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布置终成,大输家
李捷玩的游戏在这个时代倒是很新颖。
台球!
这东西绝对是穿越而来,真正的台球还需要一千多年才会真正出现,不过这个时代倒不乏其雏形,古希腊时代已经有用棍子在泥地中击打泥球的游戏,这种传统由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军带到了印度旁遮普,旁遮普的王公在被闽国征服同化后又把这种游戏当作贡品进贡给闽王王庭,打球用的球杆与球桌,球再被李捷当作消遣品送给杨妃,这才辗转到了长安。
李捷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偶然间冷不丁清理杨妃的仓库时候方才发现,正好在太极宫呆的没事做,把后世台球的大体模样在球桌上加工,又用象牙磨制的新球代替了曾经泥球,牛皮包裹球杆,平整石板做面加上六个落球袋,上好的荆楚油漆漆出花色。
不过此时,阿拉伯数字还没有流行开,球上面的数字还是唐语大写的一二三四五,显得颇有些怪异,还好,这些怪异除了李捷别人是看不到的。
刚刚一杆挥了个空,李捷很没品的愤愤然挥了一下球杆,这才转手示意,陪他玩的居然还是个老熟人外加老敌人,千骑中郎将王陵,此时这小子可没了曾经在城楼上指挥千骑的临机决断劲儿,拿着个球感哆哩哆嗦好半天不敢打下去。
没办法,身后太原王氏几家长辈可都在,王皇后的父亲王仁佑,新的太原王室长房族长王裕,还有好几个太原王的叔伯辈,别看王陵意气风发,在他们面前可是实实在在的小字辈,尤其令王陵纠结的是,一群长辈光顾着看球,也没提示打赢还是打输?
纠结中开球到现在总共王陵才打进去一个,加上李捷自己也是个臭球篓子,才打进两个,半个小时了,桌面上球还有一大堆,在一帮王家亲戚不耐烦的注视下,王陵脑袋上汗水更加充沛了。
而借着这个机会,李捷擦了擦手,又是摆摆手对褚遂良叙述起政事来。
“巴蜀,吴郡之事就这样办吧,如今当务之急是修好《帝范》,刊印出去,这事儿务必要办好。”
“喏。”认真地又记录了几笔,看李捷叙述完了所有吩咐,褚遂良恭敬的欠了欠身子,却是拖着还在看热闹的李义府转身出了去,路过还在弯着腰等待李捷答复的长孙无忌身边时候,褚遂良明显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余光窥到了这一抹笑容,长孙无忌心头的愤懑再次增加了几分,还好,这时候李捷也终于理会了过来,歉意的对长孙无忌笑了笑挥出手去说道:“岳父请起。”
可算找回了点面子,长孙无忌欣然的直起腰,片刻之后,他的脸却又再次阴霾了下来。
“岳父此来是为了吴郡与巴蜀的事情而来吧,这事儿小婿的确有些欠考虑了,想要为两位哥哥与母亲增添一些保障,却没考虑到朝廷情况,如今褚相公与本王已经议过了,不再建羁縻府,不过闽国要在两地驻军各一万,军费由地方负担,就这样好了。”
一方面是两个富庶地区所有税收截留,每年仅仅象征性进贡一点,一个是仅仅才扣留一点军费们,条件已经好上天去了。
问题是,这事儿交给褚遂良去办,等同于把功勋与在群臣中的威望信度都交给了褚遂良,而绕过了自己!似乎到现在李捷还是不信任自己这个岳丈。
解释完一声后,李捷也没再继续招呼,而是又拿起了台球杆,长孙无忌也没立马走,而是阴沉的垂着脸躲到了一旁暗暗观察着。
这功夫,王陵也战战兢兢的打完了这一杆,白球装着花球在球台上咣当咣当撞了好几下,这才咕噜噜不情愿的滚进了球坑,非但没有进球的喜悦,王陵反而脸色变得苍白。
如今全家都在长安,热闹了李捷这个魔王,说不定就把小命不保了。
谁料到看过之后,李捷不满的摇了摇头,扬声呵斥道:“堂堂世家之后,军伍中人,做事怎么如此拖泥带水像个娘们一样?孤还如何放心的把千骑交给你?”
古人可最忌讳把自己说的跟妇人一样,不然的话《三国志》中也不会格外提一句诸葛亮送女人衣服给司马懿,司马懿又是笑纳着穿上显示出出众的度量,王陵可没那装女人的肚量,立马把脸憋得通红,球杆咣的一下直勾勾打了出去,白球撞击下,顿时桌上象牙球乱滚。
看到这一幕,李捷这才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王陵的肩膀赞道:“这才有点霍骠骑的意思,好,看孤的!”
俯下身,李捷也是低头继续打起来,看着一群王家人跟着嘻哈的赞叹着,李捷两人打球的模样,俨然一群至交好友,看的长孙无忌心头却是再次泛起了诧异。
要知道太原王氏从贞观十七年开始就是李捷的政敌,为了争夺突厥草原的利益,太原王氏支持李承乾与李捷在朝堂上大打出手,后来,李治暗中谋夺棉纺织行会,太原王氏第一个倒戈,远的如此,近处说来太原王氏女儿还贵为当今皇帝李治的皇后,前些天王氏还帮助李治与李捷殊死对抗过。
可如今,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些隔阂,拉拢太原王,李捷究竟想干什么?
疑虑中,长孙无忌忽然心头一跳,一个主意窜上心头,又是恭敬的一鞠躬,长孙无忌小心地询问道:“闽王,如今临近年关,当如何安排,何人主祭?何人司农祭天。”
头都没回,李捷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往年如何过,今年就如何即可。”
心里咯噔一下,长孙无忌重重拜下,再没了言语。
转眼间又是数天过去了,正如长孙无忌所说,年节将至。就算纷乱的朝政如今,长安依旧止不住热闹了起来,各地商旅进入长安,带来各种过年热销的物件,百姓们扯上几匹布,做两件新棉衣,官绅世家子弟们则是围绕着一些新鲜玩意乐不思蜀。
大唐幅员辽阔,每年都有些新物件让他们眼前一亮,这一年,流行的就是台球。
这玩意结构简单,规则容易,玩起来还很优雅,从宫中流传出来,立马就在长安上层流行了起来,各级勋贵官员无不以拥有桌球为荣,可这东西价格可不菲,一根象牙才能出五颗球,千里迢迢由中南运到长安的象牙就更是贵翻了天。
于是乎,有的官员有了台球,立马会有一大堆同僚上门“拜访”。
以长孙家的殷实,这东西到摆了五六座,长孙冲尤其喜好热闹与玩乐,每天在长孙府,都聚拢了一大堆公顷勋贵,古典的屋檐下一大群唐式衣袍士大夫打着台球,到别有一番风味。
要是往日,估计长孙无忌早就用大棒子往外赶了,可这些日子,难得长孙无忌放任了长孙冲的胡闹,甚至连最后几天的上朝长孙无忌都没去,一直称病在家,大门都没出。
试探之后,长孙无忌一直憋在家里思考着,李捷究竟要什么?
首先是皇位被长孙无忌否决了,如果要皇位,李捷首先要做的是加强权力,而不是如今的四处放权,把朝政完全放任给百官自行解决,而且掠夺关中。
如今雪花片子一样的各州官不断来报,横行在关中的闽国军队靠着烧房子这一恶劣手段已经裹挟了数十万流民,或是走中亚,或是走大运河,运到南方的,至少有十来万人了,一切表明,李捷还是想回到南方的,不会眷恋关中。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来了,李捷不可能撇下无主关中掉头就走,一个战火纷飞的大唐也不利于依靠丝绸之路贸易起家的闽国,最佳皇位继承人还跑路了,立谁为帝就成了大问题,毕竟闽国不可能端了一个损害闽国利益的皇帝,转头再立一个不靠谱的皇帝。
从长孙冲口中得知,李捷也不是无敌的,闽国并没没有敌人,所面对的强敌还是华夏历史上从未面对过的,既然如此,闽王自然要一劳永逸,不可能一趟一趟往关中跑。
唯一长孙无忌想不通的是,强化了官僚世家权利,就是弱化了皇帝权力,加强宦官权力,又分化了皇帝一部分权力,历史上宦官欺主可比比皆是,换个人,长孙无忌未必看好他能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宦官,而且这些天李世民所做的《帝范》又广为刊印,作为一个千古名君,李世民为皇帝的行为定义价值称得上苛刻!无形中又给皇帝绑上了一圈枷锁。
既然要一个平稳的皇帝,干嘛要找这么多麻烦?
尤其是那一天的试探,让长孙无忌更是心头忐忑,农业时代封建王朝,国家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农耕,有的时候甚至重要性超过了战争,而从周天子开始,代表皇室贵族最大权威的,莫过于春季的祭祀,祭拜天地恳求上天赐下一个好收成。
可以说,谁人主祭,就可以确定谁人是大唐接下来的皇帝,对于长孙无忌的试探,李捷回答却是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主持祭祀的最高主祭可是皇帝,李治!一切照旧,李治这个皇帝是否一切照旧?
书桌中堆满了各地收集而来的文书情报,政治上一步错满盘结束,眼睛里布满血丝分析了这么多天,,长孙无忌却还是不敢轻下结论,这一天下午,又是翻阅了好几个州的奏报后,就在长孙无忌烦闷的直转圈时候,冷不丁门口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老爷,不好了!宫内传来消息,陛下已经由东宫转出,重新入住太极宫,而且礼部已经开始着手预备为陛下准备祭天大典了……”
满头大汗,长孙福说话都有些磕巴,听得长孙无忌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千算万算,还真是想不到李捷有重新把李治立起来的决心,那么一切闽国的作为就都可以解释通了,所有枷锁都是压在了李治身上,就算他复位,又要被新的朝廷新的形式压得不能动弹。
瞬间,长孙无忌又陷入了剧烈的纠结,他是李捷的岳父,作为朝廷重臣,李捷一定会竭力扶植他来压迫李治,做一个权臣,可偏偏李治又是他扶立,如果这么做了,史书上会不会评价自己首鼠两端,奸佞无气节呢?
就在长孙无忌满是纠结的时候,磕巴了半天,长孙福终于把后半段话也磕巴了出来。
“礼部,礼部同时还拟旨命,明命老爷您因病致仕,要将老爷驱逐出朝堂,怎么办啊?”
咣啷,长孙无忌一直拿着的笏板跌落在地,旋即汉白玉的笏板居然摔了个四分五裂,飞散而去,旋即长孙无忌也是无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慌得长孙福赶忙搀扶了过去,惊慌的大叫道:“老爷!老爷,您没事吧老爷!”
“快来人啊!”
平静的长孙府当即乱成了一团!
第579章 .笼子里的皇帝
军权被架空,政权被归与宰相,外戚还就此介入朝政,短短几个月,永徽朝的政治面貌已经被彻头彻尾改变了,李治再上朝时候,面前的大臣大部分还是从柴令武谋反案被牵扯,又被李捷宫廷政变后放出的大臣。
自己做主决定帝国大事几个月,自由惯了,再加上苦大仇深,李治面对着一张张怎样冷漠的脸,就可想而知。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太监长长的音调刚过,新近的首辅褚遂良立马拱着手站了出来弯腰鞠躬道:“如今去岁柴令武谋反案现已查明,系驸马都尉柴令武本人对朝廷不满,阴谋造反,阴谋暴露后为活命又一味攀咬,所诬告诸位臣僚,一概为冤案。。
“现已证据确凿,臣认为,依律柴令武当弃市,巴陵公主亦罪在不赦,当赐自尽。”
永徽五年的动荡完全因为两人的谋反而起,经历了攀咬,政变,一系列足以撕裂大唐的大事件后绕成了一个圆,又回到了柴令武夫妇身上,在这二人身上,可有不少朝官吃过亏,如果不是他夫妇是皇族,估计该诛三族了。
不过对于此二人,李治还想留下作为个把柄拿捏,故而沉吟的捏住了下巴摇了摇头:“这事儿朕认为,柴令武与巴陵公主为皇室,当网开……”
“臣认为此处置妥当,大理寺即日执行。”没等李治的话说完,主官刑狱的门下侍郎李义府已经抢先开腔道,接下来,宇文节等几个宰相也是点头称是,在李治惊愕的目光中,这事儿居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直接当李治为空气把事情定了下来!
眼看着尚书省门下省当庭就把事情定了下来,门口传旨太监直接出去定下了柴令武的命运,李治当即一张脸气的铁青。
令他发怒的事情还没有完,定下了玄而未决的柴令武谋反案,转身兵部侍郎孙廷玉又站了出来启奏道:“启禀陛下,前线传来消息,庭州大捷后洛阳道行军大总管,英国公李绩已经把辽东大军驱赶出了中原,目前正在河北与敌军交锋,英国公请求他获取河北道诸州诸卫府的指挥权。”
一提到李绩,李治禁不住气不打一处来,作为长安重要屏障,李绩眼睁睁看着李捷的闽国大军打进长安,把他狼狈的从皇位上打下来。
“不行,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怎么可以把举国精兵托付给这样的人,传朕谕令,门下省拟制,传朕谕令,将李绩锁拿长安……”
李治拍着龙椅再一次喝令着,可惜,一如既往他被无视了,反倒是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英国公乃国之柱石,如今辽贼大盛,如今正是朝廷多事之秋,正应该对这样老臣加以重用,尚书省拟制,封英国公为西北道大行台,总揽河北战事。”
“臣等遵旨!”
在李治气得发狂发的注视下,王皇后轻轻一语又取代了他的权威,下方太尉李道宗轰然应是,全然把李治当做了不存在。
脸色铁青,李治哆嗦着坐回了龙椅,两个时辰的朝堂,未再发任何一言,庭下群臣也同样如同往日那样朝政议事,仿佛龙庭上皇位依旧是空的那样。
其实说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李治自己,不是他大搞株连弄的人心惶惶,大批官员都曾获罪,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谁都畏惧李治的报复与惩罚,那还不如大伙一起将他架空了呢,以褚遂良为权臣,朝廷上下又形成了第三道对李治的枷锁。
“册封杨太妃为慈安圣母皇太后!”
“停大明宫营建,废除关中劳役苛税。”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虽然朝会仅仅进行了一上午,为了迎击李治回朝,褚遂良,李义府等诸多宰相却已经精心准备了许久,好多诏书早早的草拟好了,除了解决一系列朝廷大事,追封了杨妃外,重重的把李治皇帝威严狠狠踩在地上,一个早朝过后,李治彻底微风扫地。
正午时分,巴陵公主府,数十个太监簇拥而来,好不容易出狱回家的巴陵公主就剧烈颤抖中,一束白绫被太监捧到她身前,与此同时西市口,庞大的监斩队伍已经围拢成一团,跪在处刑台上,驸马都尉柴令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拼命的高举双手嚷道:“陛下要我说的臣全都交代了,我要见陛下,他答应饶我不死的!”
可惜,这一动乱都是因为他二人吃饱了撑的引起的,皇帝李治都大权旁落了,气的咬牙切齿诸多朝廷百官如何肯放过他?眼看着日头当午,监斩官大理寺监来俊臣看了看圭表之后随手抽出一道斩首令牌丢到了地上。
“时辰已到,斩!”
噗的一口,满是横肉的侩子手将烈酒喷到了大刀上,在柴令武瘫软的剧烈颤抖中,高高举了起来……
咔嚓!
华贵的红木桌被直接掀翻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上面堆满的美酒佳肴更是摔了个稀碎。
“长孙无忌尚且不敢如此狂妄,奸臣,奸佞,肆意妄为欺凌君上,褚遂良这个老匹夫,堪比董卓曹操!罪该万死!”
脸色气的铁青,犹不解恨的李治顺手从墙上抽出横刀,对着乱成一团红木桌又是一阵劈砍,慌得一旁侍候的小太监赶忙涌了上去,夺着刀劝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滚,狗奴才,朕的事也敢干预。”满是暴怒随手往回一挥刀,刀锋直接在倒霉的小太监身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喷涌出来的血液好死不死还染了李治自己一身。
这下,更如同火上浇油了,气红了眼,李治满面狰狞疯狂的大叫道:“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杖毙,来人!”
哗啦啦的一大群兵甲声传来,十来个千牛卫立马冲了进来,不过任凭李治气的直跳脚,这群人仅仅是弯腰鞠躬的看着,直到片刻,一个戴着璞头,穿着红袍圆领汉服的老宦官慢条斯理摔着拂尘走进来。
“老奴魏忠贤,拜见陛下。”
也没有磕头,老太监就是举了个躬,不过气的发狂的李治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依旧挥着衣袖指着那个挨刀小宦官咆哮道:“朕命令你们把他拖出去,杖毙!”
胳膊上中了一刀,小太监已经此时已经吓傻了,看着他哆嗦的模样,老宦官魏忠贤却是满面慈悲,翘着兰花指涌了上去,一伸手,将小太监拖了起来。
“哎呦呦,熊孩子,细皮嫩肉的,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朕说拖出去杖毙!”
任凭李治疯狂的大吼着,魏忠贤还是那般慢条斯理让人给小太监包扎着伤口,直到包好了这才在李治气歪了嘴注视下回过身,从腰里抽出一本书来。
新刊印的李世民著,《帝范》。
“先帝曾言,为人君者当宽仁天下,识人以明,珍惜粮食,怜悯农夫,哎呦呦,这一桌子美食,全浪费了,既然陛下对先帝的教会还没研习透彻,那就好好研习下吧,我们走。”
很傲气一挑兰花指,魏忠贤带着太极殿满屋子太监宫女全出了去,千牛卫顺手还把地上完整的食物带走了,在李治愕然的注视下,最后几个千牛卫将殿门重重一关,旋即大锁头咣啷啷上了锁。
“你们干什么,狗奴才,放朕出去!”暴怒的同时,一丝恐慌在李治心头涌起,敲着厚重的殿门,高宗皇帝嘶声竭力的大吼了起来。
“朕要诛了你们的九族!!!”
咣咣的敲门声响了半个下午,却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太阳渐渐落山,夜色愈加浓郁,太极宫后殿也愈发的昏暗,往日明亮的殿堂这回也暗的跟鬼影子一样,再也没有了白日里的嚣张,李治如同可怜鬼那样抱着腿哆嗦的缩在了角落里。
咣啷啷。
几声木头声又是吓得李治剧烈哆嗦了下,色厉内冉一挥横刀哆嗦问道:“谁?”
“陛下,是臣妾啊!”
犹如做贼那样,抱着个荷包,徐盈蹑手蹑脚顺窗户爬了进来。
“盈儿!”赶忙也是扔了刀,李治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来。左右打探一下,徐盈赶忙把荷包塞到了李治怀中,带着哭腔说道:”陛下,快吃吧。“
一块干巴巴的牛肉,平时李治连看都不会看,可失去了权力带来巨大支撑,从祭天开始就喝小米粥斋戒,今日的饭还被摔了,李治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接过肉干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挨饿的滋味这些天徐盈可尝到太多,看着李治吃的凶猛,浓郁的心酸抑制不住在心头荡漾,最终还是没忍住,忽然抱着李治的腰,徐婕妤嚎啕大哭起来:“’陛下,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同样心头被心酸所占据,丢了干肉,李治同样揽住了徐盈大哭了起来,哭的狼狈不已,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要把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出来。
“一定不会这样的,朕一定会把失去的都拿回来,呜呜呜呜~”
悠悠的哭声,鬼一般缭绕在太极殿周围,不过巡视在左近,装备精良的千牛卫,北衙禁军们,却一个探寻过去的都没有……
第580章 .回家
饥饿的威胁下,李治还是屈服了。
每天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太监与朝臣的提督下上朝,下朝,祭拜,走秀,尤其令他痛不欲生的还是李世民遗留下的那本《帝范》,上面描绘了李世民心中仁君的形象,被太监们与重臣们一丝不苟的督促他执行出来。
这本书还是李治为了表达自己孝顺誊写出来的,如今,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不会以自己的情绪来影响对局势的判断,实际上,李捷扶植李治重新上台,是一个很不理智的政治举动。
哪怕拥立他六哥李愔也比李治强,可在杨妃哪儿得到了一个否定,李世民哪儿宁愿暗杀自己也要扶植这个令李捷深恶痛绝的老十,一股气憋闷发不出来,李捷红着眼睛下了如此决定。
既然你们都推崇仁孝的李治,那就让他在这个位置上继续见证大唐的衰落好了。
出发点都草率了,如果不再布置得缜密一些,李捷这么多年闽王也就白当了,在立政殿带了这么多天,一丝一毫中,李捷基本上将权利切分成了三大块。
晚唐时期宦官掌控禁军,裹挟皇帝基本上提前一百年上演,北衙禁军皇帝私兵李捷几乎全都交给大小宦官们,而且还没限定他们征召北衙禁军的数量。
大行其道了几百年的府兵制,随着国家一统,没落已经成了必然,此消彼长下北衙禁军募兵的势力必定抬头,连明朝的四大太监都被李捷提前搬到大唐来了,宦官势力成长到什么程度,还真不好说。
当然,让这些天生节操忠心与鸟鸟一块丢了去的太监们一直发展下去对闽国也没有好处,为此李捷还把权利均分给关陇世家朝臣们以及外戚太原王氏长房,禁军很重要一部分千骑交给太原王氏,这样在长安城内权利的其余两部分也不至于成案板上的肉,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目前看来褚遂良作为权臣势力是最强悍的,但用不了多久宦官一旦插手朝政,不论外戚还是朝臣必然萎靡下去,到时候两家联手共抗宦官,这就是李捷要的长安城内权力平衡。
除了权力的此消彼长,三伙势力最大的特点还有,他们的权利都是剥离自皇帝李治,如果要保持住手中的权力,三方人全都必须压制住李治这才是让李捷最放心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是六天过去了,虽然闽国在关中的影响力随着大军逐步撤离而飞快的削弱下去,如今不论褚遂良与李义府还有李捷设立的四大首领太监依旧能按照约定三天汇报一次朝廷大事,眼前朝廷上下还在李捷的掌控中。
宝鸡流民大营,中军,一封薄薄的信纸在李捷手中抖动中。
帝恐于饥饿,现已就范,枯坐于朝廷,独居于太极宫,出入皆有宦官随从,未有单独召见朝官之机,杜绝汉之衣带诏耳,另尚书左仆射,司徒褚遂良今日嚣张跋扈,公然插手吾大内,奴才等效死与闽王,意将其打回。
这信是四大太监首领之一,李捷赐名的大太监魏忠贤写的,看完之后李捷禁不住乐的撇了撇嘴,老十李治虽然是最不受关注的一个,但毕竟是嫡子,长孙皇后所出,就算朝廷年赏也比自己等庶子多,一路上还顺风顺水做到皇帝,他李治什么时候挨过饿吧,果然,饿了两天就给直了过来。
不过说到宦官专权还真没错,魏忠贤寄来的信可与褚遂良的截然不同,刚刚看完的褚遂良信中,这位江西老西儿气急败坏的与自己抱怨着魏忠贤几个宦官干政,公然收拢朝廷官吏与门下,干涉朝廷大事,借机敛财。
不过斗就斗吧,制药长安不对闽国宣战,李捷是不论如何也不会再来一次千里下长安了。
收起了几封信,趁了个懒腰,李捷也是施施然走出了帐篷。
上一次李捷千骑入长安,各方面势力平衡下赚了个盆满钵溢,带出快二十万人回闽国,为征讨天竺积累下了人口基础,这一次闽国先后出动了军队两万,加上与阿史那思摩约定,五原突厥出兵两万,前前后后费尽心机反间,串联,威胁,遏制住长安附近多达十六万番上大军,如此大的付出,当然要再赚一笔才是。
帐篷外,李捷满眼望去,全都是层层叠叠的人,关中老秦!
关中人恋家那是出了名的,隋炀帝携十万骁果下江都,掠夺当地士人子女配给观众将士为妻,就地划分土地安置骁果军,饶是如此,骁果要求返乡的呼声依旧一浪高过一浪,甚至爆发了数次兵变,最终被野心家宇文化及利用,裹挟暴动的骁果杀入江都行宫中,几乎将隋室斩尽杀绝。
为了不亏本,这一次闽国就做得很缺德了,你不是恋家吗?那我就把你家烧了!后续绕道吐蕃一万五千闽国大军三个府之所以走的这么慢,就是为了移民抢人囤积粮草,后几个月中,闽国左武卫,右金吾卫,右卫在关中所过之处浓烟滚滚,经常是半个州半个县被闽军烧毁,本来这两年关中就灾害不断,粮食被抢了,房屋被烧了,数十万秦人流落成流民。
这一招还是李捷从太平天国洪秀全哪儿学到的,明明对闽国上下恨得牙根痒痒,可家没了,饭也没了,为了生存,不得已这些关中流民还是不得不跟着闽国设立的流民大营一路南下。
半年时间,少部分通过黄河,运河,直奔闽国,由那里出发继续开放空旷的东南亚,大部分则是走秦蜀古道,由宝鸡陈仓道奔汉中,再由巴蜀入吐蕃,走茶马古道,沿着康定,昌都,逻些,江孜等雅鲁藏布江流域吐蕃最富庶的地区出藏,最后由喜马拉雅山缺口入天竺。
不比历史上的茶马古道,天竺被闽国攻占之后,不论对吐蕃还是对巴蜀,贸易量可以翻翻翻来形容了,为了维持这条新的流淌黄金的道路,不论蜀王李愔,吐蕃国主松赞干布还是闽国主李捷自己都是花了大力气来维持。
来的时候闽国的大军就是走的这条路哦,利用席君买在陇西的老关系轻松绕过了松州,奔袭长安直逼太极宫,回来时候自然也是走的这条路。
至于闽国流氓行为坑来了多少关中人,这个还真没数,一万五千大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天下目光全都汇聚在长安之时,这些人出溜出溜也走了半个关中,大唐实行关中本位政策,偌大的大唐,几乎半数人口都在关中,涉及州县自少逼出了百多万人口。
可不一定烧了房子人就一定跟你来,骂娘中投亲戚的一大堆,占了三层,中途掉队的不知道有多少,而且跋涉几千里,沿途死去的老弱还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关中人的恋家还是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不少流民大营看到了宝鸡要出关中,居然有不少哗变的,出了大批粮食好不容易把这些人带到了这里,闽国如何会允许,抓回来的不论男女老幼都用绳子绑成串,压着向巴蜀前进,过了汉中才放开,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随随便便就出省旅游了,由巴蜀返回关中这条路可是难上加难,再逃跑闽国连管都不管,因为九层九会死在逃跑的路上。
李捷可不知道,自己这无赖的政策提前创造出一个词,解手!串成一团的移民可没办法上厕所,憋得急了就得向押解军官请求解手方便一下,不知不觉中,这个词就被随军的文士记录下来,成了上厕所的代名词,当然,这是后话了。
如今,看着滚滚而来的唐人移民大军,李捷却仅仅剩下自豪感,不论关中的权力走向未来变成什么样,这些到了异国拥护自己的唐人才是真正的本钱,有了二三百万唐人的支持,李捷有信心征服不可一世的大食伊斯兰!
“大父!”
就在李捷看着滚滚人潮自豪的时候,尚且稚嫩的童声忽然响在耳畔,惊起抬头望去,李捷却忍不住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真是什么爹什么儿子,他小时候胡闹,换了李瑾这小子更胡闹,大军突入长安这半年,这小子仅仅在东西市玩了一两天就溜了出去,去找在关中各处带领闽军打劫的关中道行军大总管薛擎,跟着烧房子抢人不亦乐乎。
这会儿更是,穿着特制的小一号文山甲,骑的却是阿拉伯高头大马,领着薛擎家的小子薛长弓,药格罗家的混球弩失必唐生,独孤家的败家子独孤允文,还有十来个闽国权贵子弟,挎着弓,压着一批逃跑的移民欢乐地狂奔回来。
气的李捷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似乎还没察觉,李瑾这小子兜着马到了李捷身边,兴奋无比的还举手画脚的嚷嚷邀功道:“大父你看,这些贱民敢逃跑,让儿子抓回来了。”
“贱民?闽国就是靠着这些移民打下来的,你父亲我也是靠着这些移民拥戴起来的,照你这么说,孤这个移民头也是贱民了?”
声色俱厉,李捷气愤的训斥道,训得李瑾当即小心地跳下马,把脑袋缩的低低的,不服气的小声辩驳着:“他们这不是还没有对闽国有任何贡献吗?”
“还敢狡辩?还有,谁让你擅自出营的?知不知道军令如山,都像你这般散漫孤还如何指挥闽国的千军万马?”
越训越来劲,老子教训儿子就是有瘾头,不知不觉中李捷训斥的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飞溅,训得李瑾悲催的脑袋垂的更低,难得看到自己头儿吃瘪,唐生,独孤允文几个则是乐掉了大牙。
还好这时候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闽王妃萧蛮儿到了,看到李捷训儿子训个没完,这个丫头却忍不住一肚子酸水凑了过来。
“郎君,现在您还训修身呢,当初不知道是谁为了几百贯的东西,违反先帝命令私自跑出长安,领着十来个狐朋狗友,杀上了宁县边上的山贼巢穴,听说回了长安,陛下大发雷霆,打的某人两三天没下得了床呢?可是长孙姐告诉我的。”
“额~”
提起当初的囧事,一下子李捷就尴尬在了那里,没了词,看着李瑾这小子低着脑袋偷笑的肩膀直晃,萧蛮儿这妞还因为王皇后而醋意大发气呼呼的看着自己,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李捷才无奈的憋出一句话。
“回家!”
几刻钟后,接受了最后一批关中移民的闽国军营开始沸腾了气力,忙碌了数个月,闽国各个府的将士们却依旧干劲十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也习惯了天竺温暖的气候与风土。
回家了!
第581章 .战火再起
尽管沿着茶马古道紧赶慢赶,带着庞大的移民队伍,远征关中的大军依旧没能赶上春节,直到新一年的一月末,这才赶回到了天竺北部,位于恒河畔的新都京师。
就算年节刚刚过去,迎接凯旋而归的闽王,京师却依旧欢腾的如同过年一样,从北门玄武门而进,留守京师的监国李让,凤阁令武媚娘带领着朝廷百官全都在城门处迎接远方归来的的将士,而且在宫门旁,数以万记的闽国官绅世家也纷纷兴奋的迎了过来。
虽然在闽国科举制得到更广泛的推广,闽国的大体政治体制却依旧逃脱不了世家政治的影子,没办法的事,这个年代到底是世家垄断了绝大部分知识分子,而且在异国的土地上,一个世家组成的地方统治单位绝对强力于单个贫寒子弟,还好,照比于国内,闽国还需要统治更加广泛的天竺人,波斯人以及各地被征服民族。
不光下层唐人,乃至于吧融入唐人的高句丽人,铁勒,突厥,甚至倭人都成了统治阶层,在华夏文明圈民族的传播下,甚至婆罗门教与琐罗亚斯德袄教,也就是拜火教都引入了华夏的不少仪式。
比如说祭祖,比如说春节。
正是由于世家政治,从中古传承下来的世家对名分看的无比重,最开始移居闽国的各个世家分支是在闽国游说中原世家,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建议下而在闽国建立的分家,就如同闽国是大唐的附庸国那样,名义上这些分出来支脉就比中原主家矮了一截。
可如今,形式却变了,闽国的国君,他们的王,李捷,能废立大唐的国君,操纵大唐的政局了!就算没有让闽国凌驾于大唐之上,起码也是平起平坐了,那么闽国的各个大姓世家也就与中原主家地位上平起平坐了!
就算同出一源,矮人一截的滋味依旧不好受,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哪怕远在南天竺的世家耆老都匆匆提前赶回了京师,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让李捷弄了个措手不及,不得已,在凯旋仪式之外挨个慰问了这些七老八十的老不死的,一个个世家大族老者是满意离去了,耽误半天时间,着急与老婆孩子团聚的李捷则彻底郁闷了。
还好,这郁闷是有回报的,不知不觉中,闽国朝廷的威望在各大世家中更上了一个台阶。
半年多时间未见了,不论京师还是闽王宫都变化了好多,王宫的亭台楼阁增添了不少,不再那么空荡荡的,京师内楼阁市坊也变得更加充盈,南来北往数不清的商旅在这里交汇,京师,俨然成了一个新的国际性大都会,各种文化,思想,物品在这里激烈的碰撞。
甚至重要主干道同样的朱雀大街附近,还出现了两座对立摆放的神庙,一面是基督教大教堂,一面是伊斯兰教清真寺,于是乎京师的居民每天都能看到一份奇景,隔着朱雀大街,牧师们与阿訇们用蹩脚的唐语大声宣传着自己宗教,同时还竭力指桑骂槐的贬低着对面。
各宗教的混战已经成了京师很著名的景色,当初君士坦丁大帝因为各个教派思想混杂导致统治混乱而头疼不已,最后不得已干脆取缔了所有教派,专门尊崇基督教为国教,到了李捷这儿,宁愿各个教派在地区冲突照成混乱,也不去独尊某一宗教,竞争才能带来进步与平衡,成为霸主的基督教在日后几个世纪如何腐败,血腥丑陋与争权夺利李捷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闽国朝廷更多的是充当一个裁判,只要你这宗教不反对闽国,不教唆人杀人放火,就允许立教,至于宗教冲突?更简单,如今偌大的天竺在华夏化过程中到处都是建设工地,随便找个位置发配过去,这辈子基本上回不来了。
几番教训下,就连原本的统治地位婆罗门教都是乖乖龟缩起来,每年的无遮大会各教派辩论吵得很凶,动手流血冲突却少了许多。
在富丽堂皇的闽王宫中仅仅休息了一天,李捷就不得不再次踏上朝堂,没办法,政局不是玩游戏,关中在进度的同时,天竺本身,乃至中亚的变化也没有停,单单国内李捷不在时候就一大堆事堆积起来,需要他拍板。
这段时间内,数位将军引领的征南大军也终于在印度洋海岸线胜利会师,这在天竺历史上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征服战争,头一次有王朝彻底统治了天竺南北,原有的部落政权被粉碎性打击,曾经的天竺贵族不是投靠了闽国,就是被斩尽杀绝。
然后问题就来了,移民统治,交通,经济,宗教,乃至有功人员的奖赏,都是问题,移民好说,这一次天竺接收了关中自少四十多万唐人子弟,这些人为核心力量,掺杂上立功世家,再带去广大的波斯人与北天竺人,在农耕区,交通要地或者矿区修建城市就行。
那儿需要建设城市,授于谁何等官爵?怎么样能够保持世家平衡?回家上班第一天,李捷还是高高兴兴的,可看着堆积如山的内政奏折,又让他头痛不已,尤其是还要听着武媚娘几个唠唠叨叨错综复杂的世家关系平衡的分析。
“本王不干了行不行!”
这一天,戍卫在闽王宫紫宸殿外的宫廷禁军,冷不丁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传出来……
就在李捷在宫廷中为堆积成山的事情而头疼时候,小亚细亚半岛,安卡托里亚,贫瘠的乌马尔小城,一大群罗马人也在为生计而苦恼的头疼着。
东罗马帝国建立了四百多年,三百多年都在与波斯帝国争夺富庶的西亚北非,叙利亚与埃及经常是战场,经过几百年辉煌,实际上罗马人的战斗力早就不复重前,甚至人种上都与希腊人更加融合,拜占庭的主要兵员地就是贫瘠的小亚细亚,这些贫瘠的山区中才能出誓死如归的勇士。
问题就来了,大批轻装都进入军队,投入与东方蛮族无休止的战斗中,余下来的老弱还要活着。
夕阳斜下,阿穆尔。科穆宁犯愁的驱赶着他为数不多干瘦的羊群向古城方向走去,这群羊还不是他的,而是军区一大片农庄所共同拥有的。
就在两年前,阿拉伯人的大军一度攻陷了拜占庭最后的堡垒安卡托里亚军区,后来,却因为内的权力斗争而与拜占庭签订了和平协议,撤军前,这批阿拉伯沙漠出来的贫苦蛮人几乎将本来就贫困的安卡托里亚掠夺空了,这群羊还是阿穆尔与其他十多个邻居咬着牙把最后几个家族后生送到拜占庭军中,靠着子侄们寄来的军饷买的。
连年的战争摧毁了拜占庭大军,当朝的希拉克略王朝一方面努力建设着新的雇佣军,一方面也在恢复原有的军区制度,送走了小伙子们,阿穆尔与他们的邻居们不得不重新担当起军区中列兵,正常情况下他们这个年纪早就不够格了,可惜政策在恢复,人却没有变,就算已经年过五十多,一旦敌人来袭,阿穆尔还是要扔下锄头立马奔赴战场。
“还好,和平来了,不打仗,真好!”赶着一群羊,阿穆尔眺望着夕阳余晖下与荒芜的褶皱山一个颜色,焦黄的古城墙,由衷的感叹着。
只要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荒芜的田地还会长满庄稼,羊群也会重新壮大,安卡托里亚人也是会重新恢复富足的生活。
就在阿穆尔感慨着的时候,冷不丁他目光中的古城上,一面印着双头鹰的大旗拼命挥舞了起来,应该是军区百夫长列昂纳多。
“老东西不会苦麦酒灌多了吧?该死,他不会没给我留吧!”
脑门上一大堆皱纹都这走、在了一起,阿穆尔立马气急败坏的跳着脚赶着羊群加快了脚步就要回去找这个老家伙理论,冷不防没走几步,忽然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冷不低阿穆尔这才回想起,军旗向右连续挥动,意思是敌军骑兵从东方而来!
“完了!”
丢下羊群爬上了附近的小山,阿穆尔入眼处到处都是披着精良锁子甲,打着星月日旗,轮着锋利无比的大马士革刀的穆斯林骑兵,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有多少。
“基督,您难道怎得抛弃我们了吗?”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阿穆尔绝望的向天空祈祷去。
十分钟后,尽管君士坦丁堡派来的将军还想报效希拉克略王朝,奈何这座小城实在是被剧烈的战争耗尽了生命力,两百来个“骑兵”骑着二十匹瘦马,在一轮箭雨下覆灭,守城门的老弱干脆举起了白旗打开城门,连停留都没停留一下,数不清的穆斯林战士沿着小亚细亚罗马古道一路上有朝着君士坦丁堡方向杀去。
时隔两年们,阿拉伯帝国的战号声再一次响彻东罗马的土地!
屹立在安卡托里亚起伏不定的荒山之上,叙利亚总督,或者说新一任的哈里发,倭马亚家族的伟大领袖穆阿维叶握着冰冷的大马士革刀柄,望着大海的方向,满面冷笑……
第582章 .围城安卡拉,战与逃?
安卡托里亚荒芜破碎的低矮山区中,数不尽的白色星月日旗帜在山道上张扬,山上山下连成了一大片,宛若白色的海洋一般不断向拜占庭涌进。
停战了两年后,如同汪洋大海般的穆斯林大军再一次对着西方古老帝国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就在李捷北上长安的半年多,穆阿维叶也没闲着,虽然隋芬战役他的叙利亚大军战败了,不过靠着枪挑《古兰经》,让真主裁决的伎俩,政治上穆阿维叶却大胜了第四任哈里发,迂腐的阿里一筹。
由麦加出发的穆斯林大军在阿里接受停战协议那一刻即分裂开,不满阿里妥协懦弱的台米姆族人当即分裂出军队,另立哈里发,虽然经过激战后阿里成功消灭了对立派,却依旧把伊斯兰内部的裂痕彻底挑开了。
逊尼派与什叶派两个伊斯兰著名教派这时候正式开始形成,对于宗教的解释权,以伊斯兰教为精神世界全部的各教派教徒可是寸土不让,帝国扩张过大,积累的矛盾也一并爆发出来,已经顾不上讨伐穆阿维叶,阿里慌忙带着大军又赶回麦加,不断的征讨中第四位哈里发也步了前任哈里发奥斯曼的后尘。
就在李捷赶回闽国后不久,一月初的一个清晨,阿里返回库法清真寺的途中,被反对派用带毒的军刀行刺而死。
趁着阿里势力内乱的时候,穆阿维叶又一举占领了埃及与拉滋罕地区,几乎大半中东膏腴之地都落到穆阿维叶之手,在阿里遇刺身亡不久,穆阿维叶就给自己加冕成了哈里发。
不得不说,伊斯兰教的侵掠精神还真是无比旺盛,内部各教派尚且争斗不休时候,穆阿维叶带领着叙利亚大军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扩张计划,一方面埃及穆斯林大军沿着地中海又像拜占庭帝国北非领土杀去,另一方面,穆阿维叶亲领大军又像小亚细亚后方的君士坦丁堡挺近。
在内乱未平,阿拉伯帝国本身尚未统一的情况下出兵拜占庭,同样古老的帝国,看似有些舍本逐末,就像后世蒋委员长叫嚣的攘外必先安内,有数个敌对势力在后路骚扰,前后夹击下不知有多少英雄败亡,实际上,这一举动却是出自穆阿维叶深思熟虑。
一方面,北非是继埃及之后,拜占庭帝国最后的产粮区,北非出产的大麦支撑了数个罗马皇帝面包与娱乐发令,免费供给了数十万罗马人几百年,可见产量之大,夺取了这里,拜占庭必然会饿肚子,而贫困的阿拉伯地区则将得到更多的粮食。
神虽然伟大,崇拜神却需要在吃饱肚子的情况下。
另一方面,上一次隋芬战争中,穆阿维叶败了,败得却不是在士兵精锐程度上,而是一看到哈里发的旗帜,叙利亚的穆斯林就没了战斗力,反正穆罕默德的教诲中,允许容忍异教,承认基督教是曾经真主降临失败的一个教派,既然如此,再与麦加的什叶派或者广大逊尼派交锋,培养一批基督大军不就行了?
最重要一点,上一次打,精疲力竭的拜占庭太豆腐了,亚目兹率领三千阿拉伯大军攻下巴勒斯坦,大马士革附近的亚得兹战役中,万人左右的穆斯林骆驼骑兵,步兵击溃四万拜占庭叙利亚大军,太巴列湖附近,以诱敌的方式将拜占庭大军吸引出,安拉之剑哈立德又用兵两万打垮了五万精锐拜占庭军团。
四千阿拉伯骑兵下埃及,船桅之战阿拉伯新成立的海军两万打垮了拜占庭海军五万,划桨手五万,连拜占庭皇帝都被打得落荒而逃,自此以后阿拉伯大军长驱直入,拜占庭几乎没有反击之力。
穆阿维叶太有信心啃下君士坦丁堡,
这里是当世基督教五大牧首区第四个以及普世意义上最重要的一个,如今亚历山大里亚,安条克,耶路撒冷牧首区已经在伊斯兰的手里,再拿下君士坦丁堡,掌握了基督世界五分之四牧守区的穆阿维叶威望上绝对会超越任何一个竞争对手,成为伊斯兰世界当之无愧的哈里发。
满是雄心勃勃,五十多岁的穆阿维叶红光满面,长须如同狮鬃那样凛凛飘荡着,猛地拔出大马士革弯刀,对着屹立在身前的雄城拔刀呐喊:“为了把安拉的荣光传遍异教徒国度,杀啊!”
随着穆阿维叶的吼声,数不清挥舞着大马士革弯刀,披着锁子甲的穆斯林战士山洪爆发那样对着身前的城市狂奔了去。
凝望着城下阿拉伯大军甲叶子反射出来耀眼的的光芒,小亚细亚名城安卡拉高耸的城墙上当即又引起了阵阵骚动,不过在各个长官的约束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与历史上的罗马帝国相比,曾经骄傲的罗马短剑,方形大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圆头盔,同样的红色锁子甲,圆形的小盾牌,不过不变的还是公元前罗马军团的纪律还有那打遍地中海的大标枪。
虽然与波斯大战三百年耗尽了拜占庭国力,像阿穆尔所在的小城壮丁都所剩无几,但毕竟立国了数百年,拜占庭也自有他的一番独特之处,和平的两年时间,通过类似于华夏明代卫所制度的军区制,在小亚细亚以及收回来的亚美尼亚军区,拜占庭又聚拢了快十万大军。
毕竟小亚细亚外围的军区拖延了阿拉伯帝国征服脚步,等阿拉伯大军抵达安卡拉城下时候,两万罗马军团已经驻扎进城中,眼看着如同洪流一样穆斯林大军呐喊着冲杀过来,城上罗马将军高举着战剑嘶声竭力的呐喊着:“稳住,稳住!”
中古时期,罗马帝国是没有弓箭手这一职业的,就因为如此,纯重步兵的克拉苏曾经在入侵安息帝国的卡莱战役中被安息名将苏莱曼靠着轻骑兵奔射骚扰打的打败,不到两万人全歼了入侵的四万多罗马军团,据说还有残破的罗马第一军团跑到了中国。
那以后,罗马人对于弓箭远程开始越来越重视,首先是从附庸民族征召弓箭手,然后随着东罗马帝国与东方少数民族弓骑兵越来越多的接战,尤其是波斯,铁甲弓骑也逐渐加入了罗马人的战争队列。
城墙上,首先开火的是弩炮,罗马弩与中国床弩原理截然不同,华夏床弩依靠着几张巨弓所带来超大的弹力,罗马弩则是在两瓣弓臂下方缠绕着成成叠叠动物皮筋提供弹力,通过扳手上弦,与华夏床弩真分不出个高低上下,但在战场上,这东西依旧是杀人利器。
上城五千人左右的军团,配备罗马弩五十,而二十六公斤的打磨石弹被装填上,对准了四百多米远尚且没有散开的穆斯林大军,罗马弩手怒吼着扣动了扳机,呼啸着的石弹奔涌而出,刹那间狂奔而来的穆斯林大军就是一阵人仰马翻。
哪怕骆驼都扛不住着大石头呼啸袭来,或是直接被打破了头轰然倒地,或是被打折了腿,哀鸣的趴在了地上。
五十个石弹却根本打消不了阿拉伯人入侵的狂热,绕过阵死的战友,疏散开的穆斯林战士依旧眼睛血红向前冲击着,一百米,拜占庭军区农兵又举起了复合弓。
对于弓箭,锁子甲倒是有很强的抵消能力,宽大的箭头因为力量不够,经常被卡在锁子甲环圈之间的活扣里,没伤亡多少人,穆斯林大军就逼近了城下,不过这最后二十米,阿拉伯人却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
“标枪,投!”
相比于古罗马时期标枪兵的辉煌,重弓骑兵逐渐取代了这罗马又一个标志,野战几乎已经看不到标枪的身影,不过守城战上,这种辉煌的重型投掷武器依旧能带来良好的杀伤,二十米范围内,两公斤左右的轻标枪倾斜着从城墙上贯下,锁甲根本抵挡不了这东西的穿透,两米长的标枪当即撂倒了攻城阿拉伯人数百人。
不过,长长的云梯还是依靠在了城墙上,呐喊中,狂热的伊斯兰教徒轮着锋利刀枪攀爬上拜占庭高耸的城墙,围绕着云梯与城楼,更加血腥的肉搏战开始了。
“杀,杀光异教徒!”挥舞着大马士革弯刀,红着眼睛的穆斯林战士狂吼着对守城军扑了过来,在他呐喊的同时,后面的基督教牧师也是嘶声竭力的的鼓舞着。
“杀啊,为了上帝而战!”
同样被鼓舞的眼睛血红,拜占庭步兵也是挥舞着欧洲手半剑疯狂的袭来,不过一个交锋之后,乓的一声脆响,拜占庭剑被砍了个豁,锋利的穆罕默德纹刀锋顺着豁口毒蛇一样滑了过去。
噗嗤,刀锋入肉,再用力一拔,高壮的拜占庭步兵双目无神愕然的跪在了地上。
交锋仅仅一个瞬间,扎死了拜占庭步兵,阿拉伯战士又毫不停留怒吼着扑向了下一个,这一幕却被安卡拉守将,将军麦兹乔斯眼中。
血腥的城墙攻防战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以穆斯林大军精疲力竭退却而告终,连伤口都没包裹一下,麦兹乔斯直接急急匆匆的下了城,片刻后,包围安卡拉后城的阿拉伯骆驼轻骑面前,忽然五百多拜占庭重骑兵呼啸的冲了出去,复合弓加上苹果木骑枪轻易在不多的骆驼兵中撕开一道口子,旋即十多骑轻骑脱离了重骑保护,狂奔着向西方跑去。
“报~”
君士坦丁堡大皇宫中,穿着紫袍的皇帝君士坦斯尚且在与元老们争论,冷不丁凄厉的喊声在大皇宫元老院猛地响起。
“安卡拉告急,阿拉伯人装备精良,野蛮善战,我军恐怕坚守不了多长时间,将军麦兹乔斯派属下前来,请皇帝陛下速发救兵。”
咣啷~君士坦斯手中沉重的黄金权杖掉在了地上,一旁共治皇帝君士坦丁四世裹在铠甲里的身子也是下意识缩了一下,红袍的元老们更是脸色大变。
“陛下,小亚细亚已经是罗马最后的粮仓与兵员,请快点发兵支援吧!”
“阿拉伯邪教锐不可当,帝国兵源已经枯竭,怎么抵挡?陛下,咱们的故乡在罗马,还是迁都回意大利吧!!!”
第583章 .迁都,拯救大兵安娜?
“陛下,北非的阿非加利总督府发来告急,沿沙漠阿拉伯蛮族征服了沿途的柏柏儿人,坐拥数万人马正在围攻西尼加蓝,阿非加利总督府告急。”
坏消息这些天一个接着一个传到君士坦丁堡,尤其是北非告急,真让皇帝君士坦斯慌了,迦太基总督区不光是帝国救命的的粮食产地,更是他希拉克略王朝的起源地,君士坦斯的爷爷希拉克略一世就是迦太基总督之子,依靠北非的军力这才在五年混乱末期击败了篡位的皇帝福卡斯,登上帝位。
现在老巢不保了!
可惜,君士坦丁堡的元老院中,一群披着红袍,脑满肠肥的元老们还在纠结着仿佛嚼不烂的狗皮膏药问题。
“陛下,如果迁都罗马,以君士坦丁堡雄城作为边关抵抗,尚且还能保全我罗马帝国的江山社稷,如果帝国国度还停留在君士坦丁堡,一旦这里被阿拉伯人攻破,咱们罗马就像西罗马帝国一样亡国了啊!”
肥胖的肚子都突出来老大,撑得古罗马元老红袍如同粽子皮一样的列昂提元老努力的挤着他那小眼睛摆出一副痛心疾首样子,听着他的呐喊发言,主战派又是好多人一阵嘘声。
“列昂提,你还知道西罗马帝国灭亡了,罗马已经残破了,城墙根本不能防御,那周围还全都是蛮族,怎么还能承担一国之都,列昂提,别忘了罗马的那些贱民已经全都被罗马主教府,,罗马教皇所迷惑了,我看你是诚心要我们罗马亡国!把权力交到罗马教皇手里。”真是一个极端,瘦的跟干儿一般,也是红袍元老,另一个康斯坦丁正气凛然的训斥道。
不过不少元老脸上却露出了不屑,别看他瘦,康斯坦丁可是君士坦丁堡有名的大地主,在城内他还有葡萄酒作坊,甚至大妓院,产业可大得很,他祖上是随着君士坦丁一世迁徙于此的军官,怎么舍得离开君士坦丁堡的财富?
但康斯坦丁说的真的确有理,历次蛮族入侵中,哥特人,汪达尔人,法兰克人,诺曼人维京人打击下,曾经富庶的高卢行省,西班牙行省等早就被蛮族占据,虽然意大利行省被查士丁尼一世收回,那里也残破的不成样子,古罗马引以外傲的城市早已经化为一片废墟,把持着帝国富庶的东部疆域,拜占庭帝国以往也没有心思修缮那里。
哪里还是基督教自行发展的中心,不论民情还是物产环境都比君士坦丁堡差太多,至少一半元老还是不愿意去那破地方的。
眼看着自己获得一片应和声,就连主张迁都派都是一片低头深思,康斯坦丁禁不住满眼的得意洋洋,不料没等他得意多久,一直呆滞的看着浑身盐霜,拼了命从北非赶过来信使红肿眼睛发呆的皇帝君士坦斯却如同醒过来一般,突然蹦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猛地一拍扶手,头一次软弱的君士坦斯像个爷们一样,花白的头发激昂颤抖着嚷道:“迁都回罗马,明日本奥古斯都就会乘船离开君士坦丁堡,想留下送死的自己留下,没人管你们。”
说完,君士坦斯在五百多个元老愕然的注视下,挥着皇帝紫袍衣袖居然施施然的向外走了去。
没等他走出皇宫,冷不丁大门又是忽然被推开,一个脏兮兮,浑身血淋淋散发着腥臭味,踉跄的彪形大汉猛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殿中央,凄惨的大哭了起来:“安卡拉丢了!”
这下,不论主战派还是主和派,所有元老脸色都变得煞白,君士坦斯更是踉跄的退后了一步。
两年备战时间,拜占庭勉强把军区制恢复起来,没想到小亚细亚的屏障却丢得这么快,仅仅半个月,小亚细亚中部重镇,总督府所在地安卡拉就丢了,从那里到博斯普鲁士海峡地形可平整的很,仅剩下沿海以佛所,帕加马等少数几个城市可以防御,可以说用不了多久,阿拉伯大军就会再一次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
“将军麦兹乔斯,集合你的队伍,用不了多久,罗马人就会远离这些沙漠异教徒的刀光剑影,死亡威胁。”沉重的拍了拍浑身是血的罗马将军肩膀,语气满是沉重与怜悯,说完后君士坦斯却更不加停留大步而出,其余元老同样禁不住满是复杂,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一个又一个走出元老院。
原地只留下尚且没明白过来的将军麦兹乔斯,还在迷茫的对着诸多元老摊着手大声询问着:“陛下应允了,援兵呢?从哪里征调援兵?从马其顿征调雇佣兵?从大希腊雇佣蛮族?征召城市自由民?你们快议啊?”
凄厉的疑问中,越来越多的元老却是离开座位,走出了皇宫,直到于心不忍的共治皇帝,君士坦斯的儿子君士坦丁四世满是惭愧,艰难的走到麦兹乔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把刚刚皇帝决定迁都的事情叙述一遍后,撕心裂肺的哭声这才在宫廷中响起,传出去很远很远。
虽然混乱,连年内临时打造的一百多条地中海船还是停靠在金角湾附近的港口,数以万计的宫廷侍从,元老奴仆不断将财富搬运上船,从安卡拉撤出,数千拜占庭重骑兵也是神情低落的整理着行装。
罗马帝国军队一向以服从命令著称,虽然万般不愿意,这些罗马帝国士兵还是要跟随皇帝西迁去罗马。
另一头,匆匆抱扎好伤口的将军麦兹乔斯则是望着金碧辉煌的圣索非亚大教堂,恢宏的拜占庭大皇宫,还有拜占庭人引以为傲的大竞技场,丝丝怨毒不断在这位灰棕色头发,棕色眼睛,留着大胡子的罗马将军眼中闪烁。
鉴于拜占庭帝国所面对的艰难战争,周围饿狼一般的敌人,希拉克略一世在登基后做了深刻改革,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军队军区化的改革,很类似与明代卫所制,在边疆地区将土地赐予士兵家族,整个行政体系用军事体系所取代,将军替代市长省长成为地区最高长官,利用士兵对土地的忠诚激励士气,保卫疆域。
麦兹乔斯就是小亚细亚奥普希金军区的将军。
的确,军区制的建立,哪怕上一次阿拉伯人打到君士坦丁堡附近的博斯普鲁士海峡,被打散的军区军队依旧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家园游击奋战着,这一次也是,军区各家壮丁士兵集合成军团,在安卡拉与占据数量优势的阿拉伯大军鏖战了十多天,过半军人战死,家乡土地被阿拉伯人蹂躏,带着期盼麦兹乔斯赶到了君士坦丁堡,得到的却是迁都这一命令。
曾经皇帝命令他们誓死效忠保卫的,如今却又是皇帝亲口抛弃,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背叛,酒越喝越沉闷,眼睛越喝越红,不知不觉中,麦兹乔斯的手摸向了一旁罗马战剑。
嘶嘶的金属摩擦声中,闪着寒光的罗马将军长剑缓缓被拔出了一半,不过没等它完全出鞘,一只手握住他又是将剑塞了回去。
“凯撒!”
看到君士坦丁四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麦兹乔斯酒当即就吓醒了,头上冷汗滚滚,赶忙弯腰行礼,这位年轻的共治皇帝却似乎没法感觉到麦兹乔斯刚刚浓郁的杀气一样,和煦的笑了笑。
“奥古斯都命令将军带领军队加入皇家近卫军序列登船,保护他去大希腊。”
“如您所愿。”沮丧的站起身,挎着剑麦兹乔斯转身就要走下酒馆,不过在他背后,君士坦丁四世忽然压低了声音。
“将军可有信得过的属下?我妹妹安娜那儿或许有办法帮助将军,军区。”
异色一闪而逝,麦兹乔斯惊愕的回过头,君士坦丁四世年轻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也不希望丢下祖先留下的大好江山啊!”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临近中午,一贯在君士坦丁堡争端不休的绿党与蓝党都难得的憋在了家里,随着皇帝带领大批元老撤离,整个君士坦丁堡都死气沉沉的,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弥漫其中。
满是惆怅,君士坦丁四世也是站在船头,看着圣索非亚大教堂,拜占庭大皇宫,还有令他骄傲的狄奥多西城墙一点点远离视线中,最后消失在了地中海弥漫的水雾内。
麦兹乔斯刚刚喝完闷酒,就距离圣索非亚大教堂大教堂不远的一处旅馆中,另一个人也在喝着闷酒,与周围棕色头发或者金色头发,栗色眼睛的希腊人罗马人不同,这人却是一身长袍深衣儒服,头顶戴着高高的博冠。
闽国礼部郎中,出使拜占庭使团正使杨芎。
在这儿呆了一年多了,君士坦丁堡大街小巷几乎都跑遍了,杨芎回国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正主安娜公主还在金角湾那儿的加拉太堡被囚禁着,钱倒是够花,不过令拜占庭称臣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了,除了花钱给安娜疏通关系外,杨芎什么事都做不了,仅仅能空耗光阴,尤其是今天拜占庭皇帝居然跑路了,让他更觉得希望全无。
甚至杨芎都觉得,闽王是不是把他遗忘了?
“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朝有酒今朝醉,好诗啊好诗!”一肚子苦闷,喝着拜占庭低度葡萄酒,杨芎都能喝迷糊了,就在杨芎都喝的对影成三人了的时候,冷不丁眼中一个黑袍人出现在面前。
“大人是不是想拯救安娜公主呢?”
“胡,胡说,我家殿下要拜占庭称臣的。”哆嗦着晃动手指,咕咚一下,杨芎居然一个跟头醉倒在地上了,脑袋磕在了椅子上撞起一个大包都没觉得,倒是看得黑袍人一肚子郁闷,不得不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动作间,裹得严严实实的黑斗篷冷不丁裂开条缝。
罗马军官坚固华丽的盔甲与长剑露出一丝光芒……
第584章 .封爵,君士坦丁堡的来信
中亚,阿拉伯帝国与拜占庭打的风云跌宕时候,恒河畔的闽国京师却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平静。
与长安天不亮就上朝不同,闽国是一直到八九点钟日上三竿这才举行朝会,早上让大臣们与闽王都睡个早觉,这一点曾经让勤政爱民的老儒批判了好久,不过后来大部分官员保持沉默下,还是保持了下来。
大早上一蹬腿儿就能离开热被窝,可真不是那么容易干出来的,尤其是闽国对官员还挺照顾,各地来为官的,没住处的都修了舒适的官员集体宿舍,照比在长安同僚们,甚至宰相睡破庙可是舒服太多了。
不过今天,不论文臣武将,好几百人都早早等候在了闽王宫前等候入宫,一个个跟吃了炫迈一样,欢实来回踱步,不断询问着宫门口禁卫什么时候上朝,问的十来个禁卫也是哭笑不得。
不容得他们不兴奋,关中事了之后,不知道谁发起,一股呼吁闽王称帝的风气突然在闽国上下挂起。
也的确,如今闽国方圆数百万平方公里,论地盘不比大唐小了,所辖人口一千五百万到一千七百万,如今更是占据了天竺全境,彻底征服了一个外国文明,幅员辽阔,国富兵强,五胡十六国时期一个巴掌大小国蛮君都敢称帝,靠着自己赫赫武功开疆拓土打下如此大的国度,更是能号令住长安唐皇,闽王没资格称帝谁有资格称帝?
可惜,李捷不想称帝。
权利之巅,谁不艳慕,就算李捷是后世来的穿越者,能当上皇帝,称霸一方,青史留名,他也不能免俗,问题是现在还不是称帝的时候,他可知道自己身旁伊斯兰帝国有多么侵略如火,再远处的欧洲也不是省油的等,几百年后数次十字军东征连欧洲自己的史学家都认定为浩劫,恒河平原从来都是块流着蜂蜜的大蛋糕,李捷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带领走到这里的华夏文明几个世纪后在其余蛮族刀剑屠戮下烟消云散。
华夏民族的特性李捷太了解了,太聪明!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太容易内斗了,目前受制于大唐王朝下,内外皆有挑战,李捷还能把闽国上下凝成一股劲,如果这时候称帝,得到满足后这帮家伙内斗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
不过臣僚上进的热情也不是那么好打消的,为此李捷不得不头疼的想出个折衷方案。
封爵!
虽然闽王没有称帝,满足大家与中原平起平坐的愿望,不过有爵位赐下,倒也是实惠,尤其是征战了这么久的武将与千里追随到闽国的文臣们,总是时时刻刻担忧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功业如同井中月,水中花那样转瞬即逝。
一旦封爵了,就好比进了保险柜一般,就算子孙不争气,也能富贵个三四代,有了爵位,也可以中原那些大家族亲戚们扬眉吐气了,所以一得到封爵的消息,就算平时道貌岸然的宰相们这会儿都有些坐不住了,每个人都在心里计算着自己都打过哪些战争,指挥过什么,大约能封什么爵位。
“哎呀,快点,磨蹭什么?”
就在百官心头忐忑的时候,娇嫩的呼声冷不丁在宫门一角响起,在房遗爱无奈的眼神中,高阳这丫头扯着他衣领使劲儿往一旁角门中拽,眼看着周围同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房遗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会儿谁都想知道自己受封什么爵位,就算没有自己的份儿看看别人也知道个努力标准,将来好争取,这么光明正大走后门,这么做以后还有朋友吗?
可惜,妻命不可违,在房遗爱郁闷兼歉意的目光中,他还是被高阳拽进了宫里,眼看着周围官员将领嫉妒的目光,和房遗爱混的比较好秦怀阳苏烈几个则是在一旁呲牙咧嘴嬉笑不已。
“哎,有这么个媳妇,老房估计这辈子翻身不了了。”满是幸灾乐祸,三十好几还是光棍一条的苏烈好友裴行俭乐不可支的说笑着,可声音中总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这小子是苏烈好友,贞观二十三年时候作为苏定方左营都尉一块迷迷糊糊进了闽国,这一次征讨南天竺从苏烈的右卫立下战功,他也心急自己到底能不能拿到闽国封爵。
“嘿,老裴你是嫉妒吧,能娶了闽王最宠爱的妹子,少奋斗多少年,就说德干,好几个大煤矿铁矿都被高阳公主一张小嘴哄的闽王承包到手,这些财富,够你小子在第三街喝几辈子酒的了。”太了解自己属下性子,苏定方也是故意说笑着刺激他,果然,摸了摸瘪瘪的口袋,裴行俭又是灰溜溜的低下了脑袋。
“那也不应该因公废私,诸卿都在宫门外等候,这种情况下房兄应遵守为臣本分,共同等候殿下召见,岂能一味的纵容妻子?”满身正气,秦怀阳则是颇有些不平的说道,不过这功夫,还是刚刚高阳公主进的角门,他家的******李雪雁也是探出了梳的整齐的潘云髻脑袋,招手喊道:“郎君,快点过来,闽王召见!”
这下,秦怀阳尴尬的老脸通红,却不是不去也不是,苏烈几个则是差不点笑岔了气,好一会,还是苏定方推着秦怀阳的肩膀向前说道:“好了,秦兄,是殿下召见,不违背你的为臣之道,去吧。”
“那,那为兄就去了啊,几位兄弟回见。”
纠结的迈步都不稳了,秦怀阳堂堂一个左卫将军扭捏的像娘们一样进了角门,引得裴行俭一众又是捧腹哈哈大笑个不停。
或是满怀期盼,或是哈哈大笑,数百个闽国群臣也构成了一幅小的人生百态,夹杂在其中一角,却有着一位格格不入的人物,披着玄黑色的武将朝服,靠在宫墙上抱着胳膊,略微低下头,一双眸子却如同喜马拉雅山刮过寒风那样,冷冷的注视着人生百态的群臣们。
不过古怪的是,明明是唐人武将,偏偏包了个阿拉伯人一样的白色头巾,而且年轻的脸颊上还留出了一大片胡须。
这功夫,闽王宫宫墙正门承天门忽然打开了半扇,上朝太监斯婆罗提陀领着几个禁卫出了门,一下子,等的焦急的群臣忽地一下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询问了起来。
“公公,朝会提前召开吗?”
“闽王可有旨意?吾等可提前入朝?”
“闽王有令,今日朝会延迟半个时辰。”
斯婆罗提陀的汉语已经说的愈发标准,甚至那股关中味都带出了不少,可惜这时候群臣也没有心思感慨故乡味道了,一个个惊诧的疑问道:“为何要推迟啊?”
“杂家替你们问问闽王?”
这话可诛心,李捷是主公,他要推迟朝会还需要向群臣解释嘛?斯婆罗提陀一句话,一群四五品的大臣们纷纷散逸了开。
左右打量了一下,斯婆罗提陀又是长长的高声喊了起来:“中护军侯杰大人在不在?殿下诏令,宣汝速速进宫见驾。”
靠在墙角一直冷漠的身影这才站起身,在诸臣惊奇的注视下,施施然的走向了宫门。
眼看着侯杰晃晃荡荡向宫廷走去,后面的闽国群臣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嘈杂的议论起来。
“这不是中郎将侯杰嘛?他不是因为嚣张跋扈失宠了被贬到旁遮普边军了嘛?他怎么回来了?”
“是啊,看他那个样,好像还信上了西面大食国什么姨死烂邪教了,不知道殿下最厌恶这类邪教嘛?”
“看样子侯杰是仗着侯王妃受宠回来找死了,想当初他父亲侯君集……”
“仉兄慎言啊!”
各种议论中,侯杰却似乎连听都没听到一般,依旧我行我素直愣愣进了宫,跟着斯婆罗提陀向闽王殿走去。
还是正堂后面的左殿,李捷的办公场所,令人好笑的是刚刚找关系进去率先打听爵位秦怀阳夫妇,高阳公主俩如今正尴尬的等候在门口,半天都没进去,反倒是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禁军将士,甚至一些府兵,卫兵将士三三两两不断被召集进来。
轻蔑的笑了笑,侯杰也是毫不在意进了去。
“找我回了有什么事?如果是封爵的话就不必了,我没兴趣。”
书房中,李捷正在紧锁眉头的低头研究这什么,桌前已经跪伏了十多人,凤阁令武媚娘,王玄策也在一旁跟着参赞些什么,进了门,侯杰却是毫不在乎大大咧咧的一嗓子过去,听得武媚娘王玄策全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李捷则是满面苦笑摆了摆手。
“你小子,就不能正经点,原本是要给你封爵的,不过现在爵位没有了,还有苦差事派给你,敢接吗?”
包裹着白头巾的脑袋晃了晃,侯杰这才单膝跪伏了下去,拱了拱拳头,又是与武媚娘两个交换了下眼神,李捷伸手把刚刚自己看的那封信函丢了过去。
“看看吧,君士坦丁堡杨穹来信,你能不能接下?”
很随意的捡起脚边包裹着黑色封函信笺,看了一遍之后侯杰却又再一次满是桀骜抬起了头:“你要我去救你的小情人?”
第585章 .人手
“侯杰你太放肆了!你面前是闽王,闽国的君主!”
再也忍耐不了,武媚娘暴怒的站起身来,指着侯杰喝骂道,可惜,这小子包裹在白色大头巾下满是胡子的脑袋不在意点了点:“这我知道啊,所以他要求我千里迢迢去君士坦丁堡救他的小情人,我去啊。”
桀骜不驯的态度真气的武媚娘浑身发抖,不过李捷却再次苦笑着抓住她即将叫宫廷禁卫的小手把他按了回去,然后才无奈的看了回来。
“事情没那么简单,杨芎来信,拜占庭皇帝的儿子,共治皇帝君士坦丁四世还有奥普希金军区将军麦兹乔斯不满皇帝逃跑迁都的命令,希望救出安娜来履行与闽国盟约,将安娜嫁给孤来换取闽国出兵缓解阿拉伯帝国在小亚细亚攻势。”
“不过,我们闽国什么时候干过亏本买卖?上一次安娜小丫头靠着一张嘴就骗的本王不得不吐露出最珍贵的情报,给她拜占庭争取了两年和平备战时间,可闽国连个进贡的毛都没看见,如今,这股力量也该拿出来消耗一下了,侯杰,孤不光需要你把安娜从加拉太堡救出来,孤还需要你把她推上皇位,领导拜占庭人与阿拉伯殊死抵抗,为闽国出兵阿拉伯创造机会。”
从御座上站起来,按着桌子向前探着甚至,李捷盯着侯杰的眼睛一句一顿问道:“现在,你还有信心做到吗?”
这一次,狂傲的侯家小子终于迟疑了一下,这才反问道:“能给我多少人?”
“孤只能给你一百人,不是不能多给,如今阿拉伯帝国战火纷飞,给你多了你也带不过去,为了掩护你的身份,孤给你一支商队,财富任调配,闽国在拜占庭的势力也归你支配。”
“拿我的死神夜行队?”
“我亲爱的小舅子,你总该不会想带一队黑人出现在君士坦丁堡吧?”
李捷玩笑般的口吻听得侯杰也是禁不住哑然,顿了顿才点了点头答应道:“人要我自己挑。”
“可以,各军佼佼者孤已经召集了十来人。”爽快的答应下来,李捷又是自得的对周围一挥衣袖,炫耀的说道,可惜看了看跪伏在御前的十来个精锐将士,侯杰却是摇了摇头。
“他们都不行。”
“额……”
隆隆的鼓声中,闽王庭的禁卫以及此时番上京师十六位的精锐小队全被聚拢在了闽王宫紫宸殿的殿前大操场上,足足五千多人,精神矍所,战意冲天,一眼望去就不是普通军队可以比拟。
“放!”
军官的号令下,百多个草把子迅速被整齐放好,旋即禁军军士整齐撤去。
“射!”
又是一声号令,百多锐士持弓于前,刹那间靶子上就满是箭雨,几轮过后,草把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箭矢,几乎个个中红心。
“杀!!!”隆隆的马蹄声中,数十个骑士飞身而过,沿途的稻草人各个头颅飞溅。
”喝!!!“
数十个力士的大嚷中,几百斤重的大石被抛飞出去五丈多远。
检阅着自己最精锐的部队,李捷面上也满是傲然与得色,可惜看了一圈,侯杰这小子还是摇了摇大头巾:“一个也不行。”
李捷差点再次吐血了,悲催的一摊手问道:“那你要什么样人?”
没有回答,侯杰忽然眼疾手快摸向了身边侍卫的横刀,雪亮的刀锋居然照着李捷凌厉砍来,旋即在他身后砰的一声猛然炸响,横刀旋即飞了出去。
“逆贼尔敢?”惊呆了的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数十把刀出鞘搁在了侯杰脖子上,不过回过头的侯杰却如同丢了魂儿一般,怔怔的望着身后端着火铳戴着银面具的瘦小身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指了指那人说道:“就要他!”
“卑下李缺拜见中郎将。”丢下火铳,银面小将翻身单膝跪伏,不易察觉的眼中流露出复杂与担忧,李捷无奈的摆了摆手喝退了禁卫。
“这个人……,好吧,给你,剩下的人怎么办?”
“给我一笔钱,人我自己选吧,还有,给我的商队也不要了,兵慌马乱,我不可能带一百个黑人到君士坦丁堡,也不可能带一百个丝绸箱子去君士坦丁堡。”回过头去,侯杰随口答道。
半个时辰过后,被推迟了的闽国大朝会终于如期举行,等候封爵消息以及各种个猜测煎熬下的群臣们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闽王。
“臣等叩见闽王千岁。”宽敞明亮的朝堂中央,数百臣僚整齐的拜倒在地,红袍,紫袍,扑倒了一大片,山呼过后,李捷也不负众望,开朝就宣布了群臣最关心的大事。
“进来我朝平定南天竺蛮夷,臣工们在孤不在的时候尽忠职守,颇具功勋,故此,孤慎重决定,当消防长安,封群臣爵位,这次一,孤打算封县侯十名,县伯五十二,县子一百零七,县男……”
阴阳顿挫的声音在群臣期盼下响彻了闽王殿,这个时候,一身古怪的中护军侯杰却已经带着他第一个属下银面小将李缺出了宫,仅仅两骑行走在京师的大街上。
“中护军大人,不去看看你姐姐吗?”清脆的声音从沉闷的银面具下传了过来,打马走在前面的侯杰却是扭头回了过来,盯着李缺面具仅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问道:“你怎么对我了解的这么深?”
“大人威震边关,百骑慑服康国,单枪匹马招降数十个部落来归,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大人的事迹,末将也研究过。”瞳孔连跳动一下都没有,李缺淡定的说着,又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侯杰这才扭回过头,却是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
“你的眼睛很好看,要是绿色的就好了。”
一双黑色的瞳孔还是如常,走在身后的李缺却浑身巨震了一下,这功夫,侯杰扬起马鞭催着战马却是跑了起来,奔腾的战马一下子吓得路上行人纷纷向两边躲去,携带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大人,去那里啊?”惊了一下,李缺也赶忙催马赶了过去,大声的催问道。
“没什么,去找一个朋友,找到他以后,咱们就离开京师,去给闽王爷卖命去。”丝毫不停马速,一路上催着快马横行在人群中,眼看着京师百姓纷纷咒骂着躲开,侯杰回答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丝丝快乐感。
他,真的变了很多!默想着,李缺也是加快了马速一路追上,半步不差。
要说京师何处最繁华,莫过于神仙坊的第三街,虽然京师烟花之地娱乐场所不少,但像这里这么火爆繁华的还真没有,一方面,第三街几家风月教主身价敦实,这里的佳丽从扬州瘦马到北非黑美人应有尽有,而且这儿的靠山很硬,最大几家还是当朝闽王妃兄弟所开设。
二来,这儿寻欢作乐的人群档次也高,可不是有钱就能来的,没个一定地位来了也是吃瘪,大唐与闽国并不禁止官员寻欢作乐,在第三街中,没事儿遇到个旁遮普王公,四五品高官抑或天竺身价上亿的大海商是轻而易举,泛舟在心挖通的第三街秦淮湖上,喝着西域的葡萄酿谈生意,已经成了京师流行。
沟通了恒河,由水门流入城内汇聚而起的秦淮湖上,一艘颇为大的画舫上,大风月教主,身宽体胖的当朝国舅武元庆正在呼呼地睡的舒服,昨日陪同几乎扬州大商喝了半夜,到现在他还没醒过酒来,就在武元庆睡的迷迷糊糊时候,冷不防外面传来阵阵喧哗,朦胧中,武元庆,满是不悦嘀咕出来。
“老爷不是说了吗?万事推到下午,天塌了也别叫我,反正封爵又没我的事儿。”
“老子那小气鬼妹妹才哦不不会给我衔头呢。”酸溜溜的翻了个身,嘀咕着,武元庆又要继续睡过去,冷不防忽然船舱们咣的一声碎成几瓣,旋即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杀猪一般嗷一声武元庆就蹦了起来。
“那个混蛋胆敢在老爷头上动土,咦,小猴子,你怎么舍得从边关回来了?”
大大咧咧丢了盆进来的,不是侯杰还是那个,跟在他后头,李缺却是捂着银面具上一双眼睛,一路所见还真让她这个深宫出来的受不了。
“少废话,你不让老子想办法给你弄个公主吗?这会有门路了,快点穿上衣服,跟老子走。”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着,较比在深宫中面对李捷,侯杰这会儿终于有了一些热络,他也没说谎,闽王还真是命令他“弄公主”。
可惜,迷迷糊糊的武元庆不知道,还是哈欠连天的趁了个懒腰,武元庆不情愿的把他袒露出来肥嘟嘟胸脯套进唐裳中,尚且不愿意的嘟囔着:“有事儿下午说不行吗?”
“你可是要公主当你这青楼的台柱子,那儿那么多下午,赶紧跟老子走!”没给武元庆多少思考的时间,拖着没传完衣服的武元庆,侯杰转身又风风火火向外走去,一路跟在后面,李缺面具后面凝滞的眼睛中都满是疑窦,不是去拜占庭拼命,营救安娜公主吗?带这个胖子有什么用。
反正全都是疑窦中,带着糊里糊涂被拖下水的武元庆被塞进马车,带上侯杰来时候的十来骑旁遮普军骑兵,一路上狂奔向了西方……
第586章 .新函谷
李捷如此容忍侯杰,一方面是因为侯杰与他有亲,李玉儿的事,他对侯杰还有愧,另一方面,两年时间,身处呼罗珊的侯杰,的确是非常出色。
在与阿拉伯帝国的交易中,阿拉伯帝国将尚且未征服的波斯帝国发源地呼罗珊割让给了闽国,自此,闽国的国土从旁遮普喜马拉雅山余脉又向前挺进了数百里,深入了西亚。
不过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大部分地区处于兴都库什山脉余脉丘陵中,东北直达帕米尔高原的阿姆河,南面是西斯坦沙漠,西南方向还是广阔的卡维尔盐漠。
而且阿拉伯帝国可没有那么好心,给的呼罗珊也是不全的,靠近里海,咸海一带富饶的农耕区完全都在阿拉伯帝国控制下,给闽国的几乎都是最贫困,最干旱的地区。
真正的不毛之地。
幸好闽国需要的是波斯帝国的人,而不是土地,以此为通道,快三百万波斯人被引入天竺,冲淡了天竺人,而追随婆罗门叛乱,或者旁遮普不肯臣服融入闽国的邦国臣民百万人口又被闽国驱赶到了这里。
这时候小半个旁遮普对于闽国来说真成了个鸡肋,造船业发达,闽国完全可以走霍尔木兹海峡,波斯湾,阿拉伯海进行贸易,摒弃路路,可这儿的确是出入西亚的走廊,一旦闽国兵进波斯,还是必要的连接点,扔了可惜,食之无味。
干脆,闽国也没有费心费力在充斥不臣服者的地区建立统治,而是完全任由他们自制,由闽国建立羁縻统治,这儿就很类似于大唐的西域了,邦国林立,战火纷飞,为了争夺有限的水源,耕地,草场绿洲,被驱逐者与当地部民组成的小邦国无日无夜的殊死征战着,尤其是围绕着陆路丝绸之路在这里的延伸,争夺的更加凶残。
统治这一片土地,可就考验统治者的手腕了,但就这么枕戈待旦的两年,侯杰却过得甘之如饴,数次仅仅带着几百骑粉碎了针对闽国的联盟,把阿拉伯帝国的黑手打回去,最有名的一次,受阿拉伯人的蛊惑,曾经呼罗珊部族三十多部汇聚图兰扎明,意图摆脱闽国钳制,进攻喜马拉雅山要塞,到北天竺劫掠。
没等这几万人达成协议,侯杰率先令数人潜入图兰扎明,趁夜练着暗杀外加挑拨,挑起了这三十多个部落内战,最后阿拉伯派来的使者反倒死在了这兵荒马乱中,而且图兰扎明的混战刚一结束,一千旁遮普轻骑抓紧时机杀到城下,轻轻松松屠戮了反叛部落的幸存者,事情结束后,据说图兰扎明尸体堆积了两米高,恶臭熏天,数月被抛弃的大呼罗珊部族不敢接近这里。
因为大多数出手都在夜间,每击必中,侯杰硬生生赢得了各黑夜死神的称号。
鉴于他类似洗浴大都督府的经验,统领小股人马,营救拜占庭公主安娜的任务李捷和才交给他。
也是在这个时间内,侯杰居然笃信了伊斯兰教,据说还是侯杰斩杀了阿拉伯使者,从捡到的《古兰经》中忽然顿悟的,不过这事儿没人敢问他。
如今的喜马拉雅关口已经不是摩亨佐达罗古城了,而像喜马拉雅山余脉中延伸了百多里,在山路出口处营建了新的关卡,取名新函谷关。
实际上这儿与关中的函谷关潼关还真是很像,函谷关与潼关之间,有着一百四十里的狭窄山道称为函谷,函谷关位于东方出口,潼关位于西方入口,战国时期,函谷关的威名赫赫,因为关中大秦处于进攻态势,有了函谷关,进可攻退可守,一旦诸侯控制函谷关,反倒堵住了大秦出关道路。
汉以后,函谷关没落,反倒是西方的潼关兴起,就因为潼关距离长安近,好补给,关中需要防御关东的进攻,不再需要函谷关随时出关,于是乎攻防态度的转变,函谷关越来越少的出现在史料上,反倒是潼关越来越多。
到了闽国这儿,正好反了过来,以前成立南联盟,需要用东方的摩亨佐达罗来防御,如今取得了呼罗珊的一部分后,为了保护路上丝绸之路以及随时对阿拉伯帝国的进攻态势,闽国反倒需要把战线推出来,新函谷也是区大秦扫灭六国之雄心。
经历了五天路程,沿着闽国新修建的贯通天竺驰道,侯杰领着李缺还有被骗上贼船的武元庆终于返回了新函谷,这儿,比较京师,又是一个气象。
就算战乱也不影响商业进行,虽然少了许多,但与阿拉伯帝国各教派关系紧密的大商人携带的香料等大宗货物反倒多了些,甚至两国打得火热,依旧有拜占庭商人不远万里而来,照比于京师到处是唐人,唐风习习熏得那些天竺,波斯贵人都迅速唐化,丢下了婆罗门拜火教经典,研习起儒学来,那种精致的文化气息相比,这儿就是粗犷的异域胡风。
数不清的各族商人拉着骆驼驮的商货操着各族难以听懂的语言骂骂咧咧拥挤在城门处,闽国各军中华夏民族都占了多数派,在这里,黑发黑眼反倒成了少数派,倒是棕色头发,满是大胡子的胡人到处都是。
对于沙漠跋涉万里的远方各族来说来说,新函谷即是个天堂,也是个地狱,拿着充沛的货物,一把香料就可以换到温暖的住宿,可口的食物,甘甜的葡萄酒乃至于最妖娆的女人,如果没钱,干渴,饥饿,恐惧同样在等候着你。
靠在城墙根一大群蹲伏在地上,抱着剑插着草签的各族壮丁就是个很好的明证,几个铜钱就可以雇佣到亡命徒为你流尽鲜血,跟随来往的商队成为护卫是这里不少人的生活常态,伤,病,残,弱根本得不到同情,只等在等候中死亡,每天驻扎在这里的闽国旁遮普府兵都能收起一堆尸体丢到城外,生死的界限在这里很模糊。
不过牵着马一路上向席君买的总督府走去,一路上李缺却是点头连连,尽管因为跟随刀疤刘叛乱,旁遮普的雇佣兵在闽国风平很差,不过一队队来回巡逻的希腊裔或者吐火罗裔旁遮普府兵的确彪悍非凡,而且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常年临战下比京师的精锐更多了几分凛然杀气。
难怪侯杰不要李捷的精锐,如果在这里征募精锐,全是异族胡人的队伍更好鱼目混珠通过偌大的西亚,走过小亚西亚,抵达君士坦丁堡。
当然,如果没有旁边这家伙的话,那就更好了,李缺是颇有些郁闷的看着一路上唉声叹气,满脑门油汗的武元庆,从离开京师开始这家伙就没有一句好话,李缺是真纳闷侯杰干嘛要拖着这么个死胖子来。
“你们先在这里等候,本将先去找席将军缴令,谁知道闽王突然下派这个苦差事。”都督府前,也是一肚子怨气嘟囔着,侯杰说完就自顾自进去了,倒是两旁的军士明显认识侯杰这个煞星,赶忙都鞠躬拜见。
站姿很飒爽标准,李缺很自然的盯着赤道附近大太阳等候在那里,倒是脑门上的汗水都快如同下雨了,武元庆跟个太阳下的蚂蟥一样,来回不停的转悠转悠,不到两分钟,又扯着李缺絮叨起来。
“我说姑娘,脸上扣个大锅盖,你不热啊?”
眼睛瞄了武元庆这胖子一眼,李缺干脆把眼睛看向一旁不再理会他,碰了个软钉子,武元庆倒也不在意,厚着脸皮嘻嘻哈哈的依旧接着絮叨着。
“哈哈,姑娘你一定是长得丑吧,这本老爷可太有经验了,老子手下的姑娘,脸上起了一点痘痘都要用手帕遮起来,生怕那些恩主看到,这就叫什么来着,女为悦己者容,哈哈哈哈。”
武元庆说的开心,李缺却听得更翻白眼了,干脆一直看着前方当没看到,不过笑了半天,武元庆神情忽然低落了下来。
“哎,以前我也有个像你这么正点的朋友,一样倔强,一样跟木头似的,多数时候都绷着冰块脸,只有混熟了才能对你来点笑模样,不过上次,婆罗门蛮子闹乱时候,她,她,哎~”
李缺站得笔直的娇躯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算了,这时候说那些不愉快的干什么,哥几个喝一杯去,我请客,如何?”甩了甩脑袋,武元庆再一次变得愉悦起来,昂扬的比划起手来,听着他的话,周围十来个跟着侯杰的旁遮普军士全都意动起来,可却迟疑的看向了李缺。
她可是闽王府出来的高级将官,这些地方军都是有种自卑的敬畏感,眼看着李缺银面具真真切切的冰块脸,想通关系武元庆也禁不住蔫儿了下去,却不想一贯不近人情的李缺这一次居然点了点头。
“既然武老板破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尽管在边关,酒楼也显得简陋,其中的食品居然不次于京师,就连赫赫有名的闽国脆皮烤鸭都有,还有上等葡萄酿,这些东西以旁遮普官兵的俸禄可吃不起,难得一见的美食,弄的一堆大兵也顾不得什么军容军纪,上去就用手抓,塞得自己满嘴流油。
喝着甘甜的上等西域红葡萄酿,李缺也是禁不住侧目,这儿的东西比京师都要贵上几分,武元庆点了一大桌子,眼皮都每眨一下,侯杰把他诳来,不会是为了带个大钱袋吧。
殊不知武元庆看着她也挺郁闷的,李缺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这两天吃饭也是自己单独一边,这一次武元庆还想等她把面具摘了一窥全貌呢,却不想李缺面具精巧的还带个机关,轻轻一拉,就把小嘴儿部分折叠上去了,还是没看到。
在武元庆热火朝天的吹牛逼中,十来个人一顿饭吃的倒是挺热络,就连冷冰冰的李缺也是扭头过来,直到快吃完了,侯杰这才顶着个白头巾晃荡着从都督府回来,到底正事要紧,一直一言不发的李缺待侯杰一回来,就随先站起来,急切的问道:“如何?咱们什么时候在旁遮普精锐中选取精锐干员?”
不料侯杰看她朱红的嘴唇一眼后随手拿起酒杯倒了一杯葡萄酿饮了下去,旋即对着周围尚且啃着鸭骨头的十来个麾下们摆了摆手:“”一会吃完你们就回营,本将不在时候你们暂且归蘅芜中郎将调遣。”
出了边关酒馆悦来客栈,侯杰一行居然又就剩下了三个人。
第587章 .不靠谱的尖兵小队
“侯大人,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去选取干员,要知道这一次殿下可是对大人即以厚望。”
出了酒馆,侯杰就跟平时闲逛溜街一样东瞅瞅西看看,似乎一点儿也没把李捷吩咐下来的差事放在心上,跟着走了半个时辰,李缺终于忍不住快走两步到了侯杰身前问道,语气中还带了丝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别看这一次李捷交代得简单,动用人员也不过百来人,其重要性却不下于动用数万人的大行动,一旦拥立安娜公主登上拜占庭皇位,裹挟着她,就相当于上百万平方公里,数百万人口十多万大军间接进入闽国掌控中。
以拜占庭作为战争主体,在后面发动进攻,闽国进可攻退可守,一旦击灭了阿拉伯帝国,对于远在西方的拜占庭帝国,政治上闽国更是大有优势,说不定接机吞并了拜占庭也不是不可能。
偌大的国家大事,可全都看她与侯杰的,可侯杰如今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李缺怎么不火上心头。
可惜,面对李缺的质问,侯杰还是那么漫不经心摊了摊手:“这次总指挥是我,闽王之所以选我就是因为我这儿比你们好使,李校尉,你就只管听命令即可!”
“哼!”看着侯杰轻慢的指了指自己脑袋,李缺气的甩着衣袖让开了道路,不过侯杰却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走,而是身体僵了一下。
这个动作,好熟悉!
不,这不可能!
甩了甩脑袋,侯杰把念头抛到一旁,又是自顾自在前面带路起来。
新函谷所设立的位置正处于喜马拉雅山通往呼罗珊的缺口处,连绵不绝尚且不断建设的城墙城关将整个山谷口都包含在了其中,这儿距离旁遮普产粮区至少有一百五十里,关城守军三万多外加居民工匠路过的商旅十多万人自然不可能全靠后方运输。
城池外面,依附闽国的数十个部族修建了大小几十个村庄,靠着喜马拉雅山融水,勉强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开垦出一片片农田。
二月末,已经可以看到贫苦的各部族劳力弯着腰辛勤的种植起小麦来。耕种的多数还是老弱,缺乏文化积淀的,呼罗珊与旁遮普的游牧民族更崇尚暴力,宁愿去抱着刀剑在城墙根下蹲守,等候不知道有无的雇主带领他们去未知的沙漠流血流汗与沙盗厮杀赚取佣金,也不愿意过这种劳苦耕种的苦生活。
于是乎宗教在这里大行其道,四十来个小村庄,二十多个基督教堂,清真寺,琐罗亚斯德神庙。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下地耕种,中午直接在田中吃点简陋的,就算拜神也需要吃饱肚子,不过跟着侯杰沿着田埂走了一阵,最边缘一座简陋的基督教堂前,破天荒聚拢了一百多号衣衫褴褛的农人,干了一上午累得汗流浃背,却宁愿午饭不吃,也要过来祈祷。
这地方穷苦潦倒,种植出来大批的麦子也不像闽国公民只要出售给官方即可,绝大部分守成都要当作保护费上缴给新函谷,而来这种偏远的地方传教的,一般也是真的能吃苦耐劳的圣徒牧师,带领这些农人祈祷的牧师却混的油光水滑,半新丝绸教士袍,戴的十字架居然也是纯银的,上面甚至还镶嵌着上波斯特产,名贵的上等青金石。
这么富足还能忽悠到这么一大帮虔诚信徒,这个牧师倒也够有能耐的,不过侯杰皈依的是伊斯兰教,过来找一个基督教牧师来干嘛?
就算憋着气闭口不言,李缺依旧一脑门疑惑,反倒是武元庆这个娇生惯养的胖子习以为常了,没等侯杰打招呼过去,他已经老远的挥起了肥手打招呼道:“老保罗,别来无恙。”
李缺一向认定自己看人很准,看到武元庆第一眼,李缺肯定他双眸中冒出了金光,不过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叫保罗的牧师还是捋着山羊胡做完了最后几句祷告,这才向上抬了抬手:“今天的午间祷告到此为止,上帝爱你们,迷途的羔羊。”
“上帝保佑您,神父。”也是虔诚的鞠躬拜了一下,一群衣衫褴褛的老弱农人这才散去,令李缺惊奇的是,打发走了教徒们,对于武元庆这个大金主非但没有热情相迎,保罗反倒冷着脸怒气冲冲过了来嚷道:“我说了多少次了,武老爷,别再来找我了,这事儿我绝对不会再做了。”
“别这样,老保罗,咱们还是老价钱。”
“不,不管多少钱都不能出卖我对上帝虔诚的心!”
李缺的一头雾水中,保罗与武元庆推起价来,另一头,领着来的侯杰还转头就走了,跟着那群破衣烂衫的基督徒出了小教堂。
不一会,侯杰却又是领着四个衣衫褴褛的基督徒回了来,刚刚这几个人祈祷时候最是虔诚,李缺可是记忆深刻,谁料到一转眼,他们四个也是面露桃花,贪婪的呲出了大黄牙。
“老保罗,你的信徒们对上帝虔诚的心可是比你便宜许多,二十贯钱,他们四个就与本将合作了。”
侯杰得意洋洋的声音中,老保罗明显僵了一下,精通拉丁语的李缺甚至看得出他骂了一句脏话后,这位对上帝虔诚不移的忠心教徒才也跟着露出一脸商人的市侩。
“好,就按照武老爷你说的,三倍的价钱!”
原来这位牧师对上帝虔诚之心价值六十贯。
出了牧师之外,这位保罗先生原来还是一位中间人,说是中间人也不对,因为他交易的不是钱财,而是信仰。
精神空虚的时代,蹲在城门下寻找生路的佣兵们在沙漠中与部落,沙盗血腥厮杀后,也会感觉到空虚,厌倦,于是乎保罗教士就贴了上去,利用闲暇时间不断用基督教开解这些拿着刀的“迷途羔羊”承诺帮他们祈祷,让他们死后能上天堂,一来二去与佣兵们熟了,佣兵们也主动与他说一些在沙漠中遇到的事情,杀的人。
一来二去,这些佣兵的资料也成了保罗一笔本钱,守在城墙下等候着战争或者护卫的这样穷困佣兵好几千,谁更机敏谁更忠心谁脑子比较好使谁更善于大漠生活,保罗知道得一清二处。
来往于沙漠中行商,可不止佣兵们提着脑袋吃饭,商人们也是,只要找到保罗,就能雇佣到最精干的向导,最忠心铁血的武士,一来二去,大商人中保罗的名声传扬了出来。
与他,武元庆,侯杰也是合作过几次,不然的话武元庆的第三街红楼如何会有那么多稀少难找的佳丽,土邦公主,酋长的女儿,蛇女,黑珍珠,罗马贵族,这么多漂亮女人,可不完全是自愿到京师卖身卖笑给那些有钱老爷,总需要通过一些灰色途径。
至于侯杰?让手下兄弟们死心塌地卖命可不光是需要公正,英勇的领导,笼络抚恤战士伤残属下,朝廷给的那点俸禄可不够,侯杰也需要钱。
“保卢斯,几位大人需要你的服务。阿格里帕,你要像对上帝的虔诚一样忠于几位大人,阿尔米尼……”
有了这位地头蛇帮忙,千多个雇佣兵,不一会就挑出了三十多个,就算在闽王驾前见惯了高手,李缺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二十到四十不等,沙漠里舔血活命的异族胡人雇佣兵,个顶个的真家伙。
虽然李缺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侯杰不再旁遮普精锐中选人,这批拿过钱之后或是活泼,或是沉默不语的精锐多少让李缺对完成李捷任务有了点信心。
虽然人还是少点。
“侯大人,咱们就带这些雇佣兵去?”
“当然不止这些。”随意挥了下手,在李缺的释然中,侯杰却是转身走向帮忙挑完了雇佣兵的保罗走了去,这会儿拿着武元庆给的银币,保罗可是一丁点得道高牧师的样子,嬉皮笑脸将前钱袋收进了怀里,没等他转身要走,侯杰的手却是猛地握在了他手上。
“这一次,保罗牧师你也要跟本将一起去!还有你们四个。”
“啥?”
包括保罗还有他四个托儿一块傻了眼,眼看着侯杰不似作伪,保罗又是讪讪然挠了挠头,悲催的说着:“大人,在下乃出家之人,不沾染尘土往事,大人的公事,小的就不参与了。”
“是啊,小猴子,咱们不是,额,弄公主吗?带他一个牧师去干什么?”
武元庆一心在他的红楼再添一个真正的公主头牌,执念的都有些强迫症了,之前他可是打过东瀛公主主意,摸索过伊嗣埃老家伙还有没有女儿,还派人去南天竺寻访过,这也是与侯杰约定好的,不然也不会侯杰一说有合适目标,就把这个胖子诳来了。
虽然这次的确是弄一个公主,而且估计他的红楼是享受不了,侯杰没有透露任务目标,可怜的武元庆还是被蒙在鼓里,看着自己合作伙伴的疑问,侯杰重重点了点头:“武老哥,这是我计划中的一环,保罗牧师需要派上很大用场。”
眼睛斜向领着四个徒弟打算开溜的保罗,侯杰又是不阴不阳的哼了起来:“这一次席将军对本将说,城外那些邪教妖言惑众蛊惑百姓,是应该挑些挑头的杀了,本将记得某一个教会就在席将军名单上。”
真是生生地打了个哆嗦,一面是穿越风云变化,沙匪如海的呼罗珊高原大漠,脱层皮的旅程,一方面又是这儿的天,席君买的比杀令,保罗大神父差不点没哭出来。
诳武元庆上贼船后,又强拉上四个,在李缺越来越弄不明白的注视下,侯杰自己对于自己的队伍越来越满意了,领着三十多个佣兵,武元庆这个傻乎乎的大头,还有保罗师徒五个神棍回了自己的中护军府,一面吩咐他们准备物资行装,一面拖着李缺两个人又出了门。
“这一次请的人很重要,千万要恭敬!”
在新函谷中饶了好多圈,最后停留在靠近城墙根一大堆简陋贫民居所不起眼儿的民居前,变得桀骜而又浪荡的侯杰,居然头一次露出了郑重恭敬的神情,认真叮嘱着李缺。
看着黑漆漆简陋的破房子,李玉儿禁不住流露出了浓郁的好奇……
第588章 .最远的足迹
李捷构想中,又世家子弟,军中精锐组成一百人的突击小队,走陆路穿越西亚草原,沙漠,两个月时间内抵达君士坦丁堡,在拜占庭内应的帮助下用唐军精良器械突破加拉太堡,救出安娜公主,然后想办法把她推上王位。
可实际操作起来,李捷的想法的确有些想当然,就算闽王府铁杆的李缺也不得不承认,闽国对高原,对大漠了解的太少了,精良的禁军对付不了风沙暴,聪慧的世家子弟不能再空旷荒野中找到来之不易的水与食物,就连旁遮普军的精锐都没有穿越整个呼罗珊。
在李捷的带领下,唐人的足迹的确比以前走得更远,可此时也是大多止步阿拉伯海与波斯湾,大宗货物一般唐人海商都是走海路去波斯湾,然后通过陆路运往阿拉伯帝国新兴的中心巴格达,最最远不过走红海抵达麦加,也门,或者红海尽头通过陆路运往大马士革,耶路撒冷。
苏伊士运河已经从埃及中古时期荒废了几百年了,大陆以及阿拉伯帝国庞大的身躯阻挡住了唐人继续前进的步伐,隔绝了大唐与罗马。
所以侯杰,李缺他的行程是华夏历史上前无古人的。
如今,李缺是越来越理解侯杰选人的正确,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侯杰干嘛要带好几个废物,就比如现在。
“水,我要水,多少钱我都买,给我水!”
风沙茫茫劈头而来,真是汗流浃背喘成狗一般,包裹在武元庆身上的丝绸白袍都湿乎乎的,覆盖在身上粘糊糊的一大片,拖着舌头晃悠-在骆驼伞下的阴影中,对着同样跋涉在大沙漠中其余的远征小队队员伸出了手。
对此,李缺无奈的扭过头,侯杰则是很不耐的牵着骆驼兜了回来,颇有些责怪的对着武元庆吼道:“武老哥,从别从城出来,你这已经喝了几次水了?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一天多的路程,剩下的水是大家全队赖以生存的,今天不能再喝了!”
前几天还好,毕竟距离新函谷比较近,尤其是半年前图兰扎明一战,唐军千骑屠戮了附近三十多个部落,震慑的几百里之内不敢对闽国不敬半分,可越往西方走,越深入伊朗高原,土地就越荒芜,人烟稀少下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其实侯杰等人也可以选择走波斯湾沿海,那里实际上也是陆路商队最常走的道路,可惜在那儿,阿拉伯帝国势力同样浓郁,设立了层层叠叠的关卡,侯杰自己名下可不知道挂了多少悬赏,这条路可不能走。
“不行,再没水老子我就要渴死了,没等绑到公主已经先去见先帝了。”趴在骆驼上,武元庆却是耍赖起来。
听着这家伙赖唧唧的声音,听得李缺直皱眉头,忍不住也是掉转骆驼回过头来,拱手劝道:“中护军,既然武国舅不愿意再前进了,不如分出几人保护武大人回别从城,从那儿入关好了,何必勉强?”
武元庆还真是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以前他不是没和侯杰出过关绑过肉票,但向如今这么苦还是第一次,不由得他不打退堂鼓。
就在李缺庆幸的时候,不想侯杰满是郁结勾住了武元庆湿漉漉的胖脑袋小声耳语起来。
“武老哥,你这位李校尉是闽王的人,她绝不愿意再任务之外多生枝节,如果你不在,没了武王妃的面子,公主就绝对带不走。”
看着武元庆又纠结了,侯杰赶紧添了把火。
“武老哥,这这一次是真正的大国公主,与之前酋长小国主的女儿绝不可同日而语,想想,整个京师,偌大的第三街,就老哥你的红楼坊有真正的公主,那老哥你该多有面子!”
真是干一行爱一行,武元庆当这个风流教主当久了,还真当出了执念来,满是防备瞪了李缺一眼,摇摇晃晃的趴在骆驼上,居然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这一幕看的李缺禁不住又是无奈之摇头,她是真闹不明白,侯杰为什么非要带着这个废物?要知道,之前她都是被这家伙拖累过一次。
可惜,做主的是侯杰,在他的喝令下,三十多人的小队再一次踏上路程,晃悠在骆驼下,同样能够香汗淋漓的李缺再也没有心思多想,全身心又投入到这残酷大自然的博弈中。
数十匹骆驼影子在荒凉的戈壁沙漠中拖得老远。
“应该就在前面了!”
捧着地图,一个二十来岁的吐火罗人小伙子骑着骆驼不断在队伍前方奔驰着,这小子叫胡尔克,别看他年轻,十六岁就扛着刀在大漠里做起佣兵伙计,由这里去中亚已经跑了几个来回,尤其是这两年还历经了西亚的巨变,更是人才中的人才。
他这个人,包括手中的地图,都是无价之宝。
“再走一里左右,应该就能到胡兰图镇了,大家加把劲儿!”
年轻的小伙子总是阳光四射,而且一听到前面有人类聚集的城镇,就连李缺都是积极了几分,更不要说走了两天多已经快要被晒干了的武元庆了,催着同样疲惫的骆驼,闽国小分队都加速了几分。
又是奔腾了几分钟,就在太阳落山的余晖前,果然在起伏不定的低矮丘陵下,一片人类建筑的露了出来。
不得不敬佩人类那种坚韧,如此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依旧有人类的身影驻足,看到破烂的比京师泥土房子还要差的破烂小镇,武元庆却比见到长安还亲,跳下骆驼也不顾疲劳就欢呼雀跃着直奔小镇狂奔了过去。
跟着他的,还有新函谷外一师傅四徒弟,牧师保罗本来是叙利亚人,来到新函谷可是走波斯湾坐船去的,平日里干的就是招摇撞骗的活计,那儿吃过这样苦,至于他的四个徒弟更是呼罗珊靠近天竺的本地兴都斯坦人,跟着保罗做托儿,在附近村庄中招摇撞骗什么天父显灵包治百病,忽悠一大群信徒同时总能在师傅保罗这儿领到足够的粮食。
这些天,就算有骆驼代步,也差不点没把他们干渴到死,被太阳晒得冒烟。
眼看着这几个自己眼中的废物孩子一样欢叫着跑向眼前的小村镇,就连李缺也忍不住拽了拽骆驼缰绳向前冲了几步,不过没等她超越队伍冷不防忽然一条黑漆漆的拐杖从另一匹骆驼上伸出拦在了李缺面前。
是那天在新函谷贫民窟,侯杰无比郑重恭敬请出来的老人。
他叫什么,李缺到现在都不知道,侯杰只管他叫瞎老头,一个枯老的唐人,穿着破烂的羊皮袄,乱糟糟的胡子头发灰白成片,手上,脸上,大片黑漆漆的皱纹犹如这伊朗高原上的褶皱沙丘那样。
更重要的是,瞎老头一双眼睛完全是白的,人如其名,他是个盲人!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同样渴得冒烟,李缺真是有些恼火,语气不平的扭头喝问着,老头那沧桑的老脸却依旧有如干涩的沙漠那样况古不变。
“那是座死城,没人!”
老头的话音刚落,刚刚兴奋跑进去的六个家伙又以同样速度跑了回来,一个个还跟丢了魂一般大喊大叫着,尤其是武元庆似乎还背着什么,哭号的格外响亮。
“上帝啊,信徒遇到魔鬼了!”
“救命啊小猴子,鬼把我抓住了!!!”
一个猪啃食一头扎进沙堆里,武元庆粗短的四肢尚且扑腾的,倒是李缺面色凝重跳下骆驼,伸手把趴伏在武元庆背后的那东西拎了下来。
一具干尸!
一座小镇里,到处都是干尸,严酷的气候风干肉一般把他们未能全干燥了,干的苍蝇都不爬了,不大的镇子也是一片狼藉,被烧毁一半的房子,打翻了的坛子器皿。
这里明显遭到了沙盗的洗劫。
“该死!该死!该死!!!”胡尔克与其他几个老成佣兵骂骂咧咧的直甩东西,见惯了死亡,他们倒不是为被杀光的不知道那一族鸣不平,而是面前,这个镇子中唯一的水井,翻开后,里面堆满了黄沙!
到底是在沙漠中混迹惯了的汉子,其余二十来个佣兵则是沉默的在这个死镇中翻找了起来,没烧尽的牛羊粪便,动物骸堆成了个火堆,跳动起熊熊火苗,要知道高原荒漠白天与夜间是两个极端,夜里的气温甚至会降到冰点以下。
站在镇头,借着火光看着手中的地图,侯杰大白头巾下的眉头禁不住皱成了川字,他身后,几个骆驼驮着的大水囊已经瘪了,而就在他手中地图上标致的,前方再走半天时间,又是一片白花花的地区。
卡维尔盐漠,比荒芜的伊朗高原还要凶险,真正的死亡地区!
从天竺出发,侯杰等人连续走了半个月时间,已经走穿了大半个呼罗珊,唐人的足迹重来没有渗透到如此地域,可如今,没水,没有食物,似乎寸步难行了,咬着牙,侯杰忽然猛地抓起了地图,重新塞进了口袋里。
“中护军,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第589章 .黑夜死神
弯月如钩,斜挂在西天上,冷不丁回过头,看着被月光照耀的明亮,李缺散发着荧光的银面具,侯杰忍不住一阵恍惚。
转换了时间地点,在吕宋,在婆罗洲,也总是有那么一个暴力的笨女孩老是问自己同样这样的问题,可如今,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不过,已经深入骨之中的习惯却让侯杰很是自信拍了拍胸脯:“没事的,有我呢!”
一句话过后,气氛却似乎有些尴尬,看着李缺低俯下了头,侯杰似乎也是茫然失措的哑然,还好这时候,火堆旁苦着一张脸的武元庆忽然又是满含兴奋大嚷了起来:“小猴子,还有那冰块脸,快过来,我就说这帮佣兵们不是白给的,关键时刻还有好东西!”
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晾晒成的肉干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香气,最后一点水被拿来煮肉了,虽然蒸汽照成了浪费,但也没办法,这些肉干不煮的话比石头还要坚硬。
一起下锅的还有干硬的馕坑饼,一小锅东西三十九个人明显不够分,不过嘴唇干裂的几欲爆开,一人一小碗香浓的肉汤倒也是一种享受,看着佣兵们把压箱底儿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侯杰倒也不小气,从他的褡裢中也是弄出了一小把红彤彤的粉末,却立刻惹得佣兵们不可置信的惊喜道:“辣椒!”
西罗马帝国崩溃开始,北欧的维京海盗逐渐兴盛起来,这些划着巨龙浆船的北欧蛮族简直将大海当作了他们的后花园,甚至还有史学家认为,这批人最早发现并登陆了新大陆。
事实上,真有这个可能,一串辣椒不知道被那一伙维京海盗带到欧陆上,又不知道被那一家富翁当作观赏植物种植起来,辗转了几千里,通过丝绸之路,偶然间又被李捷获得,于是乎五味中辣的滋味就被补全了。
可惜,就算李捷推广了辣椒,这个时代红彤彤的辣味依旧不如后世那般普及,辣味还是如同其他名贵的香料那样远离普通百姓餐桌,作为一种廉价香料在军中,武将家族所推广。
辣椒芝麻烤串这些佣兵偶尔也吃过,不过这一抹辣椒的价值就相当于雇佣他们全部人了,自然他们也吃不起多次,眼见着红彤彤的辣椒面,也难怪这些刀头舔血的亡命徒兴奋了。
其实加了辣椒的干肉汤也说不上有多么美味,这一顿却是每个人吃的都很开心。
不过一顿饭之后,远征小队的士气还是低落了下来,累了好多天的佣兵们横七竖八围绕着火堆横七竖八直接裹着旧羊皮袄躺倒一团,虽然这条路逐渐没落了,到现在都没有遇上沙盗之类的危险,不代表就没有危险,能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体力,就是他们能活这么久的无价经验。
就连瞎老头都是脑袋斜靠在了一处烧得漆黑的残垣上眯了起来,武元庆这厮更是呼噜声震天。
佣兵中最年长,一个快五十岁的老佣兵,却是找上了尚且还靠在镇口研究地图的侯杰身旁,老家伙在佣兵中也是挺特殊的,别人都是一身皮甲很了不得了,他却是身上套着很古怪的白色环圈甲,还有一顶带着马尾鬃的头盔,如果不是甲和头盔已经破旧不堪,一定很威武漂亮。
这老家伙也是唯一一个不是保罗推荐进来的佣兵,似乎好久以前,侯杰就认识他。
“中护军,不能再走了。”
正在看着地图出神的侯杰一点都不意外的抬起头看着他,却没说话,在侯杰探寻的眼神下,老佣兵喉咙变得干涩,却依旧自顾自的陈述起来:“前方就是死亡盐漠,曾经在这条路上,有着至少十三座城镇,不过因为闽国的原因,大批不愿意信仰伊斯兰教的波斯人逃亡到天竺,如今,最后一座城镇在这儿也被毁灭了。”
“我们缺少补给,水囊已经空了,食物也吃的就剩几个饼子,原本计划在胡兰图得到补给如今也变成了不可能,大人,喝骆驼血撑上两天我们还能回到上一个城镇,两手空空我们可穿不过死亡盐漠。”
“贝恩尼斯,盐漠你曾经穿越过一次,你为什么要穿越这里?”
看着老佣兵的眼睛,侯杰的反问让这个苍老老者恍惚了一下,又是黯然的催下了头:“为了逃避战争。”
“这一次是我的国家,我的最高君主命令本将向前,不论如何我也要越过卡维尔盐漠,你,明白了吗?”
苍老沧桑的脸上再一次抽动起来,沉默了好一会,老佣兵猛地一抚胸后转身就走,没在与侯杰继续纠缠,等他走远后,放下地图的侯杰却又是一声长叹,颇有些自嘲的一笑:“嘿嘿,老子从来没这么伟大,不过是提一个傻丫头还这一份她永远想还的人情而已。”
月亮更高的升起,不过在没有其他光源的高原荒漠上,整片大地却陷入了浓郁的黑暗中,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光都看不到。
几天以来的严重缺水,连排尿都成了奢侈,偏偏晚上吃了点辣椒,保罗的四个托儿徒弟之一,一个黑黑胖胖的别罗人农民小子被尿憋醒了,迷糊着从几个人抱在一起取暖的堆儿中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转身就往一旁溜达去。
靠在整个队伍最外围的残垣上,就连侯杰都很恭敬的瞎老头那双早已不堪使用惨白的眼睛忽然也是剧烈的颤抖起来,片刻之后,瞎老头忽然猛地蹦了起,用拐杖重重的敲打着地面,嘶声力竭的嘶吼道:“都起来,都起来,有东西靠近了!”
刚刚迷糊过去的侯杰立马一个激灵蹦了起来,想都没想就拔出了横刀大声吼道:“全体起来,拔刀,迎敌!”喊完之后,侯杰狠狠一脚踹向了尚且呼噜打得老响武元庆屁股后面。
两个人的嘶声竭力在佣兵群中炸了锅,三十四个佣兵全都是第一时间翻身起来,斜靠在墙角的李缺更是忽然从背后弹射出来一长一短双刀,一个轱辘滚到了人群中央,不过紧张的左右探视片刻,周围空无一物。
所有人颇有些埋怨看向侯杰,侯杰却始终警惕不减,一面把尚且迷糊的武元庆踹到人群堆中,一面横刀身前,左右警惕的打量着。
“救命啊!!!”
凄厉的声音猛地从镇内响起,火光摇曳中,刚刚去放水的倒霉小子哭喊着从刚刚躲去的角落中跑了出来,提搂着的裤裆之间,一大片暗红血液不断向下流淌着,没等跑几步,身后忽然几个黑影猛扑过来,直接把他拖倒在地。
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绿油油的眼睛蒙地出现在了小镇破损的建筑中。
“啊啊啊!!!”剧烈的惨叫中,那个放水小子直接被几张血盆大口撕扯开,淋漓的血,绿油油的内脏在他哭喊下全都一股脑儿喷涌出来,旋即被绿油油饥饿的眼睛主人大口大口的吞食。
“狼群,快跑!”
拖着刀侯杰毫不犹豫的向后跑去,熟练的紧跟着他,李缺伸手还拖住了下哆嗦了的武元庆衣领子,狼群已经见了血进攻了,这时候就是不靠着对峙能解决的。
这时候反应快慢也在佣兵中显露了出来,十来个人掉头就跑,剩余的明显慢了一拍。
“哦,射她!”眼看着五六匹狼已经冲到面前,年轻的佣兵斥候胡尔克不知道用哪族语言骂了一句,拔出弯刀绝望的就迎了上去,不愧是沙漠中常走的佣兵,锐利的弯刀第一刀砍进了狼脖子里,第二刀批断了左面狼的前腿。
可惜,没等第三刀劈下,后面窜上来的草原狼咬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猛扑在了地上。
没反应过来的十来个佣兵转眼淹没在了狼群中,惨叫声,嘶吼声半个镇都能听到,他们的死到底给剩余佣兵争取了时间,带着麾下,侯杰焦急的跑到到了另半个镇子。
“上房!上房!”
还真是个奇葩,瞎老头嚷的第一时间,保罗已经领着他剩余仨儿徒弟开溜了,这会儿倒是在胡兰图破败的房盖上看热闹的大叫着。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惊慌中的佣兵们如梦初醒,猴子一般拼命向左右街道边破烂的房子翻身而上。
别看瞎老头是个盲人,这会儿居然比佣兵们都要敏捷,早早的飞跃上了房盖,目送他脱线,侯杰刚刚想自己也爬上去,一头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又是让他无奈转身回了去。
“快,上!”
顶着武元庆肥墩墩的屁股,就算在旁遮普军中历练了两年多,侯杰都是吃力的脑门上直淌汗珠子,好歹把武元庆举了上去,喘着粗气,侯杰刚要换一股劲儿,冷不防上了房的武元庆惊恐大吼起来:“猴子,小心背后!”
惊愕回过头去,一头格外健壮的独眼老狼跃起的身影猛地映入侯杰眼帘,这畜生居然也通灵了,一直跟在发号施令的侯杰背后。
“该死!”心头发凉,侯杰却毫不犹豫抓向横刀。
砰……
第590章 .兵变,死亡盐漠
最坚硬的狼头居然冒出一飙血,如同大力击中一样,那头狼哼都没在哼一下就倒飞了出去,尸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还愣什么,快上来!”
略带沉闷却掩盖不住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心头狂跳,侯杰却是顿了好一会才定下神回过头,在武元庆大胖脸旁边,却冒出一把冒着烟气熟悉的火铳头以及李缺那张冰凉凉的银色面具,虽然人面不在,这个场景,却让侯杰感觉到很熟悉!很熟悉!
“别愣着了!”白皙却不细腻的手猛地伸到身前,嘴角挂起一轮微笑,猛地拽住了那只手,借着这股力,侯杰也是轻盈的上了房。
仅仅一个位置的转变,人与狼的攻防却转变了。
也不知道镇口的佣兵行李如何,大约三十条狼撵到了这里,恐怖的嚎叫着不端向上扑着,喘过一口气的佣兵们这回却不紧不慢的张开了弓,不愧是在沙海中刀剑打滚的狠角色,仅仅六把弓,却几乎每箭必中。
嗖,嗖嗖~
李缺也在射击,不过此时却已经收起了她当作刀鞘藏在背后,华丽的长火铳,真不知道她瘦瘦的合身皮甲中藏了多少东西,又是一把精巧的小弩从靴子中抽出,原本当作装饰一般的靴子尾羽不断被拔出,却是寸长的弩箭。
小弩力道不大,精准异常,几箭过去,也有两匹狼倒在了弩箭下。
狡猾的狼嘶鸣了一会,终于退了,退到了各个角落中,一双双幽绿的眼睛依旧贪婪的望着房盖上好不容易遇到的活物。
眼看着狼群退却,好不容易松一口气,李缺刚刚放下弩,冷不防一只手突然抓向了她的脸。
噌~
手被打开,从衣袖弹出,寒光闪闪的袖剑压在了侯杰脖子上,满是凶狠,李缺阴沉的吼着:“你要干什么?”
“玉儿,是不是你,玉儿?”似乎对脖子上冰凉的匕首视而不见,侯杰依旧失态的,满是惊喜的对着李缺喊着。
顿了一下,李缺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从侯杰头上泼了下来,袖剑还是比在侯杰脖子上,李缺冷冷的压着他哼道:“你说的是玉儿郡主,她已经死了,我则是闽王殿下为了怀念她,培养的替代品而已。”
“我的容颜,只属于闽王,你再敢揭我的面具,我就杀了你!”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闹掰了,吓得腿肚子直哆嗦的武元庆赶忙忽闪起肥嘟嘟的手掌当着和事佬,面具下乌黑的眼睛狠狠瞪了侯杰一眼,李缺这才收起袖剑,又去了另一个角。
“小猴子,你……”
“我没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手推开武元庆满是汗水肥嘟嘟的手,侯杰又是慎重的向下观望起来。
“注意点吧,别再让狼吃了,下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啊?哦……”
到底还是生死关头,就算情场上的老手,武元庆还是神经大条的把事情丢到了一旁,又瞪圆了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下方饥饿的狼眼睛,浑然没注意侯杰转向一旁白头巾大胡子遮盖下悲伤的脸。
人与狼的对峙还在持续着,也许刚刚李缺一火铳击杀的独眼老狼就是这个超大狼群的头狼,一夜时间,狼群并没有再次组织起有秩序的进攻,直到天亮时分,狼群缓缓的向北风退却了。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佣兵中这才有人装着胆子下了房,借着晨光向北探查过去,好一会,嘹亮的生意传回:“都下来吧,狼群走远了。”
这一趟损失还真惨,足足死了十六个人,昨晚扎营的镇头,凌乱的尸体骨头散落一地,包括保罗那个徒弟身上的内脏,大块的肌肉都几乎让狼群撕扯光了,差不点连谁是谁都辨认不出来,哪怕见惯生死,感情冷漠的各族佣兵们都是禁不住黯然。
十六个墓地被临时搭起,头一次牧师保罗与他三个徒弟祈祷往生的如此庄严郑重,剩下十五个信仰各异的佣兵也是跟谁在后方,满面肃穆送这些曾经的竞争者最后一程。
至于另一面,对着麦加的方向,侯杰也是以伊斯兰教的隆重礼仪重重叩拜下去……
人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人被咬死十六个,运载的骆驼才被咬死一个,还仅仅丢失的内脏,驼肉驼峰都在,凌晨祭拜完之后,小了半圈的佣兵小队再一次忙碌起来,昨夜射死的十来条狼被剥皮分解,死去的骆驼肉也被剔除来,一大堆肉干在房顶就地风干。
狼群吞噬了人群,却也把自己当作食物留了下来。
整个镇子就一口井,如今还被风沙填满了一半,作为领头人,侯杰居然亲自下了井,铁锹一锹一锹的向上挖着土,没等他挖小半天,上头阵阵吵杂忽然传了上来。
“你们不能走!赏金我们已经付了一半,这一趟任务还是闽国国家委托的,你们绝不许半途而废!”
愤怒尖叫的声音明显是李缺发出的,这位看不透的闽王府禁军都尉明显愤怒到了极点,不过各种种族问候母亲声并不比她的声音小,听着混乱的争吵声,侯杰禁不住烦闷的吐了口唾沫,三下两下沿着井壁攀爬出来。
两年时间,没有李玉儿在身旁,侯杰就把自己当作李玉儿,虽然还是一米六左右那般矮小,身手明显磨练的很好了。
骆驼群前,张开双臂挡着,李缺愤怒的咆哮着,就算看不到她的脸,依旧可以感受到她磅礴的怒气,她面前,幸存的十四个佣兵,包括保罗以及他的三个徒弟,都是跟着剧烈推搡,大嚷大叫着,古怪的老佣兵贝恩尼斯则是在一旁静静看着,瞎老头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武元庆则是急的跟便秘一般。
但侯杰能看出,他也犹豫了。
“都要干什么?”
侯杰的轻喝声比李缺嚷的震天响还要管用,一下子嘈嘈嚷嚷十多人全都变得鸦雀无声,如蒙大赦一般,李缺赶忙焦急对侯杰大声解释道:“这些人不愿继续走下去了,他们要回新函谷!”
“你们都要走?”斜着眼睛,侯杰踱步到了一群人身前,明明侯杰比自己等人低矮许多,十四个佣兵依旧感觉到犹如巨兽盯上了自己等人一般,让这些刀头舔血的佣兵们也是不寒而立。
好半天,一个四十多岁,也是吐火罗人的老佣兵被佣兵们推了出来,很是恭敬的一个大礼,堆着满面皱纹,老佣兵才哀叹着诉说了起来:“中护军,不是我们不愿意走了,而是不能再走了!”
“前面就是通往死亡的卡维尔盐漠,小人也曾追随过中护军两次,不论是绑人还是深入大漠杀人,每次好歹中护军都给我们一个目标,这一次,却让吾等迷茫无比,哪怕去死也不知道为何而死?我们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啊!”
每个佣兵都是情不自禁迎合着点了点头,可惜看了他们一眼,侯杰还是冷酷的摇了摇头:“去哪儿是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你们要走,本将也不拦着。”
“中护军!”这回轮到李缺急了,她刚急切的说完,侯杰却又是摆了下手制止住她的话,拖着她的衣袖让到了一边,见此,有时如同昨日逃跑那样,保罗第一个牵住一批骆驼,其余佣兵也是一哄而上,可惜,没等他们临走前,侯杰在后面慢悠悠飘来一句话又是让所有人一呆。
“保罗,你不是牧师吗?别忘了帮大家祈祷本将能活着回去。”
所有人都跟中了石化术那样,呆滞在了那里。
还是回到了那口枯井前,侯杰一锹又一锹的挖掘起了沙土,片刻之后,一个又一个佣兵沉默着下来加入了干活行列,反倒把侯杰闲置在了一旁,另一头,更多人则是更细致的整理晾晒起狼肉,骆驼肉来。
就仿佛没有发声这次兵变一样。
人若陷入偏执时候,劝说是没有用的,需要的是让他们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想想处境,这一招,还是李捷言传身教的。
侯杰是新函谷可以算得上二号人物,他若自己死在了沙漠里,佣兵们却活着回去了,新函谷军方会如何处置这些活着回去的佣兵?并且这儿虽然像大唐的西域,可与西域又有着本质区别,西域上至少还有这康国,疏勒,龟兹这些强国,呼罗珊享乐的地方却只有闽国,刀头舔血不就为了享乐嘛?与其去其他朝不保夕的穷国部落纷争不已,还不如追随侯杰到死呢,至少侯杰是一个英雄。
到底是水井,不眠不休挖了一天半夜后,浑浊却甘甜的地下水终于涌了上来,一行人在废弃的小镇搭上栅栏,停留了几天休整一下,带着晒好的肉干与水,再一次踏上了路程。
距离胡兰图半天的路途,一片白色的世界映入了远征小分队眼帘。
卡维尔盐漠!
太阳在这里似乎更加浓烈,原本丘陵上偶尔可见的干枯灌木,植物,水坑也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经常裸露在地表的白色骸骨,就躺在白皑皑的盐层上,有动物的骸骨,也有人的!
上古时期这里曾经是海底,不过随着高原隆起,一切生机似乎都被水分的剥离而带走,仅仅留下死气沉沉的盐层剧烈的吸收着热量,武元庆,保罗几个再一次纠结的看向了侯杰,不过一如这些天的沉默一样,侯杰沉默的率先进入大漠中,然后是李缺,然后是瞎老头。
无奈的叹了口气,牵着骆驼,贝恩尼斯,保罗,武元庆,诸多佣兵们一个接着一个跟了上去,踏上了这片白皑皑的死亡之地……
第591章 .龙朔元年,新月沃土
孔夫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还真是如同飞梭,一转眼间,距离李捷从长安回来已经三个月过去了,时间仿佛一把最好的刷子,这段时间内闽国在长安的痕迹不断被刷洗干净,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今褚遂良可是真的坐上了权臣之位,朝野中更加权势熏天,甚至比曾经的长孙无忌还要炙手可热,关陇河洛世家官员纷纷归附,早在一个月前,褚遂良例行向李捷汇报的信笺随着他权势的稳固,已经彻底断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李捷一怒之下没有推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兄弟上皇位,依靠外姓权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还好,长安的局势一如既往的在自己预料中,甚至正褚遂良的强势还把李捷原本预料中给他的盟友外戚们彻底推到了宦官一方。
至于四大首领太监,王直,王振,刘瑾,魏忠贤,对闽国,对李捷的联系还是颇为紧密的,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李捷虽然把内廷兵权全部交给太监们,但财权却全在外庭户部手中,尤其是褚遂良还盯得紧,太监尤为势力,没有闽国支援的贸易赏赐,就算李捷把真的四大太监从明朝穿越过来,他们也玩不转。
于是乎四个大太监半个月一封长安情势的报告书就没断过。
“呵呵,有意思,明年要改元龙朔元年,标志振兴龙武,与辽东全面开战,针对他李泰还是针对我闽国,褚遂良倒是玩的一手好暗喻。”
捏着魏忠贤的信,李捷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冷笑,前些日子闽国正是封爵,等同于彻底、自立门户,与长安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了,甚至这种风气传导到内地,还有江南数个州州官自发的把自己归于闽国旗下,赋税与粮饷不再押解向关中长安,反而运往了位于南方的泉州闽国东南都督府。
为了维护大唐权威,褚遂良这个李捷一手提拔起来的权臣想用这一手来提醒天下士人,就算他李捷强势,通行的还是大唐年号,长安还是压京师一头。
“殿下,要不要我们也独立设置年号?”
许敬宗颇为恭谨的拱手立于御前,老家伙到了闽国之后地位虽高,却一直真没有啥实权,这一回对长安所有的事务李捷几乎都托付给他了,看着往日压在自己头上同僚卑躬屈膝的模样,装得一手好逼许敬宗越干越特有味道,做事分外热心。
不过对此李捷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他去吧,长安用龙朔年号,我们也用龙朔年号,一个名分而已,如今关中往闽国的移民才是实惠的,有实力在手,那天孤想改年号,就改年号。”
改年号可是皇帝,中央的权利,李捷却说得如此轻松,霸气四溢,听得许敬宗也是心潮澎湃,重重的一礼鞠躬下去:“谨遵王命。”
跟着这样主公干,提气!
许敬宗走了后,李捷忍不住又拿起了魏忠贤的信,嘴角继续挂起了笑意,如今李治这段日子过的可真是够憋屈,一举一动严格被太监们按照周礼,以及李世民所著的《帝范》来施行,那一天行房都受到控制,上厕所都又一大堆专门太监看护着,一点出格就挨饿,美其名曰斋戒。
而且,似乎那一天鼓动李治殉国失败后,王皇后对这个丈夫真失望了,除了每天例行的朝会代表外戚与褚遂良争锋,好几个月,王皇后与李治都没有行房记录,想着李治的苦逼,苦大仇深的李捷还真是开心不已。
不过开心过后,丝丝忧愁却又爬上了李捷的眉头,丢下书信,李捷禁不住打开窗户望向了西方天空。
一只小分队,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于私,他押上了两个最亲近的人,于公,这支小分队四十来人,却肩负了三个帝国数千万人口未来的命运。
“哎,真不该让她去,真不该让他去!”凝望着西方云雾阵阵,李捷忍不住忧愁的连着说了两遍。
惶惶卡维尔盐漠中,李捷挂念不已的小分队这时候也进入了最为难的时刻。
哪怕骆驼都倒在了严酷的大盐漠中,计划五天内穿越盐漠,为此侯杰一行也在胡兰图镇带了足够的水,骆驼肉干,狼肉干作为补给,但计划中却不包括迷路这一项。
方圆广阔,无尽的丘陵与盐壳,各奔找不到参照物,连续走了七天后,最后还是保罗这个基督教牧师想出了办法,夜晚前进,以北极星作为参照物。
水早在两天前喝完,甚至全队需要用尿液来补充水分,被吸了血的骆驼一头又一头倒闭,原本用来做样子的丝绸货物也纷纷丢弃在沙漠中,人也再次损失了几个,小队如今真的到了生死关头。
太阳,残酷的炙烤着大地,上升的热空气甚至在远方把空间都扭曲了,如今,李缺也到了极限,背着原本轻飘飘的骆驼遮阳伞这会儿如同背着山峦,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
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了,整个脑海中,只剩下走,走,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扑通一声,也许谁倒下了,但李缺也没有心思回过头,一直摇摇晃晃,走,走!
不知什么时候,似乎远处一抹绿意终于出现在了眼帘,舔着干裂的嘴唇,李缺渴望的对前方伸出了手,这一次,却让她彻底失去了平衡,扑通一下趴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抹甘甜顺着喉咙缓缓流下,干裂的嘴唇贪婪的不断吸允着,朦胧中,李缺心中一股喜悦荡漾不散,这是哪儿?莫非我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好温暖。
不对,长生天那里不会有痛苦,为什么疼痛还在弥漫着?冷不丁疑惑在心头升起,一股力量涌了上来,李缺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正好即将落在她脸颊上。
“啊!!!”小姑娘一样惊叫着,捂着脸,李缺猛地退到了游牧帐篷床的边缘,也把侯杰下了一大跳,踉跄着站起来退了一步,水囊都喷出些水来。
“行了,小爷什么美女没见过,才不稀的看你的大暴牙丑脸呢。”眼看着李缺惊慌摸着脸上面具,侯杰禁不住不屑的瞥过了脑袋,不过,这一句话似乎又触碰到了李缺的伤心事,捂着尚且冰凉的面具,李缺哀伤的低下了头。
虽然心里明明知道这女人不过是个代替品,但感觉到她浓郁的伤感,不知道为何,侯杰心头还是剧烈的颤抖起来,撇着头硬挺了好半天,这才无奈的回过头去,柔声说道:“好了,知道你要把你最美的一面留给你最爱的人,我没看,仅仅掀开了你的面甲喂你喝水依照咱们那个殿下的目光,你怎么可能是个丑八怪?一定是个大美人!”
一句把你最美的一面留给你最爱的人,终于让李缺回过神,叹息一声,李缺恢复了曾经那般冷漠,抬起头冷冷的问着:“我们到哪儿了?”
“具体是哪儿我也不清楚,不过可算走出盐漠了,该留下的人还都在。”似乎也恢复了指挥官的冷漠,侯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这是一个小的游牧部落,闪米特人,不过曾经的琐罗亚斯德教被伊斯兰教所替代,走出帐篷,酋长的帐篷顶部,星月日伊斯兰标志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周围的游牧民也是头上包的大头巾,留了满脸大胡子,披着白袍,和侯杰一个德行。
其实,大头巾并不是穆斯林必须的特征,常年需要行走沙漠的中东人才需要必备,荫庇头部,而且防风沙,只有蓄须才是伊斯兰的要求,似乎与华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一个道理。穆罕默德也要求信众不能除去所有胡须毛发。
侯杰说的还真没错,该在的都在,那个如同死木头一样枯瘦的瞎老头,明明下一刻就要咽气一般,可残酷的盐漠过后,他还在这里,沉默而安静的啃着烤羊肉喝着羊奶。
佣兵就剩下了八个,那个穿着与众不同的老佣兵贝恩尼斯也在,这一次,他也成功在死神拥抱下再次逃离了卡维尔盐漠,不过他却与信奉基督教的保罗牧师在这里很不自在,因为部落每个人似乎都有些异色孤立的眼神看着他俩人。
至于武元庆,这一次,他终于减肥成功,从至少二百多斤瘦到了一百来斤,不过松垮垮的皮肤还是犹如猪八戒,抓着一块羊排正对着火堆啃得正欢,看到李缺的银面具,还干杯一般举了举羊奶。
再远远眺望过去,西方,一幅美丽无比的画卷展现在李缺面前,附近的牛羊骆驼群,在远处平坦而又绿草成荫的草原宛如让李缺回到了五原家乡,河流欢快的撒着欢儿,清澈的河水奔流不止,应该是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好美!难怪义父对这里魂牵梦绕,总是念念不断。”回望着远处依旧笼罩在烈日下地狱一般的盐漠,李玉儿禁不住喃喃的感叹着……
第592章 .侯杰发疯?大篓子
上一次,使臣杨芎走的是波斯湾,而且上了岸之后是在阿拉伯人严密监视下急速穿过了大阿拉伯西奈半岛,在地中海再次登船,直到君士坦丁堡外围才在小亚细亚下船,对于这片与华夏同纬度的沃土,杨芎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情报传回来。
这一回,侯杰与李缺是一唐人的身份真真正正踏在了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曾经孕育出人类最古老文明的城市之乡,再往西去,文明纵横,城市密集,而且还甩开了防御森严的波斯湾沿岸。
这个时候阿拉伯帝国境内因为宗教纷争,逊尼派,什叶派伊玛目来回奔走,大毛拉解释的教义一日三边,人心惶惶下加剧了各教派的对立,尤其是穆阿维叶与已故哈里发阿里政治对立,有些领主遵从逊尼派什叶派,有些则是信仰淡薄政治上贴近穆阿维叶这个强者,故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波斯最肥美的土地上,政局是一片混乱。
如此情形,正适合侯杰这一支小队导火索那样烧过叙利亚,小亚细亚,烧到君士坦丁堡,想办法救出安娜公主,最后点燃三国之见最大的炸弹。
可如今,李缺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导火索烧偏了!
卡维尔盐漠虽然是个死亡地狱,却也同样是个人类赖以生存的地方,从盐漠出来,侯杰小分队遇到的游牧部落就是一面放牧一面从盐漠边缘取盐向内地贩卖来维生的。
用仅存的两匹丝绸,李缺不但换到了几匹骆驼,而且还有一大桶盐,摇身一变,小分队又变成了运盐商人,沿着阿拉伯河逆流而上,没过几天,就抵达了泰西封。
曾经,萨珊波斯的首都。
就在十年前,在卡斯迪亚大桥战役中,阿拉伯军队击溃了萨珊帝国主力,萨珊权相罗斯塔姆被杀,十三万萨珊主力崩溃,让阿拉伯大军很从容由此进军空虚的泰西封,经过一年时间围城战,顺利啃下了这座波斯开国四百年的古都。
便利的灌溉体系,相对完整的城池古都,尤其是逃离仓促,伊嗣埃三世将波斯四百多年存蓄的财富黄金全都留在了泰西封,伊斯兰化后这里也成了阿拉伯贵族统治两河流域的中心。
本来李缺计划的挺好,赶进通过两河流域,走小亚细亚到拜占庭,杨芎信中提到的线人就在小亚细亚奥金斯军区接应着,以闽国的名义赶快招募些不服从的傻瓜炮灰,感到拜占庭,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偏偏……
“圣战!圣战!伊斯兰的兄弟们,你们都站起来看看啊!如今这个真主的世界污浊到了什么样子,那些犹太人,肮脏的下等民族,还在主的世界中污染着土地与空气,污染着纯洁的穆世林兄弟们,西方,那些抱着已经背离主道路的基督教伪君子还在蛊惑着人民大众,东方,不信神的闽国人更是在亵渎真主最美好的国度。”
“可如今,我们的哈里发,我们的伊玛目,谢赫,毛拉们,他们在干什么?我们的哈里发之位如今被当初穆圣最凶恶的敌人倭马亚家族所窃取,为了保住他们肮脏的权势地位,我们的谢赫,伊玛目们抛弃了真主赋予他们的使命,趋炎附势在伪哈里发之下,诸位穆斯林兄弟,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肮脏的世界吧!真主的信徒在贫困潦倒,那些不信神的异教徒却在富贵苍狂……”
同为后世三大宗教,伊斯兰教却有着其独特之处,不像婆罗门,佛教徒亦或者基督教有出家修行者,穆圣倡导所有伊斯兰的信徒,适龄男女必须履行繁衍生息的神圣职责,所以伊斯兰教没有专门的僧侣牧师,所谓伊玛目,谢赫,毛拉一般也是长者,饱学之人或者贵族的称号,并不是神职。
于是乎,只要是饱学之士,似乎人人都可以解释教义,领导信众,就在泰西封街头,流利的阿拉伯语发出慷慨激昂的振奋声音,犹如愤青一般嘶声竭力的演讲下,大批穆斯林纷纷被吸引而来,似乎演讲者说出了那些穆斯林不敢说说不出的话,随着话语阵阵,总是能引起围拢的穆斯林信众欢呼连连。
在街角,武元庆,甚至基督教牧师保罗等人却是满面郁闷看着,愤青一般的狂信徒要是个阿拉伯大胡子也就罢了,说的唾沫星飞溅这家伙,居然是侯杰!
“抗争吧兄弟们,与亵渎神的异教徒抗争吧,创建一个美好的伊斯兰神国,迎接真主最终的审判。”
随着侯杰振臂大呼,周围聚拢着的足足数百泰西封伊斯兰教徒,甚至不乏阿拉伯人都是跟着兴奋的高昂大吼应和着,这一幕却看的武元庆禁不住大大打了个哈欠。
“中护军究竟在说什么?还有,他究竟要做什么?”进了城李缺刚刚去左近采办些必需品,顺便查看一下有无闽国秘密联络点,回来就遇上这一幕了,这儿可是相当于敌国都城的所在地,看着侯杰的高调亮相,李缺差不点急的没把眼珠子从面具眼眶中瞪出来。
“小猴子说的都是些伊斯兰教的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撇开我们几个,他突然就走上街头发疯了。”同样满是无奈,武元庆郁闷的说着,说完之后,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武元庆肥嘟嘟的手又是猛地把住了李缺肩膀,满脸谄媚套起了近乎。
“对了,李都尉,咱们这已经走出了好几千里了吧,闽王究竟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啊?小猴子可是答应我顺道绑回来一个公主的,第三街也有闽王爷的股份,咱们都是为闽王他老人家做事的,互相通融一下,告诉我吧!”
武元庆谄媚的都快把肥脸贴上去了,可惜却成了媚眼抛给瞎子看,李缺连看都没看他,依旧是满腹担忧的看着站在街头愤青不止的侯杰,好一会,李缺干脆愤怒的猛一跺脚。
“不能再让他胡闹下去了!”
扭头从街角走上前,李缺上去就要把侯杰拖下来,冷不防这会儿异变却是发生了,咣咣的脚步声中突然泰西封大片黄土房子另一头跑出了百多个波斯步兵,简陋的米底皮袍子,拎着的长矛倒是寒光闪闪,离着老远就高声大嚷起来:“抓住渎神者异教徒,不要让他跑了!”
“倭马亚家族的走狗来了,不要让他们抓到伊玛目!”正在听着侯杰演讲的不知道某一个家伙忽然一声大嚷了出来,到底是狂热的宗教徒,呼啦啦的怒吼声中,围观的二百多穆斯林居然扭过头去,嘶吼着与那些波斯步兵扭打了起来。
真是乱成了一团,就算是主街道,泰西封的大街还是不能与长安十九米朱雀大街相媲美,几百人的厮打中直接把街道堵塞成了一团,刚走出没两步,李缺就被乱糟糟人群挤了回来,眼睁睁中,侯杰一面嘶声竭力还在嚷着“圣战誓言”,一面被距离近的十来个穆斯林阿拉伯大汉拖向了街边。
“中护军!中护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中护军抢回来!”挤了半天没挤进去,听着那头伊斯兰信徒与波斯步兵噼噼啪啪打成一团,焦急中李缺干脆对后面看傻了的一大堆佣兵大吼起来,如梦初醒般,武元庆几个赶忙嗷嗷叫着也是跟着拼命挤出来一条路,可等他们好不容易挤出街角,哪儿还有侯杰的影子?
“该死!”满是怒火。李缺直接一拳头愤怒的砸向身边,砸的某个倒霉鬼怪叫一声倒飞出去好几米,倒是挤得正与波斯步兵搏斗的伊斯兰信徒倒了一大堆,不知道那几个倒霉鬼被波斯步兵的长矛扎破了肚皮,嗷嗷叫的嘶吼声响彻了好远。
“李都尉,咱们怎么办啊?”这会儿,武元庆,保罗几个也没了法子,一个个急的满脸便秘般通红,操着生硬的唐文,扯着李缺,老佣兵贝恩尼斯焦急的大声问着。
面具下殷红的嘴唇都被咬在了银牙中,迟疑了片刻,眼看着又是更多的波斯步兵堵截狂涌了过来,李缺这才硬生生咬了咬牙下命令道:“暂时放弃中护军,所有人跟我走!”
侯杰惹出来的乱子似乎越来越大,城卫军都出动了,隆隆的蹄声中穿戴着沉重到仅仅露出眼睛连体锁子甲,真正精锐的波斯,阿拉伯重骑兵沉重的马蹄声奔跑在泰西封大街小巷上,有了这些人型坦克,那些拥堵厮打的乱民教徒直接被冲散开,跟在后头的波斯步兵更是狐假虎威,盔歪甲斜流着鼻血,提着大枪嗷嗷乱骂的也是跟了上去。
硕大的包围圈在几个街区缓缓向出事地合围了过去,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乱哄哄阿拉伯帝国军兵。
“别让暴民跑了,抓住他们!”可看到李缺打人的一幕,十来个波斯步兵跟着闽国小分队后面穷最不舍,推着肥嘟嘟的武元庆,李缺等十来人也是亡命的狂奔着,跑着跑着就跑到了个死胡同中。
满脸狞笑,拎着长矛,那些波斯步兵得意的捻了进去,但旋即他们就傻了眼。
那是一片贵族富豪的豪宅区,靠着城墙附近的幼发拉底河活水流淌下十来家豪绅大商的宅院花园把路堵得死死的,可偏偏刚刚跑过那一队邋遢的佣兵暴民没了踪影。
“老大,怎么办,要不要挨个宅子搜一搜。”傻眼了好一会,一个拎着大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波斯步兵才悲催的扭头对步兵队长问道,冷不防队长却是回手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
“搜你二舅啊,这里头全都住的有钱的老爷,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咱们,收队,回去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见过这几个暴民,不想死的就记住,听到没有。”
兵头的喝骂中,一队波斯步兵灰溜溜的撤了回去,就在他们刚刚位置附近的花园中,李缺同样喘着粗气探出了头,至于她身后已经喘成狗了的武元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悲催的哀叹着:“哎呀妈啊,这些天,究竟遇到的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