云禁不住心想:若是自己来替梁宝指挥这场战斗说不定会乘着南闽卫军正处混乱之中大胆向虎吞峡挺进有效大量的消灭南闽卫军以此缓解后期战役的压力。但是也要冒与宗政荀达率领过来的援军纠缠在一起的风险。
待看到东峡口再无悬念赵景云飞身没入南面的密林一百多名族中子弟正等候在那里。心里虽然对徐汝愚为人十分仰慕但是南闽局势错综复杂自己也无法断然决定家族的命远只想领着一百多名子弟返回族地以观局势。
梁宝占据东峡后营之后派遣数支精锐的青焰军追击向南溃逃的南闽卫军。
赵景云率领幸免的族兵随着溃兵一路向南逃窜行了一日到了泉州府龙泉境内现追击的青焰军并没有停下步伐向后收缩大违青焰军以往的战法。
赵氏族地是泉州东北台地平原上的一座滨海的村寨族人亦渔亦耕;转道通往东南族地的路途说不定会遇上小股成建制的青焰军赵景云只得暂时寻地隐掩起来。
赵景云领着族中子弟一处山谷中隐蔽了两天两夜除去最先躲过的青焰军追击部队还有两批约五十人的青焰军插着山谷的边缘向南行进。
赵景云心中知道青焰军此时已不只是简单的追击溃军徐汝愚必有其他的目的。
赵景云未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只觉得四周簌簌微响似有是幼兽从树林中极穿过。
未及下令众人寻地掩蔽只见一个身形颀硕的中年人持剑横立在自己身前。赵俊拔出配刃将刀鞘丢到一旁的草地上作势就要冲上前去。
四里下杀气逼人此人能站出现身说道周围已经布置停当。虽然一路上赵景云都十分的谨慎还是躲不过青焰军对此地的收搜。
赵景云伸手将赵俊拦下望着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说道:“青焰军不滥杀无辜他们不会为难我们。”
在青焰军的穷追猛打下东峡后营向南溃逃到的卫军连最小的伍建制都被打散敖方随上一批收搜人马经过此处就现山谷中的异常赵景云率领的一哨人马不仅保持完整的建制还躲过两波青焰军对此处的收搜。敖方只当南闽方面出动的斥候不敢打草惊蛇不动声色的潜回大营向徐汝愚禀明之后再率领军中精英悄悄将这里围了起来。
正要下诛杀令时却听眼前的年青人如此说敖方不由欣赏起这人的胆色来挥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暂缓行动飘身落到赵景云身前的岩石上说道:“南闽卫军与普济海盗相勾结又怎能说是无辜?”
“与普济勾结的不过宗政一族我们不过胁裹其中、生死求存难道青凤将军要我们这样的普通兵牟为漳台的惨剧负责?”
秘密行军最忌消息泄露溃兵凶恶比盗匪有过之而无不及山民村夫遥见溃兵途经于此早就先一步四散溃逃青焰军分出数十批小股精锐追击溃兵并约束溃兵逃跑的方向急于奔命的南闽溃兵就这样替青焰军主力扫清了前往目的地的路途。
即使如此青焰军还继续遣出数批精锐清扫路上遗民溃兵布置可谓细致。
南闽与普济的将领视野都被吸引在虎吞峡哪里会现这其中的微妙。
徐汝愚虽然不是嗜杀之人但是事关南闽会战的大计而且自己一行都是南闽的卫军赵景云也没把握放下兵刃会保存性命。
敖方浑不在意的站在赵景云的面前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青年拿着短刃的手微微颤抖嘴角微微上牵冷声说道:“但看一路上溃兵如匪烧杀奸掠无所不为即使无辜也有限得很。只是一路上你们这百多人能保持完整的建制看起来有些能耐。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我们青焰军没有嗜杀的传统。”
敖方粗葛布衣枯槁的面容久历风霜却是他眼中的直透人心的寒芒与身上散出来的亭渊气势让赵景云知道他在青焰军中的地位不会低。与赵俊相视一眼看得出他眼里的茫然族中子弟也都紧盯着自己迟疑片晌沉声说道:“撤刃。”
露出听天由命的神色站前半步由眼前的中年人将自己禁制起来。
周世隆独臂髯须在青焰军诸将甚是好认。赵景云看着周世隆领着一彪人马走出树林心里一动问道:“青凤将军可在军中?”
敖方将明显修练丹息的赵景云、赵俊等数人禁制住转身便要离开听见赵景云如此一问诧然的掉过头来问道:“你还知道什么?”语气之冷不禁让人怀疑稍有迟疑便会遭他杀手。
敖方见他目光落在周世隆身上哂然一笑。甘棠之战过后周世隆俨然是徐汝愚的近卫长敌将从他身上猜出徐汝愚在军中也不奇怪。还是不敢大意利如寒刃的目光盯着赵景云的脸上看他有何解释。
赵景云心中虽然想见徐汝愚但是直言相求未免遭他轻视星眸微敛却没有避过敖方的凌厉的目光淡然说道:“猜到青凤将军在这里又有何难?我还知道青焰军此来是奔泉州而去的。”
敖方疑云骤生左手疾探出似乎忽视了他与赵景云这前的距离。赵景云只来得看见眼前极淡的一线影子向自己袭来下意识要沉肩避开只觉肩上井关穴传来剧痛。
敖方冷声说道:“你不挣扎便无事。”转头吩咐周世隆“你将他们缚住如有变故不需留情我带他先去见汝愚。”
赵景云不由生出悔意青焰军秘密行军最忌别人猜其意图所在如果不能打消徐汝愚心中的疑虑自己与赵俊等人如何能够保全性命。让眼前这人抓住左肩穿林越岭如覆平地心中忐忑难安。
山**中逶迤近里许的行军行列如巨龙漫卷过闽中山东南麓的坡地。
徐汝愚牵着马走在行列的中后部看着敖方带着一个丹息被禁制住的南闽将领过来心里微讶走上前来说道:“敖方叔可是出了意外?”
敖方笑道:“倒没有别的只是这人猜出我们是奔泉州的。”
“哦”徐汝愚诧异的审视赵景云观他身上饰甲不过是南闽卫军一名中级将领一身修为或许在同侪中极为出色但是在敖方眼中实没有如此必要如此临大敌。
敖方在演武堂众教习中身居次席一身修为只居蒙亦之后青焰军极少有将领能及得上他的。
赵景云丹息受制多时让敖方带着极奔行了一路这时让他放下来只觉得双脚生出麻痹瘫软欲跌忽有一股柔力卷来托住自己的身体抬头看见徐汝愚的淡定的目光似要看进自己的心里去。
徐汝愚回头看向屠文雍说道:“请郑公过来一下。”
郑梦淮对南闽情形极熟悉有他在场不惧眼前此人胡说八道。
郑梦淮听到有敌将猜到我军意图也是吃了一惊急忙赶过来。
徐汝愚望着赵景云哂然笑道:“南闽军中果然不乏见识卓越之辈敢问你的姓名?”
“泉州赵景云泉州福田人此前任南闽卫军后营行军司马前夜主动请缨出营侦查此后一路随溃军南下在此无意得遇青风将军乃是景云之幸。”
徐汝愚看了敖方、郑梦淮等人神色间都略带紧张轻笑了起来说道:“看到你却是我们的不幸你不见我军的一干大将都因为你的到来紧张了许多?”
赵景云微微一愣本要吐露一番见解但听徐汝愚话中的意思却是责备他危言耸听一时不知如何答话才好。
徐汝愚继续说道:“我见过你半个月前宗政季望陷在我军围中那时你就站在他的身侧他能逃脱是不是你献的策?”
只要有微光徐汝愚的视界就不会受多大影响那夜虽然隔得远但也看清宗政季望身边诸将的轮廓见他能如此肯定自己此行是奔泉州而去心里一动便试探的说出上述一番话来。
赵景云此时哪有胆量去察看徐汝愚的神色见他这么说只当他真的认出自己来了心里更加不安咬牙点头承认说道:“那时景云视宗政为主自然要极力维护主上的安危。不瞒青凤将军青焰军袭击后营时景云已有察觉奈何宗政季望一意孤行不纳我言。我只得率领族中子弟请求出营斥候以避覆巢之祸。”
屠文雍倒吸一口凉气料不到眼前这人能这份能耐对他避祸的行为却有不屑说道:“却是个知道独善其身的人物。”
赵景云已能猜出青焰军在场诸将的身分屠文雍位居校尉参军但是他在徐汝愚心目中比寻常校尉还要重要一些岂能让他这的评语断定自己争言道:“宗政与普济勾结景云因家族之累胁裹其中已是无奈生死关头弃不义而存身景云以为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屠文雍料不得他言语如此尖利欲要再出言讽刺却见郑梦淮微微摇了摇头心里一惊心想:与他相辩下去在大人看来不过是意气之争。冷哼一声不再出言对郑梦淮及时提醒自己心生感激。
徐汝愚不理旁人的心思星眸注视着赵景云说道:“你何时猜出我军欲往泉州的南闽军中可有人也生这样的猜测。”
赵景云在徐汝愚目光的逼视下心里微怯摇了摇头说道:“我与族中子弟随溃兵南下见青焰军穷追不舍寻了一处地方藏起来只希望避过青焰军的追击部队再返回族地但见青焰军屡屡派出收搜部队才有这样的猜测事先万万料不到青凤将军的奇思妙策。”
徐汝愚转过着望了郑梦淮一眼眼中征询之意一目了然。
郑梦淮说道:“宗政荀达不是个有急智的人却又相当自负我军的意图应当没有暴露的可能。”
徐汝愚说道:“南闽未必无人看透。梁宝袭东峡后营得手我军在南闽的兵力就清楚了然我率领的一万精锐只有三处可去其一回师漳台拒普济海匪其二绕过闽中山的南端对永嘉堡南面的颜卿义军进行打击其三直捣黄龙奔袭泉州。”说罢望向赵景云问道:“你为何断定我军是前往泉州而不是奔颜卿义军而去?”
“青凤将军若意在永嘉堡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
徐汝愚畅快的笑了起来指着赵景云说道:“果真是英俊人物。”随即敛起笑容肃然说道:“你适才说弃不义而存身那我问你可愿循义而为之?”却不耐赵景云回答一丝丹息隔空传过去解了他的禁制。
赵景云如何不愿翻身跪地恳声说道:“景云愿附主公骥尾循义而为。”
徐汝愚走上前去将他从地上扶起说道:“你暂留在我中军帐中参议军事你族中子弟我一并编入后军日后去留可由他们再选择一次你看这样如何?”
赵景云说道:“南闽男儿都慕主公父子义行哪有不愿追附的?”
郑梦淮说道:“恭贺汝愚喜得俊杰相附是否通知世隆也来与景云相识。”
周世隆对南闽卫军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虽说律于严令不会杀俘但是虐俘的事却是极可能做出来的徐汝愚对赵景云颇为看重周世隆真要对赵景云的族人做出什么难堪的事来日后两相只怕难处。
徐汝愚点头应允令身边的精卫去通知周世隆。
过了片刻明昔、周世隆、赵俊从前军赶了过来。
第三章 景云论战
明昔、周世隆、赵俊三人策马来到中军行列见班照邻亦从后军赶来。
明昔心想:先生对这个赵景云颇为看重。
赵景云骑着一匹形硕体健的牡马与徐汝愚并肩而行郑梦淮、屠文雍等人稍稍落在后面。
徐汝愚指着明昔跟赵景云说道:“即墨明昔我宿卫军的主将。”
明昔是青焰军最主要的将领之一赵景云不知徐汝愚为何唤他即墨明昔不敢怠慢忙翻身下马上前相拜。
即墨明昔见徐汝愚当众恢复他的姓氏知道禁口令从此解除心神激荡对赵景云微微颔算是打过照面下马趋步走到徐汝愚面前问道:“先生决心组建青凤将军府?”
徐汝愚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政事堂主政务青凤将军府辖军事这都是当初就有的想法此役过后就会着手筹措。”
即墨明昔斜瞥了赵景云一眼说道:“赵将军曾说:先生若意在永嘉堡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看来赵将军颇识先生的心怀先生是要将赵将军留在身边?”见徐汝愚笑而不语微叹道:“骁卫军有校尉参军屠文雍我宿卫军要落在他后了。”
徐汝愚说道:“参议军事将设为虚衔便于政事堂诸公参与军事青凤将军府另设将职文雍也要抽调过去。”
屠文雍心想:明昔将军也知道赵景云的那句话正中大人的胸怀。见徐汝愚有意将自己调掉青凤将军府自然按下住心中的得意。策马落在后面免得让人看见嫌他轻浮。
周世隆虽然听精卫复述过赵景云与众人之间的对话却不大明白其意策马落在后面小声询问郑梦淮究竟有何玄机。
周世隆在此之前只是一员中级将领无暇接触到战略层面上的东西。郑梦淮对他期望也高自是知无不言说道:“我这一路青焰军有三处可去回师漳台拒普济海匪;绕过闽中山的南端对永嘉堡南面的颜卿义军进行打击;奔袭泉州。”
周世隆说道:“三择其一此时我军又行到此地赵景云猜测大人的用意在泉州而非永嘉堡也不是什么难事?”
郑梦淮微微轻叹看见徐汝愚回头望过来双肢轻夹马腹与周世隆一并驱马上前。
徐汝愚笑道:“世隆不如听景云亲自来解释。”
赵景云与徐汝愚刚刚一席话如打哑谜只有明昔、郑梦淮、屠文雍、敖方三五人明白其意其他将领都云里雾中对徐汝愚如此礼遇赵景云心中略有不服。
赵景云见中军诸将都拥围过来稍理思绪说道:“永嘉堡的正面地势开阔低岭绵连利决战而不利围歼我军绕过闽中山南麓对永嘉堡南面的颜卿义军进行攻击至多是将颜卿义军驱逐出闽中山西南麓地区。”
周世隆说道:“颜卿义军离开闽中山西南麓我军则解永嘉堡之围将三万余南闽卫军死死围困永嘉堡、虎吞峡、漳州城三地之间。这样的战果难道不让人心动?”
赵景云说道:“宗政荀达见永嘉堡不可攻就会从虎吞峡方向突围我军在虎吞东峡口依据简陋的壁垒就是能抵挡住伤亡也必然惨重其不利一也普济海匪已从漳台登6即使我军可从漳州城调遣一定的兵力进入漳台但是无法完全解除普济海匪对虎吞峡东峡营垒侧翼的威胁其不利二也;如果宗政荀达见围不可解放弃三万卫军只身返泉州其不利三也。”
班照邻对他分析的前两点甚是赞同待遇他最后一句竟将宗政荀达脱逃也煞有其事的说出来颇为不解问道:“宗政荀达只身脱逃又怎能说不利我军?”
周世隆也是此意定睛看着赵景云看他如何辩解。
赵景云哂然一笑说道:“大人非嗜杀之人若不能解民之倒悬便是屠敌十万也不为也。”
郑梦淮与屠文雍相视一眼见他眼中与自己一般隐有震撼心想:此子好生了得所幸不为宗政荀达重用。
屠文雍心想:大人年少沉稳世所罕见但是听了这句话心里还是受用的。
赵景云看着徐汝愚星眸中敛起的笑意继续说道:“我军便是尽俘南闽三万卫军而这三万战俘就会成为我军继续南前的牵制并且无法忽视普济海匪在侧翼的威胁我军只能在永嘉堡整顿以待时机。宗政家在凤竹、莆田等地尚有精兵四万泉州诸港驻有水军两万宗政荀达完全可以集结现有兵力收缩防线。最关键的是我军在永嘉堡贻误时机宗政荀达完全可以利这段时间对南闽世家的势力进行严厉而有效的整合重新恢复战力。南闽世家历来都是以宗政、颜氏两族为主导仅仅消灭三万卫军还动不了宗政家在南闽的根本南闽政局依旧会被宗政、颜氏两族主导。或许颜氏与宗政两族的势力对比有所变动但对青焰军却是无益。若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占领永嘉堡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徐汝愚赞许道:“善才天造景云附我可谓天赐。”
赵景云诚惶诚恐的说道:“若非看到大人领军潜到此处景云是万万看不透的景云难及大人与诸公的万一。便是现在景云依旧有诸多事不明白。”
徐汝愚说道:“你在我中军参议军事可知闻军机如有不明自可问来。”
徐汝愚一句话定下自己可知闻军机的核心身份赵景云感慨万千以前在南闽军中出任低级将职没有晋升的机会却也不将别人放在眼中便是徐汝愚崛起清江以为不过是他乘时运而起虽然仰慕其人也有限得很此时实实在在的折服他的心襟之下心想:便是这样的主公才值得我追随一生。心情激荡却一时不知从何处问起。
郑梦淮最能识人见赵景云这种情状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景云心中有数点不解其一我军如何在闽中山隐兵万余;其二为何此处看不到后军踪迹;其三我军如何解决普济海匪的侧翼威胁;其四众人对奔袭泉州有几成把握。”
赵景云见郑梦淮道出心中所想惊诧之余也知道郑梦淮是警示自己莫要轻视青焰军诸人。徐行当年评南闽诸杰郑梦淮位居第一自然不容自己小窥并且他在徐汝愚心中的地位极高赵景云恭敬说道:“景云受教。”
郑梦淮轻笑道:“东阳堡西北武陵山中看似密林障蔽但是再进山里许则有一条新辟通道此乃去年役八万民众历时半年筑成宗政荀达只当清江出兵到达漳台必须通过大漳溪通道。后来漳台兵力增加他就会以为去年迁往漳台的一万五千民众是青焰军主力去除甘棠堡的五千兵力宗政荀达当然以为我军进入闽中山东麓的兵力只有一万而识不破我军的减灶增兵之计。”
赵景云叹道:“好计景云识不破。”
郑梦淮继续说道:“我军万余分兵二千追击南闽溃兵实为主力开路也是真正的前军中军六千就在此地;后军四千在侧后二十里处。行军虽然掩蔽但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万一被泉州方向的侦骑现行踪前军就会与后军合并全力向永嘉堡突破以为疑兵掩护中军主力继续奔袭泉州。”
赵景云默想片刻说道:“景云以为进入泉州百里以内前军依然应该集结向永嘉堡而去一为疑兵二来可以缓解永嘉堡的压力。”
徐汝愚忽然笑了起来赵景云不知莫名其故侧头却见徐汝愚笑盈盈的望着屠文雍心知与屠文雍有关。
徐汝愚戟指着屠文雍笑道:“此计他今晨说给我听他只当无人能想到得意到现在不料景云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屠文雍老脸微红辩道:“文雍何曾有得意时大人构陷?”
徐汝愚笑道:“我哪需要编排你?好了好了此计的功劳由你独占可好?”随即跟敖方说道:“敖方叔你与世隆赶到前军去吧以闽水为界摆脱溃兵虚兵五千迅向西穿插寻机扰袭颜卿义军。”
敖方与周世隆领命离去班照邻也返回后军之中。赵景云、屠文雍、郑梦淮、即墨明昔一同留在中军。
徐汝愚说道:“景云还有两点不解郑公一并解释给他听吧。”
郑梦淮说道:“宗政成为南闽王族与南闽众世家有约如遇外敌相侵可征世家私兵以充卫军。然而南闽兴兵事已有月余然而南闽卫军兵力毫无增加可知宗政尽失人心。我们早在年初就有这样的预料所以才精心布局动南闽会战。雍扬世家以商兴又经东海战乱兼并田地、豢养私兵的规模都远远无法与泉州、莆田相比但是雍扬世家私兵乃有三万之巨由此可知南闽私兵不下十万如果宗政荀达真能将这部分兵力掌握清江在两年之内没有实力与之抗衡。”
赵景云知道郑梦淮所言离实情不远。
赵氏一族宗族只有三百余人附民一千两百余人治武艺修军事的成年男子不下二百除了随自已充入卫军的一百人族里还有私兵一百余人。南闽像福田赵氏的世家不知凡几私兵十万算得上保守的估计。
徐汝愚笑道:“我自家知道自家事南闽中小世家不支持宗政荀达却也不会欢迎我。南闽世家大抵希望我与宗政荀达斗得个两败俱伤才合他们的心意。”
赵景云心想:天下盛传置县策出自徐行之手徐汝愚又在雍扬、清江大肆推行置县策南闽世家虽然忌讳宗政荀达的心狠手辣却也不希望徐汝愚入主南闽剥夺南闽世家宗族的特权所以在南闽卫战的初期选择骑墙观望的态度。
徐汝愚说道:“南闽会战的初期目的在于漳州、龙岩两地。既然普济海匪登6已成定局我才调转视野着手颠覆宗政、颜氏两族对南闽大地的统治。世人都言:普济海匪登6漳台对我青焰军极为不利我却知道这是予我天大的机会。”
徐汝愚轻吐此言极目望向远处言语间透着的庞然自信感染周遭诸将。
赵景云微微一叹说道:“景云身为福田赵族嫡子自有体会。普济海匪登6之前南闽世家莫不希望宗政家与我军两败俱伤但是普济海匪登6之后南闽世家却希望我军与宗政家至少有一方能保存实力来抗拒普济海匪可能对南闽的侵袭。”
徐汝愚笑道:“在南闽世家眼中我徐汝愚不是心胸开阔的人我倒不怕做这样的人。”
赵景云心想:若无南闽众世家的支持就是奇袭夺得泉州城也无法颠覆南闽的政权泉州、凤竹、莆田、漳州大城十余座泉州城深悬其中南闽众世家完全可以在别的大城中推选新的王族领导南闽众世家以抗拒《置县策》对南闽世家宗族制度的颠覆。
郑梦淮说道:“宗政家的主力被困在永嘉堡以北普济海匪四万精兵入侵漳台南闽世家面前呈现了一个极可怖的场景那就是:我军歼灭永嘉堡北面的三万南闽卫军主力以永嘉堡为基地向南推进。闽中山的两处通道大漳溪通道、虎吞峡通道都被我军控制普济海匪不能越过闽中山只得在闽中山的东侧向南推进此时宗政家与颜家势力大弱不足以领导南闽众世家抗拒两家势力的侵吞南闽就会被我青焰军与普济海匪以闽中山为界瓜分。”
赵景云此时完全理解青焰军南闽会战的全面布局说道:“南闽世家不识大人为民解倒悬的胸怀确实会有这样的担忧。如此看来我军奔袭泉州实有八成把握。”
第四章 龙岩世家
四万普济海匪没有在漳台登6而是绕过甘棠湾驶入龙岩东侧的海域占据近岸的几座海岛为据点。六月四日三万普济海匪6续进入龙岩境内在龙岩城东面十余里的一处缓坡上扎下营寨……
公良友琴出乎意料的行动不仅打乱青焰军在漳台的部署也使得龙岩城中的众人感到措手不及惶惶不可终日。
公良友琴灰白间杂的鬓散在风中脸色阴悒的望着三丈余高的龙岩城墙。
龙岩邑丞曾志战战兢兢的进入仿佛不觉生机的普济军营望着一直板着脸的公良友琴鼓起勇气说道:“郡王曾与大帅约定贵军从漳台迂回袭击建安堡而后会师虎吞峡大帅为何会出现在龙岩城外?”
公良友琴冷哼一声含有丹息的哼声直贯曾志耳鼓曾志心头如受重击摇晃了两下差点就站不住。
公良友琴转身剪手而立只留于曾志一个硕大的身影透出的庞然气势却压得曾志喘不过气来。
公良友琴徐徐说来声音竟喑哑得吓人:“还轮不到你来质询我。青焰军冯远程部退入漳州城后就从漳州抽出五千兵力遣到建安堡一带我普济军逐步清除漳台的青焰军也不难只怕宗政荀达捱不到那个时候。你回城只需说:我军过境只要征得足够粮草可保龙岩秋毫无损若是龙岩城拒绝不纳就保不住要城破人亡。”
曾志只觉嘴角微有咸意伸手一抹脸上已是汗水涔涔忙不迭的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是城中局势不同以往还要大帅担搁一些时候。”
公良友琴气势微敛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曾志回答道:“龙岩本是我南闽重镇常年驻军约有一万五千众去年更是达到二万众这都是忠于郡王的精锐龙岩的局势一直为郡王控制但是郡王带走一万五千精锐之后局势就有些不一样了。”
公良友琴阴笑道:“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很好的理由龙岩的世家大概也不希望龙岩城破人亡。”
曾志心想:普济海匪没有要求入城想来这些要求不难办何况还有郡王的密令丁勉臣等人应该不会阻挠。但是策马穿过长而空的城门洞时又没有来由的忐忑起来。
龙岩邑尉丁勉臣锁起眉头说道:“不成龙岩城中存粮也不大足如果悉数拨给公良友琴而公良友琴不如约挥军西进你我怎么办?”
守城的把存粮给了困城的还不是自寻死路?曾志心里动摇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将宗政荀达的密令拿出来望了跪坐在奏案后的龙岩邑都府何州一眼见他的目光正停在自己身上。
“不如先给一批让公良友琴先遣一万军西进。”
丁勉臣冷笑一声说道:“曾大人如有把握说服公良友琴如此那我也没有意见。”
“如何说服不得?”
“冯远程率领五千青焰军日前通过大漳台溪谷出现在建安堡以南地域并且徐汝愚亲率领一万青焰军消失踪迹已有数日闽中山东麓极可藏有三万青焰军公良友琴让徐汝愚咬了不至一遭此时恐怕不敢独军轻入吧。”
公良友琴在抚州就吃过分兵两路一路尽灭的苦头此时只怕不会去冒这个险。何州皱起眉头不输粮普济军不会西进解围给了粮却又怕普济违约反过来攻龙岩。一时不知如何决断只是挥了挥手让两名助手退下去自己留在幽黯的厅堂内思索。
丁勉臣微须白面而立之年额上却刻着数道深皱颧骨隆起下巴狭窄紧抿的双唇淡而薄人看上去显得刚直佝偻着身子身影十分孤寂。脑中让这月来生的事情填满丁勉臣在数名家将拥护下信马由缰、歪歪斜斜的徐徐策马向城西的府宅赶去。
七个月前宗政荀达率领一万五千南闽卫军围攻建安堡三日堡破而屠堡中四千人无一人存活。
宗政荀达率领的一万五千卫军都是宗政家的族兵事先龙岩世家也没有丝毫察觉。当年参与屠杀的一万五千尽数被困在虎吞峡以东不仅如此泉州还有一万七八千的兵马被困在那里。
被困的三万多南闽卫军八成是宗政家的族兵。
青焰突袭西营得手将南闽三万余卫军困在虎吞峡时南闽世家一下子想到漳台惨祸。
徐汝愚若真是要为父亲当年的部属复仇的话这三万卫军怕是不会有多少人能够出来。
以前南闽世家还以为永嘉堡的防守空虚不足虑现在却都猜徐汝愚在永嘉堡设下无中生有的计策待到南闽卫军真去攻永嘉堡势必会受到顽强的抵抗。
南闽众世家这次没有料错永嘉堡不仅有八百堡丁还有清江骑营五百精锐(其中百夷秘营战士二百名)还有一千百夷精锐其他二千五百名新丁也是从十万屯田民中挑选出来的并且经过半年的训练此外还有近万名青壮助防使得小青山上的永嘉堡一线长垒固若金汤。
丁勉臣暗暗计算被困卫军的存粮还能坚持几日心想:或许不需半个月宗政家就要退出南闽的天空了只是如何仅凭一己之力将普济海匪拖在这里半个月?丁勉臣轻轻敲了敲前额俄尔又想:宗政荀达若是果然抛弃被困的三万卫军宗政家在凤竹、莆田还有相当多的兵力泉州水营拥有两万水军也完全归属宗政家所有。
想到这里心中忿恨难平喘气也粗了抬头远远看见父亲的随待站在街中向这边遥望心里一惊暗道:父亲此时有什么要紧事寻我。催马驰到府前将缰绳与马鞭交给门倌问道:“府中生什么事?”
随待说道:“阀上只说让你回来就去见他具体何事也不清楚。”
丁勉臣疾步跨进内宅看见容颜苍老的丁西若恭恭敬敬的行过礼问道:“父亲你让人寻孩儿有何事?”
丁西若说道:“丁家正值生死关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丁勉臣谔然无语心想:父亲怎会猜到我的想法?
丁西若叹道:“你不觉得这半年对我这个父亲太恭敬了吗?当年如果不是我意气之争怎会断了你与郑家丫头的姻缘你今日还没有原谅我吗?”
丁勉臣垂下头低声说道:“孩儿不敢。”
丁西若说道:“当年郑梦淮与我因一式而生岐意争辩无果席间舞剑我百招不过就折在他的上一时顿感颜面无存拂袖而去却忘了我本是去替你提亲的。从此家不相往来使你错过那段姻缘。”
“孩儿早已经忘记了……”
“我本来也以为你忘记了可是前年建安堡惨祸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你忘不了郑家那个为你誓死不嫁的丫头……”
丁勉臣泪垂满面哽咽道:“孩儿是丁家嫡长不可不娶是我负了她是我负了她……”
丁西若长叹若无睁眼望着窗外久久不语。
城墙上的流霞变幻就像不测的人生。若是当年丁、郑两家联姻漳州世家的势力就会拧成一团就不会被宗政荀达一一击破了。虽然这么想却知道一切无法挽回儿子的悲剧是自己一手铸就无可更改。
丁西若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受人之托给你带来一件东西。”
丁勉臣将心中的悲戚藏好随父亲来到东侧的偏厢见屋中暗处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感应到丁氏父子到来站起转身看来一双眼睛在幽昧的房间显得异常明亮。
丁勉臣诧然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又警觉的收住口低声说道:“杨尚?”
来人正是青焰军骁卫校尉、甘棠主将杨尚。杨尚两个月前率领在龙岩城外游击与丁勉臣遥遥打过照面。
杨尚说道:“我受人之托带给丁将军这件东西。”从怀中掏出一方略有褪色的红罗帕来“我家主公去年十月经过刚刚遭屠的建安堡现这方罗帕后来交给郑公郑公让我交给丁将军。”
丁勉臣闭目转过身去那个日日夜夜会出现脑海的明艳面容再次浮现清泪止不住的长流坠下。
杨尚继续说道:“郑公深信丁将军若是知情定然不会让漳台惨祸生。”
丁勉臣茫然望着父亲。
丁西若长叹道:“局势已不容我等世家隔岸观望了从今之后我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你自己决定吧。”
六月六日滨海的龙岩城生了一起火灾龙岩内城中的备粮仓连同周边的刑曹厅、刑椽厅、右狱、户曹厅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龙岩邑都何州、邑丞曾志在数名书吏、百多名扈从的拥护下望着眼前的焦土欲哭无泪。
邑尉丁勉臣掠步过来脸上蒙了一层飞灰衣服染了几片黑迹显然刚火场出来。
丁勉臣说道:“火势有丁西街相隔没有烧到西面去又有内城城墙相隔也没烧着外城的民众只是……”
“只是什么?”何州知道事实如此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丁勉臣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内城丁西街以东在天火中化为尽烬八万余石贮粮都成了焦炭。”
曾志冷笑数声站了出来说道:“纵火点遍布备粮仓周围二十余处丁勉臣你见过这么奇怪的天火没有?”
丁勉臣听曾志如此不客气直呼其名心里腾起恼怒冷声说道:“内城守备森严备粮仓又是重中之重这其中的防备都是何大人一手布置哪里会出什么差池?”
何州沉声喝道:“回府再议。”
曾志望着何州黑沉下来的脸不甘的闭上嘴。
龙岩邑守府的西北角也被卷入大火之中府墙倾塌了一大片何州嘴角抽蓄了数下吁了一口气径直走入军议堂中。
曾志回望一眼只见丁勉臣冷冷的扫过自己一眼就转头看到别处心头一悸心想:丁勉臣定是看出什么了。紧追了几步凑到何州身侧小声说道:“青焰军的密间无法进入内城这其间别有曲折。内城只设官衙、备粮仓、武械库、兵营平民与商贾根本没有可能进入内城青焰军的内间即使渗入内城也有限得很却无法将重兵防守的备粮仓一把火烧得如此彻底。”
“这些还要你来教我?”何州又急又怒斥道“只是军粮尽焚公良友琴又在城下催促如何是好你们倒献上计来?”
丁勉臣在后面说道:“龙岩的乡绅不会坐视不理大人还是不要为军粮愁。”
“可是允诺公良友琴的第一批两万石粮草如何去筹?”
却在这时门外的精卫进入禀报:“城中世家知道烧粮尽毁捐粮千石、猪羊各十头以缓燃眉之急。”
曾志眼前一亮说道:“从可世家急调周转。”
丁勉臣冷哼一声暗忖:曾志到此时还看不清状况?定睛看着何州见他隐约猜到实情却不敢道破腹中冷笑不止。
何州问道:“世家不售若何?”
“军令当前可强征之。”
丁勉臣笑道:“不售自有不售的理由可是曾大人强征得了的。”
曾志欲言何州挥了挥示意他退下。
何州目光扫过丁勉臣说道:“勉臣你丁家是龙岩诸世家之这军粮果真强征不得?”
“若是抵抗青焰军或许可征若是资匪则强征不得。”
“哦?”何州狐疑的审视着丁勉臣神色的细微变化说道“青焰军一万精锐四日前欲下漳台然而得了今日还不见踪迹丁家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丁勉臣哈哈一笑说道:“龙岩总哨是直接向何大人您密呈军情的青焰军的下落该是我丁家向大人您询问才是。何况现在普济海匪就在城外或许他们知道也不一定。不过大人以为勉臣尚无权知闻军机的话自可不提。”
何州神情一肃压低声音说道:“郡王被困虎吞峡东丁家倒底是什么意思?”
丁勉臣敛起笑容眸中寒光如电说道:“普济兵若侵入内6郡王能不能解困还是两说但是龙岩的根基势必会毁于一旦。普济竟可以从漳台登6从建安堡直下虎吞峡欲从龙岩借道则万万不行想让龙岩世家资粮给宿敌更加万万行不得。”
何州心想:这火果真是龙岩世家放的就是烧掉也不愿送给宿敌公良友琴。
以丁家的势力丁勉臣是龙岩邑都府的当然人选不过宗政荀达即位之后将龙岩当为北部防御的重点重兵驻守丁家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弱了结果莆田何家何州出任龙岩邑都府当地势力之丁家只捞到邑尉第三权职。
宗政荀达在执政期间借助普济海匪的力量肆意打击其他世家除了漳台龙岩是匪患最厉害的地区世家凋敝早就怀恨在心。此时宗政荀达与数万精锐被困在虎吞峡、永嘉堡、漳州城之间龙岩世家的势力又重新在龙岩占据上风。
且不论丁勉臣与郑家的秘辛正如徐汝愚所分析的那样龙岩世家宁可青焰军入主漳台也不愿被普济海匪洗掠一空、四野白骨。丁家出头为青焰军振臂呼喝其余世家一呼百应
普济出兵漳台最大问题就是粮草供应。
普济在温岭的贮粮不多进入漳台的普济军若不想大费周折从普济岛运送只得求助龙岩那边。
何州见丁勉臣如此强硬的**裸的表态挡不住心里的寒气一屁股坐到高背太师椅上颓然问道:“你们如此肯定郡王无法从虎吞峡脱困?”
“虎吞峡被封已过去六日普济海匪未曾深入内6一寸泉州未能集兵百人。就是郡王解困又能如何青焰军与南闽卫军两败俱伤最终会便宜了谁?这其中的道理还要勉臣向大人解释吗?”
何州慌忙说道:“公良友琴与郡王早有约议不会违弃的。”
丁勉臣心想:果真如此长叹一声说道:“这理由怕是大人自己也无法信服吧。”顿了顿又说道:“莆田何家与宗政、颜氏并无大多干系大人莫要因为宗政荀达对您的赏识而毁去整个家族的基业。”
何州猛的站起来猛捏剑铗上的机括一泓剑光骤起微茫划向丁勉臣半出鞘的长剑横在他的颈项上恶狠狠说道:“丁家真不知道徐汝愚亲率的一万青焰军在何处?”
第五章 入主泉州
丁勉臣轻笑起来丝毫无惧架在颈脖上的利剑愈笑愈烈颈上肌肉微微颤抖不休。
何州把剑稍向后退了退对他突然演烈的胆色十分不解。
“镗镗镗”十数名精卫不经通报的迈进来见何州把剑架在丁勉臣的脖子上纷纷飞身上前拔出配剑向何州围过来。何州身边的六名亲随扈从剑拔弩张的迎上。
丁勉臣斥道:“何大人是龙岩之尊你们岂能对他如此无礼还不退到一边去?”望着为的健勇青年说道:“孝义我要的东西取回来没有?”
丁孝义掏出一本文册说道:“曾志那厮果真藏有宗政荀达的密令。”无视何州的利剑径直将密令递给丁勉臣。
何州情知大半个龙岩城已在当地世族的掌控之中若无鱼死网破的决心还需双方好好商议暗叹一声将剑收回说道:“郡王密令中说什么?”
丁勉臣愤然说道:“果真不出我所料。”将密令递给何州说道:“何大人你自己看吧。”
何州匆匆看过密令讶道:“郡王真想将龙岩割给公良友琴?”
“这有什么难猜到的宗政荀达若能从虎吞峡脱困也是损失惨重永嘉堡在青焰军手中不由他不收缩防线。在他心中龙岩弃给青焰军还不如弃给普济海匪。如果普济海匪从漳台登6曾志就是有此密令也掀不起风浪但是普济海匪就在城下曾志只要凭此密令调动一营守军龙岩就万劫不复了。”丁勉臣从何州手中取过密令双掌合击那文册化为无数碎片滑落下来淡淡说道:“龙岩世家不得已如此望何大人理解。”
何州失望了片晌只见最后一片纸屑从丁勉臣掌间滑下陡然惊醒过来:“公良友琴想来已经知道龙岩城里的变故勉臣可有应对之策?”
丁勉臣说道:“备粮仓已毁城中存粮尽在世家宗族手中何大人还有他策可寻?”
城中五千守军虽说有半数是自己直接控制但是丁勉臣烧毁备粮仓使得自己再无退路。要么打开城门让普济海匪进城掳夺要么与龙岩世家同仇乱忾抵挡普济海匪。
何州长叹道:“杨尚可愿与我龙岩相互策应以拒普济海匪?”
丁勉臣轻笑起来说道:“青凤将军四日前已亲率一万青焰军精锐向南潜行这消息是杨尚前日亲口说给我听的。”
何州谔然呆立心想:已经到了这地步了?
徐汝愚望着东面的一柱独峰独峰下则是绵延四方、葱葱郁郁的台地平原浑浊雄壮的闽水在独峰处向东南折行而去再过去又是一片连绵的低矮丘陵近海隆起的高山将泉州环抱在一座比甘棠湾大上数倍的海湾里面。
望着独峰上仓促点燃的烽火黑色的烟柱腾跃着刺向天穹徐汝愚轻声说道:“二十九年前父亲也是绕过观音峰向泉州城走去的那时天空还飘着雪。”
“再过一天就是南闽郡王宗政芪的寿筵泉州城里宾客咸集丝竹大盛徐公就是那一天进入泉州城的。那一天林凤率领四千琉求海匪侵入龙岩境内掠夺十日后离去那一次海匪登6龙岩平民伤亡近万。”
徐汝愚还知道娘亲就在那些宾客当中次日将与父亲相遇。
一路轻军潜行偏偏到了泉州城下心里犹豫起来望着身侧的郑梦淮说道:“泉州的民众将会如何看待我?”
郑梦淮慨然说道:“宗政家入主南闽五十余年南闽匪事无一日或绝商贾绝踪、四野荒芜、流民塞途、饿殍盈野今日我青焰军入主南闽南闽百姓当额手相迎。”
徐汝愚轻笑起来说道:“不奢望如此只希望不污了父亲的名声。”转身向即墨明昔说道:“你领前军三千精锐迅穿插到东门与泉州港之间阻止泉州水军进入泉州城中。”向班照邻说道:“你领二千精锐迂回至泉州南门策应前军。”稍顿了顿毅然与郑梦淮说道:“我们就去西门看看吧。”
三路轻军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泉州城急驰而去。
面对突然出现在泉州城下的青焰军泉州陷入巨大的惊惶之中。
宗政凝霜静坐在车厢里四周纱缦垂下四下里纷扰嘈杂的声浪一簇簇的扑涌过来令人窒息。
车驾陷在这里已有好一会了十余名扈众在前面开路。一个流民轻浮的笑着透过软垂的纱缦看出里面坐着的是女眷从后面抓住车厢捋起纱缦就要钻进去。
四周的流民只见一泓寒光透过重重纱缦闪现心头寒意未消只见一颗头颅从纱缦中飞出落到远处接着那具一个没有头颅的尸体从车厢上滚落下来颈血喷涌。
突如其来的尖叫使得长街上的民众陷入更大的惊惶之中。
透过纱缦宗政凝霜古井无波的望着车驾前的扈从问道:“是否整个泉州都陷入这样的混乱下?”
“青焰军的密间在城中四布谣言说普济海匪即将攻城血洗十数万平民失控的向四城涌去第一批到达的四千水营精锐被堵在北门无法支援其他三城。”
宗政凝霜微微叹息:“回府吧。”
一员将佐狠狠抽*动马鞭驱赶堵在路中央的流民望着宗政凝霜的车驾高声呼道:“郡主、郡主……”翻身站到马背上踏着马向前纵去掠过密密麻麻的人头掠身来到车驾前。
宗政凝霜掀起车帘说道:“黄将军你来何事?”
“末将来请郡主去议事堂主持大局。”
“还有什么大局可主持的?青焰军近城三十里才被觉水营援军被困在北门其余三城守卫都是族兵乡勇你指望哪家会出青焰军硬拼?还有这满街的暴民难不成你去跟他们解释徐行之子徐汝愚领着青焰军来攻城了?”
徐汝愚从精卫手中接过巨墨长戈在郑梦淮、赵景云、屠文雍以及百余名精卫的簇拥下徐徐策马来到城楼前两百步处微仰着头注视着巍然雄伟的泉州西门城楼。
西城楼上稀稀落落的守军惊惶的探出女墙望过来。
徐汝愚微侧着头用眼角余光扫过身侧的诸将轻吐一口气振声说道:“宗政荀达即位十年既无德政也无善行与普济勾结陷祸漳州、凤竹生灵涂炭数十万民众离乡奔徙、尸填沟壑两地世家灭族者不知凡几然而泉州、莆田世家、民众也遭牵累十余年劳困不脱惟宗政、颜氏等少数几族从中渔利、醉生梦死。宗政荀达不知修德政为阻我青焰义军竟又引普济海匪四万为祸南闽。失德政者天下诛之诸公为何不打开城楼而拒我于城外?”
稍顿又言:“诸公乃先父泡泽汝愚不想城楼溅血千步诸公追随宗政荀达不过求富贵焉知我处没有富贵可赠予?”
说罢掉转马驰回本阵。
半个时辰过去班照邻遣人来报:南门已开两千青焰军牢牢控制南门只待后援过去就继续向城中推进。
徐汝愚思索片刻对郑梦淮说道:“南门已开西门便不会坚持此处就交于你与文雍负责景云与我去北门。”
泉州水营的四千援军被骚乱的民众堵在北门不得进入城中防守宗政世家若想脱身出城却也只有从北门出去。
徐汝愚领着两千人马奔北门而去远远看见无数的民众从北城纷拥出来隔着滚滚人流一彪人马簇拥着数十乘马车正仓皇向东北的泉州港奔去。
徐汝愚暗恨不已运息注入巨墨长戈戈身泛起幽幽青光斜指天空丹劲脱戈而出隐入空中忽的一声爆雷炸天惊得塞满路途的民众忘却惶张俱惊诧的向这边望来。
徐汝愚振声:“青焰军入境保民各自归家莫要惊惶。”声音中注入丹息远远传去数里不止。
徐汝愚对赵景云说道:“我去东门你领着两千兵马绕到泉州港去。”不待赵景云应答便从马身上跃将出去。
赵景云抬头去看留在眼前的只有一道淡淡的影迹。
即墨明昔率领三千精锐抵达东门片刻就有一路两千余众的水营援军奔袭过来。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明昔令一千精锐监视东城门自己亲率两千精锐陷入混战之中。
徐汝愚从北门赶来那路水营正徐徐后撤。
徐汝愚看着脸上血迹未干的即墨明昔说道:“南门、西门已开留五百人在此监视即可你随我去泉州港。”
赶到泉州东北的一处低岭赵景云率领的两千精锐正与从北门溃逃的水营援军缠战在一起。
四千水营援军阵中杂有宗政亲族阵形混乱兼之士气低靡被两千青焰军打得节节败退。
徐汝愚让明昔率领两千精锐去包抄敌军退路自己站在一处山坡上观察敌情。
敌军阵心护着一架轻驷一位面蒙轻纱的女子站在车不断出指令抵抗青焰军的进逼泉州水营本来处于颓势但是在她的指挥之下竟然保持阵形不乱还徐徐从左侧分出兵力来重新集结成一队横在阵后直指包抄后路的两千青焰军。
徐汝愚望着她晶亮的眼睛心想:南闽何时出了一位谙熟军事的女将?
南闽水营在泉州港有一万驻军若再有援军上岸策应就留不住他们了。
清啸悠长不绝震荡山谷伴着长啸徐汝愚向从处跃下向激战处冲去。
赵景云心知徐汝愚亲自赶来便让身侧将士齐声高呼:“青凤将军。”
青焰军八日来奔袭七百里已是步卒远袭的极限人乏马困此时如注一股新力奋力向敌军杀去。
徐汝愚指着敌阵中心的数十乘马车说道:“宗政亲族俱在其中又不便移动你率领一路尖兵跟我身后。”说罢双手一拧巨墨长戈分为两节一节为戈一节如矛通体如墨注入丹息青光流转摄人魂魄双手一荡如有晚霞从身前流卷开去当在面前的敌军纷纷激飞出去瞬间与己军交错的敌阵就给徐汝愚独力打开一个缺口。
赵景云振手一挥身后百余名精卫涌出缺口并极力将缺口扯裂得更大俄尔又涌入两百精锐。
徐汝愚攻势范围极广跟在他身侧的赵景云几乎没有压力不需片刻已楔入敌阵核心看得见那名蒙纱罗衫女子晶亮的眼睛。
两人夹攻过来徐汝愚左手挥荡将两人拨开看着敌阵中的骏马心想:只要马匹受惊敌阵必乱。挥戈遥指丹劲脱戈而出直袭骏马及马之时一声清响一泓长剑兀然横来将丹劲化去但听清响可是面蒙轻纱的女子身受一击未能将徐汝愚的丹劲悉数化去。
徐汝愚哂然一笑长身而立一戈垂下一戈直指那女子的面门身后青焰军分从他两侧而出向敌阵中的车队袭去。
徐汝愚说道:“车队中尚有孩童你若不立降他们就是覆巢之卵。”
惊马嘶鸣惊马拖曳着马车四散惊驰敌阵瞬间溃散。
宗政凝霜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感触良多微微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徐汝愚抬头见远处的明昔示意有敌接近也顾不得思索眼前女子的异状敛眉说道:“降还是不降?”丹息流转左戈探出直袭她的颈脖短戈激起的劲风掀开她的面纱露出嫣红娇润的双唇来徐汝愚微微一怔长戈却无停顿的贯入她的右胸。
轻纱飞下赵景云讶道:“郡主。”
徐汝愚微微一怔南闽宗政家只有一位内廷册封的郡主便是宗政凝霜算来应是父亲在南闽的故人。徐汝愚见她双唇翕合凝神却听到她说:“死在你的手上已尝我愿。”话音未落眼中的神采已经涣散了。
徐汝愚心里奇怪却无暇多想收拢兵力向明昔汇合。站在高处看见从泉州港方向奔来一彪人马约有四千众离这里不到两里路程。
第六章 泉州水营
站在高处看见从泉州港方向奔来一彪人马约有四千众离这里不到两里路程中军拥悬的旌旗在风中抖动绞在一起看不清是谁的旗号。高悬的大旄下一名红彤阔面的中年将领神情肃穆的望向这边明光铠甲逆着夕阳流霞反射着点点红焰似的光芒。
又一批泉州水营的援军。
徐汝愚皱了皱眉头自己的旌旗在泉州城中跨出数步飞身掠到一块山岩上目光锁视中年将领扬声说道:“徐汝愚今日为南闽除逆来者何人?”
徐汝愚话音刚落那彪人马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现出一丝紊乱。停下步伐前军分成两路左右散开中年将领策马徐徐驰出直至两军的中间才提勒缰绳停了下来虎目射出如电寒芒在徐汝愚的面上逡巡审视如同闷雷似的声音滚过空阔的旷野在徐汝愚耳边炸开:“徐公脱身世家之外以制霸为不义不恋权贵功成而身退天下重之。你今日借讨逆之名行制霸之事敢说继承徐公当年遗志?”
徐汝愚猿身下了高岩在那人百步前站定微侧着身子望着紫岚流霭下的荒原将双戈交于左手垂握右手指着茫茫的空处说道:“天地灾事以兵燹最烈然而天下零离破碎不兴兵事不得解。汝愚小智而大愚对先父遗志却无一日或忘。父亲常言:譬使天下相得再无纷争市井民俗皆如陈年古酒使人陶醉。汝愚不才却也希望:天下相得、再无纷争。”
“天下相得、再无纷争”八字说得清脆决绝声振四野。
即墨明昔心神激荡徐汝愚次宣言他的目光是天下而非东南一隅。南闽众世家站在青焰军这一边南闽的局势就不会逆转。南闽一郡之地的实力未必及得上雍扬一府但是南闽作为清江的战略大后方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只待将普济的势力完全压制住泉州海航重新开通又与中原联络成一片其中的潜力自不待言。
南北以秦岭、淮水一线分野南方数十势力将出现南平旧族、南宁越家、晋阳霍家、东海陈家、青焰军并尊的局面。在东南角地青焰军势力次有了越陈族的可能。
即墨明昔吸了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心情望着高地下徐汝愚略显瘦弱的身躯想起当年在雍扬城头的屹立于飞石箭雨中的萧索背影差异之巨疑非同一人然而其中的萧索却丝毫未改。即墨明昔心想:心中的无奈还是没有因为势力的急剧扩张而稍减。
要尽快的控制并稳定南闽的局势对南闽众世家则要做出更大的让步。
徐汝愚面对闲逸的敌军丝毫不为身后的四千疲军担忧。远处郑梦淮在数十名精卫的拥护下穿过坡谷向这边策来马蹄历历击在四千敌军的心中。前排敌军脸上的惶然清楚落在徐汝愚的眼底。
泉州大局已定。眼前的泉州水营将士不会是来给宗政荀达尽忠的。
徐汝愚说道:“泉州水营乃是先父一手造就心里希望泉州水营抵抗海匪、保土安民然而十多年来只是在泉州西南的海面游弋未曾与为患南闽的普济海匪一战。诚然过去十余年泉州水营为宗政荀达所累但是现在诸位为何还要为宗政荀达举起手中的刀枪?”
郑梦淮策马来到徐汝愚身侧喝道:“山阳徐公当年的恩义你都忘了吗?难道你要下令让徐公当年打造的泉州水营精锐碾过我与汝愚的胸膛吗?”
洛山阳泉州水营左营统制时年四十六徐行组建泉州水营他还是徐行在泉州水营的亲卫哨尉。
洛山阳说道:“徐公当年的恩义山阳无日或忘山阳只是要问一个明白。”
徐汝愚说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青焰军奔袭泉州得手打得宗政荀达、公良友琴措手不及但是青焰军要完全控制南闽却非易事你有什么应对?”
徐汝愚说道:“南闽世家的中立态度是动南闽会战的前提奔袭泉州则是看到南闽世家对宗政、颜代两族的彻底失望。南闽世家才是决定性的力量即使到了南闽会战的后期也不例外重新稳定南闽局势也离不开南闽世家的力量。洛将军似乎还不知道普济海匪现在被龙岩守军拒在城东不得西进。”
洛山阳暗叹一声心想:若非宗政荀达离心离德徐汝愚仅凭一万青焰军如何得手?龙岩丁族这么早就投附青焰军大概是郑梦淮的功劳。
郑梦淮身居南闽四杰之战功卓著年青时心傲气盛性子刚烈常有意气之争近年来才缓过来特别经历漳台惨剧性格变得内敛柔韧。
洛山阳却不知道对龙岩丁家在形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就甘为青焰军驱使心里奇怪。
心里虽然奇怪却不怀疑徐汝愚生造虎吞峡困着三万南闽卫军若无妥策徐汝愚不会行险奔袭泉州的。
洛山阳翻身下马将长枪挂到马背上空手向徐汝愚走来推山跪伏在青湿的草地上说道:“天下相得再无纷争山阳愿为天下大义追随主公。”
徐汝愚最馋泉州水营。
青焰军水营编制虽有三军但是水营战舰的数量与质量还远远无法与东海水营、普济水营、南平水营相比。静海水营与甘棠水营都是从清江水营抽调战舰与水军使得清江水营的力量大为削弱静海水营远赴普济海域祝家的历阳水营肆无忌惮的封锁清江水道使得雍扬与清江之间的通道堵绝。
徐汝愚躬身扶起洛山阳说道:“汝愚能得洛将军相助南闽大势定矣。泉州水营可用洛将军可愿出任我青焰军校尉为我统辖泉州水营。”
洛山阳再度拜倒恳声道:“鞠躬尽瘁定不辜负主公的厚望。”
即墨明昔、赵景云领着精卫下了高地向这边走来。
徐汝愚说道:“景云率领一千人马收搜宗政亲族勿使逃脱明昔率领大军回城整顿今日夜宴泉州世家明昔你择人着手准备。”侧头向郑梦淮说道:“泉州港可是堪比雍扬港的大港郑公与我一同前往如何?”
洛山阳若非真心来投徐汝愚与郑梦淮岂非身处险境。即墨明昔面有犹豫郑梦淮说道:“何家家主何炯义正在城中相候汝愚是否还是先接见他我随山阳去泉州港也可以的?”
何州在龙岩投附何族自然知道取舍西城就是何炯义领人打开的。
徐汝愚看洛山阳欲言又止脸上隐有愤忿哂然笑道:“何公非是外人我晚间再与他见面泉州港就在前面十多里赶过去晚霞正盛碧海如火烧父亲生前未曾领我涉足南闽却对泉州港的景色赞不绝口。”
郑梦淮知道他不容泉州水营出一点意外冒这样的险也是值得的如今南方各郡就是容雁门、越斐雪要留下徐汝愚也要好好布置一番才行于是不再坚持。
洛山阳转身站起向着坡下的泉州水营将士振臂呼道:“宗政荀达倒行逆施行同匪类上苍不仁犹可诛之何况宗政荀达乎?今日蒙青凤将军不弃我等可以名录青焰军籍替天行道。”
数千人嘶声响应一阵阵声浪在坡谷间震荡。高地上的青焰军受到感染也随之“青凤将军、青凤将军”的高呼起来。
回声震荡郑梦淮说道:“似乎不完全是回声。”
洛山阳侧耳听去隐约听到远处也是此起彼落的呼着“青凤将军”心想:徐汝愚这么快就将泉州城控制住了欣喜的说道:“是泉州城里的民众。”
徐汝愚微微一笑从明昔接过缰强踏着马镫翻身骑上青黑牡马缓缓行到泉州水营阵列中。郑梦淮微微一怔就领着近百名精卫追上徐汝愚。
泉州水营编制两万一万驻泉州港另外一万分别驻在凤竹、龙泉、莆田、义安四地为了完全控制泉州水营宗政芪与宗政荀达将水营将士的家眷悉数迁到泉州。
徐汝愚奔袭泉州得手泉州水营就是不归附徐汝愚也要远远离开徐汝愚的视野免得水营将士临阵倒戈就是这样逃兵也是少不了的。
除了五千水营被击溃其余五千水营将士悉数归附以外还有三百余艘大小战船以及完整的泉州港坞与数千名船坞船师工匠。
在徐汝愚心中泉州今后将偏离中心战场水营的规模维持在五千左右足够管辖龙泉以南义安以东的广阔海域其他都会调到甘棠加强甘棠水营的力量。
洛山阳新近归附从他名下抽调兵力势必生隙。徐汝愚安抚他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冒这个风险但是水营家眷都在泉州被击溃的五千水军可以重新组织起来只是如何开口从洛山阳名下抽调战舰让徐汝愚感到十分为难。
十数艘大翼舰封锁泉州港其他船上除了少数守船将士其他水军一律驻到岸上。然而为了防止陡生变故也为了表明对他的信任徐汝愚让洛山阳留守泉州港营。
洛山阳说道:“大人奔袭泉州时山阳尚不明详情让小儿护着族人来到营中既然大人返回我便让小儿带着族人返回城中希望大人不嫌麻烦。”顿了顿说道:“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大人恩准。”
徐汝愚心想:我既然来到港营自然不会在这样的事让你心中受堵望了郑梦淮一眼说道:“天时已晚妇孺迁徙不便待到明天不迟。至于你的不情之请你先说来听听。”
“山阳替族人谢大关切。山阳当年受徐公教诲才有今日成就山阳希望小儿伯源也有我的幸运让他随侍大人左右得到大人的教诲他日或有成就。”
徐汝愚望着卓立在角隅里的青年穿着浅灰布衫斜挂一柄长剑左右手指节一般粗大可知双手皆善用剑骨健体沉双目晶亮一身修为在南闽青年一代中已属少见。
徐汝愚见他眼中光华欲敛说道:“伯源修行正值紧要关头不宜有太多烦务相扰我的亲卫长不在身边伯源暂时替我统御亲卫待他日再重新授职。”
洛伯源上前长揖说道:“伯源遵命。”语气却是极淡。
洛山阳眉头轻跳当着徐汝愚又无法出口斥责暗叹一声终没有说什么。
郑梦淮看在眼底心想:洛山阳有此佳儿却不让他到南闽卫军积累军功可想他父子相处并不融洽却不知汝愚是一眼看出洛伯源淡漠的性子还是体谅他的修行如此安排。
徐汝愚却不在意辞别洛山阳与郑梦淮、洛伯源领着百余名精卫返回泉州城里。
东门早已闭合赵景云正候在东门忙打开城门迎接徐汝愚一行人说道:“今夜总巡是班将军明昔将军、屠文雍与泉州世家的家主都在郡王府里等着。”
泉州乃是南闽郡治所家业不在泉州势力庞大的世家必有要人在泉州担当官职或斥候消息。何族乃是莆田大族何州出任龙岩邑都府家主何炯义则出任泉州邑丞在泉州城里势力也不弱。
徐汝愚想到郡王府里济济满堂眉头都皱了起来苦笑道:“要不要让他们编好队再去相见?”
赵景云笑道:“屠文雍刚刚过来时两条眉毛已经攒到一处去了大堂里等待接见的世家家主共一百六十七位末将的父亲亦在其列不过内堂相候只有何炯义、董叔达、荆浩、李公麟、秦择端五人明昔将军正在内堂相陪。”
何炯义、董叔达、荆浩、李公麟、秦择端徐汝愚嘴里轻声咀嚼五人的名字侧过头来问郑梦淮:“李公麟可是龙岩李家的人?”
第七章 招抚夜议
郑梦淮说道:“李公麟是李远迹的胞弟擅左手剑却不是左撇子右手持画笔擅人物、花鸟徐公对他的《梅石溪凫图》甚为赞许不过他画那幅画时只有十二岁。”
徐汝愚笑道:“李公麟使出右手剑必能吓人一跳父亲跟我提起过只说他是南闽的神童还拿他的事勉励我。”
赵景云说道:“他现在画的山石峰峦大斧劈皴、奇峭坚实右手持器当为丈戟、关刀之类的长器不过他一直担任文官亦无长器随身。”
郑梦淮心中对他有这样的见解心里相当赞许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向徐汝愚说道:“李公麟年青时名声太盛与李光迹有隙后入泉州为官少有回龙泉的时候。讨逆招抚檄文今夜才会往各地龙泉只怕此时已得到消息我们只当不知其中微妙平常对待李公麟汝愚真要怜惜李公麟之才也要等到南闽局势稳定下来。”
徐汝愚笑而不语侧头向洛伯源问道:“《西园雅集图》可是李公麟的作品?”
洛伯源点点头心里奇怪:徐汝愚对李公麟的来历并不清楚现在却说得出他的一幅不甚著名的作品。
徐汝愚笑道:“幼黎手头曾有幅临摹不过让我不意间拨上了水渍她眉头皱了好久。李公麟若真堪大用我自不能屈他不过我却要先向他求幅画。”
一路上虽然郑梦淮对南闽世家都有说及但是一路上郑梦淮还是择些人着重说给他听不一会儿就到了南闽郡王府。
徐汝愚站在长街上抬头看着扁额上书两个斗大古篆:“闽王”。
宗政成为南闽第一世家是百年间的事新朝创立宗政芪率领南闽众世家遥尊内廷册封为闽王扁额上书的两个古篆还是高祖赐书。
徐汝愚轻轻说道:“摘了。”举步迈过及膝的铁木门槛南闽百年荣光恍然在眼前流逝父亲当年就在这座门槛的外面向当时的南闽郡王陈述平匪条陈而娘亲则站在门槛的里面好奇的打量父亲。
徐汝愚回过神来看见庭下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一起朝他躬身行礼。
徐汝愚只觉乍舌怔了半晌回了半礼算是对这些父执辈的敬意稍停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诸公请到厅堂议事。”
将入内堂徐汝愚停了下来对郑梦淮说道:“郑公去将景云的父亲请入内堂。”
赵景云惶恐的说道:“赵族担不得。”
徐汝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跨入内堂。
赵族在南闽只能算三流的世家若无赵景云的关系大堂之上也无赵族的位置徐汝愚让郑梦淮亲自去请父亲进内堂议事让赵景云心里又惶恐又感激。
何炯义、董叔达、荆浩、李公麟、秦择端数人跟在徐汝愚的身边相互觑视良久还是未能想起徐汝愚身侧的青年将领属于南闽哪一家待郑梦淮领着赵景云的父亲进来只有何炯义认出那人是泉州赵家家主赵宽。
赵宽年过五旬鬓已灰冠整饬几无一根跳丝及履绸衫如水下泄无有一丝折痕可以看出他谨慎至微的性子来。
徐汝愚站起来长揖说道:“赵公连夜从福田赶到城里有教于汝愚路途劳累了。”
赵宽不敢受礼欠着身子待徐汝愚坐回原位才直起身子说道:“老朽不过想亲历盛事蒙青凤将军召见荣幸之至。”
“我请诸公来此便是要共襄盛事赵公熟稔泉州事汝愚冒昧请到内堂商议勿以为怪。”
何炯义瞅见赵宽眼角敛起的笑意心想:赵族属于那种末流的世家对泉州政局并无多大影响徐汝愚将赵宽请到内堂议事并非单纯的显示对赵景云的器重。
何炯义微垂着头眼角余光去打量别人的神情董叔达、李公麟等脸上也有疑虑知道他们心中有着跟自己一样的猜测但是赵族因此获得绝对的展机会却是肯定的想到这里望向赵宽的眼神中不觉掺杂了些许羡慕的意味。
郑梦淮从大堂将赵宽请入内堂众人羡慕的眼神比何炯义来得更明显些郑梦淮静静端正在徐汝愚左手细细比较着何炯义等人的反应。
利用当地急于上升的势力打破原先的势力均衡李公麟暗笑一声赵族因为赵景云得到如此优待此时怕是大堂上众人交头接耳的议题徐汝愚下一步大概就下《召贤文》了将南闽世家优秀的子弟纳入彀中那样南闽世家势力实际上与青焰军的命运就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貌似温和的做法却更有效、更得人心。
李公麟用眼角余光端详徐汝愚瘦削的侧脸心想: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即使有邵海棠、郑梦淮这样的俊杰辅助自身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才赋与悟性。
徐汝愚似有所觉的转过头来看着李公麟稍显狭长的脸颊清俊丰逸、三缕长须、一袭青衫眸光沉静如水早就敛起年少时的不羁有着几分离尘脱俗之姿。
徐汝愚说道:“父亲曾跟汝愚评点南闽英杰对李公赞誉有加然而父亲离开南闽差不多有三十年南闽新一代的英杰人物汝愚却要请教李公了。”
饶是李公麟心如古井听了徐汝愚这席话也要起波澜。李公麟侧着身子微微欠了欠说道:“南闽青年英杰立在大人就有两人。”
徐汝愚望了望分立在左右的洛伯源与赵景云轻笑起来指着赵景云说道:“宗政荀达若能重用景云汝愚未必有机会与诸公在此相会。”
洛伯源在南闽不任职事声名却盛俨然是青年一代中的翘楚李公麟提及赵景云不过是看出徐汝愚对他颇为器重顺水推舟罢了在他的印象之中却没有赵景云这号人物。
看着众人对徐汝愚对赵景云的评价露出惊诧的样子洛伯源的心湖终起波澜眼中流露的不屑却掩不住一丝不甘。
南闽风议的青年才俊与家族的势力万万脱不开关系许多人年少时专事交游利用家族势力与自己的才赋去谋求好的风议获得美名之后再谋官职却比像自己这样的末流世家子弟一步步完全依赖自身的能力晋升要简捷得多。
徐汝愚说这样的话并非完全的赞誉自己赵景云平静的说道:“大人过誉了大人入主南闽是顺天而行宗政荀达就是阻得了一时时间也长不了。南闽俊杰若过江之鲫大人入主南闽俊贤必定甘愿云集大人麾下。”
徐汝愚望向屠文雍说道:“你明日就起草求贤书凡茂才异等不论负俗、泛驾不论高门寒庶俱在此列。”目光缓缓扫过何炯义等人说道:“诸公当有举荐责任莫要忘了。”
何炯义等人连声应允心里却是揣测:徐汝愚致力要让南闽出现新的利益集团打破现有的均衡只怕自己举荐的“俊贤”都会被列入“不纳”的名单之中。
赵景云余光看见李公麟在打量自己装作不知掉头看另一侧却见洛伯源面有不屑的望着自己不以为意的避过洛伯源的目光与郑梦淮一样细细打量堂上诸人的神色。
李公麟知道赵景云是在青焰军南下奔袭的路途中投附徐汝愚的此时随进随出可知其人能耐不同寻常徐汝愚此时的评价并非违心之语。
青焰军奔袭泉州的第三日离泉州还有两百余里路程的时候南闽世家亦有觉察不过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若非如此泉州的军情游侦再弱也不至于等到青焰军离城不足三十里时才觉异常。但是早一日觉青焰军的行踪对泉州城并无实质的帮助宗政世家在泉州可调用的兵力最多的就是泉州水军但是近一半的泉州水军与泉州城里的护城乡勇被宗政荀达的不同政见者所掌握。
即使明知南闽世家最终会背弃宗政荀达但是无法事前勾通徐汝愚孤军深入却是要很大的决心才行。做出奔袭泉州的决定不仅需要彻底的控握全局还要相当勇气才行。
然而去年宗政荀达为阻徐汝愚的势力进入闽北地区采取焦土之策虽然一时得计重挫漳台世家的势力但是负面影响却使宗政一族面临今日的覆灭之灾。
或许徐汝愚真的如赵景云所说的那样“顺天而行”宗政荀达阻得了一时却长久不了。
跟李公麟所想的不同何炯义此时最关心却是徐汝愚在南闽会采取怎样的政策。相对其他郡府的流言南闽世家更相信《置县策》是出自徐行之手。何炯义数人深夜聚集一堂便是要议《置县策》心知青焰军不会在泉州停上多久闽北还有四万南闽卫军与四万普济海匪与青焰军纠缠徐汝愚要控制泉州的局势还要依靠当地的势力;其他各邑的世家也将6续得到青焰军奔袭泉州的消息他们做何选择则依赖于徐汝愚今夜做出的承诺。
何炯义小心翼翼的选择词语说道:“大人入主南闽顺天而行自不待言然而为免其他地方为宗政荀达所乘这讨逆招抚的檄文还是及早出去的好。”
徐汝愚目光飞快的扫过众人停在何炯义的脸上。
何州在龙岩与丁勉臣合力拒匪何族在此事的态度上不得不鲜明一些。
徐汝愚笑了笑说道:“南闽卫军历来都是从世家抽调南闽的世家是否会因此而不堪重负?”
何炯义见徐汝愚直奔要害心想:这怕是徐汝愚的底限了却也不出意料之外但是世家私兵有亲族子弟与附民骁勇的区别何炯义犹豫片许久不知要不要在此时提出来。
郑梦淮看出何炯义眼中的犹豫说道:“宗政一族与普济勾结罪不容赦宗族私产田地将用来屯丁备战为众世家分担重负如有不足将在漳州补齐。南闽私兵与雍扬私兵有所区别雍扬经过东海一役之后私兵多从流民中补充而南闽私兵中最精锐的则是世家亲族子弟其余则是从附民中选取的骁勇。南闽新军将附民骁勇为主世家子弟则可以应征将职。”
漳州将是南闽屯兵的区域宗政一族的私产将入青焰军府库。世家亲族子弟中优秀者可要应征将职附民骁勇与其家眷则要脱离世家宗族的控制。
何炯义迅从郑梦淮温和的语气中捕捉到重点。
董叔达、荆浩、李公麟、秦择端俱是迟疑不决。
赵宽却无这分担扰南闽会战结束之后赵族所得必定要远远大于所失。
徐汝愚见堂上一时无语侧过头来与郑梦淮说道:“百余年前南闽虽为负山带海遐僻之乡但是泉州却是富商大贾往来之会泉州港千舸竞渡、万帆蔽日的荣光今日却没有看到父亲当年取道南宁而下泉州便是要一瞻遗迹后来父亲在雍扬主持政务施行的诸多政策多是旧朝中期的泉州为模本南闽军制在我看不是最要紧的最要是恢复泉州的海航。”
郑梦淮微微一怔接着他的话说道:“泉州海航有三条航线东北航线则要经过温岭、雍扬向北;东南航线经过澎湖、琉求诸岛通向东南大洋的岛国;西南航线经过义安、南宁的龙川、琼州大岛通向交趾等地普济海匪经过两次重挫之后已无力影响澎湖、琉求岛以南的海域泉州海航的东南、西南航线事实上是安全的。”
何炯义见徐汝愚向他望来说道:“郑公谙熟南闽事务所言自不会差。”
徐汝愚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泉州海航并没有断绝过。东北航线、东南航线的海域大部分时间给东大洋的海匪控制所以盛行的是海盗贸易而西南航线因为与南宁越家的交恶只有少数与越家关系良好的世家暗中经行私航贸易。”
何炯义见徐汝愚的目光还停在自己的脸上心中忐忑起来。
天下非议《置县策》惟有南宁越家保持沉默。若是越斐雪与徐汝愚真有什么默契说不定徐汝愚对何家拥有多少条海船都一清二楚。
徐汝愚看中何炯义眼中的惶然目光转向别处继续说道:“海盗贸易与私航的规模只及得上旧朝泉州盛时的百一远远不足以恢复茶马商道。诸公与其讨论如何取消私兵还不如讨论如何恢复泉州海航与茶马商道。”
恢复泉州海航就要极大的遏制与消灭普济势力恢复茶马商道就要与清江联络在一起。徐汝愚不会放弃世家取消私兵的要求一番谈话不过是要南闽世家目光放得更远一些。
宗政一族统辖南闽以来除了颜氏别的世家再无独占一邑的势力即使拥有私兵也无割据地方的实力取消私兵虽然剥夺世家兵权但对南闽世家的势力打击却不大。何炯义等人此时犹豫不过是为接下来的政制谈判争取筹码。
徐汝愚微微敛起双眸说道:“泉州沿闽水而上绕过闽中山南麓经永嘉堡、漳州城、武陵城、青枫峡而入武陵山沿溧水而入清江而入江水通达各处。所以从泉州至青枫峡一线需设府县分别泉州府、永嘉府、东阳府其他各地府县制隔置不议。泉州府包含泉州邑全部、闽邑东北部地区。”
施行府县制的三处地域永嘉府与漳州其实就是青焰军目前控制的闽北地区泉州府原是宗政一族的辖地现在也被徐汝愚出兵占领徐汝愚在青焰军的直接控制区域实行府县制没有侵犯别的世家的利益何炯义等人无法出言反对脸上却是从未有的犹豫。
泉州沿闽水而上绕过闽中山南麓经永嘉堡、漳州城、武陵城至青枫峡其实是南闽的轴心区域青焰军只要牢牢控制这条线就控制了整个南闽郡。如果泉州海航与茶马商道恢复这条轴心线的控制力将会更大。
南闽人丁稀少仅仅泉州一邑的人丁就占了整个南闽的四分之一只待南闽局势稳定徐汝愚就会大举向漳州、永嘉两地迁徙流民南闽人口只要恢复到三百万徐汝愚直接控制的中轴线上的人口就会占到一半。军权也在徐汝愚手中若是那时徐汝愚要在别处也推行《府县制》南闽世家再无实力阻挠了。
郑梦淮见诸人不决轻笑道:“雍扬有政事堂议事之制我们不如去大堂与诸公一齐商议?”
府县制对何家、荆家这样坞堡级以上的世家利益侵占最大中小世家极可能在南闽易主之后获得上升的通道何炯义等人怎会同意去大堂议决?
大堂之中大多是泉州当地的中小世家家主他们的家族利益在宗政统治时期就受到极大的侵夺府县制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他们的利益到大堂议决虽然轻松但议决出来结论却未必能让其他地方的世家接受并无实质意义徐汝愚亦不会去大堂议决的。
讨逆招抚檄文议定之时天光已经大亮。屠文雍与何炯义等人拿着议定的檄文草样走出厅门徐汝愚望着从虚掩的厅门泼进来的金色光芒双眼也鲜活的灵动起来。
徐汝愚揉捏着颈肌对即墨明昔说道:“泉州的消息到了明晚就会传遍南闽各处敖方与周世隆现在应该与颜卿义部的斥候部队遇上了你午时就领军北上吧去解永嘉堡之围。解去永嘉堡之围攻后让尉潦率领包含清江骑营在内的一千五百名精锐到闽中山东南麓与闽水之间活动消灭从虎吞峡脱困的南闽卫军。”
被困虎吞峡的南闽卫军要全部撤离只有通过永嘉堡、漳州城、虎吞峡三处通道但是其中小股精锐则可越过奇峻险峭的闽中山。
即墨明昔点头应充说道:“莆田的义安邑与南宁相接宗政、颜氏两族在那里均有不弱的势力即使招抚檄文行之有效但也无法助我们控制义安邑是否可以派遣泉州水营战舰封锁闽水水道尽可能限制宗政荀达的残余势力转移到义安去。”
徐汝愚望了洛伯源一眼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变化说道:“此事我会与山阳说去。”站起身来走出厅门站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望着东南方向说道:“我最担心还是那里。”
赵景云说道:“大人担心宗政荀达逃往琉求割据若是那样东大洋将又出一路海寇。”
“凤竹府拥有人丁十余万、卫军万余水军三千宗政荀达逃往那里泉州海航恢复则无从谈起若是让公良友琴与宗政荀达直接联合起来危害则会更大怕是要花上数倍的时间与精力才能安定南闽的局势。”郑梦淮举步跨出门槛站到徐汝愚身边轻声说道:“让我渡海过去吧。”
徐汝愚转过身来定睛注视着郑梦淮坚毅的面容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凤竹府不为宗政荀达控制不割据自立岛上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琉求岛因为父亲的努力纳入南闽郡的治辖徐汝愚极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琉求岛重新成为海匪聚集之地或被世家势力割据。
郑梦淮只身前往说服岛上势力也是无兵可派之后的无奈之举。
按照众人议定的结果将有四千青焰军暂时驻守在泉州城中并在十天之内征调泉州当地世家私兵一万组建南闽新卫军。
徐汝愚也将留在泉州城直至南闽会战结束班照邻、屠文雍、赵景云等人也随之留在泉州城里。
第八章 其人之道
普济岛东南端的东礁岛蒙蒙的烟雨在巨风中惊骇纷散墨色的巨涛汹涌着崖石上掀起的飞沫混在轻雨中纷洒。
海流、波涛仿佛暴戾不安的野兽震天嘶吼着浪潮声与风声混全充塞着天地之间此外就辨不得有别的声音了。
普济岛海域的台风季节似乎比往年提前旬月即墨瑞平若有所失的站在风雨飞沫之间双眼望着远方目光散而不凝却是失望的望着某一空处。自从公良友琴率领大军离开即墨瑞平每日都会到崖石上向远处眺望虽然渺茫却是最后的一点希望所在。
一列由数百艘大小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缓缓同东礁岛接近魏禺双足稳稳的峙立在甲板上雨蓑将他伟硕的躯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眼眸里闪着异样的神采在昏暗的雨幕里显得异常的明亮。
邵小琪却抓住船舷才站得稳雨水透过蓑衣浸湿衣甲却犹如未觉指着在视野里浮现的巨大黑影抑不住兴奋的说道:“那就是东礁岛了。”
魏禺说道:“我与明昔、尉潦在东礁岛上也待了近年时光但是日后的杀伐早将这点记忆冲淡了。左哨与前哨舰队全向东礁岛前进准备登岛作战还有通知下去船上没有准备多余的食物与淡水给那些俘虏。”
占领东礁岛自然可以补充食物与淡水但是魏禺打定主意要尽灭东礁岛上的海寇季子衡也知道劝说没有用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否先遣哨船上岛打探更妥当些?”
魏禺撇了撇嘴指着不远处的礁岛说道:“子衡在中军为我压阵即可。公良友琴在普济链岛上只留下两万守军这些兵力若无水营战舰配合防御本岛还嫌不足哪会兼顾到东礁岛来?”
海匪如果全线防守那普济链岛的防御就会破绽百出两万海匪主要驻在本岛对周围礁岛的防御几乎形同虚设。雍扬与清江的水营都无法与普济水营抗衡即使静海水营一时占领周边礁岛待公良友琴率领大军返回静海水营也只有闻风溃逃一条途径可以选择。
邵小琪侧仰着注视魏禺瘦长的侧脸一道淡淡的伤疤从眼睑直拉到鼻翼心想:公良友琴或许料不到静海水营的主将会将海匪一贯常用的战术反用到普济岛身上。
无暇多想前哨水营战舰已经靠上东礁岛了第一批静海水营将士口衔刀刃缘着绳梯飞快的攀下战舰涌上东礁岛坞港。小型战舰直驶上浅滩将士沿着绳梯下到波涛簇涌的海水里趟过海水向坞港包抄。
魏禺通过重重雨幕静静注视着东岛礁上的五百多名普济海匪被数倍登上礁岛的静海水营将士包抄、分割最后一块块的从视野中消失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身边的邵小琪说道:“你领着一些人去寻找即墨先生吧。”
邵小琪微微一怔魏禺不也是夷人吗难道他不知道师父就是当今的夷王?见魏禺侧过脸去心怀疑虑的点齐数十名魏禺的亲卫上了一艘哨艇向东礁岛驶去。
魏禺棱角分明的面庞隐在重重雨幕之后一双炯炯虎目分外明亮闪着坚毅决然的光芒。
徐汝愚的军令是由清江传达在徐汝愚亲手画押的军令之外邵海棠附上一分亲手所书的书信信件的内容只有魏禺与季子衡二人知晓。
“青焰军只有一个统帅那就是青凤将军徐汝愚即便百夷不按徐汝愚要求组建百夷军清江方面也会强制性的限制百夷一族的军事力量勿使百夷无法脱离青焰军的控制。”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措辞要委婉得多。
魏禺皱起眉头心里犹豫如何将邵海棠的意思转达给即将会面的夷王。
南面的战斗透过雨幕传到即墨瑞平所在的崖石已是几乎无声了即墨瑞平僵立在崖石上一无所觉。邵小琪在岛民的指引下寻到这里看到一个通体湿透的背影朝着茫茫海域。
即墨瑞平随邵小琪赶到伸入海潮中的简易坞港静海水营将士正将海匪的尸体抛入海中数百名岛民正将坞港附近的海匪营地里的物资搬上停靠在港口的海船上魏禺默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见邵小琪与即墨瑞平在从精卫的簇拥下向自己走来低声吩咐左右:“收**净记得将敌营彻底毁掉。”大步迎过去微微欠着身子向即墨瑞平说道:“先生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魏禺是青焰军一军主帅行半礼已是相当恭敬了。
魏禺被掳上岛时不过寻常角色即墨瑞平也辨认不得他的相貌但是路上邵小琪已将魏禺出身百夷的事情以及百夷一族跟他说了。
即墨瑞平怔在那里侧头去看身边的邵小琪他脸上也有着不解与困惑还隐有稍许的愤忿。
魏禺如有未觉径直说道:“我家大人惦记先生勒令魏禺向先生问安。”
即墨瑞平恍然间通晓过来虽然有着巨大的失落但也知道这是对百夷一族最好的选择长叹一声不免有些黯然说道:“魏将军挥军占下东礁岛不知有何安排?”
魏禺目光游离到远处不忍心去看即墨瑞平失落的眼神。
百夷罹难数百年对王室的向心力是汉人无法理解的但是对于梁宝等人而言却是不宜的即便即墨明昔选择继承夷王之位也会在邵海棠等人的压力下辞去军中的一切职务。
百夷要么不设王族要么让夷王就在雍扬或是宣城里怡然养性政务、军务都干涉不得。
即墨瑞平没有野心、即墨明昔没有野心也不会背叛徐汝愚但是下一任夷王呢?谁也说不清楚。
魏禺淡淡说道:“大人身在南闽主持南闽会战夫人身在雍扬不知先生欲往何地?先生可从岛民自组一哨骁勇卫护先生的安全也可从水营将士中抽调。”
即墨瑞平心想:青焰军大概还没想好如何处置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夷王看来只能先去雍扬了问道:“明昔现在何处?”
“或许在泉州或许南闽别的地方。”
“啊。”听魏禺的口气青焰军意图攻取泉州即墨瑞平按不住心中的惊诧“宗政一族在泉州经营足有百年之久……”
“宗政荀达率领数万大军亲征虎吞峡已将宗政一族在泉州军事实力抽空真正能决定南闽战局的力量则是南闽的诸多世家宗族普济海匪从龙岩侵入南闽南闽诸多世家还有别有选择吗?”魏禺轻轻的将青焰军在南闽会战中的底细和盘托出。
即墨瑞平对东南局不堪了解无法断言但看魏禺从容的神情青焰军似乎丝毫不惧公良友琴与宗政荀达勾结起来的庞大实力。
魏禺望着即墨瑞平说道:“随水营出征的还有百多艘民船我希望先生组织岛上拥有青壮的家庭离开东礁岛返回中原去。先生当知道公良友琴或许能躲过这次但是也不会长久我不希望岛上的青壮日后屈死于不义的征战之中。”
公良友琴掳掠越郡、南闽的民众以充岛民今日魏禺则要掳掠岛民抽空普济的潜力。
魏禺念及夷人的情分允许东礁岛的青壮携带家眷离开但不知别的礁岛有没有这么幸运。
即墨瑞平看着拥停在港口上的民船中间有许多是由内河船只改造的经受风浪的能力远远弱于正规的海船夏季的海面上风浪最盛海航的风险更大。
即墨瑞平不由犹豫起来看着魏禺脸上不容置疑的漠然神情愣在那里。
邵小琪低声说道:“稍微大一点的风浪就能将那些民船打散一路过来民船已经沉了好几艘这还只是空船装满人之后民船抗风浪的能力更弱……”让魏禺凌厉的眼神扫过后面一句“迁民一事是不是稍后再议”的话生生的噎在喉咙口没有吐出来。
魏禺望着邵小琪一眼转而向即墨瑞平望去:“百夷的青壮可以编入暂时编入水营之中充当水手当是家眷只有乘坐民船返回中原获得自由之身总需承担一定的风险若在海途中真有什么损失这笔账日后会向公良友琴讨回的。”
即墨瑞平从邵小琪口中略知这个“不杀俘将军”的品性心知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暗叹一口气返回岛中。
翌日向晚近万名岛民被半强迫的驱赶到民船之中四十多艘拥挤的民船在三艘三桅海船引领下绕过普济岛与越郡之间的海域向雍扬返航。
即墨瑞平望着消失在天水之间的船队颇有感慨:过了普济岛的北端护航的十多艘战舰就会返回那时过万人的庞大船队护卫只有区区三百人若是不幸遇上在普济岛北面海域游弋的海匪船队那平民的伤亡就惨重了。
公良友琴留在普济岛的战舰并不多能离岛巡视的顶多是普济岛的斥候舰队遇上机率不会太大。魏禺万万不会为了这不大的机率去分散兵力的。
魏禺将东礁岛上十多艘俘获来的战舰与千余名百夷族的青壮一并编入静海舰队率领主力舰队以及剩余的民船开赴别的岛屿。
在青焰军奔袭泉州的次日静海水营舰队出现普济岛西津港外。
湛蓝的海面上沉浮的战舰似乎闻到血的腥味如同野兽一般变有焦躁不安随着海浪起伏不定。
由西津港里停着的三十余艘大小战舰组成的普济守备船阵面对数倍于己的庞大静海水营船阵显得有些渺小。
面对静海水营的进逼不得不退入西津河道里去。
魏禺脸上露出轻屑的神情不慌不忙的下令:“务必在普济援军赶到之前将船坞里的船匠、船师一并掳到船上来然后给我一把火将船坞烧得干干净净的如果给公良友琴留下一支铆钉小心我治你个利敌罪。”
邵小琪侧头去看魏禺看不出他在开玩笑的样子跟在他身边已有旬月也知道他的性子心想:他哪里是会开玩笑的人?心里盘算着此役过后一定要设法离开静海水营。
魏禺见身边没有动静沉下脸来说道:“莫非要我亲自率领亲卫上去厮杀不成?”
邵小琪轻声嘟嚷着:“铆钉哪烧得毁?”却不敢去看魏禺的反应率领着亲卫下了轻舟混在攻击舟阵里面向西津港驶去。
数十船轻便哨舰满载着健勇如箭脱弦向西津港冲去。
西津河横贯普济岛入海的西津港是普济水营最大的驻港港口内侧的船坞也是普济水营的主要造船之所。在普济兵力不足之时特别没有强大的水营舰队在家之时魏禺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西津港的。当普济援军赶来之时看到的只是一大片燃着余烬的废墟而静海水营的船队在天际只剩下几点帆影。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魏禺亲率静海水营主力牵制普济守军数十股静海水营将士从普济岛防守的空隙向纵深渗透而对普济本岛的袭击静海水营完全采取普济海匪一贯的做法不能掳夺带走的都一并推毁惟一克制的就是没有屠杀岛民。
面对即墨瑞平的质疑魏禺只是说:“我曾经也是海匪如今面对的是敌人。”
季子衡等将领虽然知道可能事后会让徐汝愚不悦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打击普济海匪势力的办法了。
从公良友琴率领普济主力离开普济岛至南闽会战结束普济链岛除几个重兵把守的大岛之外其余礁岛的守备几乎尽为静海水营推毁所有海港都经历不同程度的火灾对普济打击最大的则是本岛与周边礁岛共有过四万的岛民被掳去雍扬其中八成是青壮男女更有雍扬与普济都急需的两千余名船匠、船师。
第九章 大局已定
敖方与周世隆率领二千青焰军声势骇人的向永嘉堡南面的低陵带掩袭过来颜卿义大惊失色准备退兵。
颜逊劝阻道:“青焰军袭来又有何惧这里地方开阔至不济待他来时再走。”
青焰军由远及近人数并不是乍看上去时那么多通过几次前哨接触现这路青焰军不过两千余人。
颜卿义心中大定分兵三千驻在外围去阻这路青焰军主力则加紧结永嘉堡的围攻。
颜逊心中疑云盛起说道:“永嘉堡可以缓攻需分兵加强惠安的防卫。”
惠安邑隶属莆田府位于泉州与莆田之间的小盈岭之中。
颜卿义说道:“既然识清疑兵的真面目应当置之不理才是。”
“徐汝愚进入清江最初组建了三支军队清江水营、清江骑营、宿卫营。限于战马难求清江骑营一直没有大的展;徐汝愚在雍扬组建静海水营时将清江水营的班底抽走静海水营实力却比清江水营要强;然而宿卫营成立至今徐汝愚一直想方设法的提高其战力并扩编为宿卫军。最初出现在虎吞峡东峡口无疑是宿卫军的主力然而数日前袭后营得手的却是另一路青焰军偏偏青焰军最精锐的这一路军队不知所踪。我担心这路青焰军已随徐汝愚潜到泉州了。”
派出去的游侦次日证实青焰军奔袭泉州的猜测颜逊得知宗政凝霜死于乱军之中只觉眼前一暗“腾腾腾”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股莫大的悲怆漫天盖地的掩袭过来令人呼吸困难。
颜卿义听了青焰军奔袭泉州已是骇然失色见颜逊这般神志错乱的模样又急又怒说道:“你可需太痴她死于徐汝愚之手是自己甘愿……”
“她这些年来所做的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颜逊茫然的望着颜卿义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痴笑起来说道:“你也不知道?”
颜卿义怒斥道:“谁知道你在说什么?青焰军已占泉州不日就能分兵抵达此处如今需立即派遣高手潜过闽中山通知宗政荀达。”
“通知宗政荀达又有什么用?能够在三日内攻下永嘉堡吗?她到底为了什么?徐行离开南闽之时曾与宗政芪密议数日所议话题之中定有南闽复兴之策宗政荀达是在宗政芪咽气的那一刻才被决定出任南闽郡王自然不会知道密策的内容但是宗政凝霜早已是密定为摄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然而她十多年来却唆使宗政荀达采纳打压漳州世家的政策不惜与徐行最恨的普济海匪勾结。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去年宗政季望在宗政凝霜的授意之下留难许伯英、子阳秋一行事后只有许伯英、子阳秋数人逃脱而轻流以及随行的四十多名好手葬身泉州郊北颜卿义感觉这个女人会将南闽带入一个不可预知的深渊。
只是在颜逊点醒之前颜卿义对宗政凝霜也是言听计从。听了颜逊的质问心里羞恼说道:“这女人已经死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去追究还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了徐汝愚能够奔袭泉州他是站在一个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处看待南闽的局势我们除了苟延残喘还能做什么?”
颜逊将头埋在膝间瓮瓮的声音有些怪异颜卿义听来十分的刺耳:“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只要攻下永嘉堡四万卫军合在一处北面又有公良友琴的四万普济军又怎能说没有作为?”
颜逊霍然立起定睛望着颜卿义缓缓说道:“相对南闽二百万民众、千余世家宗族八万兵马又算得了什么?宗政荀达执政十余年民心尽失徐汝愚奔袭泉州南闽东部的世家就会望风而降只要龙岩的守军与甘棠的青焰军牵制住公良友琴的四万普济军徐汝愚就可以在泉州慢慢整合闽东世家的私兵永嘉堡的攻防战越激烈泉州整兵度就会越快等让徐汝愚在泉州整合出一支两至三万人的大军莆田的城邑就也会迫于压力归降那时我们就是救出虎吞峡里的三万卫军又能如何无本之木焉能长久?”
“让虎吞峡里的三万卫军听由天命我军回师惠安?”
颜逊摇了摇头强压下心中的悲凉思索片刻说道:“去惠安已来不及了何州在龙岩任都府何炯义在泉州任邑丞只要两人中有一人投靠徐汝愚那惠安的何族就会义无反顾的投向青焰军去义安。”颜逊斩钉截铁的说道“徐汝愚手再快也伸不到义安去。”
义安位于南宁与南闽交界是南闽的重要军镇那里的守备不受世家控制除非徐汝愚重兵压境否则不会轻易归降的。
颜卿义为了顺利夺取义安的兵权自然不会将泉州失陷的消息传给重围之中的宗政荀达。
六月十六日被困虎吞峡里的南闽军粮草所剩已经不多青焰军的围困一直无法从外部解脱宗政荀达终于坐不住亲自来到永嘉堡北面的战场督促作战。
南闽卫军形成散兵阵形向永嘉堡围去只见北堡墙头徐徐竖起一支大旄上书古篆“即墨”宗政荀达心里疑惑永嘉堡中为何换上一个未曾听过的主将忽的看见永嘉堡的北门缓缓打开尉潦领着一支精骑风驰电掣的向攻堡的南闽卫军袭来随后周世隆与薛明昔各率一队步卒奔出永嘉堡外。
宗政荀达望着一下子涌出永嘉堡的近四千青焰军心死如灰:颜卿义退兵了青焰军从南面进入永嘉堡增援。
宗政荀达在永嘉堡北面投入一万兵力但是十数日来攻堡的部队只留两千人在永嘉堡北门的正面结成密集阵形防备永嘉堡里可能突击出来的奇兵其他则是携有登城器械的散兵阵形。
在永嘉堡兵力不足的时候这样的小心自然绰绰有余哪曾料到永嘉堡里会突出多出七千援兵出来。
四千青焰军在尉潦、周世隆、薛明的率领下向攻堡的南闽卫军卷袭过去。
将宗政荀达脸上的惊诧尽收眼底闷了近月的闷气一下子泄出来尉潦哈哈大笑挽了个刀花直指眼前的密集鱼丽敌阵大喝道:“让那些小儿也见识一下清江骑营的男儿。”
双腿轻夹马腹一手控马一手挥刀直向敌阵冲去。
身后五百精骑一齐大喝起来冲气腾腾的紧贴着尉潦侧后。
眨眼间奔至敌阵前尉潦反手横持的制式马刀借着俊马的冲势切开眼前一人的咽喉“嗤”的血线射出尉潦连人带马已贯入敌阵之中。
尉潦右脚踏镫身下战马灵觉的向右侧微旋让过眼前的高盾“乌赤赤”的一声长嘶战马人立扬蹄踏在旁边的一面高盾上千钧之力立时让高盾颠翻露出藏在高盾后面的四五名敌兵来。尉潦嘴角轻抿似笑非笑手中的刀芒暴涨开来将近旁的敌兵掩住。
瞬间两名骑士从尉潦分驰出来依样学样砍翻挡在身前的高盾又有三骑并驰到前列尉潦突起一声短促的哨音马刀左右分砍撩劈又进了半个刀身。
只有最前列的南闽卫军最能体会瞬间冲去眼前五百精骑的气势是多么的骇人凌厉的冲锋气势却如堵推来高盾挡不住刺伸出去的长矛却被最前列的刀光绞得粉碎。
精阵深入四分之一南闽卫军就被五百精骑合楔的强势压跨了纷纷向两侧散开。
尉潦手中刀未停向身侧的风流喝道:“你领一路左旋。”控马右旋并前的六骑立时分成两路左右分击出去。身后精骑补上眨眼间又形成六俊并驱的前冲之阵。
宗政荀达看在眼底大恨。
骑兵冲刺以击穿敌阵为要反复击穿就可以击溃敌阵。南闽卫军挡不住清江骑营猛烈的攻势军阵一分为二左右散开以泄清江骑营的气势。尉潦却不依常顺势冲将过去竟在敌阵中分兵两路分别向分开的两路敌阵继续冲击。
清江骑营真的强到这种地步?
眼前事实又不容宗政荀达不信。
两列骑兵驰出二千人的鱼丽密聚阵已然一分为四中间七零八落的躲满尸体。
没丝毫停顿两列骑兵在坡地上旋过一道大弧又在鱼丽阵的正后汇成一处尉潦依旧毫无创意的说了一句:“让那些小儿再见识一下清江骑营的男儿。”
“唰”五百精骑就又向敌阵冲去此翻未及穿透那两千人的鱼丽阵就一下溃了将士四散奔逃。
散兵游勇自有周世隆、薛明昔率领的步卒尉潦眼望着远处的南闽卫军中军队列舔了舔嘴唇欲要下令冲击却听见收兵的号令拧头望去见堡墙头打的正是收兵的旗语骂咧咧的说道:“怎么这时收兵?”
风林策马靠过来说道:“宗政荀达的中军有防备这次没有带长弓出来冲不过去。”
尉潦瞪了他一眼骂道:“正面冲不过难道不能急驰旋击其侧翼?先生定是给明昔下了严令真是窝囊才爽了一半。”
风林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早就下令军中营尉以上将领可以娶妻置业你完全可以讨一房婆娘爽个够先生定不会让明昔将军过来下令让你中途撤兵的若是不够可以多讨几房……”
尉潦骂道:“你要作死我也敢调笑莫是你看上哪家的姑娘让我去求先生?”
风林不答望着溃兵流窜说道:“明昔将军可说过了稍挫敌势即可。撤不撤军我还是听你的。”
“撤。你小子盯了我的位置有一阵了再不撤不是中了你小子的计?”
风林随尉潦策马返回永嘉堡边走边说:“倒不是我看中你位置只是此役过后大人要将我调到别处我心想你犯点错误大人就不会急着调我离开清江骑营了。”
南闽会战结束军队规模又要扩大许多在完全整合南闽势力之前中高级将领的缺乏会一直存在。风林等一批将领不可必避的会另任要职。
除了在清江骑营之中别的高级将领少有上阵厮杀的机会难怪风林愁眉不展。
尉潦用刀柄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见他拧头望来却得意的笑了起来。
即墨明昔见尉潦等人返回永嘉堡中说道:“北面漳州城中子阳雅兰率领的八千百夷精锐东面虎吞峡东峡口则是梁宝率领的一万百夷、宿卫混编军甘棠杨尚率领的七千精锐与龙岩城中数千投诚的南闽卫军将普济海匪牵制在龙岩东面不得西进冯远程亲率七千骁卫营精锐则在甘棠、龙岩、虎吞峡东峡口三地之间游击以备不测。宗政荀达与他的三万五千处我军的天罗地网之中只虞他弃下被困卫军只身脱逃。凤竹与莆田西部的局势还不明朗颜卿义既然弃宗政荀达而去那宗政荀达就不可能去莆田西部吃蹩闽中山东南麓极可能是他的逃脱之途先生要你领兵前往此处阻截。”
能翻越奇俊险峭的闽中山的自然是南闽卫军中最精锐的战力除了清江骑营之外只有演武堂的学员与教习能胜任此任。不过就是如此要捉住刻意脱身的宗政荀达等一干高手还是极其困难在闽中山东麓布下重重防守主要是延迟宗政荀达去琉求岛的时间。
尉潦自知义不容辞更知道在大势已定的情形下不会对被的三万五千南闽卫军动歼灭战更加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除了清江骑营之外尉潦还率领一千五百名精锐步卒离开永嘉堡往闽中东南麓而去敖方等一干演武堂的高手百余人随行。
随后薛明锐率领护田营三千精锐前往西面二百余里外的惠安城驻防。
即墨明昔亲率八千精锐驻在永嘉堡将南闽三万五千卫军的南逃路线完全封死。
第十章 豫章燎城
何炯义站在郡王府前望着摘去匾额的空处那刺眼的粉白就像天深日久的痕迹。
屠文雍从门内探出头来说道:“何大人对此有所感怀?”
何炯义微微一凛笑道:“哪里只是寻思这处再挂什么匾额合适?”
“这倒也是泉州城就属这处宅子最大大人不用给谁用都不合适。”
何炯义暗道:南闽王权之所任是谁都不敢住的最后还是充当府衙的可能性居多。如果是这事徐汝愚倒不必单独将自己召来何炯义笑盈盈的看着屠文雍说道:“屠大人主公唤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屠文雍在军中任职不过参议军事未曾领过兵对何炯义的称谓倒也不厌说道:“何大人这么称呼在下在下可担当不起。至于唤何大人前来有什么事我也不甚清楚。”
何炯义听他的前一句话心里嘀咕似乎隐藏着别的意思却猜不透。随屠文雍走到内宅见徐汝愚在庭院里舞剑便要退出去。
屠文雍说道:“大人不介意的。”
何炯义见赵景云与一干亲卫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情知屠文雍说的是实情心想:徐汝愚天资之高亘古未有传言武学造诣早就过常人太多。站在那处细细观摩起来。
剑势如烟岚轻动、水涧奔泄剑意却是绚烂、静谧宛如星辰剑势极缓剑过处竟留下隐隐的风声适时一叶飞花落下穿过剑势粘在徐汝愚软靴鞋面上。
何炯义只觉诸多矛盾在徐汝愚的剑却十分的和谐。
徐汝愚向赵景云微微颔赵景云从身边精锐手中接过长剑合掌握剑剑垂地说道:“多谢大人赐教。”腾跃如虎手中的剑却如清泉迭荡一剑曲折前刺如泉水落在山岩上飞扬开来一剑荡成千万点亮光俱向徐汝愚流泄而去然而一入徐汝愚的剑势范围那爆开的剑芒一齐敛去。
徐汝愚依旧舞剑时的闲逸赵景云气势极盛的攻势竟不能缓下徐汝愚舞剑韵律。
赵景云剑势敛去剑式与剑意还在落在周围人的眼中点捺挑撩的灵动、轻逸曲折横斜的妙意却越明显。
徐汝愚敛剑站定说道:“虽然如初花晚叶、变化多故但是剑不周而意周更为上层。”不顾赵景云的失神将剑递给一侧的精卫向何炯义说道:“让何公久候了。”
何炯义笑道:“能见识剑不周而意的妙境我再站一些也是甘愿的。”
徐汝愚望着了他一眼心想:笑容之下的神情却是平淡的很。将古练息拳的拳意融入星空飘香剑待风声完全敛去才算有成此时剑起处隐有风声算不上高明之绝大概在何炯义看来也不过如此。
“传檄南闽已近十日闻之归附的世家也有十之七八惟在莆田的西部地区阻力较大。薛明锐率领三千精锐能在三日之内控制住惠安、海沧两邑的局势你何家居功甚伟。”
薛明锐领兵抵达惠安何族所属的两千名族兵悉数归入青焰军的建制在何族的带动数日之间整合私兵达万人迅控制住惠安、海沧两邑的局势。
颜卿义、颜逊领兵前往义安取得义安八千守军的控制权后又出兵控制住莆田。但是南闽卫军的家眷多数在泉州颜卿义生怕军心不稳、军士逃逸只是紧守两城并不敢出兵威胁惠安、海沧两地。
何炯义说道:“分内所属当不得大人这般称赞。闽东地区多受海匪相侵世家宗族与公良友琴或多或少都有点血仇闽西世家宗族则不一样那里虽然地方荒僻土地贫瘠但是那里远离匪患这十多年来实力却是相对上升的使得其势力处在上升趁势中也正是如此有许多闽西的世家肆无忌惮从事海盗贸易颜家便是其中的代表。”
徐汝愚眉头微微皱起任谁在他面前都是这种谦逊的语气都是那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心里十分无奈不由想起与幼黎一起时的轻松怡然。
幼黎留在雍扬差不多有八个月没有见面。
徐汝愚说道:“从目前看来宗政荀达为了压制闽东世家的势力才与公良友琴勾结但是其中仍然有许多疑点令我不解。”
何炯义见徐汝愚单独唤自己过来是为了这样事不由有些失望见徐汝愚幽邃的星眸直盯着自己心神一凛连忙敛起失落的神色静听他说下去。
“宗政荀达登上南闽王位颜家助力最大但颜家从事海盗贸易也是近十年间的事看情形还是在宗政荀达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宗政荀达握有南闽王权如果没有别的制约因素打压异己自然有别的手段绝无必要选择了一条与普济海匪勾结让世人诟病的道路。”
何炯义理了理思绪说道:“其中真相怕是要将宗政荀达缚来才能弄明白不过颜家与宗政家之间有件怪事或许与此事有关。”
“说来听听。”
何炯义说道:“宗政凝霜与颜逊成婚时已过花信之年这在王侯之家殊为少见。”
徐汝愚笑了笑心想:娘亲也是过了花信之年才与父亲成婚的转念又想:娘亲与父亲走到一起经历重重险阻才延误了佳期难道宗政凝霜与颜逊之间又有什么阻挠?又听何炯义说道:“颜逊将近而立之年不愿婚娶也不纳妾上代颜氏家主一怒之下将家主之位传给颜卿义而非当年名列四杰、殊为宗政芪看重的颜逊。”
世家嫡子的婚姻向来由家族控制但是可以将自己喜欢的女子纳入房子先纳妾后娶妻在世家宗族里面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徐汝愚脑中一念闪过讶道:“颜逊婚后所纳的媵妾却有百数然而宗政家却不动声色却是一件怪事……”转眼盯着何炯义问道:“可有什么街头巷尾的传闻要说?”
何炯义轻笑起来:“大人真是英明。颜逊不娶对宗政凝霜动的自然是真情宗政凝霜好像却恋着别人所以那些年一直传闻颜逊未能与宗政凝霜洞房花烛故而放浪形骸……”
徐汝愚也不顾得他话中有话宗政凝霜的尸身就停在别院中清晨时分殓婆现宗政凝霜竟是完璧之身。
徐汝愚隐约有些头绪却不愿再想下去微微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脑中纷乱的思绪驱散说道:“传闻就止于此吧她生前贵为郡主何公安排盛敛吧。”转身对屠文雍叹道“宗政荀达与公良友琴勾结之事我有不察之过致使去年七月抚州会战之后的清江府决策失误延误进军漳州时机导致漳台惨祸以此为鉴。”
徐汝愚对人宽容对己却是求全责备也使得他的性格看起内敛、沉重完全不是他这般年龄所具有的。
在何炯义看来徐汝愚此时却是故作姿态若无漳州惨祸闽东世家怎会如此态度鲜明的投靠青焰军?何炯义淡然看着徐汝愚的侧面默然无语。
马蹄击在青石街上历乱声声直驰到府前才停下来。
若是急信信使过府必定大喊:“某地加急需面呈大人。”徐汝愚等了片晌却无信使呼喝声心里奇怪是谁飞马过府?疾步跨过月门却见珏儿在数名女卫的簇拥下牵着枣红马俏生生的站在庭院外。
青火软甲包裹着柔弱的娇躯枣红神俊如一团烈焰在她身后燃烧衬出她的面容愈的明研艳丽小巧精致如美玉雕琢的鼻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双剪水美眸闪着异彩直瞅着愣愣站在月门前的徐汝愚敛着一丝兴奋与迟疑。
徐汝愚眉头扬起向她伸出手来说道:“你怎么过来了?”有惊喜也有责备。
珏儿甩开缰绳轻扑过来拥住徐汝愚的臂膀微仰着头定睛望着徐汝愚削瘦的面庞忍不住伸手轻抚美眸里藏着晶莹的泪轻语说道:“你太苦了。”
何炯义上前施礼口里说道:“见过夫人。”却见徐汝愚愣在那里夫人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心知不对又不知错在何处。
屠文雍急忙上前说道:“末将见过珏儿姑娘。”
珏儿“咯咯”笑了起来指着屠文雍说道:“屠文雍太知机识趣了。”
屠文雍老脸一红心虚的低下头去。
徐汝愚乍见珏儿时突生的心酸给她银铃似的一阵轻笑涤荡一空心情骤然间轻松起来携过珏儿嫩滑的柔荑指着何炯义说道:“何公是日后泉州府的主政珏儿快与与何公见礼。”
何炯义略知其中缘故对刚刚的错称也没什么尴尬心想:正好讨了珏儿姑娘喜欢。又见徐汝愚当众允诺日后泉州府主政之位立时眉开眼笑重新上前要给珏儿见礼珏儿连忙摆手说道:“我来到这里多半会让小愚责备到时我还要何公多提携呢。”甩了甩徐汝愚的手说道:“我随丁政一起来清江那边的急函诸多事情需向你面呈。”
徐汝愚皱起眉头心想:丁政出使南宁近期才返回清江会有什么紧要的事让他亲自过来一下。
珏儿见汝愚默然不语轻声说道:“幼黎姐让我来照顾你你却让我呆在青枫。我向清江那边辞去职务了不会坏你的政令你皱起眉头做什么?”
徐汝愚说道:“取道龙岩路途极不完全下次你若再这样我让你待在幼黎身边让她看着你。”又问:“丁政人呢?”
“他入城之后哪敢策马还在后面呢。”珏儿丝毫不理徐汝愚责备探头向府内张望说道:“我们在闽中时知道你攻下泉州了过建安与龙岩时冯远程派兵护送我们后来遇见尉潦领着清江骑营在闽中山东南麓游荡敖方叔又亲自领人护送了我们一程哪会有什么危险?”
赵景云听珏儿随口说着与何炯义相视一笑心想:也只有夫人与珏儿姑娘才能让冯远程与敖方如此慎重的出重兵护送。
徐汝愚内心也为珏儿的到来欢喜听她随口辩解笑而不语想起当初在幼黎花舫时轻松写意的生活只望着她的憔翠面容秀如春山的眉黛望着连日赶路的双眸掩不住的困顿心里怜惜携着她的手缓缓渡些寒息予她。
丁政与随行人员远远看见徐汝愚与众人迎出府门诚惶诚恐的迎过来给徐汝愚见礼。众人进入内宅徐汝愚为珏儿、丁政一一介绍南闽众人便问丁政:“中原生什么变故?你出使南宁可有所得?”
丁政放下手中的茶怀说道:“霍家侵入荆郡的大军在豫章城遭到重挫容雁门一把火将豫章城中的七万兵与八万百姓一齐烧死。”
“什么?”徐汝愚霍然站起脸色由青转白激声说道:“霍青桐亦非无能之辈焉能中他的火城之计何况豫章一年之前就被南平所占?”以手击额恍然悟道:“霍青桐坐不住了急于会战容雁门舍弃一城的百姓不容霍青桐不上当……”
去年七月南平旧族撕去温情的面纱六万精兵在容雁门的率领悍然进入荆北地区。霍家侵入荆北的大军数年不能继续向南推进半步将士归家心切身心疲惫不堪。这样的情形之下就是拥有双倍于南平军的兵力霍青桐还是不敢轻易决战。但是霍家也不甘心将吃到口里的荆北地区吐出来侵荆大军退结大城却不撤出荆北地区。
容雁门将六万大军集结在荆郡西北一带小城豫章驻军万余而后指挥水营在江水水道与霍家水营频频激战激战至今天春末又方互有损伤但是南平为复辟之举准备的数十年潜力之大让人乍舌。大小数十场水战之后南平水营派入江水的战舰却是越来越多。
霍家决定动荆北会战扭转水战的失利。
六月十二日霍青桐率领七万大军奔袭豫章欲楔入南平东线防线之间减轻水营的压力。霍青桐将大军集结在豫章东城外是夜豫章城中的南平军出城袭营霍家军反缠住南平军进入豫章城激战一夜城中南平军渐渐抵挡不住向城外撤去此时容雁门率领五万援军过来却不理原来的豫章守军直奔霍家大营而去。霍家大军中驻军本就不多又多是刚替换下来的疲军渐渐抵挡不住见此时已夺下豫章就向豫章城里撤去。容雁门用五万大军封堵四城城门霍青桐正不解其意时城中忽的四处燃起大火。
就这样霍家七万大军一起被烧死豫章城同时被烧死的还有豫章城里的八万平民只有不到一千人冲出重围逃回霍家在江水南岸的大城九江。
听丁政说完豫章之战的详情徐汝愚指节捏得“哔哔”作响转身背对屏风剪手而立久久不语只看见他的肩背止不住微微颤抖。
豫章一战霍家在荆北的兵力三去其二余下的四万兵力挡不住南平全面占领荆北地区。豫章之战过后南平水营在江水之中更是咄咄逼人霍家水营战舰只敢在城邑附近的水域活动。
徐汝愚蓦然转过身来从高颈窄口瓷瓶中取出十五郡图手指着在晋阳南部临江地区上方用力在虚空圈画说道:“霍家将荆北的四万大军全部撤到这一带加强夷陵、荆州、江陵、洪湖、汉口五城防守将水营战舰集中到荆州或能阻得了南平一时。”
赵景云说道:“大人可以私人名义修书一封……”
徐汝愚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说道:“没用的宜先生的《均势策》霍青桐即便未窥全貌但也知道荆州战略地位的重要。霍家大权掌握在霍开来手中去年未能毅然从荆北撤军已是重要失误但愿他能幡然悔误。”
丁政嚷嚷低语说道:“霍家四万撤出荆北南平精兵就能饮马清江边。邵先生、蒙教习、伯英已依制将三万屯丁全部转入现制邵先生希望大人尽早结束南闽会战返回清江主持大局。”
屠文雍恍然明白清江将面临的窘境:清江水道联结雍扬、清江两地其重要性不容忽视。四百里清江水道虽然大都在历阳境内但是清江邑下去却有十多里在荆郡北部蜿蜒行进这处的航道安全性就得不到保证。
屠文雍心想:大人是另有想法还是忽视了这点?霍家四万残兵留在荆北对抗南平军更符合清江的利益。抬头去看徐汝愚却见他的双眸异样的清亮。
第十一章 千里雄奇
徐汝愚似乎看透屠文雍担忧说道:“容雁门若真是当世之雄就不会急于在清江西北的那处角隅之地与我一争高下。”
右手落在十五郡图晋阳郡的上方说道:“晋阳乃是荆襄故郡其治所怀来原名襄阳。荆襄地区有三处重心分别为襄阳、汉口、荆州这三城犹如鼎之三足撑开荆襄地区的形势使得荆襄在面向不同的方向时显示出不同的战略意义。从荆州沿江水上溯穿越三峡是进入成渝的主要通道;占据荆州可阻遏川东的渝州势力之东出。汉口居东南之上游给东南世家势力构成很大的压力。从襄阳籍汉水北上还可以经略中原进图北方。南平复辟的阻力主要来自北方四郡夺取荆襄并经营荆襄是其无法忽略的一个步略。”
屠文雍说道:“南平夺取荆襄在襄阳建立针对北方四郡的防御然后借助荆襄占据上游的优势经略东南?”
徐汝愚点了点头又说道:“也有可能先经略成渝出成渝而图肃川郡的陇西然后图汉中、秦州。南平复辟会采取哪一方针其实取决于东南势力的强弱。东南势力强南平旧族就会沿江水上溯夺取成渝盆地;东南势力弱南平旧族就会顺江水而下统一南方然而北图。”
稍停一会继续说道:“占据荆襄地区获取全盘战局的主动容雁门必定不愿失去这个先机。虽然容雁门会分出一部分兵遏制东南势力但是只要南平的主攻方向不在清江何惧来哉?”
虽然如此但是直接面对南平旧族的复辟势力并不容易。
其中道理邵海棠等人也知道在他们心中既希望霍家在荆北的残兵返回荆襄加强守备又希望其留在荆北成为清江与南平之间的缓冲。
大概怀了这样的矛盾才让丁政亲自面见徐汝愚好将他们的意思解释清楚以便徐汝愚决策。
特别南闽会战没有结束南闽局势没有稳定下来清江那边若是出了大的纰漏势必会影响全局。
虽然有着这样的担心却没有必要在何炯义等人面前表露出来徐汝愚对丁政说道:“路途劳顿你先去歇息一下晚些时候再将清江那边的详情说给我听。”微微叹了一声环顾屠文雍、赵景云、洛伯源、何炯义等人露出苦笑说道:“泉州之事依赖诸位了。”
屠文雍微微一怔问道:“大人欲回清江府?”
徐汝愚笑道:“回去也要等南闽局势初步稳定下来再说。”对赵景云说道:“你派人去将李公麟寻来。”
当初评李公麟山水是赵景云现在也要赵景云去请李公麟。别人不解其意赵景云心中却清楚。徐汝愚欲往闽北战场。
郑梦淮去了凤竹泉州就需徐汝愚亲自坐镇现在徐汝愚要去闽北战场留在泉州的人压力就会骤增。
何炯义在场许多话还是不方便说出来赵景云只当自己不知也不开口相询与屠文雍告退奔校场而去。徐汝愚极可能会率领由私兵乡勇组成的新军去闽北赵景云心想:谁将出任新军校尉大人真下了这样的决心?
待众人离去珏儿柔荑支在奏案上托起小巧的头颅狐疑的上下扫视徐汝愚慵懒的说道:“你不会让我留在泉州吧?”
徐汝愚侧头瞅着珏儿的如花美靥伸手去按她的头颅本待她闪开取笑她一番珏儿却未让开手便直接按在她光洁的额头看着珏儿的双颊瞬间染上娇艳若桃花的红晕不禁怔在那里。
徐汝愚窘然的收回手转头望向别处说道:“泉州局势相当复杂我不放心你留在泉州你还是跟我身边吧。”
珏儿心中大定雀跃站起说道:“丁政出使南宁你可知他遇见谁?”
丁政说起南平旧族与荆襄霍家之间的豫章之战竟有八万平民死于非命徐汝愚一时气愤却忘了询问他出使南宁的情况现在听珏儿提起怔在那里却见珏儿眉眼间浮现的诡异神色闪过一个念头:“遇到水如影与袖儿了?”
“你怎么猜得到?”
徐汝愚笑道:“你的表情太丰富了如影与袖儿从去年起就一直呆在乐安这有什么难猜的?”
珏儿露出好生没趣的神情说道:“天下人都说你的坏话惟有南宁保持沉默这都是如影姑娘游说之功丁政此去南宁得蒙越斐雪相召也是水如影之功……”却见徐汝愚陷入走神之中故作惊讶的说道:“是不是想起当年与人家在雍扬的日子?”
“越斐雪十数年不问南宁事务心中奇怪罢了。”
“天下剧变在即南宁也不能置身事外。在南平与静湖的眼中南宁越家只是熟蕃还不算上汉人南平复辟之举不能遏止越斐雪怎么能安心坐关体悟武道?越斐雪召见丁政半日问的都是与百夷相关的事情。”
徐汝愚想了一想说道:“数十年来只有南宁越家对南平一直怀的戒心。”
旧朝初年修建的陡河又称始安渠连接漓水与湘水是南平进入南宁的惟一水道这十多年来南宁近半精锐驻在始安城里可见越家对南平旧族的戒心。也正是如此南平不得不在零陵邑屯驻大军实际上为荆襄、荆郡、成渝的世家分担了许多压力。南平拖延到今日才能行复辟之事也是越家在始安的牵制之功。
珏儿略知其中缘故却不像徐汝愚那么熟稔。有心听徐汝愚听再说一遍却烦其中琐冗。
宜观远当初在商南寻上自己开口就问:南宁越裴雪其人其事汝愚可有耳闻?自己只答:越裴雪的观雪刀烈而无声如水中焰极致刀之道奇功绝艺榜称之为刀之祖。
徐汝愚见珏儿眼皮软垂若是问他丁政出使详情说不定她立马打起哈欠还是晚些时时候再问丁政本人笑了笑屈指虚弹一缕冰凉丹息“噗”的附在珏儿前额化作千万丝缕没入珏儿体内。
珏儿却丝毫不受冰凉丹息影响伸展肢体美眸迷离的望着汝愚神态慵懒的说道:“我要睡一觉才能有精神。”
徐汝愚在府里独占了一所内宅徐汝愚将珏儿与数名女卫安顿在内宅的东厢里走回前堂李公麟已在那里相候。
李公麟正值不惑之年清癯俊面眼若星辰三缕长须一袭青衫难掩轻逸脱尘之姿。见徐汝愚进入前堂行礼朗声说道:“大人见召所为何事?”说罢退后半步神情淡然的卓立一侧。
徐汝愚走到奏案前坐下指着左列座位说道:“公麟且先坐下再议。”
李公麟依言坐到徐汝愚左侧默不做声眼角余光揣摩徐汝愚脸上的神情。
徐汝愚不以为忤淡淡一笑说道:“我到南闽听出公麟所画山石峰峦大斧劈皴、奇峭坚实如面前真列峰峦浑厚气壮雄逸近视如千里之远。”
李公麟掩不住心中的失望淡淡说道:“风议之言言过其实者多。”
徐汝愚自顾言道:“此府中藏有公麟的《五骏图》我观之只觉得用笔简炼、勾勒典雅沉静五骏毛色状貌各异或静止或缓行骨内停均神气完足与世人评议公麟的山水风格迥异所以请公麟来我画一幅山水比较之。”
李公麟心想:内忧外患却来见识什么山水?心里凄楚直欲长啸出来才能稍解望着徐汝愚淡定的眼眸暗吁一气不无凄恻的说道:“容公麟明日送来。”说着欠着身子退出坐席转身欲出前堂。
徐汝愚望着李公麟挺直的背脊说道:“我欲请公麟作画公麟可愿委屈在府中画就。”
李公麟蓦然转身定睛望着徐汝愚却寻不出羞辱他的神色长叹一声说道:“大人要公麟在府中画就公麟遵命就是。”
徐汝愚手撑着案面轻松怡然的站起身来径直走在前头。
走到内宅庭院十数名精卫峙立。徐汝愚立住不前转过身来望着李公麟说道:“南闽评说公麟擅左手剑右手持笔作雄奇山水然而景云评说公麟右手若持器当为丈戟、关刀之类的长器我今日欲观公麟丈戟为千里山水勉为其难可否?”延手指向一旁的器械架。
李公麟怔在那里抬头却见徐汝愚坚定的不容拒绝的目光逼视着自己。
罢了罢了一生受制于人又何必在意今日之辱?李公麟默然走过去挑了一支丈戟反手搠去使将开来。
迷离尺寸千里近忽千里之外遥则对面相逢刺搠跳脱野逸开阖雄奇悲壮。
罢了罢了一生受制于人又何必在意今日之辱?丈戟却这狂念中愈迷乱。
渐舞渐迷李公麟心神与长戟相合不知不觉间丹息贯注戟身溢离的气势直逼得十数名精卫退到庭院的角落。
众精卫欲合力压制徐汝愚摆手制止徐徐退到一名精卫身边抽出他的佩剑又徐汝愚走入场中丝毫不受李公麟狂乱的戟势所滞。手臂轻抬横伸出去如虬枝横斜刺入戟势之中。
李公麟被此剑所逼疾退数步转身反抽及剑之际戟尖以极诡异的曲线震动。
骤然间剑戟相触十数击剑身如弓弯曲长戟却附影随至在毫厘间伸缩吞吐丝毫不差的每一下都击在剑尖之上。
徐汝愚见剑曲欲折息沉涌泉骤然间腾地而起曲剑陡直借弹力远飘在天下落之时剑势荡尽开来如秋叶静美虽绵柔无力却极自然的透过李公麟的戟势中。剑凝立剑锷下沉铛的一声切在戟头上。李公麟吃不住戟下沉的巨力踉跄连退数步才站住。
李公麟依着院墙清醒过来望着落在自己脚下的长戟又望着徐汝愚手持长剑的望着自己立时明白过来面色骇得煞白伏跪在地上悲切说道:“属下该死冒犯大人。属下该死冒犯大人。”
徐汝愚哂然笑道:“我一时技痒与你试招关你何事?你起来。”
李公麟爬将起来望着徐汝愚秀朗的面容不似作伪心里稍定不知徐汝愚为何要看他使戟心里疑惑依旧不解但是刚刚冒失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出言相询。
徐汝愚说道:“公麟使戟果然在尺寸间致千里山水我受益非浅。众人评说公麟的尺幅山水我却认为依然评说没有到位我观公麟山水点点青山如雄兵而峙绿水转绕如兵势我今日欲观公麟兵势为千里山河。”
李公麟怔在那里讷然不知开口。
徐汝愚转身返回前堂李公麟还是怔在那里不知何从。
赵景云来寻徐汝愚言事看到刚才一幕见李公麟愣站在那里朗声说道:“大人请李将军讲解兵势。”
李公麟回神来注意到赵景云唤他的称谓有变问道:“什么什么李将军?”
赵景云正要取笑他却见徐汝愚转身似笑非笑的望过来忙咽下去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指着前堂说道:“大人请公麟兄入前堂讲解兵势。”
“啊。”李公麟如失魂落魄的重新迈入前堂。
赵景云暗叹一声。
李公麟乃龙泉李族非嫡出子少年奇俊为南闽冠难免为众人中伤其兄李远迹忌之最甚后入泉州为质为书画吏、王府供奉蹉跎二十载寄情水墨山水胸中却是千里雄奇。
郑梦淮去凤竹之前曾建议暂时不可用李公麟以免龙泉有变。
清江局势严峻徐汝愚无法在泉州长期限坐镇重用李公麟虽是险计却是奇策。李公麟虽然出身世家实质上却非世家之人。李公麟之才干胜任新军校尉有余并可制衡闽东世家势力。
第十二章 竹篮打水
珏儿一觉醒来天时已暗茫然张望四处没来由的一阵心紧和衣出了精舍穿堂过室寻遍整个内宅没有看见汝愚的影子。心想:他不会独自走了吧?虽觉得不大可能终消不去这分担心唤起女待就要出院去寻汝愚。
素月高照纤尘可辨刚出月门正见屠文雍站在那里欲进不进、欲退不甘“扑哧”笑了出来说道:“屠将军怎不进来?”
徐汝愚独居内宅时屠文雍若有事上禀自可以径直穿堂而入但是珏儿姑娘也住进内宅就无法那么随便。这样的心思无法道明屠文雍轻咳一声:“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明日上禀不迟大人去了东院的殓房我正要回去呢。”
珏儿说道:“你去厅里等着我去寻小愚过来。”心想:小愚此时去殓房做什么带着女侍径直往东院而去。
邻近东院夜风袭来心里直透出一股子寒气雪白柔嫩的肌肤上瞬时起了粒子望着身侧的女侍毛骨悚然的样子笑道:“不是没见过死尸作脸给谁看?此地可没哪个哥哥来怜惜你?”
女侍娇笑道:“珏儿姐与我们自然不同。”
珏儿轻笑起来转念省得这小蹄子把自己绕进去了垂眉瞅见灵堂里汝愚秀颀的背影脸上烫顾不得与女待调笑轻盈的走进内堂轻轻依立在徐汝愚的身边望着椁木上躺着的盛装女子。
若非两颊毫无生机的的煞白只当她静谧的睡去。
交睫之下曾几何时是一双颠倒众生的美眸轻笑娇语翩翩若游龙的身姿之后是多少轻狂的少年郎偏偏最心爱的那人却不投过一瞥来。红颜瞬间凋零。
珏儿没来由一阵心酸见汝愚定睛望着那里星眸蒙上一层烟雾轻推他一下小声说道:“她是谁?”
徐汝愚幽叹一声转过身低语道:“珏儿两年来你心中可苦?”
珏儿如遭雷击半身僵然动弹不得忽的生不出一丝气力身子软软的跌进徐汝愚的怀中反手紧紧环搂住他的腰身不让自己从他怀中滑落下去。
朝思暮想、日夜煎熬心中的所有坚持抵不住这一句话忍不住长泣起来灼热的泪水透过青衫浸湿他的胸腹。
徐汝愚只觉得心痛得厉害将珏儿搂在怀中任她在胸口哭泣。忽的胸口一阵刺痛低头见珏儿隔着衣服咬住自己胸口的肉刚要呼痛珏儿仰起头来交睫犹带泪珠说道:“你每日让我咬一口便抵去我两年的苦。”
徐汝愚伸手轻拭她如花美靥上的泪痕在她耳边轻语:“便是我愿意那也要问过幼黎姐才行。”
珏儿不解其意抬头看见他一脸坏笑的垂下头来娇羞的伸手挡住却软绵绵的生不出气力只得缠住他的身子双手剪搂螓埋在他的怀中只感觉他的双唇轻轻贴住自己的柔腻的后颈温热的气息喷在颈肌上身子愈滚烫直欲要揉进他的怀中才好。
徐汝愚将她横抱起来她轻轻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低语道:“幼黎姐不在你不要占我便宜。”说罢螓继续埋在他的怀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徐汝愚附在她耳边轻语:“我将你放下来还站得住。”伸手要拨开她面靥的秀却看她的羞状却觉胸口一阵肉紧又被珏儿隔衣咬住。
徐汝愚暗道:让她养成这个习惯可不好忙轻轻将她放下搂过她手右盈握的腰肢侧头去瞅她生满红晕的明艳颊靥迷离的眼神却有一分怨意心神动荡如痴如醉轻啸一声抄过她的腰肢再次横抱在胸前轻纵着跃将出去大步流星的向内宅走去。
见屠文雍站在月门前张望问道:“有何事?”
屠文雍尴尬一笑忙说:“没什么要紧事我明日过来。”说罢慌不择路的离开也没看清徐汝愚呲牙咧嘴忍痛的样子。
似乎能感觉到屠文雍与众精卫眼中的笑意珏儿将头埋在徐汝愚的怀中一动不动只待进了内室方敢仰起头来却迷醉于徐汝愚灼热如火的眼神之中。
第四日徐汝愚离开泉州赵景云与李公麟各领五千乡勇新军跟随;屠文雍、丁政与班照邻一并留在泉州镇守泉州守军除了六千宿卫军之外另有五千乡勇新军。
与奔袭泉州、沿着闽中山东麓潜行的路线不同大军选取近海闽东世家密集的地区行进。途经赵景云世居的族地徐汝愚还停下盘亘了半日。
李公麟不解其意赵景云笑道:“乡勇新军若是直奔龙岩而去难免人疲马倦易为公良友琴所困。”稍稍一顿语气变得严肃“招抚檄文传至龙泉龙泉世家都相当拥戴但是你兄李远迹却借着拒匪的名义将龙泉新军中八千乡勇囤驻在龙泉与龙岩之间的砦寨中。”
李公麟冷笑道:“龙泉与龙岩之间的砦寨四有其三属于李族给予他些许时间这八千乡勇或有可能落入李族的私囊。”淡漠的语气似乎龙泉李族与他丝毫无关。
徐汝愚将怀中赵景云的幼子递还给赵氏说道:“那么我等就在龙泉城中呆上几日再说。”转过头来对珏儿说道“我们这次声势这么大在龙泉也会把声势搞得越来越大你说公良友琴会不会闻风退回普济?”
珏儿听了汝愚没志气的话咯咯一笑只是还不习惯以新的身分面对青焰诸将这几日来话是格外的少。见众人望过来两颊生晕忙转过头去逗赵氏怀中的小儿。
六月二十四日大军姗姗来到龙泉城外李远迹等一众龙泉世家家主早就闻讯在十里街亭相候。
徐汝愚望着李公麟肃然的神色说道:“相对一笑抿恩仇李远迹前日遣人送书信于我让我劝你将妻儿列入李氏族谱。我等在龙泉若是顺利公麟就不念及往日了。”
李公麟长叹一声将眼中戾气敛去说道:“全凭大人吩咐。”
徐汝愚翻身下马正要迈步走上前去却听侧后珏儿一声轻呼忙回头将她扶下坐骑。
珏儿美目横视眼中意思分外明显:算你识趣。
徐汝愚故意视而不见携过她的柔荑举步向街亭走去。赵景云、李公麟一众人拥在身后。至待亭李远迹与龙泉世家家主伏地叩高呼:“恭迎主公与珏儿夫人入主龙泉。”
徐汝愚并无封号青凤将军府尚未开设李远迹等人只得以主公相唤。倒是一声“珏儿夫人”让珏儿娇颜愈艳心想:这都是老得成精的人物偏能想起这恰当的词来。
徐汝愚临龙泉依制出龙泉南门十里每里街亭设一座香案由一名乡老代表乡野之民恭迎至南门龙泉世家家主与文武官员相迎、陪同祭祀天地即可。
李远迹与众世家家主迎出十里街亭其礼隆盛徐汝愚虽不胜其烦却得做出其乐融融的样子。与珏儿登上街亭主持祭祀天地宣读祭祀文一番礼数进行下来又在龙泉城南门依样施行了一番才在龙泉众人的陪同下进入龙泉城府衙中。
两千新军随之入城八千新军驻在南城之外。
徐汝愚在主位坐下珏儿并肩而坐赵景云、李公麟等人坐在左列李远迹等人坐在右列。
李远迹说道:“大人檄文到达龙泉龙泉就组织乡勇五千至今近万人紧守龙泉并配合龙岩何州、丁勉臣扰袭普济海匪。在龙泉、龙岩、甘棠三地的联合阻截下四万普济海匪不敢轻入龙岩纵深。”
李远迹已到知天命之年须漆黑如墨面色红润如婴儿眸光深远有浊色。
龙泉位于南闽重镇龙岩与泉州之间龙泉的世家历来是宗政荀达的打击对象势力不强却因为没有多少南闽卫军驻扎青焰军奔袭泉州之后龙泉世家最先附义组织乡勇控制全境整个过程没有遭到多大阻力。
徐汝愚心中自然不希望龙泉世家籍此复兴以致尾大不掉。
李远迹野心勃勃精力过盛李公麟虽说才华横溢却在李远迹的打压排挤下数十年没有出头之日。
徐汝愚敛起眸光仔细打量眼前从容不迫的李远迹见他的目光毫无所滞的扫过李公麟心想:郑梦淮的担忧果然不虚。
手中酒杯轻转浑不在意的望着李远迹说道:“龙岩匪患不足为患此时我若领兵过去公良友琴望风而逃那就无趣了。我与珏儿准备在龙泉呆上几天烦李公为我们安排。”
李远迹微微一怔豫章之战后荆襄霍家在荆郡北部的兵力大减南平的军队已经直接威胁清江府徐汝愚却没有一副焦急返回清江的样子。旋即回复过来笑道:“大人与珏儿夫人临幸龙泉乃是龙泉万民的福气。大人一向戒奢持俭远方不敢违背大人的意愿只将都邑府稍加整理以供大人与珏儿夫人使用。”
李远迹虽贵为龙泉邑都府但在宗政荀达的压制之下手中没有兵权此番籍拒匪与徐汝愚纠集私兵的名义组织乡勇手中立时拥有新军近万成为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吏。让他将都邑府让出来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不过徐汝愚对他没有丝毫同情必须在龙泉新军刚刚组建时候消除李远迹对其的影响。
徐汝愚淡淡说道:“此役过后我将在甘棠、龙岩囤积重兵与水营普济海匪再无远袭至龙泉及泉州的能力远迹身为龙泉都府对龙泉的将来可有考虑?”未待李远迹回话转头望向左侧对赵景云与李公麟说道:“普济海匪携带的粮草不会剩下太多公良友琴若不想撤兵其重心只有向南移动从龙泉的世家坞堡中劫夺粮草是他最佳的选择。冯远程部将在近日内进入龙岩与龙泉的中间地域。即日起公麟接管龙泉北城防卫景云接管东城防卫除饴堡与胜天堡外龙泉与龙岩之间的世家坞堡需在近日内将所贮粮草全部转移到龙泉城中来然后将坞堡、砦寨彻底推毁勿使为普济海匪所用。”回过头来从容淡定的望着渐渐沉不住气的李远迹说道:“剿匪大计需远迹与龙泉世家配合汝愚定不忘诸位今日的付出。”
徐汝愚的眸光淡定收敛却让自己感到莫大的压力李远迹再也从容不起来脸上青一道、红一道望着李公麟、望着赵景云、望着左右的世家家主见他们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徐汝愚说道:“龙泉与龙岩之间将要推毁的八座砦寨有六座属于李族。此役过后我将敦促龙泉邑依田册返还李族田产李族在此役中的损失也将由龙泉邑府库补足。”
如此一来囤驻在八寨中的乡勇俱要返回龙泉城中接受徐汝愚新的整编。
坚壁清野李族暗藏的私兵也将隐藏不住李家的兵权将会被彻底剥夺。在龙泉与龙岩之间开辟战场不过是徐汝愚的籍由。
李远迹生出竹篮捞水一场空的颓然木然的点头。
望着脸上带有幸灾乐祸神色的李公麟心想:李族的将来难道要寄托在他的身上?
赵景云将李远迹的神色瞧在眼底心想:经此挫折李远迹在族中的威望势必大跌李族若想重新成为南闽望族自然更多的将希望寄托在李公麟身上。
徐汝愚哂然一笑对赵景云说道:“龙泉、饴堡、胜天堡三地防务不够严谨偏劳景云与公麟了明日我将去饴堡巡视防卫景云可领我军令率领二千兵马前去准备。”又与李公麟说道:“龙泉的防务需连夜整顿你今夜就不用歇息了。”转身对李远迹说道:“我等在此欢宴如旧莫要理那些烦心事。”
可是这美酒在李远迹口里再无滋味徐汝愚在布置妥当之前是不会让自己离场的。
第十三章 罪王伏诛
夜宴时间未免过长了。
直至翌日午时徐汝愚似乎收起谈兴左手在奏案上屈起轻扣数下说道:“与诸公真是相见恨晚啊若不是诸公皆有要务在身汝愚还想与诸公欢言如旧啊。”
众人笑得嘴皮都麻了心中大恨脸上却做不得颜色都笑道:“与大人欢言所得良多所得良多。”
待众人离去珏儿伸腰踢脚的按着徐汝愚的肩膀站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素手轻掩朱唇侧头见徐汝愚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粉脸一红轻推他一下说道:“他们搜肠刮肚的寻话与你来说一说就是**时辰真是难为他们了。”
“南平旧族大败荆襄霍家消息传来不仅公良友琴与宗政荀达生出残喘延息的念头就是南闽的世家也大多以为我会迫不及待的返回清江。与公良友琴之间本无决战的良机但是为了震慑南闽世家与公良友琴之间还是要做出一决雌雄的样子。”徐汝愚望着珏儿美眸困顿泛赤轻声说道:“午后你还要随我去饴天堡你去后宅歇息一下吧。”
丁勉臣、何州将曾志囚禁拒绝向普济海匪输纳粮草举全城之力守龙岩又与甘棠杨尚部相互策应牵制公良友琴西进。然而普济海匪在龙岩东部登6时城外有好几家砦寨未能及时撤入龙岩城中迫于普济海匪围困陷寨的压力这些砦寨6续交出寨中的存粮。但是宗政荀达在龙岩打压别家势力限定城外的砦寨中存粮数量在公良友琴的强力压迫下从城东砦寨获得粮草还是不足三万担。
宗政荀达不甘心撤出南闽七月初沿着曲折的海岸线海6并驱的向南移动。
龙泉北部的砦寨在徐汝愚的严令之下悉数毁去。龙岩、龙泉两城为壁冯远程统率精兵为底在两邑之间的数百里方圆构袋形防御。
皮甲堆在案头珏儿执着纨扇轻轻扇着侧依着软榻看着烛火下的徐汝愚专心致志的审视南闽地形图前倾着身子手不停的虚画着虚拟的行军路线。
珏儿娇声说道:“早就说定由赵景云、李公麟、丁勉臣、何州四人协助冯远程将四万普济海匪赶下海去他们军议时你闭目养神、一言不到了这里却还是省不下心来看了大半宵的地图。依我看加上杨尚这边想输都难。”
徐汝愚负手站直眸光极的在地形图上掠过转身望来说道:“宗政荀达被困虎吞峡近来应当已经绝粮然而却没有半点投降的意思只有将公良友琴尽快赶下海去才能避免虎吞峡那里出现大量伤亡。”
宗政荀达不过苟延残喘徐汝愚早将就虎吞峡里三万多被困的南闽卫军视为青焰军的后备兵源岂容大量伤亡?
珏儿翻转身子支着下巴好奇的问道:“既然这么心切你为什么不亲自领军?”
“邵先生来信劝我身在南闽安定大局就好不宜再与他人争功你没看我几日来一直尸位素餐?”
见汝愚皱眉苦面珏儿扑哧笑出声来想起一事说道:“锦娘今日送来一些稀罕物确实精致想让你看过之后再送回去不过你向晚还赖在军营我就让人送回去了李远迹究竟是服软了。”
那日夜宴过去李远迹便托病不出整日将自己关在城中的私宅里既不会友也不离城。直至普济海匪如徐汝愚所料七月初侵入龙泉北部李远迹才在家重新开宴延请城中宾客。
城中世家家主惟恐避之不及哪肯赴宴军中将领更无一人到会。他的都府一职等同于无解不解职不过徐汝愚一纸文书的事并且不知多少人盯着龙泉都府的位置即使无望的人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别人替他到徐汝愚面前说情。
万般无奈李远迹只得让妾室锦娘来迎好珏儿。
徐汝愚走过来挨着榻沿坐下将珏儿半个身子捞起搂入怀中笑了笑说道:“用之得当其利不小暂时不要理他。”
珏儿头枕着汝愚的双膝两相相视无碍说道:“珏儿能明白你的心思李远迹未必明白锦娘再来寻我我暗示一二。”
“闽东世家在宗政荀达如此打压下还能维持这样的实力是因为闽中世家人才辈出。李远迹奸猾成精还需要你去提醒?他如果想继续出任龙泉都府或是更进一层只有为我在龙泉推行府县制他心中正在犹豫呢。”
珏儿想想也是南闽天华尽在泉州泉州天华又在泉州、龙泉两邑如果能在龙泉顺利推行府县制闽东、闽北地域的政权就稳定下来了。颜家占据莆田、义安两城一时无法解决但也会在惠安、海沧两城驻扎重兵。
张口要说什么听见数人脚步声起珏儿从汝愚怀中坐起一边说话一边循着汝愚的眼神整理鬃衣襟:“各地的文书怎么这个时候送过来?”
徐汝愚侧耳听见屠文雍与洛伯源交谈的声音说道:“文雍从泉州赶来怕是有郑公的消息。”起身推门一看屠文雍与赵景云正跨进月门。
屠文雍一脸喜色隔着老远说道:“凤竹归附郑公明日内就与彭氏族人乘海船返回泉州我知大人最忧此事收到轻舟快信一刻也没担搁就快马过来特将郑公与彭奉明的手书奉上。”
徐汝愚招手一伸屠文雍托在手中的书信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住徐徐飞来展开看去只见彭奉明在信中说道:“…徐公音容昨日梦中犹睹徐公昔时教诲:民之义利莫可违。南闽之事悉坏于宗政然而昔时故人零落无能聚力以拒普济苟活于世心中愧甚今日主公讨逆南闽奉明恨不能义此时焉能不附?奉明身在凤竹奉召今遣幼子慕秋、女慕琼与族人替奉明效力于主公身前……”
徐汝愚心中畅快之极与景云说道:“快去通知冯远程可以让公良友琴回老家。”
普济军营依海而设无海船战舰封堵其归路若不能引其深入终是无可奈何心中还担忧凤竹不定若将公良友琴赶下海公良友琴分兵一路去夺凤竹府就悔之晚矣。
彭奉明率凤竹世家归顺徐汝愚使得南闽再无悬念七月十日龙泉、龙岩两城频频出击扰袭普济滨海大营然而普济海匪水6相依无懈可击两军相接互有损伤青焰军的损伤还要略高过普济海匪。
与此同时徐汝愚下达召集令令南闽世家族兵乡勇向龙泉西北集结。在无聚歼普济海匪的可能下下达召集令不过是乘势掳夺世家私兵青焰军入主南闽的形势已无人能够逆转再无世家抗令不遵或阳奉阴违。至七月十八日龙泉、龙岩一带集结起来乡勇新军高达七万迫于强势的压力公良友琴不得不黯然退出南闽损兵折将数千人向普济岛退去而此时的普济链在静海水营的袭击下已是满目疮痍。
普济海匪退出南闽的第三日梁宝出任青焰军南闽行辕总管加策将军衔负责组建南闽卫戍新军编制五万下辖五军彭奉明、薛明锐、李公麟、何州为南闽卫戍新军校尉彭奉明加卫将军衔泉州水营编制一万洛山阳为水营校尉。
子阳雅兰出任百夷军统领加卫将军衔。
班照邻部六千宿卫军精锐暂驻泉州。
龙泉校尉何州、龙岩校尉李公麟各率领四千兵力驻守龙泉、龙岩两城郑梦淮、屠文雍率领近四万乡勇进入漳台交于周世忠与杨尚杨尚将从中抽调一万人编入骁卫军甘棠部李印从中抽调三千人编入甘棠水营其余乡勇将转为屯丁驻在漳台。
冯远程率领骁卫军五千精锐退入东阳堡准备在南闽战事完全结束之后最先返回清江。
七月二十五日徐汝愚率领万余乡勇抵达虎吞峡东峡口营垒。
望着梁宝轻皱的浓眉徐汝愚想到他或许已经知道水如影与袖儿在乐安为青焰军上下游说的事说道:“我与南宁越家约定东西共同遏制南平旧族据云岭、武陵山、怀玉山而下望南平旧族若敢悍然进入荆南地区必使荆南成为南平旧族噩梦之所。你现在为南闽行辕总管与南宁粤东世家共同压制颜氏残余势力也是你职责所在如影与袖儿人在乐安我欲请之为我青焰军的客卿我手书一封此事一并交由你处理。”
梁宝微仰起头让热乎乎的风将眼中的湿意吹干说道:“梁宝为先生守闽南身上责重定会全力赴。”
徐汝愚笑了起来望了身边的珏儿一眼说道:“你可以邀如影与袖儿入幕府用之若有阻力你可向我直书我定支持你。”
梁宝点了点头说道:“南闽卫戍新军组建任重而道远我将此间的军务交由先生我先去泉州。”
“不急一时虎吞峡一战始终用你为主将明日你与我领军进峡看宗政荀达还能挨到什么时候?”
梁宝焉能不知徐汝愚是要将此役的辉煌加诸他的头上心中感激自不待言。
翌日清晨旌旗遮天闭日无数披坚执锐的甲士填满虎吞峡谷向西缓缓移动。
徐汝愚、珏儿、梁宝并驾于前赵景云、丁勉臣、洛伯源、彭慕秋、彭慕琼、周世隆、风林等人拥在其后。
与此同时明昔、风林、曹散、管见统领宿卫军五千精锐从永嘉堡而出缓缓向北移;子阳雅兰、明纳、孙来统领百夷军五千精锐从漳州城出来向南面的虎吞峡西峡口营垒行去。
宗政荀达两颚高高隆起髯须凌乱狭目深陷如笼中困兽宗政衢、宗政季望都是一脸憔悴的策马跟在其后。
旬月来外界再无消息传进来营中斥候越过闽中山少有返回营垒即使返回营垒带来的也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自从徐汝愚奔袭泉州得手宗政荀达就陷入绝望之中就是率领三万卫军突出重围也无落脚之地。
惟有突破东峡口营垒与公良友琴前往凤竹或是普济。然而梁宝生性谨慎不求功不急进东峡口营垒在梁宝经营下坚如城池普济海匪不能西进策应南闽卫军从内部突破连东峡营垒一寸垒墙也没能夺去过。
徐汝愚望了梁宝一眼两人策马徐徐向前来到两军中间喝道:“南闽再无宗政家的天空你为何不敢上前与我徐汝愚相会?”
含有丹息的声音在峡谷间震荡传送如龙吟大泽直聩两军将士耳鼓远远传过便是十数里外的明昔、与子阳雅兰部将士也清晰得闻。三处共两万余青焰军欢喝如雷响应直透行云。
惟有三军围困中的三万多南闽卫军闻声惊惶、脸色颓如败土。
宗政荀达默默的骑坐在马背上徐汝愚显身军中无疑表明南闽大势已定他现在来接受残军来了。
苦涩一笑轻夹马腹独自上前距徐汝愚十步才轻勒缰绳止住坐骑注视着似乎藏有无数神情却无溢喻的双眸心中长叹直待这山谷中的呼喝声息才缓缓说道:“南闽一战匆匆数月宗政一族百年基业只剩下我身后三万残兵……”
徐汝愚双眉敛起说道:“从你即闽王位始就自毁长城南闽千余世家、两百万民心向背你十余年来不闻不问此时焉有资格在此叹息?”目光掠向远处转而凌厉的直视宗政荀达憔悴的面容说道:“想你宗政家上代闽王为匪患故夜不安寐、饮食无味而到你任中与匪勾结贪图无义之财打压异己你焉有资格在此叹息?”
句句如捶直击胸口宗政荀达顿时觉得气息滞障起来长吁一口气稍作神色说道:“我身边尚有三万精兵不是来此听你数落的。”
徐汝愚冷哼一声说道:“三万精兵你现时能驱动几人?”
南闽世家十之**归附青焰军旬月来各世家遣人来此喊降若非将异动兵丁困在营中此时留在此处的军力怕是不及万人。只要徐汝愚下令进攻陷入饥饿与恐慌中的大军便会立时溃去。
见宗政荀达恍乎神色徐汝愚肃然说道:“南闽之战宗政一族罪宗政一族需去闽王位、析族为民族产充公亲族成年男女入罪民籍非恶者五年、十年可赦免恶列为战囚幼者为平民、入居清江。降将胁从者不究从恶者可赦一等处之普通兵士概不论罪或入南闽民籍或入青焰军户籍配田十至三十亩不等。”稍稍一顿继续说道:“午时不降我便来攻那时便容不了这多情了。”说罢也不顾宗政荀达反应策马而回。
徐汝愚一番条件都是运息振声说出营垒中的三万余卫军都听得一清两楚。
宗政荀达勉强返回营中虚弱无力直欲坠下马来左右军士忙上前扶住。
宗政荀达勉力说道:“诸将有何议?”
众人俱说:“听将军言。”
宗政荀达环视左右只觉身处众人合围之中若说个“不降”他们就一齐叛将过去了。
宗政衢面色如土列为战囚生死就操纵在徐汝愚的手中丹息控制声线向父亲说道:“战无可战我们只有率领精锐突出闽中山去。”
宗政荀达摇了摇头不知徐汝愚有何能耐竟在臾城岭布下一路战力可比清江骑营的精锐可想他处势必也如铜墙铁壁般不容自己穿透过去。
失去权势、军队、财产到了哪处还不是一样沦为丧家之犬?最可怕的是周遭诸将不乏急于向徐汝愚献好之人他们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若非徐汝愚约定时间他们早就叛变过去了。
宗政荀达挥了挥手无力的说道:“午时过来吧。”
日出中天骄阳似火徐汝愚与梁宝策马来到两军之间似乎丝毫不觉暑热淡淡从容的望着栅门紧闭的营垒。
俄尔营门缓缓开启宗政衢抱着一具尸体缓缓走出宗政季望与诸将自缚其手跟随其后走出。
徐汝愚怔在那里心想:宗政荀达终是无面相对。行至百步处诸将停下宗政衢抱着那具尸体继续前行行至徐汝愚马前双膝跪下呼道:“南闽郡王宗政荀达向青焰军献降。”身子伏地屈肘举起手中的尸体。
自刭而亡的宗政荀达面容透着临死的绝望嘴角的黑血没有拭干净整饬的战甲上闪着银光胸上用丝带轻系着一封信上书“罪王宗政荀达呈青凤将军徐汝愚”十余字字迹圆润工整、一丝不苟。
第一章 翠狮相会
过了东阳堡进入武陵山新辟的峡道溪谷曲折向西北而行两百余里至翠狮峰。
遥遥望见翠狮峰南麓的翠绿草坂上挤挤挨挨着站满了人尉潦轻夹马腹棕色牡马如箭离弦向缓坡驰去。
一骑分开众人暗青色的衣甲裹着娇小玲珑的身躯向尉潦迎来。
尉潦看见那渐渐清晰的明艳笑容直想掉头离开回头看见徐汝愚携着珏儿掀帘站到车向这边望来心想:若退回去定会让珏儿夫人奚落只得翻身下马硬着头皮迎上前去硬生生的说道:“清江骑营卫护先生、珏儿夫人途经翠狮峰……”目光却望在子阳雅兰身后的空处。
子阳雅兰接替梁宝出任百夷军统领加卫将军衔将职比尉潦要高上一阶。见他手抬到半高还是犹犹豫豫的落下去脸上尽是不情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玉颜如花旋绽。
南闽会战结束之后冯远程率领骁卫军五千精锐最先返回清江;即墨明昔、子阳雅兰所部兵马一万余人拥着数万南闽卫军的降军也在半个月内经过青枫峡借道翠狮峰返回清江。
子阳雅兰跃下马来横了尉潦一眼顾盼间美眸神采飞扬娇语说道:“邵先生、许先生、大哥等人都到翠狮峰迎接大人来了我这就去参见大人。”
徐汝愚早就看清缓坡上立着的众人回头向车身侧后的敖方说道:“敖方叔邵先生与伯英过来了子阳秋与百夷的几位领都在看来今天要在翠狮峰住上一夜。”
敖方、管见、曹散、屠文雍、赵景云、周世隆、洛伯源、彭慕秋、彭慕琼诸人一齐下了马来到队前。
珏儿颇为犹豫见汝愚准备下马车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轻声说道:“我还是留在车中吧。”
徐汝愚回头望去见她脸有窘态红晕泛起知她还不晓得如何以新的身分去面对清江诸位心中颇为犹豫。哂然一笑搂过她的娇躯跃下车来于空中旋身之际附嘴贴着她的耳鬓低语:“过些时候你还要跟我去雍扬见幼黎姐呢。”
珏儿只觉脸颊烫轻拥着汝愚的臂膀依立在他的身侧不敢去望周围人的神情。
徐汝愚遥遥看见邵海棠、许伯英一干人等迎上来邵海棠与许伯英在前子阳秋与百夷诸领落在后面中间隔着子阳雅兰、尉潦等军中将领。
徐汝愚哑然失笑心想:邵海棠与许伯英并非专程来迎接我的。回头望了管见一眼说道:“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管见微微一怔邵海棠还没有将翠狮置县以及对夷王即墨瑞平的处置产生的分歧捅到徐汝愚这边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邵海棠与许伯英赶到翠狮峰迎接大概是为了防止子阳秋等人抢先进言。
徐汝愚见管见迟疑神色心里明白一二。
武陵山栈道环绕翠狮峰四麓坡地通过武陵山栈道可入溧水进入溧水河谷可入云溪进入抚州境内可入香溪、大侗河进入乐清、温岭境内通过青枫峡与东阳新辟峡道进入武陵、漳台境内。南闽会战之后除去闽西的莆田、义安两邑其余各处尽入囊中武陵山已成腹地翠狮峰成为连接各处的一个重要枢纽所在在翠狮峰择地筑城、修衢道以通各地便成了当务之急。子阳秋希望在翠狮置县将翠狮、云乌、青枫、东阳、溧水五县统属到一府治辖。五县统归一府治辖百夷势力又在其中处于绝对优势邵海棠自然不容出现这样的局面希望由两至三府分去武陵山险峻的地势。
百夷之王即墨瑞平现在滞留雍扬即墨瑞平的去留仍需徐汝愚决定。
徐汝愚额手叫苦迎面看到许伯英也是同样的苦笑心想:即墨明昔等人自不会给我压力但是要对旁人说几句话却不容他们不考虑。即墨瑞平毕竟是他的父亲却让邵海棠的一封信给滞留在雍扬心中怎会没有怨言?倒是管见旬月来在自己面前一直不动声色真是难为他了。
邵海棠脸上却无异色望着低眉敛目的珏儿一眼微微一笑朗声说道:“青凤归来万民欢腾。我等留守清江幸不辱使命。”又向珏儿说道:“见过珏儿夫人。”
珏儿一脸窘色低声说道:“邵先生还是唤我珏儿。”却不敢看邵海棠等人似笑非笑揶揄的神色。
徐汝愚微微一笑浑不在意的说道:“有劳邵先生远赴翠狮来迎。”转而向许伯英说道:“让梁宝一人留在泉州一定手忙脚乱的很伯英需尽快拟出条陈来好让南闽依之施行。”
许伯英微微微一笑说道:“看过汝愚送来的名单伯英与邵先生商议多时现在对南闽政制已有个大概的名目。”
“哦。”
许伯英稍整思绪跟在徐汝愚身侧边远走边说道:“原漳台、武陵两邑设置东阳府下设东阳、漳台、甘棠、建安、武陵、青枫、闽中七县周世忠为主政。以永嘉堡为中心原漳州邑、闽中邑北部、龙岩西部设永嘉府下设永嘉、漳州、西峡、东峡、连云、闽侯六县马街亭为主政。以泉州邑、闽中邑东南地区设置泉州府下设六县何炯义为主政。龙岩、龙泉、惠安、海沧四邑暂不行府县制李远迹、荆浩、董叔达、秦择端四人出任四邑制守。琉球岛原设一府三邑但是十数年来宗政荀达收缩防线凤竹府形同虚设只有凤竹一城未毁考虑凤竹府彭氏的殊例拟定由彭奉明兼任凤竹校尉、凤竹府主政两职。南闽诸地东阳府划归清江直属设置南闽行辕院总辖南闽三府四邑军政梁宝出任南闽行辕总管总理三府四邑军务郑梦淮出任南闽行辕左丞总理三府四邑政务丁政出任南闽行辕都事协理政务。”
徐汝愚说道:“南闽卫戍新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未经整饬要形成一定的战斗力还要假以时日留守泉州的宿卫军班照邻部暂受南闽行辕节制。我本想伯英暂时去泉州去协助梁宝但是考虑到数万降军以及相当多的族兵乡勇与他们的家眷要迁入清江境内总共要迁徙、安置近三十万人伯英也无法从清江脱身。”转身与尉潦说道:“我想将风林留在南闽出任南闽行辕中军校尉你看如何?”
尉潦瓮声说道:“先生说好就行。”
尉潦心想:谁人不知梁宝与你的关系?横眼看向一旁的子阳雅兰暗道:何时让这个女子骑到头上去了。百夷军将接管溧水河谷的防卫先生一向将清江骑营视亲卫这次多半也会留在溧水河谷那时整日矮她一头还得了。心中焦急却不知找谁合计回头望见屠文雍躲在众人后头如开窍似的眼前一亮慢下脚步向他挨过去。
许伯英说道:“南闽行辕院总理南闽三府四邑军政将受青凤将军府辖制组建青凤将军府才是当务之急。然而成立青凤将军府之后两地政事堂则如何自处?”
徐汝愚说道:“政事堂议决政务乃是良制不可轻废。行辕分设行营、都事两院分署军政行营院之行辕总管、诸军校尉、参军由青凤将军府出都事院之左丞、都事、椽吏由政事堂出。”
如此一来脉络清晰了然。
邵海棠稍稍落在后面听了这话暗道:汝愚真不想借机将大权都揽到手中?当着众人也无法开口相询只得按在心中暂时不提。
南闽条陈中没有将东阳、青枫两县单列出来议论清江政事堂的意见一目了然子阳秋讪然站在后列想要开口却苦无机会。他心中也知将青枫、翠狮、云乌、东阳、溧水五县划归一府治辖的阻力甚巨徐汝愚也不是那么好相予的人。
即墨瑞平离开普济东礁岛因为邵海棠的一封密信至今被滞留在雍扬子阳秋得知魏禺此举并非出自徐汝愚授意自然希望在这上面有缓和的地方。然而管见前日信中告之:徐汝愚接到魏禺率领静海水营出征普济的详细战报之后一直不置可否只是签署手令令静海水营返回雍扬之后受武卫将军张仲道节制令诸人心中揣揣摸不透徐汝愚的心思。
静海水营在魏禺的率领下破袭普济经济、掳夺岛民。魏禺从雍扬征调普济民船运输岛民海途风浪恶急覆于海难的岛民多达两成静海水营在破袭普济经济时难免与当地岛民争执因为此也造成大量岛民死伤。
静海水营扰袭普济平民伤亡愈万子阳秋哪会在此时提及徐汝愚的痛处败了众人的兴致?索性落在众人后面不言不语心想:即墨明昔已回清江与即墨瑞平相见不过叙父子天伦邵海棠也无法阻挡。
翌日徐汝愚与清江众人乘着清江水营的战舰进入溧水水道顺水而下八月十七日战舰驶出台山进入溧水河谷此时距徐汝愚上次离开清江已有年余。
秋水丰沛出了台山溧水水道陡然开阔徐汝愚与许伯英并立甲板之上向两岸望去农舍、田庄尽收眼底石阶从河堤下到水中数名素衣村女挽着裤脚踩在河水中浣衣见大舰行过一齐直起身子向这边望来。
徐汝愚长舒一气说道:“伯英还记得我们初入清江到这里迎接张继、张续兄弟下山时的情形?”
“怎会忘记?那时这处堤下还里一片废墟大约方圆里许残垣断瓦随处可见还有几缕茅草四处飞滚。”许伯英望着远处的集镇徐汝愚一直统兵在外这溧水河谷之中大大小小的改变大多有他的汗水对眼前的怡情田园更有感慨轻声说道“若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人间重逢盛世足愿了。”
徐汝愚眸光落在远际天水间白浪逐来无尽无竭风起云过变化无端说道:“乱必有治就是不能在我手中实现也有别的英杰在只是千年来治乱循环反复无有止息之时让人困惑。升平之世数十年、至不多百年就又陷入乱世之中令人生出无力之感。”
许伯英顾望着徐汝愚略有迷茫的星眸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身后脚步响起徐汝愚不用回头已知邵海棠来到身后长舒一口气说道:“普济在温岭城中尚有两万寇兵每月消耗四万石粮食公良友琴大概也会感到压力吧。”
邵海棠见徐汝愚止住与许伯英之间的话题转到温岭的敌情上来心里暗叹说道:“不止此数温岭城的粮草现在只能从普济岛运来海运消耗至少一倍公良友琴每年至少要在温岭消耗百万石粮食仅凭普济岛荒瘠的土地每年余粮大概就是此数若不能从越郡获得粮草今年之内必会从温岭撤军。”
“祝、樊两族怕是很想给公良友琴提供粮食吧?”
许伯英轻笑起来说道:“我诸军主力开赴南闽之时祝、樊两族俱在交境集结重兵若非果断将境内屯丁悉数转为现役开赴交境祝樊两族的兵马就要越过境来了。”
“祝家大概很后悔启用历阳水营的战舰封锁清江水道吧雍扬、清江只隔着祝族的吴州府不是很远了。”
邵海棠微微一怔说道:“除去新安城只隔着江宁、湖州祝族在吴州崛起历来刻意经营吴州而忽视江宁乃是江左形胜之地。”
新安城处清江东北江宁城临江与宿邑相望湖州东临震泽位于新安、江宁两城中间偏西三十余里。
“三江既入震泽底定”的震泽湖震泽号称三万六千顷为五湖之东山三面环抱吴州鼋头渚烟波浩淼、气势雄伟湖山宛如一条起伏的翠龙。
吴州亿万沃野俱是此湖造就越郡大小水系莫不与之相通清江府境内与之相通的最大水系就是苕江苕江源出台山东北麓与凤陵河汇合之后向东曲折流趟经余杭西野再次分开一流注入钱江一流向北绕过平江邑注入震泽湖。自从疏浚凤陵河道清江水道就与震泽湖、钱江、吴江连接起来。
徐汝愚轻“咦”一声说道:“祝族向来没什么气概又与樊族、百夷争斗百年那有什么余力去经营江宁吴州府吴州、丹阳、湖州、江宁、平江五邑哪一处不是膏土沃野、流金之地?落下祝族手中每年饿殍不知凡几。”回过头望着邵海棠说道:“烦请邵先生给景澄写封信景澄兄多有奇志枯守荒城没了他的才华我愿虚席以待与他共襄盛事。”
此时距许景澄率领襄樊会六百残兵出任新安都府已有两年。
第二章 城下相知
许景澄舞了一阵戟玄戟幽光在清蒙蒙的晨光里撑开一团隐约映着周遭的花草树石的暗影。忽的双戟交击骤然出一声清音如凤鸣鹤唳双戟如合一处硕大暗影化作巨大戟形疾若星矢向月门袭去。
许照容猝不及防屈指按在戟尖两力相击娇躯如箭离弦弹向半空旋开暗劲方徐徐落下望着庭中积水照见鬓乱了一缕青丝摞下来伸手撩至耳际方举步跨进中庭。许景澄正用丝帕轻拭蚩尤战戟。
天下使戟者不知凡几惟容雁平自创的悲月惊鸿戟、与谷家落花戟、许氏蚩尤战戟并称世间三大戟术。
许照容说道:“邵军师与伯英先后致函哥哥真的不予理会?”
许景澄眼帘上撩未出一言旋即垂下眼帘继续擦拭双戟。双戟对接左右互持旋拧便成黑色巨戟巨戟倏的探出右手持戟尾暗使旋力戟顿生幽芒。
许景澄将玄铁戟插入器械架中说道:“徐汝愚要取新安不过易如反掌恁的生这多事?”稍稍一顿说道:“许家的蚩尤战戟不会为区区两封信函屈服的。”
“邵军师、伯英与我们系出同枝怎会有相逼之意?”
“当年是谁将我逼出宣城的?”
“哥哥没有容人的气度天下英杰不知凡几哥哥为何偏要争这第一?”
“什么?”许景澄怒目回望着许照容带着忧愁的颜容厉言转缓说道:“时事至此已容不得我辩解徐汝愚能在三数年内崛起制霸东南胜过我多矣。”说及最后一句语气转弱近乎于叹息了。
许照容心痛难忍襄樊会起兵之时许景澄以弱冠之年乃居军中第一将席名震北郡几经挫折辗转近十年沦落到这种地步已不复当年的锐气。
自从许景澄被徐汝愚、邵海棠用计逼离溧水河谷出任祝族的新安都府奈何祝族对他并不信任只是希望借他与青焰军之间错综复杂的微妙关系暂阻青焰军向北展。
数十年清江寇匪数破新安已使得新安城垣残存民生凋敝除了数千驻军、少数谋利的商旅长街上少见行人。城野本无附民倒是青焰军剿尽清江全境山寨势力新安城野才6续有些流民定居。但是祝族多方限制驻军钱饷常周转不来哪有余力去拓荒辟土经济民生许景澄出任新安都府两年展却远及不上当初在溧水北岸的势头。
痛定思痛焉能不知徐汝愚夺天时人和地利的天纵才具是自己怎么也学不来的?只是当初愤离宣城的戾气如梗在喉哪是轻易消解得了?却是胸中的锐气一日日磨灭殆尽。
许照容见其兄英雄气短的样子心中生楚黯然说道:“哥哥还为当年事烦心?”
许景澄叹息说道:“三千会众、万余家眷最后只有六百人随我离开宣城今日想来心中尤痛。”见照容欲开口劝慰缓缓摇了摇头阻她开口自顾说道:“十多年来辗转为民求义为怨不得他们。许机、况山、宋庭义、叶翩鸿等人至今致仕赋闲也属难得。”
“哥哥既然明白为何……”
“心中明白又能如何?”许景澄心中烦闷不欲与照容在这事上纠缠转念说道:“高泉前日来信祝同山欲荐我为湖州都府总辖湖州、新安兵马信中暗示祝族欲与我修秦晋之好这厮奴才又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了。”
许照容惨容苦笑默然不答。
许景澄冷哼一声说道:“他们也太忒小瞧我了我许景澄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许照容倒不虑其他祝族属地横在雍扬与清江之间祝族大概出于这样的担心才重提旧事吴州、历阳两府能与青焰军抗衡的名将已然不多若能让将许景澄真正的招为己用祝连枝出再多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只是祝族挡得住青焰军的锋芒吗?
许照容微微摇头但是这样的话不能拿来劝诫大兄性烈且傲说这样的话只是适得其反。
兄妹二人正两厢静默牙门将官一脸惶然走将进来见许景澄、许照容正在中庭相对无言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将事情说来。
许景澄剪手卓立问道:“有何事来禀?”
“青凤将军与邵军师立于南门之下求见大人。”
“啊。”许景澄脸色瞬间数变由惊诧转而愤怒转而迷茫回头怔怔的望着许照容一时不知说什么。
“出南门看看再说。”许照容拉过许景澄策马向南门驰去。
晨曦之中徐汝愚一袭青衫如笼红晕丹霞流光映着他的侧脸折射着短短长长的光芒淡定的眸子出奇的在流光中异常清亮似乎曦光俱在那一处敛去独独显出那幽邃的眼神来。
邵海棠身着布裳腰挂长剑负手卓手平视着紧闭的城门对城头探出头的利簇寒光却视而未见。除此两人城下再无旁人。
城下二人俱是心中敬慕之人此时见他们单独来会许照容依旧难免惊讶与叹服念及此对城头军士如临大敌的惊惶失措心中感到一阵羞愧转头看向哥哥看他如何处理。
许景澄神情既肃穆又冷漠望着探头惶然向下张望的南门巡检哨尉轻斥道:“一切如旧哪用这么惊惶失措?”返身踏上登城道拾阶而下跟许照容说道:“你出去与他们说我身为新安守将不能与敌将私会。”
许照容怔在那里望着许景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茫然不知所措。
城门缓缓开启徐汝愚见许照容面有苦涩的独自迎出来侧头对邵海棠轻笑道:“咦景澄不愿见我们。”向照容拱手说道:“两年未见许姑娘可是憔悴多了。”
许照容绽颜如玉轻笑:“照容还未向将军跟珏儿姐贺喜呢。”
徐汝愚嘿嘿一笑转脸望向别处。
许照容与邵海棠、徐汝愚并无隔阂但是无法劝服许景澄一切都无益三人在城下叙了旧情各自返身回城。
约有一箭距离徐汝愚转身看向新安城残破的城墙用粘土夯实在晨光的折射下无数的亮点闪着暗叹一声:采取粘土都无暇将其中的碎瓷筛去可见许景澄的窘迫。望着邵海棠脸上不掩愁色说道:“邵先生我有些问题要向你请教我们不如于此席地交谈如何?”
邵海棠叹道:“景澄不通政事可为勇将却难为军帅。”于树荫下寻了一处草地盘膝坐下指着眼前的空地说道:“汝愚其实可以不用陪我前来。”
“景澄之才焉能在这残破之城里荒废掉邵先生就是无此意我也是要来的。”徐汝愚随手放开缰绳任马儿四处咀嚼青草浑不在意的箕坐在树荫下说道:“司闻曹下设司闻、刺军、军谋、靖安诸司邵先生所列靖安司诸多职守我对明鉴诸将官佐一条颇为不解想请教先生。”
明鉴意指监视邵海棠见徐汝愚单列此条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不敢马虎劝说道:“监视诸将官佐乃君主手段不可轻废。”
徐汝愚扬眉说道:“废除此条倒不是向世人显示我的宽仁我身处现在的位置无谓的宽仁是无益的。明鉴职轻权重父亲教我权术中曾言:制衡之道也。我以为权术之害尽在此。司闻曹刺内外军情职权已经够重了我以为单设明鉴司独立诸曹之外明鉴不法监察诸事我希望监视诸将官佐的传统从我止。”
邵海棠微微一怔徐汝愚所指的明鉴乃是分政事堂刑狱之权虽说监视诸将官佐的意味减轻却不是完全没有。
徐汝愚对邵海棠的神情丝毫不觉意外自顾淡淡说道:“刑狱之权我亦不专擅若说监察诸将官佐则从我始。”
邵海棠心中震惊却非脸上的神情能够拟喻的望着不远的新安城想起此时与徐汝愚俩人也算身处“敌境”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反问道:“汝愚果真去刑狱专擅之权并允明鉴司监察之?”
“果真。”徐汝愚斩钉截铁、语气之绝然让邵海棠为之心凛。
“然而明鉴司谁敢主之?”明鉴司职权之重骇人听闻主明鉴司者必是众相攻诘的对象。真正成立明鉴司必定多加限制务必使之不能为害邵海棠转念说道:“行此制主明鉴司者便不可轻易起废。”稍有犹豫还是将此制的关键说出“汝愚果真为防不宵而去己身专擅之权可设一职为有司此职起废另有定规不受人之所制并且司其职者不得兼职军政以防权宦。”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邵先生对典制的熟稔非他人能及我正是此意其中关键还烦邵先生考虑周详勿使之漏病。”转头看着新安城头指着那里的神色惶然的守城兵牟笑道:“邵先生我们暂且回去明日再来我倒要看景澄会拒我到几时。”打了呼哨招来坐骑返回营中。
徐汝愚在南闽主持会战之际祝、樊两族在与清江的交境上集结重兵徐汝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夺得南闽祝樊两族都将交境上的重兵撤回去但是青焰军却没有撤军在两方的交境上筑堡屯军以便日后置县。
原先在离新安城百里的范围之内并无青焰军的驻营此时离新安城约四十里处就有青焰军的三处屯营。
徐汝愚与邵海棠来到此处已有数日清江北面本是张续的防区他自然也随之前来数日之间这里已成为青卫军的大营。
张续正在营外巡校见徐汝愚与邵海棠俩人信马由缰的行来神情怡然有若野游迎上去说道:“大人来此真是悠闲要不要我给大人准备一副钓具?”神情拘谨竟不似在开玩笑。
徐汝愚指着张续跟邵海棠说道:“子续说笑也是一本正经。”骑在马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张续笑道:“子续统兵来此祝族必会加强新安的防务;我与邵先生来此祝同山必不敢对新安有所待只会在湖州集结重兵。只是钓钓鱼就能决定祝族兵马的去向何乐而不为?子续快给我与邵先生准备钓具明日我从新安返回就以钓鱼打时间。”
张续为之绝倒笑道:“大人为招揽景澄而来所为却加深祝族对他的疑虑不知景澄兄现在有何想法?”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两者并无矛盾之处景澄兄会明白的。”然而言语却无十足的自信。
一连数日徐汝愚与邵海棠都会到新安城下叩门求见。
许景澄初时尚到城头与之相会过了四五日见徐汝愚、邵海棠还是如此而已只与许照容说道:“他们别有所谋莫要理会。”便连城头也懒得去了让属下将青焰军各部的动向情报搬来。
然而除了此处集结万余兵力其余就是雍扬武卫军与静海水营配合陈族的兵马攻打白石的许伯当此时武卫军与静海水营已攻入白石的镇宁境内与镇宁的守军缠战在一起并无脱身的可能。
邵海棠百思不得其解到了第八日终于忍不住站在城头问道:“徐汝愚你一连数日真是为见我这么简单?”
徐汝愚轻笑起来向邵海棠说道:“景澄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拱手向许景澄说道:“景澄可容我俩上城头一叙旧情。”见他未置可否脚下轻步云之姿如云出山溪缈乎之间人已立在垛墙之上。徐步踏下立在许景澄之前长鞠而揖说道:“我心之诚未稍减景澄莫疑。”
许景澄冷哼一声望了随即跃上城头的邵海棠一眼说道:“好一个声东击西我只是不解那一击藏在何处?”
“江宁。”徐汝愚毫不犹豫的说道。
邵海棠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大变落在许景澄、许照容眼底自然疑惑大增。
徐汝愚坦然说道:“在我心中获得景澄与照容的信任远比夺取江宁、新宁两城重要。”
许景澄、许照容依旧疑惑不解。
邵海棠长叹一声说道:“奇袭江宁要过了明日才动。”
许景澄、许照容闻言动色。
夺取江宁、新安关系到打通雍扬与清江之间的联系徐汝愚恐怕身在南闽时就暗中布置才在动的前夕坦言告之。此处离江宁不过三百里路程快马一夜可至许景澄只要有心与徐汝愚为敌只需快马驰至湖州、江宁两城通报即可徐汝愚若要再夺江宁就会困难百倍如何能让人不闻之动色?
邵海棠继续说道:“武卫军与静海水营陷入镇宁战场祝族眼线自然不会错过然而静海水营前期战绩显著更能吸引祝族的眼线。静海水营不得脱身不假但是武卫军却暗中脱离了镇宁战场替代的不过五校军一部而已。祝族似乎忘记了渡江作战不必依赖静海水营的战舰……”
渡江只要民船即可。徐汝愚将静海水营暂时划归武卫将军张仲道节制还是想以静海水营吸引祝族的眼线其实奇袭的主力只是武卫军与静海水营并无相干。盯住静海水营与假冒的武卫军祝族在镇宁的南面当涂城中集结了重兵。
青焰军在新安城外集结徐汝愚、邵海棠于此大张声势进一步分散祝族的视线为了防止新安城外集结的万余青焰军祝族在湖州集结兵力进一步削弱了本就不强的江宁防备。
青焰军获得江宁之后祝族自然以为自己与徐汝愚合力演这一出戏自然更加不容于祝族。
许景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睑敛起完全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许照容心中暗急却说不上什么。过了片晌许景澄睁眼说道:“徐汝愚向来算无遗策你看我会否向江宁报信?”
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三日后再来相会。”说罢飘身下了城头头也不回离城远掠。
九月六日凌晨张仲道率武卫军一万五千众乘千余民船渡江困江宁江宁邑丞马遥父率二千守军缚江宁都府祝钦山归降。至次日武卫军连下上元、溧阳、江浦、句容、高淳诸堡控制江宁全境。
接到飞报徐汝愚与邵海棠再次策马来到新安城下却见许照容独自立在城前剪水双眸微红双颊泪痛犹湿。
徐汝愚不解其故问道:“景澄兄何在?”
“哥哥昨日离城了。”
徐汝愚与邵海棠相对无言长叹一声望着许照容说道:“照容你可愿出任青卫校尉?”
许照容叹道:“哥哥走了照容只有留在先生身边。”
徐汝愚知道她口里的“先生”是指邵海棠转头望向别处心中郁郁难解又叹一声翻身上马一声不吭的掉转马头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