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埋葬,契机
伊斯兰提倡速葬,伊斯兰的思想中肉体仅仅是一个临时的居所,所以阿拉伯人死在哪儿葬在哪儿,并不运回故乡,而且很少有停留上三天的,绝大部分都是当天处理好下葬。
哪怕哈里发也不例外。
像哈桑这样停了三个晚上两个白天,已经算是长的了,于是乎一个上午,没给侯杰多少休息时间,谢尔曼等人已经召集齐了教派的长老们,将停尸的宫殿临时改成清真寺礼拜堂,开启了最后的仪式。
每个穆斯林临死前,都要留下遗嘱来结清或者总结自己这辈子的恩恩怨怨,穆斯林死后,除了家属的哭灵之外,还有净身与站礼两个部分。
突然横死,遗言哈桑是遗留不下了,尸体腐败的厉害,昨夜忙碌一晚上的整理尸体,涂抹香料防腐药材,也算是大净身了,唯有这站礼马虎不得。
差不多还是昨天为孺子哈里发加冕的那些教派长老们,好不容易清理好的哈桑尸身被安放在了所有人最前面,面相着麦加,克尔白方向,一百来个谢赫,毛拉等几乎同时翻开了经书。
只不过这一次站在最前面引领祷告的不再是谢尔曼,而换成了双目都是血丝的侯杰。
祷告声也与昨日迎立孺子哈里发那种威严神圣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忧伤,忧伤中,这么多的教派学者用典籍中的赞美诗向真主赞美哈桑生前的丰功伟业,如此多的语言汇聚到一起,倒也是别有一番忧郁气息传出。
本来哈里发惨死,就已经人心惶惶了,再听到这么忧伤的篇章,外面等候的哈桑姬妾们,子女们,亲信宦官卫士们更是哭成了一团,撕扯这衣服,嚎啕的哭声,从整个皇宫大内弥漫了出来。
最后的站礼是整个葬礼中最隆重的一个环节,是由别人向真主祈祷着死者生前的所作所为,是否作为一个善人登上天堂,或者作为一个恶人打下火狱。
按照常理来说,哈桑这种大教规违犯,小教规不断的昏庸哈里发,是不可能得到如此多的教派长老赞美的。
不过,这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终究不能把短短百年的人生真当成生命中的一个步骤,所以,看着前方低着头虔诚为祈祷着的侯杰,哀叹中,谢尔曼,萨拉瓦等人还是违心念出了一句句赞美之词。
站礼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哈桑的被装入华贵的棺椁中,十几个人抬着,走出了宫殿,在多达数百人的哭泣中,两千哈里发禁军簇拥,一直抬到了大马士革城外的高岗上,在一片日落余辉的沙地中,挖掘起了墓穴。
终于,赶在最后一抹阳光落下山坡前,哈桑坟墓的最后一捧土也被掩埋上,没有破三日必葬的禁令,只不过这位生前风光的大人物,死后的墓穴着实有些寒酸,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土包,如果不是如此多的送葬者,根本不能令人相信,这是堂堂哈里发的墓地。
不知不觉中,埋葬了哈桑,从上面的部落大酋长,到下面的女奴宦官,竟然有了埋葬了一个时代般的惆怅与轻松感。
趁着落日后还没有黑下来的天色,这支送葬队伍又是仓促的返回了大马士革,皇宫。
令谢尔曼几个窃喜的是,埋葬了哈桑后,侯杰埃米尔似乎也轻松了许多,至少,对他们安排自己在皇宫中歇息的决定没提出什么异议。
一代帝王就这么如同太阳一般东升西落了,不过在昏暗的月色下,大马士革依旧安稳的存在着,尽管并不知道明日头上的天是什么样,一个个或是富裕的阿拉伯人,或是贫穷的波斯人,依旧努力的好好活着。
不过这个动荡时节,好不容易有的甘睡,在夜半时分,还是被打破了。
大马士革处于前黎巴嫩山脉与东黎巴嫩山脉之间的拜达拉河左岸,沙漠在这里消失,留下了大片绿洲与肥沃的土地,所以很早时期,中东的先民就在此定居,各民族文化再次碰撞,迸发出灿烂的火花,创造出了令人惊叹的手工业群体。
有了先进的手工业,产品自然需要扩散出去,不过大马士革距离海边足足有八十公里,为了承担大马士革与地中海商贸全沟通的重任,靠近海边,另一座港口城市塔拉基亚也在不声不响中兴起。
极盛时期,这座港口曾经停泊了数百条去往东非,埃及的上船,不过随着最近拜占庭舰队的一把希腊火,阿拉伯海军在塞浦路斯的全军覆没,这里的商业也迅速萧条了下去。
空荡荡的港口仅仅停留着十多条破旧的小渔船,显得萧条无比。
经济的萧条,以至于平日里在港口对商人们盘剥不停,吃拿卡要的阿拉伯守军都是变得无精打采的,一个个缩在港口的灯塔,营地中打着牌抽着闽国来的卷烟,颓废的嘶吼与怒骂声到处都能听见。
幸亏阿拉伯帝国禁酒,不然的话这里更会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喝多了咖啡也受不了,两个输了钱的阿拉伯骑兵就悻悻然的出了营房,去港口边放水。
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解开马裤,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两个倒霉鬼终于从输钱的憋屈中走了出来,舒服的抖了抖身子后,其中一个愉悦的先整理好裤子,然后又是嚣张的叫嚷着:“该下火狱的小婊砸,这次爷爷一定要扳回来,安拉赐予我运气!”
听着同伴急促向回走的脚步声,尿个尿都赶不上人家的另一个倒霉鬼禁不住更加急促,随意的把裤子往腰带里一塞,转身就要回去,谁知道刚走没一步,他又仿佛触了电一般弹了回来,张望着向黑漆漆的海里探望了过去。
些许光亮,换换倒影在他眼中。
“嘿,戴夫,是船,咱们兄弟终于时来运转了!来商船了!”
有了商船就意味着有了贸易,有了贸易就意味着那些肥的流油的货主任由这些大兵宰割,宰完卖家宰卖家,他们干涸了多日的钱包就会鼓起来,那个被唤作戴夫的阿拉伯兵也是兴奋的回过身。
果然,越来越多的星星点点的船头灯缓缓倒映在了眼中,让那个同伴兴奋的又跳又叫,戴夫的脸色上却流露出了浓郁的疑惑。
这已经快后半夜了,如此大规模的船队,会在这时候没打个招呼就靠岸吗?
就在戴夫的疑惑中,猛然间,缓缓前进的船队前头,一丛火把忽然闪了过来,金灿灿的光辉立马映入了戴夫的眼帘,旋即,他留着大胡子小麦色的脸庞却是迅速的苍白了下去。
双头鹰旗帜,拜占庭!
搂住那个还在叫嚷着掏空商船主最后一个铜板的同伴脖子,戴夫无力的苦笑道:“嘿,伙计,咱们真是时来运转了!”
……
短短半个时辰,塔拉基亚港口燃烧起了滔天战火,熊熊烈焰,照亮的十几里犹如白昼一般。
清晨,大马士革大皇宫。
好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了,就算勤于早课的侯杰,随着软软的宫廷褥子,也是比以往晚起了半个时辰,做完早课后,已经是日上两杆了。
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侯杰刚打算去寻找些食物,然后去继续表演他的闭门大计,冷不防长长的回廊中,纷乱的脚步声忽然急匆匆对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传来,心头紧了一下,摸出枕头下面所藏的短剑藏进衣袖中,侯杰率先推开门迎了出去。
为首的,还是满脸严肃的谢尔曼老头子,跟在他身后,十多个帝国高层,头面人物比以往更多了不少焦急,仓促的脚步更是健步如飞。
满是苦衣,离着老远,侯杰已经拱手拜下。
“谢尔曼长者,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本埃米尔心意已决,绝不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过这一天,似乎不同于往日的劝进,谢尔曼花白的大胡子后那张苍老的脸更多了些许焦急,也不再与侯杰客套,几步走到侯杰面前,按住他的肩膀焦急的说道。
“侯大人,出大事了,昨夜拜占庭海军登陆,袭击了塔拉基亚港口,一千多帝国将士阵亡,塔拉基亚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
咣啷一声,侯杰一直握在手中的玉佩禁不住掉落在皇宫内的硬石板路丄,摔了个粉碎。
眼看着侯杰惊骇的模样,谢尔曼又是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
“哈里发,如今难民已经涌入大马士革城,到处都是一片人心惶惶,我们需要人来,领导我们!”
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谢尔曼的弦外之音,沉默了片刻,侯杰忽然急匆匆转身回了屋,短短一两分钟,侯杰再出来时候已经是全身的鳞甲,头上戴着狮子一样的头盔,一把狭长的大马士革弯刀被他拎在手中。
“谢尔曼长者,我们走!”
眼看着雄赳赳煞气逼人的侯杰闷头走在所有人前方,跟在后头的谢尔曼几个禁不住露出了点点轻松的笑容。
在他们看来,距离劝说侯杰登上哈里发职位,又近了一步。
谁都没有注意到,低着头向外走的侯杰,满面沉痛中的脸色,嘴角上却依旧压抑不住一抹阴险的笑意,而且那笑意还迅速扩散着。
十八拜的最后一哆嗦卡在面前,刚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第927章 .懦夫,勇士
大马士革的南门,此时已经拥挤混乱成了一团。
从干燥,自由的游牧生活搬到这个都市来,本来就有不少阿拉伯人并不适应,迫切怀念着沙漠中的家乡,还是帝国依靠年金以及丰厚的政治待遇,这才将他们挽留住。
可是如今,帝国营造的安全感似乎崩溃了,昨夜,就在距离阿拉伯帝国首都大马士革不足百里的地方,又是万多穆斯林被屠杀,城镇付之一炬,哭嚎着的难民冲进大马士革,顿时给这座刚刚失去领袖,本来已经躁动不安的城市带来了最后一击。
“放我们出去!”
不光是拖家带口,赶着骆驼托着毡包的贝度因移民,原本居住在绿洲中的麦地那人,为数不少的大马士革本地手工业者更是拖家带口拥挤在了城门前,大马士革差不多有三十万人口,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口拥挤到了这不足几平方里的狭小空间中。
其中不乏部落领袖,贵族,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沸腾的水一样不断拍打着城门叫嚷着要出去,这禁不住给城门上不到两千的大马士革守军以沉重的心理压力。
一面要防备不知道多少人的拜占庭海军从背后袭来,一面还要面对这汹涌如惊涛骇浪的城市居民,守门的千夫长艾哈卖提原本彪悍的脸上此时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
就在这个当口,城门附近清真寺的两座宣礼塔上,忽然间无比令人难受的刺耳噪音忽然大声传播了出来,就仿佛几百个人一起用指甲挠黑板那样,锐利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禁不住捂住了耳朵。
好一会儿,噪音方才停歇,就在混乱的人群无所适从的时候,又是一声声大声吆喝的借过嚣张的在人群中喊出,大约五六百人的阿拉伯骑士排成一条长线,硬生生的从人群缝中挤出一条通路来。
“来者何人?外敌入侵,不得出入!”
也是受了噪音的半天折磨,眼看着这只古怪的队伍嚣张的到了城门下,一肚子火气的艾哈卖提干脆站在城墙上恼火的大吼了起来。
不想下面让他菊花一紧的声音又是传了上来。
“老子是叙利亚总督,埃米尔侯杰,带领全城的阿拉伯人去攻打拜占庭奴隶,还不赶紧给老子开门!”
“侯,侯大人。”
狮子头盔,白银鱼鳞甲,不是侯杰还是哪个?眼看着顶头上司来了,艾哈卖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惊愕的向下面张望着喊道。
“卑职见过埃米尔大人,大人,此时外面有不知道多少数量的拜占庭海军,还有这么多贱民要出城,这时候开城门,合适吗?”
几个铜皮大喇叭被摆放在侯杰身旁,满是不在乎的骑在骆驼上,侯杰套着耳朵大声嚷嚷着:“怕什么,他们拜占庭的圣皇希拉克略时候,安拉之剑哈立德将军五千个真正的阿拉伯人就收拾掉他叙利亚十万大军,如今的拜占庭海军都是什么东西?奴隶,小偷,囚犯,恶棍,凭着我身边几百个真正的阿拉伯勇士就能收拾掉了,还怕个球?”
“安拉赐予我的奴隶与荣耀正在招手,为安拉而战,美好的天堂与七十二个美丽动人的处子正在等候着本大人,快点打开城门,本大人的时间比那些胆小怯懦的懦夫重要多了!”
不在意甚至粗俗的话语通过铜皮喇叭传出去几百米远,不光城上的艾哈卖提目瞪口呆,城下向外拥挤着的阿拉伯部民,甚至手工业作坊的其他民族也是呆愣在了那里,侯杰所说的安拉之剑哈立德时代才不过刚刚过去二三十年,甚至不少想要往外溃逃的阿拉伯人先祖都曾经跟着哈立德击败过拜占庭人。
阿拉伯人可最注重家族的勇名,听着侯杰称赞自己祖先的勇武,却鄙夷自己的怯懦,不少阿拉伯人已经是脸色发红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更是犹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们脸上。
愣了一下后,城上的艾哈卖提千夫长真就命人拉开了城门,五百个叙利亚总督府骑兵耀武扬威的除了城门后,城上的一千多守军居然也是收拾一下,跟着侯杰的背影一同出了城向东方杀去,丢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城门给那些慌乱的人群。
刚刚还恨不得立马逃出大马士革,可如今望着空空如也大敞四开的城门,一个个拥挤在最前面的阿拉伯人,贝都因人反倒是犹豫了。
为了保全性命逃?还是为了家族,部落的荣誉,战?
“天堂永远喝不醉的美酒还有七十二个处子在等着我们,为了安拉的容光,我费萨尔部族的勇士们,抄起武器,跟着侯杰大人杀敌去!”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阿拉伯壮汉忽然嘶吼起来,在他的吼叫中,足足两千多个贝都因骑手扔掉了行礼,抽出了刀剑,打着马,骆驼,骄横的从人群中拥挤出来。
喊的也是侯杰刚刚最嚣张的那句话。
“安拉赐予老子的荣耀与奴隶正在向我招手,快让开,老子的时间比你们这些懦夫重要的多!”
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像如今的阿拉伯人一样脾气暴烈,天堂的诱惑,还有那些同族的不屑,立马让数以万计沙漠出来的游牧汉子血贯瞳仁,越来越多的人同样扔了手中行李,拔出武器拥挤着朝向成门外冲去,不到半个时辰时间,原本拥挤的南城门除了一地的破败行李还有大眼瞪小眼的阿拉伯妇女之外,也就剩下一坨坨冒着热气的牲口粪便了。
后面跟着拥挤的波斯人,犹太人都散了,阿拉伯大爷都去拼命了,那大马士革不是安如磐石,何苦再抛家舍业逃到贫瘠干渴的汉志大沙漠去讨苦吃?
大马士革城外,隆隆的马蹄声也是汇聚成了怒潮咆哮一般,加上叙利亚精锐,短短时间内侯杰的五百骑兵汇聚成了三万骑兵,骑着骆驼与骑着马的阿拉伯人在干燥的土地上跑出了漫天烟尘。
犹如一条毒龙那样,气势汹汹的向着东方杀去。
十多杆玄黑色的叙利亚大纛下,被簇拥在万人中央,侯杰仿佛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那样威武的骑着骆驼,随着步伐而一颠一颠的动作,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威武肃穆。
他身旁,脸上胡须犹如张飞一样张开,最是鲁莽的大酋长之一费萨尔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住地对侯杰作揖说道:“埃米尔真乃是智者,区区小计,就平息了城内的骚乱,还把这些懦夫又带成了狮子。”
刚刚带头吼叫的大胡子就是费萨尔,几千人成了一个托儿,将快十万人哄了回去,处理事情如此机智,也难怪费萨尔这般佩服了。
回首望着麦加克尔白方向,侯杰却是忧郁的摇了摇头。
“一切智慧,都是安拉赐予的!”
平淡的语气,忧郁的气质,禁不住让费萨尔再一次愣住了,旋即更加敬佩的垂下了头,跟随在侯杰马后。
“哈里发……,埃米尔大人,您觉得,拜占庭人如今杀到哪里来了?”
“安拉赐予他们暴行,也诅咒给他们自大,拜占庭异教徒们,还在塔拉基亚。”
就这么仿佛神棍一样的两句话,却带动着三万阿拉伯铁骑深信不疑的跟着侯杰,一头又向东方撞了过去。
事情还真如同侯杰意料中的那样,昨夜攻陷了塔拉基亚港口,哪怕到了第三天正午,拜占庭海军还是如同乌龟一般缩在这里。
如今的拜占庭皇家海军,已经不是十年前的皇家海军了,就算希拉克略创建了军区制,极大弥补了拜占庭帝国兵力的不足,可是与波斯得百年战争,与阿拉伯崛起中数次毁灭性打击,依旧让这个老大帝国兵源枯竭了。
如今拜占庭将军麦兹乔斯属下的拜占庭皇家海军,绝大部分几个月前还是船厂奴隶,商船水手,商贩,伙计,这些人虽然经过短暂训练,也有了些许战斗力,不过暴民就是暴民,没有军人的荣誉感与服从命令,到现在,六万多大杂烩而成的还在曾经汇聚了东地中海贸易的塔拉基亚港口,每一寸土地搜寻着尽可能找到的财富,金银。
海军的最高统帅,麦兹乔斯将军此时亦是无心指挥,满腹怒火的在帅帐中对着皇帝特使,宦官阿巴达克斯大发雷霆。
“明明是绝佳时机,水路并进,只要攻陷大马士革,夺回罗马的叙利亚行省指日可待,为什么皇帝命令我马上撤回海上?”
被喷了一脸唾沫,罗马太监肥胖无毛的脸上却还是那般皮笑肉不笑,傲慢的说道。
“陛下的旨意还需要向你解释?将军,赶快服从命令吧!”
第928章 .骂阵,我们哈里发
“将军!大事不好,阿拉伯人来了!”
就在主帅与监军太监闹得颇为不愉快的尴尬中,猛地,一个浑身都包裹着铁皮盔甲的低级军官连滚带爬的闯进了帐篷,把自己重重砸在地上,焦急的叩首嚷嚷道。
顿时,不论麦兹乔斯还是肥胖的监军太监,都是僵在了那里,胖太监的脸上明显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腰上肥嘟嘟的赘肉都猛地一甩,旋即龇牙咧嘴的对着麦兹乔斯尖锐的嚷叫起来。
“陛下命令你速速退兵,不得与阿拉伯人交战,否则就是不忠于陛下!”
可惜,面对于监军太监的威胁,麦兹乔斯却似乎无动于衷,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鸡冠一样纵向鬃毛头盔戴在头上,旋即对着那太监恼火的伸手指着外面港口吼道:“现在不能撤军,你把我军现在的情况报告皇帝,如果奥古斯都责备,我无话可说!”
拜占庭的将军可比华夏硬气多了,并且拜占庭宦官也比明朝太监的泼天权势差出去许多胖宦官除了用皇帝名义威胁一下外,还真是那麦兹乔斯毫无办法。
而且如今正是帝国用兵的时候,君士坦丁四世得位不正,对这些军区实权将军正是加紧笼络的时候,恐怕官司就算打到奥古斯都面前,也是自己吃亏。
不得已,眼看着麦兹乔斯忙碌着披挂起来,尽管满怀恐惧之心,肥胖的宦官还是牙齿哆嗦着套上一件紧绷绷的皮甲,屁颠屁颠跟在了麦兹乔斯后面。
倒不是麦兹乔斯推脱,而是如今的拜占庭皇家海军的确是混乱在了塔拉基亚港口中,大约两万多人还在不死心的挨个民居,废墟挖掘着最后一点金银,财富,剩下抢够了的也是懒洋洋的将劫掠到的奴隶女子,金银粮食衣服塞到船上。
这种情况下,下令撤军,造成的结果很可能是大崩溃。几万人拥挤着塞向船上,反倒是还降低了效率,而且阿拉伯人要是趁机从后面攻上来的话,港口丢了不说,自己也得掉海里喂鱼,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出城打一战。
颇有些后悔的看着被焚毁拆除了一半多的城墙摇摇头后,麦兹乔斯领着十多个军中百夫长绕着一片狼藉满是尸体的港口城市大声的叫嚷着,足足十多分钟时间,才有大包小裹或者提着裤子腿儿发软的东罗马士兵从废墟中走出来,在百夫长的吆喝下聚拢成军阵。
已经塌了一半的破旧城门被推开,到底是老牌帝国,在一个个军官的吆喝下,整齐的罗马战阵还是脚步隆隆的从灰突突的城门中开了出来。
大约一万五千的拜占庭皇家海军从城门中列队出来,此时的拜占庭军队实际上已经与古罗马军制有很大区别了,每个百夫长属下的农兵步兵由八十多人下降到六十四个,而且按照军区训练的军区兵也不像是安娜临时组织成的市民兵那样拿着罗马短剑,最为前列的重步兵四分之三是枪兵,端着十二英尺,大约三点六米长的加重步兵枪,剩余四分之一是弓箭手,这一部分人大约有三千。
剩下的绝大部分就是轻步兵了,穿着镶嵌铁片的札甲,左手挽着风筝型盾牌,右手则是加长了不少,曾经被罗马人嘲笑的蛮族九十厘米长剑,许多人背后也背着弓。
整个拜占庭军阵犹如一个巨大的棒槌那样,前头略细的重步兵压阵,后面则是粗一些的轻步兵阵列,君士坦丁四世也知道这是最后扑腾的机会了,尽管是没招募多久,依靠仇恨力量驱使的农兵,依旧将拜占庭最后一些积蓄全都从国库中挤了出来。
如此一支军阵,也终于让麦兹乔斯身后的那个胖宦官有了底气,开始肚子恬的老高观望起远处徐徐而来的阿拉伯人来。
而看到远远而来的阿拉伯军,这个胖宦官则是更加放心了。
曾经给拜占庭留下深刻印象的穆阿维叶的穆斯林远征军,几乎人人都穿着大马士革工匠精心打造的黑色札甲,手中是加重的破甲枪或者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尤其是犹如蝗虫一样的箭雨更是令人头疼。
可眼前的阿拉伯军?虽然人数看上去多一点,而且绝大部分骑着马或者骆驼,可整个军队显得乱糟糟的,仿佛一大团棉花糖一样从黎巴嫩山脉的边缘山坡上挤出来,到处都竖着旗帜,也不知道其建制如何。
尤其是,前来应战的大马士革阿拉伯军队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有的穿了身皮甲,有的干脆是平日里阿拉伯人的头巾与长袍,回头看着自己士兵的结实盔甲,这个拜占庭胖子禁不住更加有了底气,甚至脑袋都昂了起来。
只不过坚持着出战的麦兹乔斯此时却是眉头都皱了起来,他印象中的两次阿拉伯帝国讨伐拜占庭,那种军容森严,军阵如山的印象太深了,怎么大马士革的守军反倒连个甲都批不上了?近两年听说阿拉伯人不断走下坡路,下的也太快了点吧?
他那儿知道,眼前这些阿拉伯部众都是混乱逃散时候被侯杰鼓动过来的,着急中当然没有时间披甲了,一部分人的武器还是昨夜路过侯杰准备的前沿兵站发放的。
而且阿拉伯人,从来就没有罗马那样森严的阵型。
“侯大人!”
就在拜占庭人出城应战的时候,山坡上涌向海边的阿拉伯人军阵也是缓缓逼近了港口,甚至都能眺望到了对面拜占庭重步兵前沿一个个马其顿人焦黄的大牙,阿拉伯大军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驾驭这骆驼,费萨尔从前军小跑着回了来,恭敬的对着侯杰抚胸一弯腰,,满是昂然战意的询问道:“是否发动进攻?”
“战归战,礼不可废!”
戴着狮子头盔的侯杰却是重重的摇了摇头,反倒是对着一旁开罗伊玛目萨拉瓦向前摆了摆手。
“萨拉瓦长者,请您上前责问拜占庭人为何侵略我城市,并劝说拜占庭人投降。”
宗教上的纷争,每个阿拉伯人心头,打异教徒都是天经地义,从和拜占庭开战开始,很少阿拉伯人开战前还打声招呼,而且这种情况下,敌军气势汹汹而来,一箭没发就投降,也是不太可能,就算信任侯杰,萨拉瓦干瘦的老脸也是露出了为难。
“相信主!”
满是宗教意味,侯杰又是加上一句,这才让萨拉瓦无奈的点了点头,双脚轻踢骆驼,向前冲了出去。
不过跑到了距离敌阵快一百米,萨拉瓦忽然却是福临心至,张口对着对面拜占庭人高喊起来:“哈里发问汝等异教徒,为何无故侵犯神的国度?万物非主,唯有安拉,尔等若是不速速投降的话,主将降临神罚,摧毁你们这些异教徒的一切!”
这时候的迷信意味还是很浓郁的,眼看着一个干瘦的如同巫师一般老头子张牙舞爪说了一大通听不懂的阿拉伯语,然后又使用希腊语恶狠狠的威胁着,哪怕前排的马其顿人都是有些发怵,略略向后缩了一下。
躲在后头指挥的麦兹乔斯,听着这话禁不住眼前一亮,带着这乱糟糟的军队来的,竟然是对方阿拉伯帝国的哈里发?
如果杀了他或者俘虏了他,那么,收回叙利亚,甚至吞并整个西亚,都是成功了一小半,想到这里,麦兹乔斯的心就开始变得浮躁了起来。
主帅在计较得失,一时间倒是忘了让人回去反驳,在阵前张牙舞爪了一通也没人搭理,感觉无趣的萨拉瓦也不得不悻悻然退了回来。
听着一声声我们哈里发,再看着身边一个个表现得理所当然的阿拉伯战士,侯杰的嘴角上禁不住再一次挑起了笑意,看着他往回跑,便对身旁的费萨尔微微点了点头:“可以进攻了!”
真是等的有些抓耳挠腮了,听到侯杰的命令,大喜过望的费萨尔怪叫一声,又是骑着骆驼跑到了云朵一样的穆斯林大军前沿,高高挥起了大马士革弯刀,嘹亮的大嚷着。
“穆圣有言,每个穆斯林都有着拿起武器,捍卫主之道而奋战的义务,为主而战,无限光荣!死者得以肃清一切罪孽,升入天堂,享受永远的宁静与富饶,生者,主也把眼前这些异教徒作为战利品赐予你们,汝等可以合法的讲起打做奴隶!成为你的合法财产!”
挥刀向拜占庭军阵,费萨尔如同一个被激怒的豹子那样嘹亮怒吼着:“为了主的荣耀于财富,冲!”
一马当先,这个大马士革城内最大的部落酋长犹如离弦的箭那样,飞快向拜占庭人杀去,跟在他身后,无数的阿拉伯人更是犹如箭雨那样,纷沓而至。
不论为了财富,俘虏,还是宗教上的狂热,一个个昨天还想迁徙回炎热沙漠多避兵乱的阿拉伯部众,如今却是双目血红,满满的都是杀意与占有欲。
从阿拉伯军阵前足足剥离了一层,狠狠地向拜占庭人撞了过去。
听着嘹亮的喊杀声,麦兹乔斯也终于从擒杀哈里发的美梦中惊醒过来,赶忙扭头对着身边的军团官大声的嚷道。
“吹号应战!”
呜呜呜的声调中,十多个军鼓手脸涨得通红,吹响了手中罗马长号,升调的号声中,前排列阵的重步兵亦是迅速被调动了起来。
大战,一触即发……
第929章 .受挫
阿拉伯人作为游牧民族,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们如蝗一般的箭雨,不知道多少拜占庭军队在疾风骤雨一样的弓箭下崩溃而逃,尤其是几十年前的穆雅克之战,接着沙尘暴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简直成了拜占庭军的梦魇。
为了客服这个梦魇,君士坦丁四世也着实花了不少心血。
这一次,从军而来的,就有很大部分克里特人。
希腊文明与罗马文明中,重步兵与不重视弓箭几乎是一同闻名的,可就是重步兵横行的天下中,还是有着一个异类,克里特人!
谁都不知道一个居住在海岛中的民族如何对射箭这玩意如此着迷,反正克里特弓箭手在古罗马世界是颇为闻名的,曾经追随过亚历山大大帝征战过波斯,帝国征服希腊后,数以万计的克里特弓箭手又以辅助军团身份加入罗马军队,凯撒对阵高卢的维钦托利战争中,他们更是逼得高卢人将部落中最好的弓箭手都不得不拿了出来与他们抗衡。
被围困在君士坦丁堡的这段时间,君士坦丁四世连大皇宫的穹顶都卖了几块,几乎是咬着牙才从克里特招募了数千弓箭手。
除了在马其顿重步兵后面的克里特弓箭手,受到闽国用弩阵压制住阿拉伯箭雨的经验影响,君士坦丁四世又是绞尽脑汁改良了一种弓,拉丁弓。
实际上就是把原本的弓加上一条木槽的箭道,从而可以讲箭从原来的半米多长缩短到不到十厘米,这种箭初速度极快,射程远,因为变短受到风力影响也小了许多,射速还在弩的上面,箭变小了,更是可以增加更多的携带量,唯一的弊端,射不好很可能射穿自己的手腕。
不过为了与阿拉伯人抗衡,废掉几十个弓箭手,已经不在君士坦丁四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一千熟练的克里特弓箭手端着这种拉丁弓上前,射出的弩箭立马犹如上帝降下了一端圣光惩罚,转瞬即逝的箭光甚至没让汹涌而来的阿拉伯人看清,前排上百个阿拉伯人已经惨叫着跌下马,骆驼去,有的骆驼中了十多箭,看不到箭身,完全是一个个血洞,整齐的冲锋阵型立马就缺了一块。
不过,仿佛对那些罗马的部族同族视而不见一般,剩余的阿拉伯骑兵依旧呐喊着向前冲杀着。
克里特弓箭手再一次举起了拉丁弓。
三轮箭雨,带走了快五百多阿拉伯勇士的性命,却依旧没有挡住阿拉伯人重逢的热头,出乎意料的是,这过程阿拉伯人竟然超乎寻常的一箭没放,大大出乎了拜占庭人的意料。
但旋即,惊愕中的麦兹乔斯就叫苦不迭了。
因为臆想中要与阿拉伯人远程作战,珍贵的克里特弓箭手顶在了最前面,他们身后的马其顿重步兵也是将左手手腕上绑着的盾牌挡在头顶防备箭雨,可阿拉伯人是直接冲过来的,甚至不用刀剑,横冲直撞的骆驼就讲脆弱的弓箭手践踏死了一片。
眼看着皇帝的“房盖”死伤狼藉,麦兹乔斯甚至能想到回去后君士坦丁四世那难看的脸色,恼羞成怒的拜占庭将军狠下心来,干脆不在管伤亡惨重的克里特弓箭手,怒吼着命令麾下吹响进攻号,十八个军乐手脸憋得通红,又是低沉的号声朗朗飚出。
一个个百夫长在自己方阵后头拼命地呐喊着,刚刚还保持着盾牌遮头的马其顿重步兵立马站起,双手抓着长矛,步伐稳重的向前突击过去。
这么多年与波斯,阿拉伯人的战斗,拜占庭帝国绝大部分调动都是东方行省的力量,而马其顿长矛手,则是其在巴尔干半岛上最后的精兵,这些曾经跟随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世界的长枪兵后裔倒也不负他们祖先的勇名,三米多长的加重长枪在他们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整齐向前刺出的沉重枪头,每每在挡在前面的阿拉伯人胸口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血花。
短时间内,噗嗤噗嗤的声音竟然成了战场主旋律,冲进弓箭手军阵的阿拉伯骑士被成片的挑下战马,就算健壮的骆驼两三枪也是喷涌着鲜血倒地哀鸣。
就连费萨尔的坐骑骆驼也被刺中了脖颈,喷洒着烫人的血液轰然倒地,如果不是见机及时,脚甩开马镫,踩着倾斜的骆驼背部翻滚出去,堂堂阿拉伯帝国最悍勇的部落酋长也许就被压成了瘸子了。
眼看着自己成片的部众掉落马下,怒吼一声,费萨尔直接大声嚷嚷着下马,在他的吼声中,一个个贝都因战士纷纷翻下骆驼身子,马背去,然后猛抽着坐骑的屁股,驱赶他们撞进罗马人的军阵。
人们对阿拉伯帝国早期的印象,就是纵横无比的优秀轻骑兵,实际上,伊斯兰却是依靠悍不畏死的步兵起家,骆驼仅仅是提供了一个机动的工具。
突如其来的战马,骆驼,让哪怕久经训练的马其顿重步兵方阵也是破了几个口子,穿着布衣,虽然没有任何防护,却比拜占庭重步兵轻便数倍的阿拉伯勇士顺着这个空隙就杀了进去。
宗教的狂热让一个个阿拉伯人悍不畏死,哪怕被枪捅个窟窿,也要疯狂的冲到前头砍人一刀,有的血亲部族两人配合,绕过了马其顿人凶狠的长矛,揪住重步兵头盔下的脑袋,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一抹而过,喷用的血泉立马流淌不止,没等刚刚割了喉的阿拉伯勇士转身,后面的马其顿长矛已经狠狠捅来,立马把其扎成了透心凉。
绕是如此,后面的阿拉伯人依旧仿佛不怕生死的丧尸那样,凶恶的涌过来。
原本对付阿拉伯骑兵的长矛阵又被打成了这个熊样,麦兹乔斯还真是恼羞成怒,看了看还在半山腰平稳观战的“哈里发”侯杰,咬了咬牙,这个安卡托利亚出身的军区猛将干脆怒吼着跳下马,带领着他的亲卫步兵也是向前涌去。
披着甲的拜占庭轻步兵随着主将的军令,飞快的填塞进了长矛阵中的空挡,这下,一个个长矛手身边再没了顾忌,远距离,一个个长矛手拼命地向前突刺过去,近距离,近了身的轻步兵立刻接下,如此风雨不透的防护,终于让疯狂的阿拉伯军停下了渗透的脚步。
如此密集的长矛穿刺,就算悍勇的杀得脸上全是血的费萨尔猛将,也不得不连续后退着,主将的退缩,更是带动了全军。
短短时间内被杀死了一大片,后面的阿拉伯人开始向后退缩,两军阵前,留下了些许空隙。
亲自领军厮杀在最前沿的麦兹乔斯当即又是抓住战绩,怒吼着下令全军前进。
又是沉重的军号声,离开了刚刚驻防的阵地,端着长矛,黑压压一片的马其顿重步兵喊着号子向前突击而去。
一直保持着进攻状态的阿拉伯人,终于在仿佛森林一般的长矛阵前被逼退了,跳下马的步兵慌张向后逃去,有的还跟骑兵撞在了一起,拥堵混乱做了一团……
第930章 .扭转乾坤
从天空中向下窥探去,一红一花如同两个蛮牛那样相互角力着,互不相让。
罗马皇家海军尚红,盔甲外的颜色都是套了一层红色,因为是水师,所以也没有几个骑兵,不过在贪婪与疯狂的支撑下,拜占庭人真有如一头强进的蛮牛那样,棒槌一样的队伍满是青筋向上顶出来了几百米。
快一个多小时的剧烈厮杀,山坡上已经遗落了大片大片的尸体,有拜占庭的,也有阿拉伯帝国的,圣战鼓舞下的阿拉伯人也真是亡命了,面对着抑制不住的拜占庭人反击,不知道多少贝都因勇士驱赶着坐骑硬生生撞进了马其顿重步兵的阵列中,就算连人带骆驼被戳个千疮百孔,也要为后面的血亲打出一条通路来。
如此亡命的搏杀,原本拜占庭人整齐的重步兵阵列同样此时已经千疮百孔,不少重步兵不得不丢弃长矛,拔出战剑来战斗,几千人的阵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阵型难看无比,厮杀的不亦乐乎。
要是以往按照这个烈度拼杀,别的拜占庭军实际上早就崩溃了,可惜这次侯杰面对的却是洗劫过阿拉伯快二十座城市的奴隶暴徒组成的军队,长时间的劫掠已经让他们对阿拉伯人的恐惧消磨干净,而被阿拉伯远征军劫掠长时间痛苦的劳役又让这群人对阿拉伯人充满痛恨。
尤其是厮杀中冲到最前面鼓舞士气的麦兹乔斯,还有着他不断喊起的洗劫大马士革,无不是鼓舞着这些暴徒的杀意与贪欲。
越来越多的海军轻步兵从港口中冲出来,把拜占庭这头牛越鼓越大。
挥舞着战剑照着身前阿拉伯人当头砍下,软而小的皮盾根本挡不住锋利的罗马剑,一片翻涌的红色过后,脸分成了两半,哼都没哼那贝都因勇士直接扑倒在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麦兹乔斯又是猛地回过头一剑穿心。
左手的臂铠挡住砍来的大马士革弯刀,右手长剑从肋骨而入,薄薄的阿拉伯白袍根本挡不住钢铁的锋利,在哪个阿拉伯人突出的眼球绝望的怒视下,麦兹乔斯狠狠抽出了钢剑。
一个多时辰的厮杀,绕是健壮如麦兹乔斯,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也是略微喘了几口,可片刻,他又是变得无比亢奋,阿拉伯人的“哈里发”,侯杰骑着骆驼,戴着狮子头盔的身影已经距离他不足五十米了。
满是血的钢剑被麦兹乔斯高高举起,直指着侯杰的面前大吼着。
“阿拉伯人的哈里发,你带着你的邪神蛊惑了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你的大军所过之处城市化为废墟,文明化作虚无,你不羞愧吗?”
“现在我麦兹乔斯,以上帝的名义向你挑战,你敢应战吗?”
和阿拉伯人打久了,麦兹乔斯的阿拉伯语倒是得到了很大的进步,一大段话被她用复杂的阿拉伯语清晰的喊出,足足覆盖了几百米的战场,不但侯杰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就连附近拼死厮杀着的兵马都是顿了一下,惊愕的回过头来。
“侯杰大人,那个莽夫不过是激将法,他何德何能能与尊贵的哈里发交手……”
咋一听到麦兹乔斯的挑战,一旁的萨拉瓦立刻不屑的说着,可他一句话没登说完,却是戛然而止,满面阴沉,拔出战刀,侯杰也是翻身下了骆驼,气势汹汹向麦兹乔斯大步走去。
眼看着,麦兹乔斯禁不住大喜,同时,军阵前尚且在奋战的贝都因勇士们亦是跟着大声欢呼起来,阿拉伯人最敬佩勇武之人,哈里发这个称呼,本来就是穆斯林保护者,只有强悍有力的领袖,方能更加符合阿拉伯人心中的哈里发形象。
无疑,悍然应战的侯杰更具有哈里发之气。
其实早已经有不少拜占庭兵将盯上了侯杰,只不过层层防护,他们无论如何都杀不过来,如今,眼看着侯杰亲自走出了层层叠叠的防护圈,立马有拜占庭轻重步兵大喜过望的杀了过来。
“阿拉伯蛮子受死!”
怒吼中,一个穿着耳环,没留胡子,披着轻甲的埃及猛汉率先轮着埃及样式的轻斧兜头看了过来。
伊斯兰占领埃及后,所有基督徒都被打成下等公民,大批埃及人不得不在宗教迫害下背井离乡,过得尤为凄惨,这一斧头带着埃及大汉的恨意,虎虎生风,尖锐的劈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刺耳声,气势惊人,凶狠的模样仿佛眼前一座山都会被劈开一般。凶狠的一幕,看的后面的阿拉伯人禁卫都是惊叫出声来,焦急的合身铺过来。
不过面对这如此凶狠的一招,侯杰却仿佛没看到一般,无比风轻云淡,仿佛很自然的向一旁偏了下身子,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就落空了,而且手中大马士革弯刀倒握,路过身体前倾的埃及人身旁时候,锐利的刀刃随意的贴在了埃及人脖颈上向前一拉。
嘶嘶的漏气喷血声,捂着脖子,那埃及人不可置信的瘫倒在了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如此轻易的秒杀。
埃及人的悍勇在皇家海军中也是有名的,他被秒杀,后面几个冲上来的拜占庭却轻重步兵忍不住脚步僵了一下。
面前十多人脸庞上都流露出了畏惧与退缩的神色,侯杰的脸上绽放出了浓郁的嘲笑,隐藏其间,却是思思怀念。
曾经有个身影每一次都是如此坚决的挡在自己面前,可如今,她早已不在了!
所以,老子要靠自己!狰狞的笑堆满了侯杰的脸颊,高举起弯刀,一刹那间侯杰宛若影子那样杀进了十多个冲来的拜占庭兵圈子中,身后多达数千阿拉伯人大声叫好中,断肢,头颅喷着鲜红的血花,大团大团的飞溅起来。
一分钟,十五步,杀七人断五人手脚,短短时间,侯杰身上漆黑的鳞片甲都蒙上了一层红色,淋漓的液体在他刀锋上不断滴落,再配上脸颊上修罗一般的微笑,看的人心头亡魂大冒。
直面侯杰的麦兹乔斯甚至吓呆了,满腹心事他想着斩杀阿拉伯人哈里发,回国之后会是加官进爵何等的荣誉,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身高不高的哈里发竟然是个狠角色,如此凶悍,一刹那,麦兹乔斯后背上的冷汗就湿透了衣服。
握紧手中汗湿透了的刀柄,蹲着马步,麦兹乔斯咽着唾沫,紧张的盯着漫步而来的侯杰,眼看着他越走越近,这个军区将军的手都略微颤抖了起了。
“你很怕我?”
听着熟练的希腊语,麦兹乔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正好迎上了侯杰戏谑的眼神,那神情,与猫捉老鼠一般无二,令人极其不舒服。
盯着这个希腊将军畏惧的脸,侯杰没有继续向逼过去,却是昂起头来,哈哈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用换回阿拉伯语大声的吼着。
“畏惧我就对了,你们这些异教徒,肮脏的言语已经玷污了安拉的荣誉,主已经降临天火之罚,要讲你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哈哈哈哈!”
“看那,主的惩罚不是来了吗?”
怪诞的笑声充满了神秘与诡异,尽管生怕侯杰趁机一剑也结果了自己,麦兹乔斯却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下一秒,他却是亡魂大冒。
不知什么时候,黎巴嫩山脉余脉的东方,西方,隆隆的马蹄声溅起了冲天的烟尘,沉重的打击地面那种颤抖似乎这里都能感觉到,几十面漆黑的阿拔斯王朝星月大旗犹如地狱出来的魔鬼之牙,磨得咯咯作响,残忍的吞噬向活生生的血肉,那些拜占庭大军门。
本来依靠这城墙列阵,就算阿拉伯人三路夹击,打不了依靠城墙抵抗也吃不了亏,可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几万大军已经跟着自己杀出城墙范围一里多的距离,后军可全都是轻步兵,可当不起阿拉伯铁骑的几轮冲锋!
原本满是热汗湿腾腾的后背一刹那变得冰凉,这会可不是自己生死的问题了,君士坦丁四世好不容易积攒出的水路大军一半可能都毁灭在了自己手上,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拜占庭的千古罪人,哀嚎一声,终于将生死的恐惧彻底抛在脑后,抡圆了长剑,麦兹乔斯嘶吼着向侯杰砍过来。
仅仅身体向后略微一倾斜,一脚踹到麦兹乔斯的胸口上,这个一米八左右的壮汉接势乌龟一样就向山下滚了去,狼狈无比。
也没有去追赶,侯杰不屑的回过身,对着身后同样看的惊呆了的大军高高举起了双臂,拥抱蓝天那样的厉声打叫起来。
“神的信徒们!主已经降下了神罚,那些邪恶的希腊异教徒毁灭在即,你们还不奋战吗?还不用刀剑收割异教徒的人头吗?还不将这难得的荣耀收在手中吗?”
三个还不片刻之后,赢来了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苦战了半天,阿拉伯人却是被拜占庭打的节节后退,可是埃米尔侯杰才刚刚出阵,局面就挽回来了,看着侯杰的身姿,成千上万的阿拉伯人欢呼着侯杰的名字,爬上战马骆驼,山洪暴发那样奔涌的癫狂杀向拜占庭人方阵。
如此气势暴涨,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拜占庭军彻底这一回彻底崩溃了,勉励奋战的马其顿重步兵丢弃了手中重枪刀盾,拼命哭喊着逃了回去,那些已经被侯杰惊吓到的轻步兵更是不管不顾脱掉盔甲,刀枪剑戟扔的到处都是,偃旗息鼓的模样,彻底的兵败如山倒。
下方,刚刚从城门出来的混乱拜占庭轻步兵也是惊恐的缩回了城门,恨不得爹妈多生了两条腿,下一刻,犹如魔鬼的血盆大口那样从两翼冲出来的阿拉伯骑兵带着十足的马速,凶残的撞进了后军还没来得及溃逃轻步兵阵列中。
刚刚还满怀着恨意与贪意的奴隶轻步兵,一触即溃……
第931章 .杀人盈野,声望冲天
仿佛几十辆大卡车从两面对着撞过来一样,挡在骑兵冲锋队伍的轻步兵连惨叫都来不及惨叫,直接被撞得倒飞了出去,有人甚至飞出了十几米,有的还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尸体雨点儿一般咋落下来,血与内脏的碎块被吐的到处都是。
刚刚还焦灼的战局,几乎一瞬间被扭转了过来,大约一万阿拉伯骑兵结结实实堵住了城门入口,距离近的直接跳下骆驼,轮着大马士革弯刀宛若疯魔见人就杀,批砍的犹如风车一样,短短时间拜占庭后军又被砍死数以百计的人,逼得那些才参军不过一个多月的菜鸟绝望的向前缩去。
山上,看上去胖乎乎的阿拉伯战阵一刹那又是不可思议的挤出了数不清的骑兵,抡着弯刀凶狠的向下冲着。
原本就苦战了半天,精疲力竭的马其顿重步兵还有精锐轻步兵彻底没了战斗的心思,原本混乱的军阵分崩离析无数人哭嚎着向后奔着,死死追在他们身后,憋闷了半天阿拉伯骑士把雪亮的弯刀轮的老高,尽管直愣愣的照着对着他们不知道多少个脖颈砍下去。
几百米的山路上被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听着数不清的阿拉伯骑士喊着自己名字冲了下去,再也压抑不住,邪恶的笑容挂满了侯杰脸颊,昂起头来,对着苍天,侯杰阴邪的哈哈大笑。
其实今天这一战同样没有多高深的阴谋战略,不过是一个减灶计的变种而已。
从一开战,侯杰故意摆出人多势众,却紧紧派了五千人其他部落骑兵向拜占庭大军发动冲锋,剩余一万五千骑兵仅仅在后面摇旗呐喊。
五千轻骑兵攻击重步兵有准备的坚固阵地,就算一个个阿拉伯人在伊斯兰的信仰鼓舞下各个不要命的拼死厮杀,照样被打得节节败退,给拜占庭人造成一种阿拉伯人装备差,战斗力弱,能打过的假象。
派开罗伊玛目萨拉瓦上前骂阵,一方面有着侯杰自己的政治目的,一方面也是把哈里发当作一个诱饵,诱使拜占庭人脱离了城墙范围的保护,冲到了山坡上。
最后就是从昨夜就出发的两路五千人马骑兵死死截住拜占庭人逃回城的道路,三面包抄。
侯杰要的不是杀了几十几百个拜占庭人的小胜,而是酣畅淋漓的大胜,足以令整个大马士革振奋的大胜,能让君士坦丁四世这个贪婪的老流氓胆寒的大胜。
如今,这个战略目的达到了。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阿拉伯骑兵的身影,十面埋伏包围的结结实实,明明可以看见身后的城墙,被困住的差不多两万拜占庭人却是无论如何都突不出去,一个个仿佛掉进网中的困兽那样,还张着獠牙做着拼死一搏。
成团成团的拜占庭水兵嘶吼着对密密麻麻的骑兵拼死冲过去,一面冲一面还香垂死的野猪那样呐喊着,迎接他们而来的,却是阿拉伯人的弓箭。
这时候,游牧贝都因人恐怖的弓箭阵终于发挥的淋漓尽致,一队队以部落为单位的骑兵运动着,奔射着,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不能被这些丢盔弃甲甚至连剑都没有了的希腊人撵上,雨点一样密集的箭矢射击下,缺乏防护的拜占庭人成片的死在路上。
甚至有队伍没冲到一半就死光了,偌大的港口前农田平原到处都是哭喊声与倒伏的尸体。
这样自杀性的冲锋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当拜占庭人的血弥漫满了整个港口大地的时候,拜占庭人终于胆寒了,畏惧的缩成了一团,可惜命运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
收起了已经射的发热的弓,凶悍的大酋长费萨尔又是拔出了带血的弯刀,狠狠地向天空挥舞着。
“勇士们,收割他们的人头,主将他们都赐予了你们!杀!”
大声的怒吼中,连日来丢城失地,被拜占庭反攻所带来阴云笼罩的阿拉伯骑士也彻底将心头那些负面情绪全部转化成了破坏欲望,分成八路,乌压压的阿拉伯骑士,贝都因骑兵铺天盖地那般杀了过来。
喊杀声甚至震慑了大海,震得城墙嗡嗡作响,凶残的厮杀以及拜占庭人催死挣扎惊吓的城上拜占庭残军连下来支援,袭击大马士革军背后都不敢,瑟瑟发抖的用巨石堵住了城门,躲在了后面。
如此狭小的地方,拜占庭军被切割成了七块,四面八方潮水一般的攻击下,血与尸体一层一层的堆积起来,杀到最后,崩溃了的拜占庭人甚至放弃抵抗,坐在地上大哭,任凭刀剑砍在身上也不再抵抗了。
杀戮一直持续到黄昏,太阳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偌大的港口前,尸体堆积了两三层,杀红了眼的阿拉伯人差不多屠杀了两万多希腊人,血把大地都泡软了,形成一层独特的沼泽,一觉踩下去噗嗤作响,半天才能拔出来。
精神彻底崩溃了的八千多拜占庭海军做了俘虏,神情呆滞的任由阿拉伯人拴牲口一样用牵马绳子绑成一圈,一行行骑兵耀武扬威的牵着战俘路过城下,怪叫着拖向远方。
见此情景,犬牙齿互的城跺后面,竟然连一个冒头的都没有,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那样。
几百个禁卫围拢着侯杰,他的骆驼前,浑身是血的麦兹乔斯被拎了出来,扑通一声推着跪倒在他身前。
满是颓废,这个霍斯金军区哪怕历次战争都没有屈服的拜占庭将军仿佛丢了魂儿一样,就算跪在地上,也没有硬挺着起来了。
看着他颓废的模样,回复了温文尔雅的侯杰倒是颇有兴趣向前抬了抬手问道:“如果本埃米尔败了,今日你会如何处置我?”
“埃米尔?”
对阿拉伯帝国这个死对头的官职还是有些了解的,听到这个称呼,麦兹乔斯忍不住愣了愣,旋即又是垂头丧气的低下头,管他哈里发还是埃米尔,自己都败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或者杀了你,或者押送到君士坦丁堡示众吧。”耷拉着脑袋,麦兹乔斯无精打采的回答着。
“呵呵,都挺重的嘛。”听着这个回答,侯杰禁不住笑了一下,旋即摇着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赐予你更加残酷的惩罚好了?”
“我,宽恕你!”
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愣了片刻后,麦兹乔斯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的确算是更残酷的惩罚,丢了好不容易招募的大军,还丢了守卫君士坦丁堡,曾经最重要的两千马其顿重步兵,一千多克里特弓箭手,回去,麦兹乔斯也不知道会面对一个如何恐怖的惩罚。
太阳一点点向海平面落下,收拾着尸体与伤者,战利品,阿拉伯大军缓缓向后退去,侯杰走在了最后,回头眺望着心丧若死的麦兹乔斯站在城门下无论如何叫骂着,好不容易逃回去的胖宦官却无论如何都不开门的情景,浓郁的笑容在侯杰脸上绽放。
这一战,估计蠢蠢欲动的拜占庭是彻底熄火了吧,而且大马士革城中心思不定的那些人,估计也该落定了心思。
大笑着,调转骆驼,侯杰也是跟着队伍退向了黎巴嫩山。
次日,不到天亮,连外面陈列的两万多战友尸体都没有收拾,拜占庭皇家海军就此退却了。
而且伤亡了五分之三,皇家海军丢失了大批水手与划桨手,差不多一半罗德岛出产的大舰被丢在了哪里,平白支援了丢失海军后阿拉伯人半个海军。
另一头,得到战报的拜占庭陆军也是仓皇的退出了安条克,退向安卡托利亚,帝国西线的战局就此一清。
虽然这一战,两千贝都因骑兵亦是战死沙场,不过与战果相比,就太微不足道了,战报传回大马士革时候,这座古城简直沸腾了,不论阿拉伯人还是该信了伊斯兰的波斯人,热烈的欢呼庆典甚至快赶上了古尔邦节。
当侯杰班师回朝的时候,半个大马士革几乎都前来迎接了,远征失利,内部叛乱,哈里发还死了,这座帝国都城太需要胜利的消息了。
人山人海,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围拢在道理的两旁,呼唤着侯杰的名字,跟着他进城的部落勇士亦是兴奋的脸都涨红了,一个个手足无措的骑在骆驼上捏进了拳头。
无数花瓣洒向自己,得胜而归的侯杰倒是颇为淡定,除了偶尔摆手对群众示意,淡定的犹如一个苦修士那般。
穿过街道,一直到大皇宫的主街前,侯杰班师的队伍却被拦住了,谢尔曼带头,全国各地还忠于大马士革的二百七十个大伊玛目,大谢赫,三百五十二个部落贵族,五百多个禁卫军军官将道路拥堵的严严实实。
眼看这个清净,侯杰忍不住满脸“惊愕”的提着骆驼赶了过去,惊奇的问道:“谢尔曼长者,您们这是?”
“主的旨意已经明朗,求侯杰大人继承哈里发大位,保卫我大阿拉伯帝国!”
说着,谢尔曼双膝跪倒在地,高高向上捧起了哈里发的金头冠,紧跟着他,后面数千帝国首脑同样轰然跪下,整齐的洪亮乞求着。
“请侯杰大人继承哈里发大位,保卫我大阿拉伯!”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原本热闹的欢迎仪式,刹那间变得一片死寂……
第932章 .得偿所愿,侯杰登基
习惯了哈桑时期懒散的政治,阿拉伯帝国还从来没有早朝的习惯,不少大贵族有早晨功课做完后小睡一会的习惯,哈里发继位的第二天就召集大家勤政,大家不敢拒绝,不少人都是饿着肚子打着哈欠赶到了昨日哈里发继位的那个勤政殿。
新哈里发继位,立刻带来了新气象,原本懒洋洋的哈里发禁军如今是加班加点整齐的列队在了各处宫门口处,沿途到处可以看到架着长枪披着盔甲巡逻的禁军,一副朝气向上的模样。
几十个柱子支撑的宽大土木大殿上,排列整齐的四排蒲团两两相对,早已经摆放在了那里,上面的龙椅还是空着。
就在一群大臣还汇聚在一起相互攀谈着上完朝吃什么的时候,宦官尖锐的阿拉伯语已经难听的响了起来。
“哈里发陛下驾到,诸臣跪安!”
以前,除了重大仪式,可从来没有跪拜的习惯,上一次哈桑在时候已经让诸多沙漠出来野惯了的各个酋长族人不习惯了,这一次更是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排在前头的开罗伊玛目萨拉瓦第一个扑通一下跪伏在地上,有个带头的,其他的便顺理成章了,一个个穿着白袍子的阿拉伯大胡子乱哄哄跪伏在地上,有的人脑袋还顶在了别人屁股上。
“臣的叩见哈里发陛下。”
一个个部落的重要人物跟小学生学课文那样,一个跟着一个喊了出来。
虽然无比混乱难看的一幕太有失一个大国的颜面了,不过已经坐在了龙椅上的侯杰却依旧满是精明的笑意,和煦的向上抬起了右手。
“诸卿平身!”
慈爱的声音中,有的阿拉伯酋长已经准备爬起来了,不过萨拉瓦又是紧接着磕了个头,高呼着谢陛下,这一突然动作弄得好几个略胖的酋长甚至趴在了哪里,狼狈的也是磕了个头这才起来。
虽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早朝似乎弄得有些难看,看着一个个酋长人物迷糊的找着属于自己的蒲团,按照酋长,伊玛目毛拉的分别分列两旁,侯杰却依旧满腹兴致笑眯眯的注视着。
相比于昨日经历行伍晒得发黑的脸,今日侯杰脸上白了不少,昨晚他一晚上没有入睡,为了掩盖脸上熬夜留下的黑眼圈与憔悴,特意涂抹着大唐妇女采用的白铅粉底,就为了营造出一个强悍精神的哈里发形象。
为此侯杰甚至在哈里发的衣袍上动了手脚,伊斯兰禁止偶像崇拜,所以哪怕侯杰的龙袍也不敢穿出去,故而他在原本纯黑或者纯白的哈里发外套上绣了无数累死猛兽的团纹,似乎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下方。
今日,他的目的估计也达到了,分位列座后,在侯杰威严的目光,还有仿照大唐样式宫殿营造出的严肃气氛下,野惯了的各部阿拉伯人终于乖巧的低下头颅,看着这个安静的朝堂,一抹满意的笑在这个年轻哈里发脸上绽放。
从衣袖抽出了一本熬夜写好的文书,侯杰却是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路到了龙座所在的台阶前头,昂扬的说道。
“诸位大臣,如今虽然各位拥立朕作为哈里发,但我阿拉伯帝国,内忧外患却依旧没有去除,外还有希腊蛮夷袭扰安条克,内里,哈瓦利吉派异端公然占据圣城麦加,令立哈里发,这些都需要解决。”
“穆斯林众痛苦,朕很痛心,故此,想了一夜,朕拿出了一个改革方案,与诸位商讨!”
“改革?”
这事儿侯杰哪怕亲信都没有透露过,就算萨拉瓦之流都是惊愕的抬起头,谢尔曼更是惊奇的不顾礼节攀上了玉阶,自己伸手把侯杰改革的文书接到了手中。
打开后,萨拉瓦的眼睛顿时直了。
侯杰的改革有很多。
首先就是制度上的,阿拉伯的哈里发很类似于周天子,是境内所有穆斯林的领袖,但他手下,却存在着五大总督埃米尔这样的一等诸侯,还有着无数由酋长治理的二等诸侯。
而且治理得也是混乱无比,穆斯林聚集的社区,由毛拉伊玛目行政权,审判权一把抓,依靠《古兰经》作为法律管理阿拉伯人案件,至于其他教派的社区,由其自己原有的牧师,宗教领袖来管辖。
权利分散在了贵族与伊玛目手中,侯杰改革的第一刀,就是切向了这儿。
仿照大唐三省六部,以萨拉瓦,谢尔曼等设立了十多个宰相以及宰相幕僚,全国主要的大伊玛目几乎都被收录,将全国的政权开始集中在中央。
设立大法官,审判官,类似于大唐的邢部,大理寺,掌管全国的律法,诉讼,又把部落血亲的自我审批权给收了回来。
对外,侯杰还调动了很大一部分哈里发禁军与阿拉伯部落骑兵组成新的远征军,进行下一轮对拜占庭圣战,同时却对占据麦加的哈瓦利吉派等部落联盟抛去了橄榄枝,理由是哈瓦利吉派的奋战目标是任何人哪怕是奴隶都有资格继承哈里发之位,自己既不是倭马亚家族,也不是西哈姆家族出身,却继承了哈里发职位,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政治诉求。
军事上,如费萨尔等大的酋长被封为大将军,依靠他们,开始逐步剥离小部落兵权,把军权也收归中央。
一系列改革,侯杰主要笼络了全国的大贵族予以重任,去欺压小的封建主,大欺小的情况下,倒是暂时没有出乱子,甚至一些新的经济政策,如政府向贫民无息借贷,免除极度贫苦农民税收,还起到了积极作用。
除了国家大政策的改革,为了保卫到手的权利,侯杰在宫廷同样做了些许改革。
继续吸收倭人,高加索人甚至希腊人,还有波斯人加入哈里发禁军,侯杰可不像苍井氏一样愚蠢,严格约束异族禁军,悄悄剥离大贵族对哈里发禁军影响力的同时,到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反感。
继承权上,侯杰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原本什叶派的长老们商议拥立侯杰的条件就是立哈嗓儿子,孺子哈里发作为继承者,可谁知道拥立侯杰都这么困难,这一条就没人敢提出。
侯杰却抓住此大做文章,以培养帝国继承人为名,把哈桑几十个儿子都集中在一起,在宫内修了一个清真寺,所有孩童都关了进去,美其名曰集中培训,至于培训处什么样子,培训出活人还死人就不一定了,反正做出一副样子来,朝内的什叶派长老也没话说。
最后,侯杰追封了自己的父母,从侯君集叛乱失败开始就沉寂了的三水侯家,终于恢复了以往的荣光。
在侯杰的新政下,偌大的阿拉伯帝国似乎换发出一线生机,到处都是宣布政令的使者奔走于大马士革各处的要道上,最远抵达埃及,新的官僚上任,旧的贵族也有去处,整个帝国到处都是一片忙碌。
不过就在一片忙碌中,圣城麦加,远处黎巴嫩山余脉上,迎着夕阳,一个似乎和孤峰一样孤独的影子,却是抱着膝盖,静静地低头注视着眼前这一片亘古存留的古城。
坐在这里,李缺已经做了整整几个晚上,仅仅在清晨时期,进食一些面饼,清水,比苦行僧还要疾苦。
此时,她也把来阿拉伯时候那一套装束彻底抛弃了,回复了原来合身的闽军制式皮甲,漆黑的甲胄包裹着她消瘦的身体。
唯有脸上那个银面具,一如既往地戴着。
时不时有山鹰从她头顶嘹亮飞过,但仿佛回到了在拉萨修行的日子,李缺的心头空旷一片,仿佛什么都吸引不了她的兴趣一般。
直到第五天,一个略胖,皮肤黝黑的唐人这才艰难的爬上了孤峰,找到了李缺的身边。
“李都尉,不好意思,就算现在侯大人掌控了局势,从禁寺拿东西,依旧要花费不少手脚,耽搁了几天。”
武元庆如今减肥算是很成功了,麦加崎岖的道路却依旧让他气喘吁吁,喘息着,一个黑布口袋递到了李缺面前。
随手打开,一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晶莹剔透的玉玺碎片第五块柔和的光芒映照在了李缺的银面具上。
据琐罗亚斯德教僧侣记载,时间的碎片,李捷的时间玉玺第五块,静静地躺在李缺黑羊皮手套上。
仅仅看了一眼,李缺就把它牢牢装在了胸口最严密的袋子。
毕竟是一块儿从闽国出生入死出来的,看着李缺收拾着行装,已经改变了太多的武元庆亦是不甚唏嘘,从伊朗严酷的盐漠同生共死,到拜占庭的携手合作,甚至李缺身上,还有着不少他更熟悉的感觉,如今,却又是要天各一方了。
“不走行不行?侯大人也希望你能留下。”犹
豫了再三,武元庆还是满面不舍的开了口,他的话却让李缺的身体都摇晃了下,好久,才回过头,碧绿的眸子中映射出了复杂的情感,却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我为他付出的太多了,也改变的太多了,我累了,我想回到闽国,寻找我从前的生活。”
再也没有一句话,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一骑黑马飞快的向南方狂奔着,在干渴的道路上溅起满天灰尘。
目送着李缺的背影,武元庆解释了不少的脸上,满是无奈的重重摇了摇头……
第934章 .难得的团圆新年
没有电话,没有互联网,没有电报的年代,每一封信都是一段传奇的旅程。
就算由苏伊士都督府发出,走红海发给闽王的信笺,犹豫气候与政治因素,也足足推迟了几个月,这才送到了波斯湾沿岸的呼罗珊,送到了呼罗珊首府波西斯。
此时,正好赶上了华夏农历的新年,从克尔白拿出的第五块碎片,也成了送给闽王的新年礼物。
此时的波西斯与几年前闽人大规模开拓时候又是截然不同了。
李捷对于新占领区的政策与后世的苏联倒是很相近,把原来的本土居民一部分搬运到已经经历过十多年唐化的天竺去,同时从天竺搬运唐人,已经经历十多年闽国统治,接受闽国认同感的天竺人到这里来居住。
看看后世的乌※克兰,大量俄罗斯民族涌入,这种民族的共同性连本国政府都管不了了,要让现在参和的与乌※克兰类似的呼罗珊背叛闽国,起难度可想而知。
闽国的大规模北部屯田又是另一招妙棋,这一手几乎把呼罗珊原本的社会结构给格式化了,没有豪强特殊,所有人都是屯田户,原本拥有土地中小世家失去了起原本赖以生存的土壤,迁往别处,其势力顿时骤减。
实在消除不了影响的则是封到闽国,以更大的领土和更加优越的经济政策把他们拖家带口糊弄到南天竺。
那儿也是闽国新征服领地,数次吐蕃人的南下劫掠给这里带来了严酷的灾难,南天竺的乱七八糟各族对北天竺敌视甚至高于呼罗珊的波斯人,不少豪强去了正好也成了闽军抵御遮娄其人,朱罗人等族叛变的桥头堡。
第三点则是文化上的交融,波斯人也是有自己文化传统的历史古国,尽管波斯帝国被阿拉伯帝国征服了,有文化的波斯上层却一向瞧不起沙漠中出来文化浅薄的阿拉伯人,闽国赶走了阿拉伯,一个同样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中国,自然博得了波斯人中读书人的好感。
为此,李捷投桃报李,在波西斯,木鹿,渴水城等等一大批波斯重要城镇建设大图书馆,通晓文化的学者都可以去图书馆学习,供职,甚至考下一定职位后,图书馆还提供他们的食宿,研究经费,更是定期有闽国关中大儒来辩经。
波西斯的大图书馆,经常可以看到抱着《四书五经》的闽国大儒还有波斯留着长胡子,穿着灰蓝色丝绸长袍,抱着琐罗亚斯德古经,先贤经典的波斯学者鸡同鸭讲,争论的不亦乐乎。
精英学者都被笼络到了故纸堆中,为闽国发挥着热度,下层的社会制度又被打破清空,虽然不是没有反叛的,但每次反叛多是些山野愚夫,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地主,很轻易就被扑灭了,大方向上,还是平缓得向同化缓缓推进。
在治理各民族上,闽国则趋向于后世的美国,推崇汉文化为主体文化,向统治各地区开展教育考试,各民族也没有什么特权,能考上唐人身份就能农业免税,更不存在什么少数民族加分什么的一说。
就算是从关中搬迁来的汉人,大字不识一个,对华夏历史一问三不知,对祖先祭祀啥都不懂,也会失去唐人身份,该交税就的交税,相反,不少波斯人精英学会了汉语,通过了考试,照样可以大摇大摆的自称唐人大爷。
随着闽国吸收华夏移民的饱和,和政策上收紧免税特权阶层,这种现象还不罕见了。
虽然通过屯田把呼罗珊波斯的的社会结构清理了一次,可社会毕竟是不断发展的,总有一部分人会因为勤劳智慧富裕起来,就如同后世的华夏,生产队,公社虽然为建国提供了巨大的物质支持,可长期僵化的体制业也约束了生产力,必然被历史所淘汰一样,从后世而来的李捷可太知道这一点了。
于是乎从反击兴都库什山脉以北开始,闽国关于呼罗珊的政策就开始放松了,考去闽国唐人身份,甚至考取功名的波斯人优先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一部分勤劳之人开始依靠手中多余的粮食财务进行经商,从北天竺而来的商会也雇佣了不少本地员工。
聪明的人,理所当然的先富了起来。
到了第二年春季,一年的劳动成果,一年的文化交融,在波西斯这个前年古城就显露了出来。
城墙被拆掉了二分之一,榜山的城市向山下平原拓展去了三分之二,哪怕如此,新建设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一片热热闹闹,人挤人的繁忙景象,波斯人也过新年,唐人也过新年,街上到处都是被老板放了假,拿着新年赏钱上街购物的工人,或者附近屯田庄发放了年金的农民。
每个人都是喜乐的一张脸,种族这个时候反倒不重要了。
因为文化的碰撞,三个文明所特有的一些新年习俗在波西斯街头又是显露了出来,成为了这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就算不少人皈依了伊斯兰教,可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传统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波斯人的社区,大街小巷上到处都生起了火堆,围拢着火堆,年轻的小伙子惊险的跳跃过去,一个个姑娘则是载歌载舞,欢喜的对着火堆念叨着黄给你,红给我。
黄是面色枯黄,红则是面色红润了,这一句是祈祷明年的疾病晦气都随着火堆被烧掉,把健康平安都留下来,代表了波斯人对生活的美好期盼。
仪式进行的差不多了,姑娘们,孩子们则是欢喜的上街,挨家挨户串门讨要糖果小食。
似乎后世西方的万圣节都能在这些波斯人身上找到些许相似。
姑娘们,孩子们上门的时间倒是恰到好处,因为他们的邻居,唐人以及唐化的天竺人这会儿刚刚煮好了饺子,正好是分发压岁钱出门放爆竹的时刻,看到邻居上门,一个个欢快的女孩子,唐人大叔们也是毫不吝啬掏出了一大把压岁铜钱。
火药还是闽国禁止的军用品,烧的还是一个个干燥的爆竹,火堆中噼噼啪啪的响声迎合了女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也映红了一张张脸。
不光大街小巷上热闹一片,就连波西斯的闽王宫亦是如此,好几年闽王没有汇合在一起的大家子,难得这一次聚齐了。
远在东南亚的秦卿,李恭,京师监国的世子李瑾,武媚娘,萧蛮儿,还有留守皇宫的侯线娘,全都到齐了。
不光家人,闽王的亲戚们也来了一大堆,光萧蛮儿的亲戚萧盛,萧规,萧娄竟等等就来了一打,伊嗣埃三世这个倒霉末代波斯皇帝领着不成器的二儿子也来了,武元爽是带着信亲自从苏伊士运河回来的,额外还有着一大堆的穷亲戚。
说是穷亲戚还真没错,在中原,八杆子都打不到的高祖诸王都来了,一大堆李捷根本不认识的皇姑,皇嫂,皇姐,皇弟,甚至皇大侄子,皇大外甥都来了。
新年晚宴闽王宫不请外臣,不过就凭这李捷这一大群亲戚,还是把行宫大殿装的满满的的,宦官宫女忙碌着挂着灯笼,贴着队子,还有一队大内侍卫慌忙的搬运着成捆成捆的烟花,到处都是亲戚摆着宴席,倒是颇为热闹。
“叔爷爷,压岁钱。”
一群不大的小孩子穿着华贵的红色礼服,男孩女孩都有,扯着李捷的衣袖讨要压岁钱,那场面倒是颇为喜人。
要是凭着自己两个娃当爷爷估计还早点,这些孩子全都是中原各王府家的小字辈,如今所有皇亲国戚中除了皇帝李治外,最发达的也就是李捷了,大唐对宗室管理的相对很严格,就算出任州刺使,也是到处都是监视,稍微有点作为就被御史弹劾个图谋不轨。
许多皇族不是没有才能,这种情况下生生逼成了纨绔。
可是,上一批被打发到闽国的,除了少部分真不成器的,其余都坐上了高官,闽国也需要些宗室力量来填充国内,甚至有如李畴这样坐上从三品振威将军的。
最诱人的是荆王李元景,这个老小子倒霉的被李捷拉虎皮做大旗拉起了贞观二十三年末的洛阳大起义头目,逼祸到了闽国,却也因祸得福,在南天竺,李捷划了一块地方建立新荆州,并把荆州附近三州军政大全都交给他。
别管李元景被几路南天竺蛮叛军打的如何焦头烂额,单单这份重托就足矣让各路王爷眼红了。
于是乎,为了讨好李捷,一大群穷亲戚挖空了心思,就是为了谋求个位置,竭尽全力的讨好着李捷。
不过这效果到也不错,一大群孩子围着李捷嘴甜甜的,倒是惹得李捷“龙颜大悦”,笑呵呵的从怀里一个劲儿的向外掏着金币。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皇族大多早熟,不少人十四五岁就有了第一个娃,到现在太宗诸王有了第三代就不稀奇了,高祖诸多王有了第四代也是正常。
可这三四十岁的第五代,可就有些让人接受不了了。
一个个孩子兴奋的拿着金币四散而去,没等李捷笑完,两个脸上都长出了不少皱纹,至少三四十岁的大叔级别任务也是满脸讨好的笑容,恭敬的叫着叔爷爷,这就让人有些接受不了了。
“夫君。”
就在李捷笑的有些发僵的时候,一声洪亮中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让两个大叔级孙子惊奇的回过头,却立马如蛇蝎咬手那样低头向两旁退去。
李捷的脸上,也是散发出了由衷的笑意……
第935章 .坑她一把
人道时势造英雄,反过来有些英雄被时势所塑造,到也不是平白无故。
就比如武媚娘。
一身靓丽的曲裾深衣,黑色繁复的凤纹飞龙走凤那样攀附在上,将其主人的威仪衬托的淋漓尽致,宽大繁复的礼服却没掩盖住武娘子的好身材,一条黑色的龙纹带将其玲珑的腰身展现的淋漓尽致,偏偏在大唐华丽的低胸襦裙上,一对儿丰硕的雪峰露出小半边而来。
圆润的脸庞上,端庄的凤眸中流露出妩媚的神光,偏偏还有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威严,满是笑容,武媚娘款步向李捷慢慢走来。
两年未见,再见面李捷依旧不得不感慨,也难怪历史上李治对武媚娘如此倚重,萧蛮儿虽然出身世家,但其性格,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天真烂漫倒是让李捷喜爱,不过持家为政,可就有点儿难为她了。
李瑾虽然有点小才华,毕竟年幼,两年时间,李捷不在而偌大的天竺,包括东南亚万里疆域安如泰山,一切都是武媚娘之功,尤其是前一阵废立闽王世子谣言一案,武媚娘下手很辣,果决,根本没给事态任何恶化的机会,就将其扼杀在了萌芽中。
一次斩杀一百多个各部官员,有人批评她太过滥杀,也有人称赞她处事果决,不过不管恨她怕她还是敬佩她,铁娘子的名头依旧震慑着京师留守官员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许久不见,看着武媚娘在自己身前微微一行礼,那股子成熟的风韵,李捷居然是呆了片刻,直到李瑾在武媚娘身后也是站出来行礼叫着父王时候,这才让李捷回过身。
到底是历练人,两年多时间的监国生涯,也把李瑾身上的毛躁劲儿洗去不少,让他终于变得有些像他哥哥那样彬彬有礼的模样。
“起来吧,让儿在左席位布置,你们兄弟也许久不见了,当好好叙叙离别之情,我与你武姨娘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李捷这父亲做的也够无良的,一伸手,就把李瑾打发走了眼看着有点郁闷又实施了一礼,闷头往回走没走两步,却被一个小胖纸缠住的李瑾,武媚娘禁不住哑然失笑,刚刚保持住的那股端庄劲儿顿时不翼而飞,被李捷亲热的挽着胳膊,铁娘子还好笑的锤了李捷一下,小声埋怨着:“有你这么当爹的嘛?”
“这不是许久未见娘子,甚为想念吗?”
也没个闽王的样子了,趁着别人走开的空荡,李捷笑着揽住了武媚娘的腰,竟然是变得油嘴滑舌的,可惜,一番马屁话听的铁娘子却是酸溜溜的撅起了嘴儿。
“得了吧,妾身看陛下您是乐不思蜀了,前一个海黛,后又添了个拜占庭女皇,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旧宫人儿,恐怕都要被您忘得差不多了吧?”
听着满是醋意的话语,再看着下方正巧海黛笑靥如花的领着些宗室的孩子,自己也像个孩子那样像一些亲戚们讨要着礼品小糖果,另一头,刚刚生产完不久,带着还不到百日没取名的小公主不能喝酒,郁闷的在一旁喝着饮料的安娜,李捷禁不住满头冷汗的挠了挠头,陪着笑脸说道。
“这不,工作需要吗?海黛你也知道,伊嗣埃的女儿,孤要统领波斯,自然需要波斯贵人们的联姻与支持,还有安娜,娶了她,完全是为了插手君士坦丁堡啊!”
李捷说的一片真诚,就差没对天赌咒了,可惜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武媚娘却又是酸溜溜的撇了撇小嘴儿。
“那那位新罗女王金胜曼也是工作需要了?还有王皇后居然也向闽国要钱,要修缮太子东宫,妾身才发现,郎君风流的本事,可一点儿也不比治国的才能差啊!”
这些,让李捷后脑勺更是冷汗之流了,眼看他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铁娘子噗一下笑了出来,苦恼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吧,谁让妾身嫁了一个风流天子呢?王皇后要的钱粮,妾身已经派人给关中调拨了,像那皇帝李治当真窝囊,竟然为此事洋洋自得。”
对历史上自己的真命天子满是不屑嘲讽了一番后,武媚娘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至于那位金胜曼女王的要求,妾身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李泰这个辽王算是完了,当初郎君给他留下的那点家底儿败光了,前一阵真番之战,辽东最后的两万铁骑也是全军覆没,辽东基本上都被唐军占领。”
“不过跟着李泰逃亡平壤,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庞孝泰也是挥军追了过去,整个高句丽半岛动荡,渊盖苏文死之后,李承乾与泉男生不和,不敌庞孝泰,派人向你的胜曼女王还有倭国征夷大将军齐王李佑求救。”
“金胜曼拿不准到底是加入李承乾李泰一方,还是偏向大唐,妾身临行前正好派人飞鸽传书过来,怎么办,还需要郎君拿主意。”
武媚娘说了一大通,听的李捷却是有了一种很遥远的感觉,曾经,辽东是他计划中的全部,在突厥五原上,他还曾兴致冲冲的策划着如何经营这片土地,把后是威胁华夏的什么辽啊,金啊,清啊,都扼杀在人猿状态,一晃,他却是好多年没有再听闻过辽事了。
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油然而生。
感慨了片刻,李捷方才回过神点了点头说道:“让金胜曼和我五哥李佑联军一块吧,答应李承乾的联盟,但不要急着冲上前去,等李承乾和李治打个两败俱伤再出兵平壤。”
“呵呵,原来郎君也有坑我们这些小女子的时候。”
听起来,李捷好像给金胜曼支招占便宜,不过的武媚娘却是一阵坏笑,妩媚的白了李捷一眼,优雅的摆着群裾,居然是迫不及待的出去传书去了。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李捷忍不住再一次挠了挠头,女人啊女人,还真是琢磨不透,又是高兴又是吃醋的。
而且,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武媚娘的眼睛!
正常历史上,新罗一直是坚定的站在大唐一方,哪怕与整个朝鲜半岛为敌,被高句丽,百济,倭国三国吊起来打,新罗两代女王贞德与善德都是咬牙忍了,可大唐的铁骑将整个半岛敌对势力踩踏个一干二净后,新罗又成了最大的赢家,趁着大唐与吐蕃在西方大战,亲吞了整个朝鲜半岛。
如今力量对比实际上也差不多,而且高句丽残余势力在李承乾与泉男生的分裂中还要弱一些,少了百济这个帮手,至于倭国,李佑可是记仇的主,就算迫于形式,他也不会全心全意帮助李承乾。
而大唐一方,李治连给太子李忠修太子宫的钱都不肯出,连番教训下大明宫草草就收工了,省下钱全都运送到辽东前线,要把他属于皇帝,属于男人的尊严找回来,从皇帝的决心到大唐的国力来说,辽东弹丸之地,就算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
跟着李佑去捡便宜,真出了事儿李佑屁颠屁颠又跑回倭国了,她金胜曼的新罗往哪儿跑去?
这件事上,李捷明显是在坑这个聪明而野心勃勃的女人了,尽管金胜曼对自己还算情谊深厚,可新罗是什么,后世的韩国,为了不让中医变成韩医,屈原,端午节,朱元璋什么的都变成韩国人,更重要的是后世千万别出来个李捷是韩国人的砖家考古成果,李捷如今也不得不坑她一把了。
身边的铁娘子没了,一群穷亲戚还被武媚娘吓跑了,就在李捷自得其乐的感慨中,提这裙子的长孙织又是急急匆匆赶了过来,离着老远就焦急的催促着。
“郎君,午门外烟花已经准备好了,百姓官员也汇聚过去了,就等您去主持了,还不快走!”
作为正宫王后,这些事儿归她操心,这些年长孙织也是成长了些,知道为自己儿子争取一些政治资本,偏偏还没有多少经验,也难怪她着急了。
“知道了,急什么!”
整理了一下衣冠,满是笑呵呵的,一副闽王心情愉悦的模样,李捷快步就跟了过去……
第937章 .大动作
以秦王破阵乐震威驱赶年兽,然后则是绵绵的歌舞,来萦绕太平盛世,唐乐的采桑舞,霓裳羽衣曲的先祖宫廷舞乐,唐人用它的歌舞来诠释了自己博大豪迈与精细柔情的一面。
印度的象舞,各种杂耍,著名的胡旋舞,明媚的波斯舞姬更是一一登场,讲一个王朝雄浑的盛世气息展露出来。
何曾见过这么多的壮士美人,如同仙乐般的舞蹈,头上的烟花释放不停,一个个豪商贵胄,平民百姓看的目不转睛,一刻也不愿意挪开视线。
然后的闽王亲自召见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赐予金帛财物,提倡准老敬老,然后亲自赐下饺子,这种东方味儿十足的食物引得有机会抢到一个的波斯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一拨拨的高潮主宰着欢庆,一直快到子时了,新年的钟声响起,各家各户方才依依不舍的归家,不过关于闽王的神奇与闽国的富饶却是深深地传扬了出去。
皇宫的庆典还未到此为止,诸多皇亲国戚叩拜过列祖列宗后,又聚会到了大殿上,热闹的一塌糊涂。
只不过偶尔见,武媚娘回过头,却发现主位上李捷的身影不知道消失到了何处。
后宫,如此热闹的新年中,有一处却还是冷冷清清的,鹅黄色的灯光从窗口透出,偶尔还能听到涓涓细语。
“放心好了,小侯子也不过一时糊涂走迷了路,会有一天,他会醒悟的。”
偶尔间的低声哭泣仿佛轻声细语那样,人物的身影就向皮影戏那样在在窗口摇曳了许久,李捷这才合上门退了出来,不过刚走两步,猛地一个黑影出现在面前,吓得李捷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来了?”
看着李捷略有些惊奇的目光,捋了捋发梢的碎发,武媚娘婉约的叹了口气。
“见一个爱一个,还总想一碗水端平,线娘从京师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她,已经超出你的性格了。”
李捷无言以对。
跟过他的女人中,侯线娘算是身世最凄惨的一个了,庶女没有名分不说,还遭遇了破家,弟弟侯杰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与最后的依靠,可是偏偏,侯杰还成了整个闽国最大的叛徒。
无数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无疑让侯线娘稚嫩的肩膀上压上了千斤重担。
现在这个女人的偏殿外还能闻到淼淼檀香,这些年几次侯线娘都想剃度出家了,就算如今,佛前诵经似乎也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意义。
想到这里,李捷又是深深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究竟想做什么?”
也是沉默了片刻,武媚娘忽然激动了起来,细嫩的双手猛地抱住李捷的肩膀,颇有些颤抖的说道:“虽然我没插手西亚的情报调动,但在京师,每个月都有西亚的军情调动传来,侯杰的叛乱绝对没那么简单。”
“还有,关于让儿,瑾儿你究竟怎么想的,经历过太祖一代,太宗一朝,为了皇位的血腥厮杀还在辽东上演着,为什么要给让儿河中都护府,为什么要给他不切实际的念想,让他做个富家翁,把兄弟和睦的佳话在闽国上演,不好吗?”
“既然决定了瑾儿,为什么还要给他增添一个竞争对手,也难怪谣言四起,哪怕妾身杀了百多人也压制不住,掉大将军席君买入河中都护府,在河中建立了六个军五万多人,哪个大都护属下有如此品级,今日瑾儿所表现出的紧张与敌意你真的没看到吗?”
“莫非郎君希望你我百年后,闽国再上演如今大唐的辽东之战吗?”
这些话也就武媚娘敢对着李捷质问出来,如今唐廷在辽东征战纷乱不止,甚至有闽国这个尾大不掉的庞然大物威胁关中,可以说都是李世民私信遗留下的祸患,虽然两条都是政事,可条条都牵扯到了家事,又是问的李捷无言。
足足沉默了片刻,李捷方才烦躁的猛地一挥衣袖,有些无赖的嚷道:“我李捷的儿子,也注定不能平庸,逼也要把他们逼成人杰!”
就在武媚娘的惊愕中,李捷又是无力的扯起了她的衣袖,闷头向自己书房拖着。
“跟我来!”
尽管是除夕夜,偌大的帝国,各种大事小情还是堆满了李捷的书桌,翻了好一阵,李捷才把前日武元爽从西亚带回来的东西翻出来。
由于阿拉伯帝国的封闭,没有闽人能穿越内陆,抵达帝国中心,所以其政权更迭到现在都没人知道,看着李缺亲手写的报告,武媚娘颇为不敢置信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侯杰当上哈里发了?当上阿拉伯人的皇帝了?这,怎么可能?”
摆弄了几下手中已经拼成一小半的晶莹玉玺,李捷却是阴沉着脸扶着膝盖,一边把一份远来的外交文书撕的粉碎,哼哼着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几十年前阿拉伯人还是三流民族,谁能想到阿拉伯人主宰了世界,就那现在来说,他君士坦丁四世还想和我闽国联手打阿拉伯呢,亏他也真敢想。”
说着,眼神中带着讽刺,李捷随意的将君士坦丁四世不知道耗费多少心血写的盟约书丢进了垃圾桶。
无言的沉默了片刻,武媚娘又是满眼严肃,双手抵在了李捷的桌子上,趴在了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道:“郎君,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这一回,没有再推脱,李捷回过身在身后的墙面上轻轻敲了敲,挂在身后一张写着凌云之巅的书法作品忽然向一旁偏开,旋即李捷伸手从后面暗藏的密匣内掏出一份地图,又是递给了武媚娘。
闽国有上好的纸张,甚至宣纸都成了出口品,这份地图却是用的结实的羊皮卷,而且还是几张羊皮拼合起来的,就算武媚娘拿着都有些吃力,不过地图却明显显露出经常使用的痕迹,连边缘的毛边都被摩挲的很是光滑。
放在桌面上,毫不吝惜的将各地地方官精心写成的周章推到地上扔了一地。武媚娘随手推开了地图,下一秒,一个球形的图纸映入了她眼帘,看了不到两秒,武媚娘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气。
略有些颤抖的将地图合起来,让自己静了片刻后,武媚娘方才揉了揉脑袋,回头惊愕的向李捷询问道:“这事,真能成?”
“成不行,还需要一搏才知道,如今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势一旦成,阿拉伯人人心背离,莫能再聚,大兵一过,摧城拔寨,千城开户,万民折腰!”
提到自己的计划,李捷又是颇为激动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席话听到武媚娘耳中,又是让这个女强人颤抖了一下,片刻之后,竟然径直的转身就往外走去,弄得李捷倒是一头雾水,赶忙拉住她的手问道:“媚娘,你要去哪里?”
“回京师!”
眼中又带上了些许独特的神采,铁娘子满面微笑的回答道:“如果要按照这个计划实行,没有五十万兵,百万石粮饷根本行不通,郎君上一次三十万入阿拉伯之事还历历在目,这必须提前准备。”
“既然郎君想玩,妾身理所应当要陪着郎君玩这次大的!”
武媚娘的转变让李捷有些会不过脑筋来,也没有与他继续啰嗦,武媚娘继续潇洒的向外走去,只不过走到一半,她忽然又是惊愕的回过头。
“对了,玉儿回来了吗?这么做,是不是对玉儿,对线娘太残酷了?”
武媚娘终究不是历史上六亲不认的武媚娘了,她的一句反问,再次打在了李捷心头,让李捷无言的低下头,叹息一声,武媚娘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去。
就剩下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满是奏折的桌子前,苦思冥想了许久,李捷忽然咬着牙抓过一张空白的圣旨,提笔迅速写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过完春节,各家各户还呆在家里休息着腻着,闽国规定的法定假日到初三,这期间各户工商业老板都是不开工的,不过还带着风雪的寒冰道路上,一溜长长的马车又是迎着风雪向东赶了回去。
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寒冷,来自突厥,吐蕃的骑士都是缩了缩脖子,一股股寒风顺着车窗往里透着,吹的人直哆嗦,尽管如此,裹着貂皮披风的李瑾却始终倔强的开着窗户向外看着。
尤其是路过城门时候,看着一个个穿着黄黑色盔甲,河中都护府的精锐府兵来回巡逻着,一股厌恶尤为强烈,李瑾劈手就拉上了窗户,一股风,却吹的武媚娘手中的刚刚誊写好的命令卷了起来,墨迹污了一片。
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武媚娘再次扯过一张纸,可李瑾却仿佛依旧没有的发泄出来一般,又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父王究竟什么意思?要废了我吗?大年过节驱赶我走,却让大哥留在身边,让河中招募五万军队!父王为什不把京师还给大哥啊!”
怒气勃发,李瑾年轻的脸上,额头都是青筋暴起,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着,眼看着他这样一幅模样,武媚娘也终于不在继续沉默,皱着眉头抬起了头训斥道:“如此沉不住气,就你这副模样,你父王废了你都是应该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仿佛将李瑾所有力气都抽空了一般,颓废的坐了回去。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瞄他一眼,一面铺着宣纸,一面武媚娘还漫不经心的说着:“你也不用多想,这一次带你回去是我的主意,今年或者明年,你父王还会有大动作,能不能在朝廷中立下储君威严,就全看你的作为了!”
惊奇的又是瞪圆了眼睛,不过看着武媚娘不再理会他,低头批阅着奏章不断转动的笔,浓郁的渴望忽然从他眼中流露出来。
权利啊!
就跟着武媚娘的车队,隆隆的马蹄声忽然大声响起,足足两千多骑兵亦是加紧步伐向北方狂奔而去。
领在队伍前面一身威武将军甲的,不是河中郡王李让还是哪个?
第938章 .一年,李缺的新生
临着海边港口的小院子,每天清晨,都有咸咸的海风吹拂过来,院门口,自己亲手晒得鱼干,虾干随着风叮叮当当作响,早上起来,不必像以往那样满心紧张,担惊受怕,可以悠闲地吃完早餐,然后才披上绷紧了些的皮甲,背上剑,赶去港口当差。
这样闲适的生活,以往李缺以为只有曾经的吕宋大岛上才有,不过回闽国之前,苏伊士总督,水师提督大臣刘仁轨开口挽留自己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自己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距离彻底告别阿拉伯那个任务已经一年半的时间了,李缺的生活似乎也彻底平静了下来,曾经叱咤风云的闽王府禁军都尉,左右整个西亚局势的闽王麾下第一黑暗之手,如今就像个小城管头子那样,每天在港口为新到来的船只排排顺序,缉拿下有无偷税漏税,违禁品,再抓抓小偷。
更多的闲暇时间则是到海边去钓钓鱼,或者在沙滩上瞭望着蓝天一整天。
李缺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闽国刚刚走出岭南,开拓东南亚时候那段平静日子。
港口水师衙门就在苏伊士港,红海尽头的对面,传统的唐式建筑,对着港口还开了六扇大门,不知道哪个好事的,直接给起名叫了六扇门,整个六扇门大约有着二百多名捕快,管理整个港口。
从右面的门走进,李缺刚进到大堂,立马热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姐。”
“李姐您来了。”
才一到港口,几十个年轻的港口卫队队员全都笑嘻嘻的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是热情的打着招呼。
尽管是唐人建立的政权,闽国依旧不可避免日趋本地化,毕竟世界范围来讲,唐人还是少数派,一千多万唐人,在偌大的版图中分一分就没了,一个个穿着黑色轻皮甲闽国制服,笔挺精神的小伙子,倒是以本地人居多,有归化的阿拉伯人,还有埃及人,角落里几个满眼精光鬼头鬼脑的小子则是犹太人。
而且,竟然还有女人,最热情扑到李缺身上撒娇的,就是个亮丽的波斯小丫头。
不过不管肤色上,还是头发,瞳孔的差异,现在他们都叫唐人,苏伊士如今可不是当初红海边上的小城了,苏伊士运河的开通,直接让亚欧贸易贯穿了起来,每天经过这里的船只都有几百条,管理港口的可都是精英,如果没有对闽国文化一定的了解与融入的,是进不了六扇门的。
看着一个个精神的小伙子丫头热情的模样,尽管还戴着冰冷冷的面具,李缺漂亮的绿色瞳孔中,禁不住流露出了同样亲切的目光,满是笑意的点了点头。
“大家早啊。”
“李姐姐,今天该我同你去巡逻了吧,您可答应过我的!”看着李缺和煦的模样,抱着李缺胳膊的那个波斯小丫头兰米尔立马打蛇随棍上,撒娇的搂着李缺手臂在胸口磨蹭着。
眼看这丫头皮甲都收不住的饱满胸脯被挤得一会左面扁,一会右面扁,旁边几个男士无不是眼睛发红,暗暗吞着口水。
不过没等兰米尔的美人计得逞,后面那几个还在扒拉着算盘不知道计算什么的犹太小伙子可不乐意了,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意思的怒气冲冲蹦了过来,围着兰米尔就是嚷嚷着争吵了起来。
“兰米尔,你这也太过分了吧?你们第九队已经黏着李姐多久了,轮换也该轮换到我们第六队了吧?”
“是啊,这都几周了,李姐都快成你们第九队的专用教官了!”
还真是接受了闽国开放而豪迈的文化气息接受的有点过头了,一改波斯姑娘的恭顺,听话,略带点小雀斑的樱桃脸颊一沉,掐着苗条的细腰,一对儿鼓鼓囊囊的小胸脯挺得老高,这个丫头泼辣的定了过去。
“我们第九队的专门教官怎么了?我们第九队哪儿不比你们第六队强?连个小贼都抓不到,被人威胁威胁就软了,一点也不像个男人,还有阿拉法特你,居然收了船主的贿赂,你好意思跟着李姐混吗?要我是你,都得捂着脸退出六扇门了,你还有理了,还有你……”
好一个泼辣的小丫头,一张利口居然说得七八个犹太老爷们抬不起头来,更厉害的事她一个波斯人,关中音与闽王定的闽国标准音交替着说,更是数落的阿拉法特几人别说还手之力,防守之功都没有,一个个可怜巴巴的看着李缺。
一大早上又成了被争夺的香饽饽,李缺也是哭笑不得,爱莫能助的对着几个犹太小伙子耸了耸肩。
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了姑娘们。
跟在李缺身后,六个姑娘趾高气昂挺着鼓鼓囊囊的小胸脯,得意洋洋的跟着,四个老成些的唐人军士则哭笑不得在最后面,偶尔倒是钦佩的张望着李缺背影一眼。
其实跟着李缺到捞不到什么好处,李缺为人公正,是绝对不允许属下受贿的,相反别的唐人校尉官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能捞到什么好东西小玩意了。
不过能学的起唐语,并加入六扇门的,最差都是个酋长的儿子,为了维护港口的秩序,每个加入六扇门的成员背后家庭都有着些许商业税收优惠,最重要的是拥有运河优先通行权,为了这优先通行权,多少货主会打破头来争取与他们合作,一群港口管理卫捕快到也不是为了几个小贿赂而来的。
跟着李缺,提气啊!
最开始,刘仁轨挽留李缺来苏伊士供职,加入这草创的六扇门后,倒是谁也没把李缺放在眼里,甚至分到了李缺麾下几个埃及小子还成天唉声叹气的,愤愤然分了个女人来管着他们,可仅仅第三天,不论多瞧不起李缺女人身份怪话不断的,偌大的六扇门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随着苏伊士港口越做越大,越来越多的有势力的纨绔子弟也跟着船到了这个港口,这些家伙在家里养成的毛病,仗势欺人,蛮横无理不说,还总是仗着小聪明,想偷税漏税。
那一天,李缺所在的小队上船检查,就正好碰到一个富户,还是南天竺大铁器商人,南天竺沿海的铁料行会会长贾斯汀。比伯的远房侄子,这个纨绔公子哥藏着私货不让检查不说,还盛气凌人的要抢分配当天进运河的一号牌。
港口这些管理维护队伍出身倒也是小家族,得罪不起这样的庞然大物,领队的一个阿拉伯人禁不住苦苦哀求,想不到反倒助长了纨绔公子哥的气焰。
挺着一身闽国士子长袍,那公子哥骂骂咧咧的扇了领队阿拉伯队长好几个大耳光,几个六扇门捕快也被一顿毒打推下船去,到底抢去了当天头号通行牌。
一群捕快鼻青脸肿哭丧着脸下了船,还不知道如何跟上面交代一幕看在了抱着肩膀在下面等着的李缺眼中,没等几个捕快过来求情,李缺已经一言不发豹子一样越上了正在往后抽的船板上,左右一个通拳,两个刚刚打人的印度豪奴直接吐出一大口大白牙掉进海里去,溅起老高的水花。
这一幕差不点没把捕快们吓傻了,没等他们劝阻,李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商船上,大约三十多米的福船上就有如被水蛟龙咬住了一般,整个船乱晃,上面的水手跟火堆前逃命的跳蚤那样,一个个被打飞的老高,最后落进大海里。
足足闹腾了十多分钟,最后在十个捕快没哭出来的注视下,李缺拎着脸颊肿的老高的公子哥下了船,摔跪在地上,让他给捕快们道歉。
公子哥哪儿受过这种气,梗着脖子不答应,在十来个捕快们心惊肉跳的注视下,李缺扇一个耳光问一次,最后,脸彻底肿成猪头的公子哥不得不哭丧着磕了几个头。
事情还没完,等李缺心满意足带着手下走了后,一群狼狈不堪的水手从海里游上来,扶着那个倒霉的公子哥想要回船的时候,结实的福船竟然冒着泡沉了。
对福船太了解了,李缺仅仅在船底隔水舱开了三个口子,船受创倒是不大,可一船得丝绸茶叶全都泡了海水了。
许多人都记得,那天那个公子哥如何暴怒的回去一定要让李缺好看,不过时间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李缺还屁事儿没有的该当值当值,倒是传来了那个公子哥被踢出家族,一个人凄凄惨惨的背着包袱去闯荡南阳的消息。
捕快们看着风光,实际上憋气的时候多了,这事儿一过,李缺立马成了整个港口的英雄,再加上她实力强悍,在港口混生活的不管是船帮,还是贼头小偷坑蒙拐骗的就没人敢得罪她的,这样的头目,也难怪人人都是竞相想要跟随。
神气的挺着小胸脯,漂亮的小牛皮靴子也踢踏的噔噔作响,米兰尔几个小姑娘得意的犹如一个个小母鸡一般,几个丽人穿着笔挺的捕快皮甲,倒是给太阳刚升起的港口添加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第939章 .工作,意外
“李大人,来了啊。”
“李大人,小的新打了点大虾,哎呦哎呦,送您的,不要钱,这,怎么好意思吗。”
左面是渔港,右面是商港,此时的苏伊士港口比刘仁轨刚到时候扩大了十倍不止,一大早上,赶海的渔船,趁着夜色从红海过来的商船,一大早上倒是弄得热热闹闹的,一群群的船帮脚夫纷纷上前招揽活计,鱼商们迎接着新打上来的海鲜,,就连小偷,骗子都是起来干活了,人生百态,一个港口,就是一个小社会。
李缺领着她独特的风景线出现在这儿的时候,一群群头头脑脑船老大全都热情的招呼了过来,一声声招呼李缺都是含蓄的笑着点了点头,身后的米兰尔等几个妞则是兴奋的把胸膛挺得更直,仿佛仿佛她们都跟着极有面子那般。
还有渔夫陪笑着送来了一串手掌大小活蹦乱跳的大对虾送到了李缺面前,被硬塞了一把大钱又变的乐呵呵的焦黄破损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不光是这些港口底层的居民,另一头商港势力庞大的海商们见到李缺同样乖的像猫咪一般,有的管事儿的哪怕跟其他捕快,税官唠叨着忙碌着,看到李缺走来,也得上前点头打个招呼,归李缺管的商船更是船主,船长管事的什么的全都赶忙屁颠屁颠的下了船,把应该交的税金双手奉上,同时舱门大敞四开,让捕快随便去查。
不管李缺发下的号码牌多么靠后,更是连个屁都不带放的。
每天,李缺的任务都是在如此配合中飞快完成的,也难怪米兰尔她们这么泼辣也要争着跟李缺一同办差,她们女捕快太容易受到这些混蛋男人的骚扰了,不少恶少甚至扬言要包了她们或者买下她们的,也只有跟着李缺,方才能如此扬眉吐气。
当然,为了照顾李缺的面子,每次六扇门给李缺留的号牌也是最靠前的,虽然被李大人检查,一切夹带都变成了不可能,偷税漏税更是妄想,还得恭敬的像孙子一样,不过能先通过运河,也不知道那些船主心里是高兴还是想哭了。
米兰尔几个女人光知道跟着李缺威风,却不知道这威风的背后牵扯出的权利斗争,没等纨绔子好不容易捞出船赶回南天竺的大商港,刘仁轨关于李缺的奏报已经以八百里加急发往波西斯了。
真是仿佛跟时间赛跑一样,这一头,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的纨绔子刚到家,跟贾斯汀。比伯这个南天竺大商人一哭诉,没等心疼的后背出了一身热汗的贾斯汀。比伯叫嚣着要帮他报仇,把那个该死女捕快先x在杀,杀完再x云云,就有城市所在的警察都尉找上门来了。
这些人可是小到小偷小摸,大到谋反大案无所不管的,对方都尉亲自请自己喝茶,贾斯汀。比伯还真是心头忐忑了一把,一路上还想着花多少钱能摆平呢,可到了地方,一杯绿茶真喝完了,对方看死人一样把一封信递到天竺铁商胖子面前时候,贾斯汀。比伯的心差不点没跳出来。
信封的表面盖着闽王大印,打开信,里面仅有一句话。
你侄子要孤女儿好看?
贾斯汀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家的,反正回家第一件事他差不点把那个热火的侄子内裤都拔下来,光腚赶出家门去。
生怕再有别人得罪了苏伊士那个大神,再牵连在自己身上,铁料行会会长又是小心翼翼的把消息透露出去点,商人的圈子虽然相互保守着商业秘密,但有些消息是很灵通的,前脚贾斯汀的侄子被欺负了,后脚这个行脚商人出身最是护短的胖子就几近残酷的把子侄赶出家门,再加上隐隐传闻,谁都知道苏伊士有个了不起的大神了。
这才有了李缺如今平静的生活,低调中却是如此装逼。
一个个优良商人如此配合中,上午李缺就完成了一天的税收任务,别的衙役捕快还在苦苦的查着船,兰米尔几个丫头已经可以拉着李缺舒服的泡在港口附近的小吃街,喝着埃及运过来的,甜甜的椰汁了。
“李大人好像。”
一个也不知道那家公子哥也是带着狗腿子来小吃街找些新鲜玩意,离着老远看到李缺标志性的银色面具,立马哆嗦的赶紧弯腰问好,那姿势,比自己家狗腿子还要标准。
正好米兰达说着家里的趣事,难得让李缺心情开怀的微笑着,微笑中还对那公子哥微微点了点头,一个温馨的笑容差不点让那公子哥飘到天上去,点头哈腰的就走了。
一点小事儿,李缺也没放在心上,回过头又是听着米兰尔在继续叽叽咋咋着。
“李姐姐,你不知道那些穷亲戚有多烦人,从大马士革逃难出来,看在血亲的份上,我父亲才收留他们,居然还对我父亲和我摆什么族长架子,指手画脚这也不符合穆圣教导,那儿不符合穆圣教导,穆圣的国度那么完美,你逃难到我们闽国干嘛啊?”
很不雅的把一条穿着长筒皮靴的修长大腿踩在凳子上,米兰尔颇有大唐贵女风范,唾沫星飞溅的叨叨着,其余几个小姐妹也是跟着抱怨的直点头,谁却都没有注意到,李缺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最近,从北面逃难来的涌入苏伊士城的难民已经越来越多了,要知道这个时代伊斯兰的社区与基督的社区算是相对稳定的,部族中有活不下去的,社区内富裕者总会支援个一二,像这样整个社区整个社区逃难的,明显阿拉伯帝国境内出了什么状况。
就在李缺皱着眉头思虑着的时候,一声惊叫忽然打断了她的思虑。
“抓贼啊!”
倒霉的是刚刚那个闽国境内来的,招摇的公子哥,这会儿他却跟落毛鸡一样狼狈,刚在一个小摊前包下两个烤驼峰,冷不防港口附近错综复杂的港口冲出一去衣衫褴褛的孩子,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小刀,扑倒了公子哥身边小刀片子齐下,转眼间又是呼啦一下散开。
别说公子哥自己了,就连手下四个跟班狗腿子都是露了屁股,望着四散而去孩子小偷不知所措,愣了片刻,那个公子哥和方才杀猪一般凄厉的叫嚷起来。
“我的功名!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声音甚至带上了些许哭腔。
所谓功名,就是考去秀才,贡生的官印度牒,这东西丢了可没地方补办去,公子哥虽然富态,但一身黑黝黝的皮肤,明显不是汉人出身,一个非汉人学习儒家经典多不容易李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想都没想她就直接站了起来,低声喝到:“追!”
愣了下神,毕竟受过训练,米兰尔几个立马丢了手头的食物,一人追着一个孩子四散跑去,椰汁摊儿前当即一空。
李缺却没忙着追,而是微微低下了头,一双眸子宛若鹰一般飞速在跑散的孩子身上搜寻了起来。
最左面,双手分开,没有东西,右上角,沉甸甸的,下人的钱袋,不是!左手端,轻飘飘的,一块布块,身后,长方形,是了!
一系列如同电影画面般闪过李缺的脑海,电光火石之间李缺宛若灵猫那样手脚并用,在椰汁摊老板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攀上了身旁高达三米的院墙,转眼消逝在高处。
愣了足足一分钟,椰汁摊老板才悲催的一拍脑袋。
“没给钱呢!”
如今的苏伊士城已经扩大了五倍,不过港口附近一大片还是最初的兵士,移民修建的低矮平房,盘旋回转的小巷错综复杂,一条又一条的交织在一起,如果不是李缺培训阿萨辛的时候也培训过自己,说不定就跟丢了。
绕是如此,混乱的地形依旧让李缺不得不全神贯注,踩着房顶飞快的追过去。
那孩子明显经过训练,一击得手后,头也不回的向城外飞奔去。
闷着头,孩子气喘吁吁的绕着乱糟糟的旧房子,小巷子,时而穿过破烂的院子,已经被丢弃的房子,天知道他是怎么记住的。
差不多跑了快两里,还穿过了新铸造的苏伊士城墙,在城墙跟下难民修建的更加破烂的房屋社区中一条小巷子内停住脚步,喘着粗气,浑身干瘦破烂的孩子终于停下了脚步,面露一丝喜色,扶着墙,那孩子艰难的向里走去。
可没走两步,孩子的脚步就僵在了原地,巷子转弯处,另一个黑影同样微微喘息着转了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看到那一身捕快皮甲,孩子眼中明显露出了恐惧,抱着偷到的布袋子向后哆嗦着退出了两步。
略微平息了一下呼吸,李缺方才恢复从容,略微懊恼的摇了摇头,看着那孩子恐惧的目光,到底在心头升起了些许不忍,李缺对这孩子伸出了手。
“东西给我,这事儿我既往不咎。”
不过看了李缺两眼,孩子忽然猛地抱着布袋子又是转身向外逃了去,心中一急,李缺旋即再次在后面紧紧追去,可刚刚追到了小巷入口,忽然一个又黑又粗的壮汉猛的从一旁扑出,猝不及防的李缺当即被重重被扑倒在地上……
第940章 .码头脚帮
李缺何人?千军万马杀出来的狠人。
就算是过了一年多的平静生活,有些东西也是印在骨子里了,没等落地,李缺弓起的双腿,沉重的皮靴已经利落的踹在了袭击那人的肚子上。
眼珠子差不点没凸出来,戴着头巾过来袭击的男人捂着肚子当即如虾米一般滚了出去,口中都吐出了白沫。
扶着地,李缺刚站起,冷不防后脑后又是呼啸的风声猛地传来,嘴角流露出了冷笑,身体略微向右偏了点,同时左手手肘猛地向后颠去。
呼的一声,结实的大棒子擦着李缺飞溅的发梢过了去,旋即却是一声骨裂的声音,捂着胸骨,后面偷袭的男人喷出一口血踉跄的跪倒在了地上。
拍了拍巴掌,没等李缺松一口气,混乱的脚步声又是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而且还有人用阿拉伯语大声嚷着。
“别让那个条子跑了!”
脾气再好也有个限度,眼看着七八个壮汉拎着大棒子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一副不打死自己不算完的样子,眉头挑了起来,这样一副样子,让李缺已经真的恼了。
四个壮汉从左边冲出,跑在最前面衣衫褴褛的阿拉伯人但见黑光一闪,旋即整个嘴就麻了,吐出一口大黄牙倒飞了出去,没等他惨叫声落下,李缺的双手又是抓住了他身后那个壮汉拿着棒子的胳膊,瘦弱的李缺轻舒猿臂,一米八多的阿拉伯壮汉竟然被她生生抬了起来。
重力,冲势外加加速度,咔嚓一声脆响,抱着骨折了的胳膊,那个壮汉杀猪一般滚落在墙角哀嚎起来。
顺手接过掉落的棒子,李缺的气势更加凌厉,一杆粗棍在她手里舞的跟风车一般,让后面跟着的两个青壮晃花了眼,没等两人看清,咣咣的两下,一人脑门挨了一棒子,眼睛翻着白眼,直勾勾的晕了过去。
一个照面就被李缺干掉了六个,剩下小巷子口右面的四个穿的破破烂烂阿拉伯人完全惊呆了,颤抖的不敢向前。
可这时候,又是更多纷乱的脚步传来,似乎鼓住了勇气一样,四个壮汉又是目露凶光,要往前冲去,看的李缺眉头皱的更紧了。
先前还有点手下留情,这回李缺是真动了杀心,棒子一扔,背后的剑柄猛地一抽,七十厘米左右寒光闪闪的短剑就被她抽在手中,剑刃直接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壮汉咽喉。
啪。
猛地一声鞭响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冲的正猛的四个壮汉怎么也没料到后面忽然来了袭击,被鞭子一勾,直接叠乌龟一样全都垒在了地上,旋即从他们后面一瘸一拐跑出个独眼秃子,一条大鞭子没头没脸的抽到了四个人身上,一面抽一面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娘希匹的贱骨头,李大人也敢动手,你们是活腻歪了,以后有活计别想再沾手了,老子******饿死你们!”
那骂声,居然带着不少东北味的闽国官话,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就秃子一个人,连打带骂,几个高高壮壮的大汉还有后面冲出来帮忙的阿拉伯人全都吓得哆哆嗦嗦,,缠着金丝的鞭子鞭鞭凶狠,抽到简陋的阿拉伯长袍身上一下子就是一条血淋子,四个高高壮壮的阿拉伯人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仅仅能抱着头颤抖的挨着。
虽然收起了剑,看到这一幕李缺的眉头却皱的更高了,厌恶怒吼了一句。
“够了。”
真跟乖乖小学生那样,丢了鞭子,独眼儿秃子赶往一百八十度一个鞠躬:“小的听李爷的。”
这秃子可不是什么个好人。
越来越多的商船,越来越多的财富汇聚在了苏伊士,给这里带来繁华的同时,一些黑暗同样滋生着,小偷,骗子,苦力,牙行都应运而生,其中实力最大的却是苦力脚夫行当。
经常有船需要在港口卸货,苏伊士运河不是所有船都能通过,为了保证官船的随时通畅,刘仁轨对于港口船只有着明确的规定,不少大船需要在这里卸货,换上小船通过运河,然后再装载大船上继续通行地中海。
一来一去就为无数人提供了生存的机会,附近的阿拉伯人,埃及人整个社区整个部落的搬迁到苏伊士,靠苦力脚夫过活。
来的人多了,竞争也就去来了,为了争夺货主,生意,各地方的苦力形成了一个个船帮,相互勾心斗角,暗地里下黑手,斗殴,纷争不已。
上面,苦力帮派们要面对闽国官府的镇压,下面还要与船主,还要与其他帮派生存而斗争,这种逆境中,早期类似于黑手党的组织就在苏伊士的港口萌芽出来。
一个地方的人共拜一个教父或者毛拉,教父或者毛拉又是筛选出若干个打手,剩余的一律为工人苦力。
帮众与教父,毛拉一律父子相称,苦力们赚取的钱上交给教父分配,而每当出现帮派争端时候教父毛拉则带着打手出面,或是和官府斡旋,或是与其他帮派谈判,火并,整个帮派也是讲究对教父毛拉要像对父亲的忠诚爱戴一样,一个大苦力帮派就是一个大黑手党家族。
不过这一个个父亲可不慈爱,对内,如果有苦力匿藏工钱,或者是投奔其他帮派,惩罚是极其严重的,或者剁手断脚,更残酷的脚上绑上石头,直接扔进红海里。
对外也是,要是有捕快抓的太严,或者有船主太过不识相,也是教父组织人下黑手,威胁或者直接暗杀,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一个个船主或者六扇门捕快也不敢压迫太甚,总归给苦力们留一条生路,而且苦力们人多,敢打,手黑还让不少其他诸如犹太人的骗子帮,埃及人的偷儿帮所敬畏,这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势力每个月还要给各大脚帮上贡一笔。
这个独眼秃子就是最大的脚帮之一,主要由亚平宁半岛遗落在西亚的移民组成圣光天使的教父,这个秃子最早是个海盗,横行于东地中海,开罗与塞浦路斯之间,自从苏伊士运河开通后,独眼秃子自然也盯上了这块肥肉。
不过闽人和拜占庭人,阿拉伯人笨重的海军可截然不同,那种会喷火的东西仿佛天神之怒一般,没等自己劫掠的船靠近,怒火已经将一小半船只打了个千疮百孔,眼见着这个势头,连打都没敢打独眼秃子自己换上小船径直逃上了岸,沿着严酷的苏伊士地峡逃出几百里,差不点没渴死在沙漠里。
不过他也算是幸运的了,刚逃难到苏伊士,这一头闽国海军已经将他们的战利品挂在港口了。
六百八十名海盗,包括独眼秃子曾经的部下,比他大的海盗头,甚至还有两个女海盗,一个宽恕的都没有,全都被涂上桐油绑在了海滩上,最惨一个足足活了一个月方才在饥饿与干渴中痛苦而死。
这一件事可彻底把独眼秃子吓住了,原本找船出海再为海盗的念头被他塞回了菊花里,生怕闽军追捕,秃子胆战心惊的躲进了苦力群中,扛了一个月的麻袋。
不过到也算是时势造英雄,当时的苦力帮中,都是犹太人与各伊斯兰教徒称雄,基督徒备受欺凌,秃子还正好是个小亚细亚的基督徒,逃过一劫后渐渐稳定心神,秃子靠着当海盗的很辣连坐掉了其他几个基督徒小帮派教父,统一了基督徒苦力,然后各种阴谋诡计栽赃陷害,方才在码头打出一片天来。
甚至之前还有衙役被这个心狠手辣的秃头脚上绑上石头扔进了大苦湖里。
不过这个心狠手辣的大光头,看着李缺厌恶的眼神,却是心头之冒凉气。
这位虽然不显山不漏水,可却是码头上真正的无冕之王。
李缺武艺高强在秃头独眼里倒不算什么,顶多是个能打的捕快,整她的办法有都是,李缺刚到码头,雷厉风行的整顿各大帮派时候,秃头着实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李缺的绿色瞳孔还一度让秃子下了杀心,想要弄死她。
可有人抢在了秃头前面动手了,信仰伊斯兰,外号乌鸦的一个原阿拉伯大家长因为李缺毫不留情把他安排在船上偷东西的十来号人逮进了大狱,还在码头把他派去抢人的苦力打手痛打一顿。
当天晚上乌鸦就带了三十多人带着凶器堵在李缺家门口要弄死她。
就在秃头乐呵呵的看热闹中,那一夜甚至李缺的安睡都没被吵醒,在李缺的小院门口,没等乌鸦带人靠近呢,五十号全副装备的警察部队内部精英密探在路口就把他们拦住了,当场斩杀了十多号人。
而且那一晚上闽国水兵还突袭了苦力劳工们的住处,超过五百人被赶出了苏伊士,大部分人在沙漠中活活饿死,乌鸦的得力打手全都步了海盗们的后尘,被涂上防腐桐油挂在港口晒肉干。
至于乌鸦本人,还真没死,不过还不如死了呢,手脚全被打断了,一向好男风的乌鸦又被水兵不知道多少基佬轮了个遍,菊花都腐烂了,半死不活的被丢在港口哀嚎了半个月,最后腐烂透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还是几个苦力忍着恶心把他当垃圾一样扔进了海里。
眼看着李缺不悦的目光,秃头脑海里,全都是乌鸦的惨状,大股大股的汗珠不断从他光秃秃的脑袋涌出,这倒好,一年多都当爷贡着了,到头来自己属下打到这位大神的头上了,得罪的还不浅。
还好,秃头忐忑的三秒过后,李缺仅仅冷哼着把头撇到了一边,冷漠的说道:“把东西送回来。”
真是如蒙大赦,抹了一把冷汗,秃头连踢带踹的就对手下嚷嚷了起来:“没听见李爷发话吗?还不把那个偷了李爷东西的兔崽子给找回来!”
十多个大气儿都不敢喘的圣光天使打手立马做了鸟兽散,追了出去。
第941章 .触动
这些黑帮地头蛇有时候还真比捕快警察都好使,李缺追了快半个时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些“光明天使”们就把抢东西的孩子都拎了回来,而且还是超额完成任务,一个动手行凶有十四个孩子,他们拎回来八个。
那个偷了功名的小子也赫然在列思思抱着,被两个希腊人打手拎着衣领提到半空中,憋憋着嘴直抽泣,手中还死死抱着长方形的布袋子。
八个孩子都是面黄肌瘦,破烂的衣服都露出了脏兮兮的身体,在十来个打人阿拉伯大汉恐惧绝望的目光中缩成一团,显得颇为可怜。
不过此时李缺可一点怜悯都没有了,下手狠毒,处处要致自己于死地,心地如此狠毒,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自己怜悯,冷漠的,李缺抬起指着那个小男孩就说道:“东西拿来。”
“耳朵塞驴毛?没听到李爷发话吗?”急于表现的秃头赶忙一脚卷了过去,屁股重重挨了一下,长得虎背熊腰的土耳其打手赶忙一个踉跄急急冲上前去,劈手就抓向了布袋子。
“小兔崽子,那来吧你!”
壮汉打手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可双手紧紧抱着偷来的布袋子,枯瘦的小男孩儿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说什么也不撒手,扯了两下没撤下来,身后老大还看着,自感觉丢了面子的打手无奈两个手都抓了过去。
“哎呦,小兔崽子,还敢咬我!”
冷不防手腕上重重挨了一口,土耳其打手跟被蝎子着了一样,赶忙闪开,看了两眼自己胳膊上那道血口子,打手更是火冒三丈,啪啪两个耳光抽在了小男孩脸上。
身后被按着,小男孩根本躲不开,两个响亮的耳光后明显被打懵了,手中一直当着全世界紧紧搂着的布袋子也终于松开,让打手屁颠屁颠的捡起来,得意洋洋的送到了李缺面前。
不过这时候他才察觉李缺那鄙夷的目光,自己老大独眼儿秃头脸色也不好看,这才无精打采的耷拉下脑袋。
随手接过布袋子,李缺也不想和这些家伙多待,转身一言不发冷漠的向城内走去,弯腰点头跟在李缺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秃头也是谄媚的连连保证着。
“李爷您放心,回头小的就把这群杀才还有这些小兔崽子扔大苦湖里,给李爷出气。”
“处置人生死自有官府,秃子,你想造反不成?”
听着李缺回头训斥,独眼儿秃子明显哆嗦了下,但旋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更加谄媚的点着头答应着:“是,爷您教训的对,小的哪有这个胆儿啊,绝不敢弄出人命。”
看他的表情,死罪逃过了,可活罪还不如死了难熬呢。
不过李缺也没有心思跟他继续磨牙了,仅仅看了他一眼后,又是冷漠的向回走去,自以为猜中了李缺心思的秃头则是大喜过望,凶狠的对着手下一使眼色,丢了面子的土耳其打手立马凶狠的揪起偷东西小子衣领,其他的光明天使成员也是一人拎起一个大汉。
可就在这时候,耳朵嗡嗡作响,鼻子鼻血直流的那个小男孩却是忽然拼命地用阿拉伯语嚷了起来,他的话让漫步回去的李缺猛地一僵。
“我认识你,你是和哈里发皇帝一同挑选孤儿的那个女人!”
皇帝这两个字虽然不标准,但确是的的确确的唐音,为了和唐人老爷打交道,不少光明天使成员都逼着自己学过几句唐语,这个皇帝什么意思他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连闽王都自称王而没称皇帝,这个小孩开口就是皇帝两个字,不管他说的什么,一定不得了。
土耳其打手惊愕的松开了手,看着李缺回过头,得到自由的小男孩也是不管不顾的跑了过去,哭叫着抱住了李缺的腿。
“求求您,我,我愿意加入阿萨辛为哈里发皇帝拼死效命,求您绕过我和我的族人吧,如果我们不进城偷东西,家里的爷爷奶奶,阿妈阿婆都要饿死了!”
一顿似乎过去好远的记忆在李缺脑海回荡着,的确啊,她曾陪着侯杰在一个个孤儿中挑选着合适的阿萨辛刺客,也许这个小男孩就是凭着她碧绿色的眼睛记住了她,那时候,侯杰还是埃米尔,还在为他最后的野心奋斗,还不是哈里发。
“带我去看看。”
沉默了片刻,李缺对惊愕的大秃头挑了挑下巴说道。
绕过了简陋的小巷子,李缺还真有点吃惊。
说来也可笑,到了苏伊士一年多,李缺的生活简单到了极点,每天从自己的小院子出发,去码头当差,下差后或者收集一些好的鱼贝亲手晒干,给李捷寄去,她知道李捷喜爱吃这些,但宫廷御医首领,孙思邈去世后留下的几个徒弟对闽王饮食管理的很严,难得享受一回,再不就去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李缺不是没有听说过北方有陆续不断的难民逃来,但她一次也没向北出城过,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难民。
差不多有万多人,甚至几万人都有可能几万衣衫褴露,干枯瘦弱,目光呆滞的阿拉伯人,阿拉比亚人,闪米特人,波西利亚人,波斯,波西米亚,几乎西亚有的民族除了唐人,犹太人,这里全有了。
每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几近麻木,干枯廋弱的靠在墙边,成群的苍蝇缭绕着,有人因为病痛溃烂而招来了满天的苍蝇,蛆虫狰狞的爬动着,臭气熏天。
甚至有老人死在了墙角,都没人管,如此多的人就拥挤在比当初营建苏伊士城时候还简陋的十多个大窝棚中,难闻的气味惊人的扑面而来。
“如果博格达大爷不带我们去偷东西,社区里的大家都会饿死,求求您,饶了我们吧。”指着一个角落,那个小男孩又是哭着求饶道。
所谓偷东西,就是苦力船帮在船上搬货时候,这些孩子趁机混进去,偷一些小而值钱的东西,回去之后绝大部分还要交给秃头,自己仅仅能分到点果腹的粮食,有的船主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发生,无奈,抓到孩子苦力们完全可以不承认认识,把孩子打个半死除了解气也挽回不了损失,一个个船主除了盯着紧点也只好忍下这个哑巴亏,缺了这些苦力他们也玩不转。
不过眼前的李缺就是管着这些港口治安的,在她面前说偷东西,独眼秃头终究有着那么几分不自然。
就在他忐忑的偷偷瞄着中,李缺确实有些震惊的张望着。
这些难民中,竟然有不少她认识的,尽管这些阿拉伯人绝不会认识她。
左面墙角那个头发秃了一半,皮肤沙皮狗一样当啷下来奄奄一息的老头子,就是在麦地那,刺杀侯赛因的任务中邀请大家敷衍的富商,他曾经可不是这幅干瘦的样子,而是个十足的老胖子。
李缺还记得自己命令手下阿萨辛弄死那个敢于斥骂自己的老太婆后,没过多久就传出这个老家伙又娶了几房年轻美妻,权倾一方的老头子没想到沦落到这个地步。
还有他附近靠在墙上已经饿得半死的中年瘦子,他是开罗总督阿德南的侄子,李缺走的时候记得他正在侯杰身边得宠,如今也是落魄如斯。
还有东面那个,南面那个,他们不少曾经是大马士革的权贵,如今却是背井离乡,挣扎在生死之间。
大马士革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侯杰出了什么事?李缺被深深的触动了。
念头仅仅一起,就立马被李缺抛到了脑后,沉默了片刻,李缺蹲下了身子,注视着小男孩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不去城内打工?”
“总督大人下令,不允许我们进城,不然的话,谁会让孩子进城偷东西啊。”领头去打李缺,刚刚还凶悍的阿拉伯大汉这会却跟失魂落魄的熊那样,捂着断掉的胳膊,催头丧气的开口解释着。
听着这话李缺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李捷来自后世,他对历史太了解了,明清之际偌大的辽东陷落,铁岭陷落,沈阳陷落,辽阳陷落,无不是女真人间谍混进城内,里应外合下的城,对于边疆之地的城引,闽国管理的极为严格。
不然的话那公子哥儿也不会丢了证明身份的功名这般紧张。
苏伊士的地理位置还格外特殊,除了一座故城,对于闽国尤为重要的苏伊士运河南关港口再无任何战略纵深,选入城的阿拉伯人与其他种族刘仁轨都是仔仔细细核对了三遍,这些来自阿拉伯腹地的难民,伊斯兰教的虔诚信徒,刘仁轨更不可能放他们进城。
无关慈悲心,完全是职责问题。
又是沉默了片刻,李缺无奈的叹了口气,回首跟着独眼秃头命令一般说道:“码头的脚力不是还缺不少嘛?你招募一些阿拉伯人进城打工。”
“可是,总督大人的禁令……”在一群阿拉伯大胡子渴望的目光注视下,大秃头为难的挠了挠头。
“我去找刘仁轨大人,我为他们作保!”
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李缺很是郑重的说道。
第942章 .侯杰完了
目送着李捕头淡然的背影走出了贫民窟,秃头脑门上,又是涌出了一层亮晶晶的油汗。
李缺让他准备接收难民,自己去找苏伊士总督刘仁轨做担保,语气说的淡然无比,仿佛一件很正常的事一般。
可刘仁轨是谁?挂兵部侍郎衔,同凤阁鸾台平章事,闽国水师提督,苏伊士总督,唐朝的宰相可与明朝的内阁首辅截然不同,明代内阁仅仅有票拟权,只不过向皇帝提出解决事情的建议而已,唐朝的宰相既有提出方案的权利,还有监督具体执行的权利。
就权利来说,刘仁轨可以自由的决策他任下的大政策,是苏伊士港口这十多万人口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李缺要和这位土皇帝讲价钱,而且似乎还有很大把握他能答应。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刘仁轨大人的私生女?
越是琢磨不透越显出神秘的敬畏,送走了李缺,秃头心头的敬畏又多了一层。
事实上,李缺的地位比大光头想象的还要尊贵的多。
虽然苏伊士城变迁了许多,苏伊士总督府却没有变,还是那个城堡样式的建筑物,外围一圈高大的堡垒城墙保证了这里成为苏伊士城最后的屏障,水泥与巨石堆砌的城堡又不像西方石头城堡那样阴森寒凉,通风与保暖都在设计时候充分考虑到了,随着苏伊士运河越来越繁忙,附近民族的使节,商人们,各色各类人也如同牛虻一般蜂蛹到这里,恳求着各种各样事物。
每天从清晨开始,总督府门口肯定有一大条长队,皮肤黑白黄的都有,各种人焦急的等待着刘仁轨或者他的左右司马苏良嗣,武元爽来处理。
有的人买的早餐却到中午都没排上队,以至于周围挑着扁担卖盒饭的小商小贩生意都特别好。
就在胡汉商人等的窝火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捕头挤到了最前面,而且总督府的护卫还是点头哈腰迎接了进去,一大群政要眼珠子差不点儿没等飞了。
离得近的一个唐商,仗着自己同族的身份,好奇的凑过去问道:“小哥,这位,是谁啊?”
“管你什么事儿,老实等着得了。”守在府门口的差役小哥直接重重关上了大门,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噎的那唐商直翻白眼。
尽管一年多时间,李缺来总督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出发去阿拉伯卧底联络之前,总督府的地形已经烂熟于胸,李缺驾轻就熟的找到了刘仁轨的办公室。
于当年长安落魄的小官截然不同,此时的刘仁轨宽大的紫色宰相官袍加身,戴着厚厚的毡帽,整个人恒坐于太师椅上,一股威严的气度油然而生,里的老远就让人心生敬畏。
不过这气度对李缺免疫,乍一进门,李缺就急急匆匆的对着办公桌前的刘仁轨一拱手,也没管什么官场规矩,直截了当的急促说道。
“刘叔父,城外的阿拉伯难民生计颇为艰难,侄女愿意为他们担保,请放他们入城……”
如此不顾及宰相威严,要是平时,估计宽容大度的刘仁轨还是得暗暗苦笑着摇摇头,可今天,他却仿佛很高兴一般,似乎连李缺说什么都没注意听,竟然径直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拖着宽大的衣袖亲自迎了过了。
“哈哈哈,贤侄女儿,你来的可太及时了,老夫正想派人来找你呢,来,坐。”
刘仁轨无比热情的给自己亲自搬了一把椅子,甚至还给自己倒了半杯热茶,这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就算李缺都有些受宠若惊,等到刘仁轨也落座之后,李缺颇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刘叔父,有什么需要到李缺的吗?”
刘仁轨也没藏着掖着,也是直截了当,而且很兴奋的从文件堆中抽出一张地图,铺开在李缺眼前,指点着苏伊士城附近一个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地点对李缺亢奋的说道。
“贤侄女,老头子想拜你为将,去攻取伊利美莉亚,然后经由奈赫勒,直下加沙!”
“哈哈哈哈,这群阿拉伯蛮人,每每欺负我苏伊士地狭人少,欲做连城困死老夫,这次老夫要拿下他整个西奈半岛,哇哈哈哈哈!”
似乎真的是憋闷许久,扶着桌面站起,刘仁轨厚厚的毡帽都甩歪了,仰起头来开怀大笑,李缺却没笑出来,反倒是心头一突,惊愕的扭过脸问道:“叔父,你要,攻击阿拉伯帝国?”
奈赫勒,伊利美莉亚,都是阿拉伯人为了围困苏伊士,在沙地中建设的军堡,加沙更是巴勒斯坦南部沙地最大的城市,如果军队抵达加沙,差不多阿拉伯帝国的势力基本上被驱逐出西奈半岛,两国争夺的前沿就会想被推进两百多里,远远处于后方的苏伊士运河将稳如泰山。
如果刘仁轨的谋划成了,这对闽国在西亚的势力会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可这个时候刘仁轨突然想着攻伐阿拉伯帝国,却令李缺心头忍不住一突,一种莫名的恐慌浮现心头。
还以为李缺担忧,刘仁轨大笑着拍了拍李缺的肩膀,兴奋的解释道:“贤侄女不必担心,陛下已经授予老夫专攻之权,而且目前是千载难逢的好计划!”
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刘仁轨才卖着关子继续说道。
“侯杰,完了!”
“这怎么可能?”
满是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尽管李缺没有亲临现场,她还是知道,侯杰登基那天,整个大马士革都支持他,而且咋一登基,侯杰就效仿闽国,进行了一连串行之有效的改革,大大改革了阿拉伯帝国的弊政。
如今,才刚刚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一个蒸蒸日上的王朝,怎么可能说垮台就垮台了?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从内心中,李缺竟然隐隐的不希望侯杰为之付出了那么大努力才得到的东西,就如此轻易的失去。
听着李缺的惊呼,刘仁轨心头的得意更加浓郁,卖弄一般踱步到了窗口,背着手看着窗外忙碌的苏伊士港,还是那么亢奋,略加了一点感慨的解释道。
“怎么不可能。”
“侯杰,太得意忘形了。”
一面点着右手指点江山,一面刘仁轨略带感慨的说着:“侯杰有些像杨广,即位之前,他艰苦朴素,勤俭自律,尤其是他能发自己披上一张画皮,阿拉伯人的画皮!虽然是敌人,可向他这么能溶于到异族的唐人,我刘仁轨都自愧不如。”
“哈哈,天佑陛下,登基之后,侯杰就变了,册封他父亲侯君集,祖先侯园等人为哈里发不说,还特意把哈里发后面加上皇帝两个字,特意把他唐人的身份区分出来。”
“阿拉伯帝国一面与麦加的叛军交战,一面与拜占庭人交战,国库吃紧,侯杰一面取消了阿拉伯人的年金特权,要求全民节俭,共同对付外地,一面却大肆自己修建宫室,他营建的大马士革宫,甚至比闽王宫都要打上三圈,原本富裕的阿拉伯人在他的统治下也是越过越穷,他不民心尽失谁,谁民心尽失?”
脸上的鄙夷更加浓郁,刘仁轨不屑的点评道:“侯杰也算是一员名将,不过登上了帝位,胆子却变小了,安卡拉之战,阿拉伯人的汇聚了整个在安卡托利亚的大军,超过十五万伊斯兰信徒大军与拜占庭十二万人决战,听说东罗马人用了一种希腊火的武器,咋一用出,侯杰就率先抛开大军逃跑,十五万人,将近一半葬身火海,整个土耳其丢了,国内民怨四起。”
“卡加托里之战,侯杰又是汇聚叙利亚优势兵力二十万人,与哈瓦利吉派五万骑兵决战,结果哈瓦利吉派骑兵拼着重大伤亡冲到侯杰面前二百米处,侯杰又临阵逃脱了,那一战,叙利亚主力几乎丧失殆尽。”
“而且侯杰万万没想到,他的死对头侯赛因没死,信奉到了哈瓦利吉派一方,侯赛因取代了原本被杀的哈里发祖拜尔,再次发出倡意,讨伐侯杰,前线的探马回报,如今侯赛因的大军已经打到了大马士革城下。”
“侯杰的私心太重了,他把哈里发从神位上降成了人间君主,变得不那么神圣,就失去了对阿拉伯人的号召力,东部,也门的埃米尔萨拉丁称哈里发,反叛帝国,正与侯杰的亲信,库法总督齐雅德酣战不已,东部军区已经抽调不出兵力支援大马士革。”
“南方,埃及也宣布独立,北方,安条克正被拜占庭大军团团围困,国中,自称哈里发的阿拉伯贵族多如过江之鲫,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焉,阿拉伯帝国,灭亡已经在旦夕之间了!”
买弄得叙述了一大堆,回过头来,刘仁轨还是那么亢奋的对李缺说着:“这正是我辈武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贤侄女也知道,老夫麾下多是水兵,没有陆战的将军,所以老夫希望给你一万人,加上……”
“人呢?”
这时候,刘仁轨放才发现,太师椅还在剧烈的摇摆着,可是李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满是惊愕,刘仁轨还一路追到了走廊,探出头高喊着。
“贤侄女,叔父的话还没说完呢!”
听着刘仁轨的乱嚷嚷,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的武元爽也是挺着肥胖的身体急急匆匆从办公室中跑了出来。
“大都督,出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