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曲女城惊变
满街乱局。
真的如同天塌了一样,原本驯服了的天竺刹帝利们如同饿狗般的扑上街头,冲杀进唐人的家宅,不止唐人,就连倭人,波斯人,吐蕃人,亲近大唐的天竺人无一幸免,原本富饶的曲女城街头瞬间成了浓烟滚滚的战场。
“杀啊!烧啊!”
“没杀一个唐人,湿婆大神都会愉悦几分,你们的灵魂也会纯净积分,杀啊,哈哈哈哈!”
跟随着乱军,原本仁慈的如同佛爷一样婆罗门众也化成了恶魔与帮凶,跟随在刹帝利身后大声的鼓动着,让这场惨剧变得更加血腥,无辜的百姓纷纷倒在血泊中,屠刀下,尸横遍野,如同末世的丧尸一样,不知如何蜂拥而起的婆罗门狂信徒们,以及曾经的刹帝利,脸上满是贪婪,凶恶,一切丑陋的东西,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临死的惨叫,妇女的弥漫于道路之间。
谁都没想到叛乱居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闽国官府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巡逻在各处的城管部队当即被分割成小半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闽王府前,也立马化为了凶恶的战场。
“杀啊!杀光唐狗!”偌大的街头,数以百计的天竺人穿着曾经天竺盔甲,藤甲,甚至光是一件布衣,满是疯狂的对闽王府正门杀来,不过没等他们冲到门口,高耸的墙头上忽然出现无数点寒光。
“射!”
随着禁卫军郎将李晟的大声命令,百余把钢弩咔嚓咔嚓就发出了来自死神的邀请,刹那间乱军如同被无形的拳头打了一拳一样,直接倒下一大块,没想倒唐军的攻击居然犀利如斯,乱军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哭号着就退了出去。
“全军出击,把这群叛臣贼子斩尽杀绝!”不知道什么时候,曲女城留守之一的武媚娘居然披着戎装亲临战场,带着数百卫士就打开了府门,慌得禁卫军郎将李晟又是赶忙赶来劝道:“王妃,前方危险,这里有末将即可,请您后方观战。”
“不,本宫是凤台令,闽王要本宫守好后方,本宫就一定要亲眼看着敢于挑战闽国的贼子人头落地,将士们,为了闽王,本宫与你们一起杀敌!”
铁娘子的威风在这一个也展露无遗,举着长剑,武媚娘尖锐的吼着,当即引得禁军将士大声喝彩着,无奈的站了起来,顶着盔甲,李晟这位出身陇西李氏的郎将第一个咬着牙冲了出去,挥刀大吼道:“将士们,杀!”
几乎与此同时,街道的两头顶着床板,锅盖的乱军再一次杀了上来,乱哄哄的眼色与玄黑色的铁流刹那间撞在一起,迸发出了灿烂的血光。
飞箭如雨,占据着王府角楼制高点,禁军不断向下挥洒着弩矢,但对应着,更多天竺竹弓被搬了来,纷乱的长箭如同飞蝗般回射回去,墙头,角楼上,已经如同长了一丛野草一般。
咣啷啷~一支长箭狠狠地扎在了二层门楼上武媚娘身边的柱子上,就擦着武媚娘帽盔而过,吓得几个禁卫都是满身冷汗,武媚娘却面色如常,依旧紧张的看着战场。
别看武媚娘镇定如斯,但她心头却已经翻江倒海了,闽王府是曲女城重中之重,可如今搏杀到现在也没有见援军到来,可见事态严重如斯,就在武媚娘心急如焚的时候,街头,终于又响起了唐人嘹亮的吼声。
“随本官杀,救驾!”
隆隆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数百骑唐军铁骑忽然在一重甲将军的指挥下奔涌而来,闽王府门口激战了一个多时辰的乱军本来就已经疲惫了,再被前后夹击,当即就混乱成一团,丢下几百具尸体再一次仓皇退却。
看到援军,武媚娘却还是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急匆匆下了门楼,快步到重甲将军面前急促的问着:“李判书,城内情况究竟如何?”
身为六部之一的兵曹判书,李敬业居然亲自披甲上阵了,可见形势严峻到了极点。
头盔上都挂着碎肉,没等气喘吁吁的李敬业喘一口气,他身后一个更黑脸的中年人却是挤了过来,焦急的大声说道:“形势不妙,荥阳郑氏几家忘恩负义的混蛋居然翻了,与婆罗门叛逆勾结在了一起,如今西城北城整个陷落,臣与李判书维持住一条防线勉强庇护住城南,王妃,城内大势已去,还请王妃带领监国,诸王子速速撤离。”
听着狄仁杰焦急的声音,明显身子晃了晃,晕了半晌武媚娘这才不甘心的问道:“旁遮普雇佣兵呢?”
“刘将军他,他所处的第三街已经陷落……”
沉默了一下,喘过来气的李敬业这才愤懑说道,听得武媚娘又是气愤的狠狠一拳头砸在了柱子上怒骂道:“庸臣误国!”
血腥的内战在曲女城中足足进行了一个下午,李敬业杀退了叛军后,没过多久,蜂拥而来的叛军再次冲来,让闽王府门口再次变成一个绞肉机,禁军与几倍于己的乱军厮杀了到了夜幕,乱军这才再次缓缓退了下去。
夜暮中的闽王府乱成了一团,侍女仆役带着东西乱哄哄的从后院逃出,闽王书房也临时变成了军事指挥所,看着地图,武媚娘,狄仁杰,李敬业几个眉头皱成了川字。
历史上的武女帝与李敬业可是生死大敌,这一个时空中生死敌人却同在一个战壕中殚精竭虑的抗敌,倒也是造化。
“必须撤退了,北城府兵都尉郑一文,城卫军校尉崔远几个贼子都反了,估计今夜他们就会用武库装备乱军,包含唐人,乱军共有几万众,依靠我军加上禁军不到万人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指着城内纷乱的各色肩头,李敬业丧气的说道。
不过咬着嘴唇,武媚娘却是重重摇了摇头:“退也不能立刻退,必须掩护百姓现出城。”
纷乱起,移民与曲女城大批唐人,波斯人吐蕃人甚至突厥高丽人都逃到了唐军控制区,倒不是武媚娘多关心百姓,这些人不少还是西征军家属,让他们沦落敌手,绝对会让李捷军心不稳,还有就是世家,为了保证李捷与中原世家的友谊,从政治上,武媚娘不得不这样做。
“坚守防线到天明,组织军队撤退到南方,西柳城附近有府兵三万,在那里大部分都是江左萧家族人,退守那里,伺机反击,咱们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听着武媚娘的铿锵之言,听得李敬业却是头大三分。
“娘娘,难啊!”
“难也得做到,本宫带千人据守闽王府,以此吸引叛军的注意力,尔等带兵带领百姓出城,重新控制住旁遮普叛军,闽王授于本宫全权,这是命令!”
不论李敬业还是狄仁杰,全都浑身一震,留守王府吸引叛军,这可绝对是死路一条,武媚娘这是分明要殉城了,。想着她对闽国的重要性,两人从心头直发寒,咬了咬牙,李敬业干脆狠狠拍了拍桌子:“不妥,还是臣留守吧。”
“你没有本宫重要,吸引不住乱军注意力。”
这话够嘲讽的,却是个事实,而且没有重要人物压阵,毕竟是十死无生,留守的哪怕禁军都容易崩溃,沉默的对视一眼,李敬业与狄仁杰无奈转头出了去。
“弓箭队准备,乱军来袭!”
府外,慌乱的喊叫声再次响起,纷乱的兵甲纷纷怒吼着扑了过去,书房内,成堆的闽王图书被丢进火堆,武媚娘则是静静的看着熊熊烈焰。
大部分禁军已经带着闽王府家属撤离,前庭,乱军再一次狂攻过来,无论如何不能被活着抓住,过了今晚,恐怕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不过这一辈子,武媚娘却不后悔,能陪着一位爱着自己的丈夫一路走这么远,这么传奇,死而无憾。
“不知道这个冤家,他会不会想起我?”又是一本文件丢进火堆中,武媚娘出神的想着,不过就在这时候,燃烧着闽国秘密的火盆中忽然冒出了一股异香,一阵眩晕袭上脑海,旋即武媚娘的力气似乎一瞬间被抽离,软弱无力下,武媚娘迷糊的软倒在了地上。
“呵呵,裴莹妹妹的药果然好使,委屈你了,武妹妹。”
朦胧中盔甲戎装被脱掉,旋即武媚娘就被裹在被单中,被几个人拖了出去,无力挣扎,不清楚的意识奋力争扎,武媚娘努力的睁大眼睛,恍惚了好久,这才勉强看清了眼前之人,软弱无力中武媚娘不可置信的轻呼出。
“绿珠姐,你?”
平时温柔温婉的绿珠,今天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锐利的仿佛一把出鞘长剑,让武媚娘几乎认不出。
披着戎装,拔出了武媚娘佩剑,沉重的长剑在绿珠手中却是轻盈的扬了一个剑花,这把剑武媚娘自己单手都举不起来,这份灵活,明显绿珠也是苦练过多时,谁都想不到,闽王妃中最不引人注目的绿珠,居然有这这么一手好剑术。
“知道吗?我嫉妒你们!”还剑入鞘,绿珠俏丽的容颜上满是阴郁,幽幽的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武媚娘的眼睛,沉闷的说道。
马上被拖出房间,看着门内绿珠明亮的眼睛,武媚娘愕然的长大了在嘴巴……
第502章 .绿珠之死
“告诉李捷,不必再思念绿珠,绿珠与焦辉一样,同属于陛下暗卫,只不过陛下给绿珠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殿下,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一句话过后,屋门已经重重的被关闭,武媚娘依旧满是愕然,焦老三的事包括他的死,作为掌握暗处力量的武媚娘知晓大半,在李世民未死前,武媚娘大半精力都是与朝廷无孔不入的暗卫以及各方探子周旋,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边从来没有怀疑过的绿珠,她也是!
不过没给武媚娘多少惊愕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裴莹如何配置的迷药,武媚娘的意识变得更加朦胧,彻底陷入迷茫中被塞进了马车,另一头,扣着武媚娘的头盔,绿珠则是大步提剑出了正殿,对着慌乱中的王府禁军大吼起来:“本宫与你们同在,誓死守护住闽国的尊严!”
“吼!”
响亮的应答声在前院响起。
另一头,第三街。
上午十分这里就被奔涌而来的乱军所占领,不过纷乱的叛军出奇没有在这里打开杀戒,也难怪,如此销金窝,曾经也是婆罗门众的乐园还有失忆后戒日王朝刹帝利贵人们欢乐窝,还有不少相好的在其中,这些人怎么肯毁坏这里。
于是乎,被把守住街道两头,一直到傍晚才有乱军突进,挨个楼挨个楼的翻腾起来。
“什么这么吵啊,没看见爷睡觉呢吗?”
也真不愧是武元庆,外面都变成了人间地狱,昨夜折腾一夜他还睡的正香,直到这时候才被吵醒,一路怒气冲冲的奔了出去,没想到刚开门,就与一队乱兵装了上,翘胡子的天竺乱兵明显也是愣了愣,旋即傲的一嗓子,举刀就砍。
“哎呀妈啊杀人啦!”
真是比杀猪还要响亮十倍的吼声,震得乱军队长当即都是傻在了那里,等他脑袋发颤的回过神来时候,眼前肥胖的身影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杀啊!杀唐狗!”
乱哄哄的嘶吼中,一路上武元庆慌乱的夺路而逃,也不辨东西,逮到个屋子就转进去,倒是吓得沿途寻欢客与风尘女尖叫连连,好不容易不知道跑了多远,逮到个屋子刚关上门进去,冷不防门就被踹开,居然还是刚才那个小队长。
”唐狗,不对,唐猪,你倒是跑啊?跑啊!“
被一脚踹倒在地,捂着肚子,武元庆真是恐惧无比的向后退着。满是狞笑,举着刀,乱军小队长仿佛猫捉老鼠一般不紧不慢向前逼来。
哗~刀光一散,血一下子狂涌出来,捂着胸口湿漉漉的红色,武元庆杀猪一般的叫了出来:“啊啊啊……呜呜呜!!!”
被捂住了嘴,武元庆闭上的双眼瞪得溜圆,片刻后才看清捂着喉咙咯咯倒地不是自己,而是追杀自己的乱军,捂着自己嘴的,则是他也记不清那一次寻欢作乐的天竺人酒友。
”快,躲起来。“
不由分说,武元庆就被塞进了床底下,刚进去,外面剧烈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唐狗呢?这是?”
“唐狗往那面跑了,这个混蛋,低贱的首陀罗居然说自己要成为刹帝利了,敢冲撞本老爷,我就杀了他!”
喉咙中淌着血,那个小队长眼睛瞪得跟金鱼一般,还对着床底下的武元庆伸着手,寒毛都眨了起来,武元庆拼命捂着嘴才没喊出来,就在他恐惧到极点时候,猛地一把刀从上扎下。
不可置信的昂起头,小队长扑腾两下,终于咽了气,另一个声音则是愤愤然收起刀嚷着:“妈的,要不是唐狗打来了,这帮低贱的奴隶根本没资格与高贵的刹帝利一起战斗,我们走!”
脚步声走远,武元庆可算松了口气,趴在地上死狗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过片刻后,他又是猛地僵住,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又是更多脚步声传来,旋即一个满身酒气昏睡中的壮汉被重重的丢在地上,躲在床下眼巴巴看着,武元庆小绿豆眼再一次瞪得溜圆。
刘将军!
夜色愈发的昏暗,没有光污染的时代,漫天星辰被云朵遮盖的严严实实,让城市陷入一片阴云,不过就在城中战斗的最焦点,火光却照亮了半边天。
倒是弥漫着血腥味,尸体横七竖八倒伏在地上,浓浓的烈焰冒着黑烟,正在一寸寸吞噬着闽国的威严,中央官署,兵库,闽王府角楼,阁楼,雕塔,哪怕遗留下的神像佛像都被熏黑,结实的墙壁被砸开,锋利的刀剑伴随着它曾经英武勇敢的主人倒伏在地上,到处都是凄惨之景。
激战已经进行了大半夜了。
刚开始,凭借着王府防守的有利地形,留守闽王府千余禁军还节节抵御,打退了叛军多次,可随着身后展现开始向城南退缩,背后暴露出来,陷入四面围攻下的闽王府再也不能支持,不是勇士不悍勇,实在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预备,放!”
战场已经延伸到后宫,闽王府前方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院墙四周的角楼上,占据制高点的残余禁军尚且在嘶吼着发射着弩箭,门口,脸上盔甲上满是熏黑的血汗以及油脂灰烬,百来个唐军禁军尚且堵在门口。
居然还是那个刻着天竺爱经的喷水池,只不过这方面唐人没有天竺人那么开放,原本硕大的凉亭样式喷水池宫殿在闽国接手后又在周围布置了刻画着精美图案密密麻麻的夹墙,俏丽的容颜上也是多了些战火留下的痕迹,已经丢了头盔,绿珠却是趴在水池边不断清洗着脸颊。
“王妃,武库已经陷落,这里也守不住了,末将带人在后面打开一块缺口,绿珠王妃,赶紧走吧。”
殿门猛地被撞开,已经没了曾经潇洒模样,禁卫郎将李晟提着带血的横刀,满是焦急的对着绿珠大吼着,不过任凭他如何急上了火,绿珠却始终不紧不慢的在水池边清洗着脸颊,仿佛又恢复了唐宫中,那个满是憧憬浪漫的小丫头一样。
“王妃!”
急切中李晟又是大吼起来,不过就在这工夫,身后忽然腾地一下喷涌出了火花,中郎将愕然回过头,却正好看到右面角楼被喷上火油整个燃烧了起来,上面的禁军将士浑身着火,惨叫着从楼上跳下!
哎!焦急的长叹一声,关上宫殿大门,李晟拎着刀再一次杀了出去,不过这一次这位出身陇西李氏的中郎将再也没有回来。
几刻钟后,外面的喊杀声终于停止,仅剩下熊熊燃烧的烈焰声音,还有无比狰狞得意的大笑。
“如此善战,被困住的一定是闽王正妃长孙织,只要抓到了她,就能取得朝中长孙老狐狸的支持,到时候拥立福郡王做傀儡闽王,这天下就是咱们的,哈哈哈哈~”
兴奋的踹开宫门,正在狂笑的郑伦却愕然僵在了那里,旋即指着终于清洁好面孔恬静呆在水池边的绿珠暴怒的吼了起来:“混账,你是谁?闽王妃以及闽王子都去了哪里!”
“不是?那你让老子们浪费了五千多兵力强攻下这个破院子有什么用?”没等郑伦咆哮完,巨大的伤亡下满面阴沉的帕拉瓦已经抢先狂怒的拎着郑伦衣领咆哮起来,一听抓错了人,后面两个那天在出征仪式上密谋过的婆罗门长老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不过这时候,清脆的笑声忽然在殿中响起,照着镜子贴好花黄,绿珠是笑的这般开心,这般欢畅,悦耳的笑声如同银铃般荡漾在宫殿中,突然的笑声把几个阴谋家也是笑得愣住了神,旋即帕拉瓦才回过神来,无趣的摆了摆手:“来人,把这女人带下去,整顿军马,向东门南门速速追去,闽王府要员一定跑不远!”
“等等!”
帕拉瓦郑伦又是愕然的回过头,冲进来的乱军军兵也是僵了一下,俏面含煞,满面正容,看着几个阴谋家,绿珠用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朗声对帕拉瓦几个说道:“不是问我是谁吗?本宫是弘农杨氏,都水使者杨凝式之女,三品胡国夫人,闽王侧妃杨绿珠!”
“弘农杨氏?”一听这个称呼,郑伦猛地眼前一亮,帕拉瓦也是禁不住露出了得意淫邪的目光,打量着妖娆秀丽的绿珠饶有兴趣问道:“杨王妃可是愿和我等合作?李捷小儿已成坟冢枯骨,王妃倒是识时务。”
“哈哈,一群跳梁小丑,你们也配贬低我家郎君?真真笑死个人了。”
真是笑得花枝乱颤,不说帕拉瓦精通汉学,就算不懂汉学那股嘲弄之意依旧清晰可见,顿时让这个枭雄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恼怒的摆了摆手:“带走!”
“直到本宫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么清楚吗?因为本宫要拉着你们去死了!到了地狱记住我!”
终于停止了笑容,原本娇嫩的脸蛋一瞬间狰狞如同厉鬼,阴沉的笑着,藏在水池中央的机关忽然猛地被绿珠拉动,片刻后,原本整个宫殿中喷涌的泉水忽然变成了黑乎乎的火油,原本天竺宫殿中改变冷热水的通道被如此利用,当即成了催人性命的恐怖机关。
“不好!”帕多瓦当即脸都绿了。
轰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不知什么时候布置下的火药一同被点燃,五六米高,半里方圆的华丽水池宫刹那间变成了火海,喷涌而出的木屑以及碎石尖啸着扎进周围乱军身上,当即大片的哀嚎声响起。
“啊!我的眼睛,我的脸!”背后咋进了几块木块,捂着溃烂了的左脸,郑伦疯了一般在殿前打着滚,猛地推开抓在身前烈烈燃烧着的婆罗门长老尸体,看着熊熊燃烧的废墟,帕拉瓦也是止不住心头发寒,喃喃的嘟囔着:“疯子!这女人是疯子!”
天空中,刺破了浓郁的阴云,一缕曙光迟迟爬上了天边,摇晃的马车中,满是恍惚的武媚娘随着震动也忽然之间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
“姐,我们已经逃出城了,正在往嘉定仓逃难呢!”心有余悸,却是武媚娘的小妹武润娘心有余悸的拍着小胸脯说着,猛地一个激灵,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武媚娘慌张揭开被子,推开车门就跳下了马车。
身前身后,神情萎靡的难民排成了长队,还笼罩在黎明的幽暗中曲女城方向,却仅仅能看到隐约的浓烟火光。
“姐?怎么了?”武润娘慌忙跟着跳下马车,另一头,捂着肚子,秦卿也是艰难的弹出了头询问的看了过来。
“媚娘姐,绿珠姐去哪了?她让我们先走,说自己随后就到的。”
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武媚娘的指甲都深深陷入了肉中……
第503章 .刀疤刘的背叛
“不知道,也许跟在队伍后面吧。”
沉默了半晌,冷冷说了一句后,武媚娘一言不发的回头上了车子,马车再一次摇晃着上了路,虽然愕然,但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也太过突然,车上几个人也没有多问,低下头就陷入了沉重当中。
晨光中,逃难的队伍拖得老长,曲女城本来就是大城,在李捷的经营下更是成为东西商路交汇之地,人口快五十万,昨夜凶狠的叛乱中,杀红了眼的乱军无恶不作,哪怕天竺富户都不得不逃难出来,一万多唐军府兵扫尾,足足二十多万难民跟着逃出了曲女城。
他们逃难的方向是是含嘉仓,然后去向西柳城。
为了拱卫曲女城,闽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修建了大型仓库,含嘉仓就是其中之一,距离曲女城最近的二十里之外,储存着大量粮食,由旁遮普的雇佣兵两个府一万人守护。
为了巩固统治,三十万府兵都是被分布在曲女城外五十里到百里的区域防御,谁知道却被来了个中心开花,逃难出来的人们谁都不无精打采,就连曲女城留守李敬业,狄仁杰二人也不例外。
沉重的低着脑袋坐在马车中,武媚娘则是静静的想着心事,就在万籁俱寂中,阵阵怒骂声却是在附近响起。
“妈的,就是你们这帮妖僧无恶不作,还敢跟上来,老子打死你们。”
乱哄哄的骂声中,武媚娘疑惑的撩开车帘,原来是跟着逃难的队伍中居然有这几个婆罗门僧侣,本来背井离乡就心情不好,正好让几个大兵看到了就给围上打了起来,周围的天竺人,波斯人看了非但没去劝阻,反而还在附近大声叫好着。
“住手!”
威严而又悦耳的喊声让几个唐人府兵明显一愣,扭头看过去,闽王府的马车当即让几人催下了头,不过就算武媚娘跳下车出了来,几个唐人府兵依旧不服气地分辩着:“王妃娘娘,这几个妖僧分明是叛军的奸细,让小的打死他们吧!”
“你们觉得我闽国会不会灭亡?”
武媚娘的反问明显让几个大兵还有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愣,片刻之后,几个府兵立马单膝跪地,无比坚定的说道:“我闽国绝对不会灭亡!”
“那么好,闽国不会灭亡,闽国的法律就不会灭亡,未经审批就不能定罪,是不是奸细警察部队会处理的,这里交给我,去尽你们的职责去吧。”
再次愣了愣,又是弯腰一行李后,几个府兵又急促的向后敢去,看着几个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婆罗门,武媚娘自己却是叹了口气,警察府兵系统在昨天的叛乱中是第一个受到冲击的,如今直属她与闽王李捷的警察将军薛之观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警察部队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亏她还拿这些家伙出来说事。
“来人,派骑兵下去,把所有的婆罗门或者佛门僧侣都集中在一起,集中保护起来吧。”满是沮丧中,武媚娘摆了摆手,眼看着附近的禁卫骑兵拔马而去,几个婆罗门禁不住感激的跪地磕头道:“多谢王妃娘娘。”
熟练的唐语倒是让武媚娘一愣,不过想到自己郎君近乎偏执的推行唐语教育,武媚娘却禁不住哂然一笑,会唐语的婆罗门还是反了。
含嘉仓距离曲女城并不远,昨夜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灾民撤离,离了城后不到一个时辰,一行人倒是很快抵达了含嘉仓附近。
一个大军营,咋一看根本不像粮仓,实际上粮仓都是半掩埋在地下的,这份伪装颇为隐秘,不过如今面对来自身后的威胁,这一份伪装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起作用。
似乎对城里的变乱已经做出了反应,难民队伍的前锋抵达时候,驻守含嘉仓的旁遮普雇佣军已经在营门口列队而出了,双方信使互相通信过后,很快,含嘉仓曹以及驻军首领就迎了上来。
“参见娘娘。”
一米四二走道直打颤的唐人文官与一个至少有两米一四高的军官大汉共同出来,鞠躬在了闽王府的车驾前,这个古怪的组合倒是引得周围守护在车队附近的禁军军官惊奇的关注。
“旁遮普雇佣兵左卫校尉李如柏呢?”
没等武媚娘下车,远处一直紧张督军的李敬业倒是打着马过来了,骑在马上昂着头倨傲的问道,不想一句话下来,一米四二的文官差不点没抽过去。
“下,下官就是含嘉仓仓曹司马明。”
“本官没问你。”
刚打了败仗,再看着眼前这仓曹实在对不起观众的模样,李敬业禁不住一肚子火气没好气的嘟囔道,却不想吓得司马仓曹干脆一翻白眼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边上两米一四的希腊裔金黄头发军官不得不一面伸脚支撑住他,一面鞠躬弯腰禀告道:“回禀大人,吾家主官随刘将军入曲女城了,至今不知下落。”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本来就对刀疤刘没好感的武媚娘再一次恼火的喝骂起来,没好气白了一眼希腊裔军官,武媚娘回头与锁在马车中秦卿吩咐道:“卿卿,你守着几个孩子先走,姐姐去接收旁遮普军顺便把粮食处理掉。
“媚娘姐尽管去,小妹会照顾好有才和修身的。”搂着两个监国小王爷,秦卿轻轻的点了点头。
没有在含嘉仓停留,二十万难民队伍与加上禁军不到一万的曲女城守军再一次向南缓缓前行,另一头,率领着几百卫士,武媚娘与李敬业骑马向出迎的含嘉仓守军迎了过去,步行在前面,两米二四的希腊裔军官干脆提着一米四二含嘉仓曹在前面带路。
虽然同为闽国军队,雇佣兵到底比正规军有些区别一路上,旁遮普雇佣兵或是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或是棕色头发棕色眼睛,身上披着类似于古希腊的土黄色皮甲,拿着的倒是制式横刀与铜圆盾,整齐的队伍显得彪悍无比,看到列队在道路两旁彪悍大军,武媚娘禁不住却是一肚子气。
“郎君留下旁遮普雇佣兵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昨晚这支军队加入战局,何至于败亡如斯!”
听着武媚娘气愤的哼声,李敬业却没有接话,重盔下眯着眼睛打量着道路两旁列队的旁遮普军,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蹄阵阵,禁军与兵部直属骑兵一路如常的向含嘉仓内走去,浑然没有注意到,营内迎着他们的脚步,几个胖大身影虎视眈眈的迎着他们向营门口跑去。
就在武媚娘半个马身马上要踏入含嘉仓之时,冷不防一个大胖子猛地撞开了列队在前面的旁遮普雇佣兵,重重撞在了武媚娘马上,沉重的体型撞得马都是一趔趄,惊得战马倒退半步人立而起,差不点没把武媚娘摔下去。
心头一紧,李敬业随手就把跨在马身上的马槊拎在手中,却冷不防那胖子杀猪般的尖嚎了起来:“我是武元庆!大家快跑,左骁卫将军了刘豹韬反了!”
这一喊可非同小可,二百骑兵全都惊骇的停住了步伐,下一刻,见已经败露了的旁遮普雇佣兵们却是立马嚎叫着从两侧扑了上来,触不及防下半数骑兵都被扯下了马。
这一刻李敬业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就算中郎将李如柏不在,旁遮普雇佣军中各级主官可都是唐人,可如今,出迎如如四个团一千六百多,连一个唐人都没有,明显是出事了。
到底是李敬业,李绩的儿子,关键时刻一把长槊在手,如同黄蜂般的连点之下,蜂拥扑向他战马七八个旁遮普雇佣兵全都喉头喷血,倒飞出去,腾出了空间,架起马一路上李敬业用槊锤砸了过去,家传武学下轮圆的长槊势大力沉,被磕到的无不是翻着白眼吐血倒地,转眼间武媚娘身边也被杀空了一半。
“王妃快走!”
听着李敬业的嘶吼,惊慌失措的武媚娘答应都没来得及就调转马头对着营门外冲了过去,倒是让撞到武媚娘马前撞得两眼冒金星的武元庆失去依靠年糕般的趴在了地上。
“喂,妹子,等等哥啊!”眼看着武媚娘纵马狂奔的跑了出去,武元庆禁不住悲催的伸出了胖手大喊着。
现场的局势还真是不利,两百个骑兵近身让一千六百多敌人纠缠在一起,超过半数的骑兵被拖下马去,怒骂中被几个敌军欺身上前,刀剑没头没脸的捅过去,血撒了一地,剩下的也狼狈的挥舞着横刀左支右绌抵抗着,李敬业干脆弃了马咆哮着轮着长槊向叛军砍了过去,沉重的马槊打在盔甲上咣咣作响,坦克一般将身前撵出一条血路。
就在这危急的一刻,营内忽然也是阵阵咆哮,从最深处的帐篷中数百个披着唐军玄色步兵甲军人吼得响亮杀了出来,腹背受敌下终于把营门口的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扭头对付身后敌人的步兵裂开了一道口子,让剩余的数十骑终于得以喘息奔了出去,有了空间的骑兵再次狂吼着提高马术冲杀回来,冲乱了的旁遮普雇佣兵不得已纷纷逼退,毫不恋战,玄色盔甲的步兵与幸存的骑兵一起狂奔着退了出去。
眼看着武元爽几个纨绔都是驾着马看都不看地上狂奔了出去,生怕自己被落下,趴在地上的武元庆禁不住欲哭无泪,杀猪般的哭喊着:“谁救老子出去,老子给他一千银币!”
“一千银币?当真?”
晕头涨脑下武元庆也看不清谁问的,脑袋点的跟小鸡子一般,片刻后一张大手却是拎着他脚脖子就拎了起来,也是跟着前面突围的唐军狂奔了出去。
“全部注意,敌军来袭,防御!”惊魂未定中跑在最前面撵上了没走多远的大队伍,武媚娘嘶声竭力的大吼着示警,听着她尖锐的吼声,正跟在队伍后面无精打采的曲女城府兵纷纷顿住了脚步,愕然的回头望去。
大队伍所在的小树林背后,忽然间就扬起了漫天沙尘,两张大大的黑色旌旗出现在了诸人眼帘中。
左骁卫将军!刘!
“旁遮普骑兵!防御!”
第504章 .不能走
含嘉仓附近原本是一片静谧的小树林,如今,却也陷入了人类无所不在滔天的厮杀中。
“杀!”本来已经奔波一夜,精疲力竭的曲女城府兵压榨着最后的力道,奋起挺起了长枪重槊对这奔涌而来的骑兵捅了过去,同样怒吼着,骑着中亚特产的草原马,希腊裔,塞种人,粟特人,古贾尔人等多种族后裔混杂成的旁遮普骑兵也是毫不留情的撞了上来。
混乱的唐军军阵刹那间被撕得千疮百孔。
幸好,幸存的唐军大部分是纯唐人,异国他乡的荣誉感哪怕到如此地步他们依旧支撑着混战着,剩余的大部分天竺人,波斯人唐军则是心忧身后的家人,昨夜乱军的残杀可是让他们清楚一旦落败的后果,再加上这里还是个小树林限定了骑兵的发挥,一时间在三千多旁遮普骑兵厮杀下,残余的唐军倒还支撑得住。
身后,逃难的人群则是更加混乱。
“快,快渡河!”逃难出来的闽国官员拼命的大吼着。
一里外就是恒河支流,幸好沉迷于公共基础建设的闽国没忘了在这里建筑一座桥,饶是如此,摇摇晃晃的木桥在二十万人践踏下依旧显得单薄了许多,不得已,家产,辎重,车辆全都被抛弃在了河滩上,细软布匹丢了一地,头一次,富人与穷人达到了惊人的一致,全都是心惊胆战的手扯着手向河岸对面跑去。
“卿卿小娘,快走,线娘小娘,把明事交给我抱着吧。”
就连闽王府一家也是在十多个禁卫的保护下拥挤在桥上,扯着李晨曦还有李让李谨两个,再抱着年幼的李恭,侯线娘真是狼狈不堪,白皙的脑门上汗水都把发丝打湿了,看的前面引路的李玉儿慌忙又挤了回来。
不过李玉儿刚一离开,冷不丁身旁一个肥硕的波斯大胖子慌里慌张挤过来,挤得秦卿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桥栏杆上,当即她原本就发白的小脸更是疼的惨白。
“卿卿小娘,没事吧!”李玉儿急的心差不点没跳出来,抱着李恭就挤了过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秦卿虚弱的摇了摇头,不过在二人身后的侯线娘却是恐惧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缕鲜血明显在秦卿棉裙后面透了出来……
好不容易挤过河,没等惊魂未定的闽王府内眷松一口气,身后却又传来了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叛军杀来了!”
一下子,人群再次慌乱了几分,就连有些唐军都抵不住压力拼命的往桥上挤了过来,一时间木吊桥晃动的更加厉害,似乎随时都要崩溃下去。
砰~
爆豆子一般的声音在桥上响起,一个蛮横挤开数十人甚至抽到要砍的天竺唐军不可置信摇晃了下,一头扎进了滚滚奔流的恒河中,被崩了一身血,周围的人也吓呆了,举着拼好的长火铳趴在桥头,李玉儿嘶声竭力的尖叫道:“不要乱!”
“闽国一定会包围大家的安全,我是闽王的女儿,我会亲自给大家殿后,自要大家一心,就一定能渡过难关!”
“士兵们,我李玉儿一届女流都要回身杀敌了,你们拍拍胸脯,自己还是个男人吗?”
足足停顿了半分钟,眼看着李玉儿如同灵猿一般顺着外延攀回了北岸,静了片刻后数以百计的军兵,甚至平民男人都扭头重新向北岸挤了回去,桥头的闽国官员也更加从容,扯着上桥的人群塞进队伍中,没有拥挤,逃离的速度反而快几分。
“子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就在今朝,今天我老头子就死在这北岸了!”拥挤的人群中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已经年逾七十的老杨翊居然背着士子长剑大步流星向回走去,又是让许多人愕然了片刻,也是拔出了长剑。
“追随尊师!”
“佛祖普渡众生,如今杀一人救百人,今日挺身而出,佛祖也会支持我们的!”跟随着儒门士子们,几个健壮的大和尚居然也是怒吼了起来,中土回传的佛门精神居然影响了他的发源地,影影绰绰,又是几百个大和尚,道士挤出人群,与防备着最后一条防线的禁军们站在了一起,千多人用身体组成了最后一道人墙。
眼看着众志成城的样子,狂奔而来的旁遮普骑兵居然停了。
“怎么?到现在你还在犹豫?”满是气急败坏,丢了半张脸的郑伦如同恶鬼一样嘶吼着,但他的怒吼却仅仅换来一声冷哼。
真是如同变了个人一般,还是那般酒气萦绕的邋遢,刀疤刘浑身却阴冷的如同黑冰一样,回望一眼,居然冷的郑伦都是哆嗦着退后了半步,惊骇的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白痴,多杀些平民有何益处?要面对殿下将来杀回来的,必须占有含嘉仓,肃清北岸的闽军,南方并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多放一些平民,反倒有利于消耗闽国。”
“我们回去!杀!”彪悍的大吼一声,拉着战马,刀疤刘再次呼喝着杀了回去,让屹立河边抱着必死心态的士子们和尚们士兵们倒是愕然了好久,旋即,又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一个时辰的时间,偌大的逃难队伍终于完整度过了恒河支流,仅剩下留守桥头的几百禁军还有武媚娘等人,远远眺望着喊杀震天的小林子还有若隐若现的大旗,武媚娘却是禁不住满是沉闷。
“叛徒!弓箭手!”忽然间桥头的禁卫又是大嚷了起来,十多把钢弩举起,对面却是传来了熟悉的杀猪声。
“队长,不要开枪,是我!是我!”
两米二四的希腊壮汉这时候都累得气喘吁吁,滴漏着肥嘟嘟的脚脖子把直吐白沫的武元庆拎到了身前,另一头还没忘了拽着一米四二的司马仓曹。
“哥?”惊起了片刻,好歹武媚娘是迎了上去,可算让武元庆松了口气。
“为很么刀疤刘会叛变?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过了河,没等武元庆把嘴角白沫子擦净呢,武媚娘已经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之大手指都陷入了他胖胖的肩膀肉中,疼的武元庆一阵呲牙咧嘴。
“哎呦,妹子轻点,我说!我说!”
好不容易武媚娘松了手,逃出来的七八个判书级别大员眼睛却盯得更紧了,苦逼揉了揉肩膀,武元庆回忆了起来。
事情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哗,一盆冷水浇在脑袋上,醉酒中的刀疤刘冷不丁一个激灵蹦了起来,咆哮着大吼道:“那个混账小子敢在老子头上浇猫尿?”
“啧啧,刘将军倒是威风,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在下浇的水,下一次有人浇刀子时候,刘将军又会如何反应?”
虽然趴在床下看不到人影,但阴阳怪气的声音,除了郑伦没有别人了,就在武元庆直歪嘴的时候,刀疤刘也是忍不住冷嘲热讽的哼了起来:“本将当是谁呢?这不是泊泥御史嘛?”
泊尼就是吕宋以南婆罗洲殖民地的称呼,一句话果然气的郑伦半死,噎了好一会,趴在床下的武元庆这才听到郑伦再一次阴阳怪气哼了起来:“是,本官一心为国,却被贬斥千里,不过本官心里明白,不像是某人,为李捷小儿卖了这么多年命,刀架在脖子上了还不知道。”
“你敢污蔑闽王!”
厮打声在头顶咣咣响了起来,乱军的怒吼,拳头到肉的声音,好一会,就在武元庆暗中加油时候,门口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让场面停了下来:“爹,别打了,咱们刘家都上了庸王的当了!”
“爹?那么说是乱军扣住了刀疤刘家人逼他反的?”拧着下巴,武媚娘思虑着说道,不想武元庆又是晃了晃肥嘟嘟的脑袋:“不是,争吵了一阵,刘豹韬的儿子又拿出来一份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刘豹韬看的,看过之后刘豹韬就呆若木鸡,对了,一页封皮还掉在了地上,我记得是黑色封皮上面绘着金线的鱼!”
“这怎么可能?”这一会,在其余人愕然的目光中,武媚娘震惊的倒退了一步。
常年掌管这些文件,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些文牍包括了闽国成立早期的一切秘密,包括了早在驻华山之战之前,李捷已经预料到辽东之地不保,转而目光投向了闽地与长孙无忌等诸人的交易,包括了逼死焦老三的真相,包括了一系列暗杀处决命令,处决的对象不乏跟随李捷起家的长安游侠,甚至于最近她自己起草,要剥夺刀疤刘兵权的文案都在其中。
“难怪,难怪!他把盛问剑,焦老三,乃至那些游侠的死都怪在了郎君身上,难怪!”
“王妃,怎么了?”诸人疑惑中,武媚娘踉跄的倒退了一步,不过就在这工夫,更大范围的惨叫声传了来。
兵败如山倒,已经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的唐军崩溃着向大桥奔逃去,而小树林后,数不清的乱军,旁遮普叛军怒吼着追杀了过来。
就连李敬业本人都是伤痕累累挂了彩,枣阳槊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带着仅剩下三十多骑的亲卫率先逃过了桥,算他精明,稍微推迟一会桥上就被败兵堵住了。
才过去三五百的败兵,前方的旁遮普骑兵却在一次滚滚如同潮水般杀了上来,甚至地方战马扑鼻的腥臭味隐约都能传过来,看着对岸哀嚎中的败兵,再看了看自己身后还在奔逃的难民,咬了咬牙,李敬业自己拎着大斧头又到了吊桥边,咣的一斧头,桥就断开一半。
掉了几个进水里,桥上的败兵看到这一幕,绝望的吼叫了几声,却是不再拥挤,桥头的拼命跑过,北岸的向两岸奔逃开来,等了一个呼吸,李敬业又是沉重的对着其他缆绳砍下去,终于,沉重的木桥扑通一声掉落入水中。
看着这残酷的一幕以及北岸哭喊着的败兵,一众死里逃生的官员大臣全是默然,沉默了片刻,李敬业率先打破了死寂,涩声说道:“今日一切罪孽都归于吾,他日本将必遭天谴,不过诸位,咱们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南下吧,召集府兵,一定要夺回曲女城!”
答应一声,狄仁杰等满是无奈点了点头也向南开始缓缓走去,没想到没走两步,清冷的声音却是在背后响起。
“我们,还不能走!”
第505章 .分歧的开始
战争带来的后果永远是毁灭性的,激烈的巷战点燃了熊熊烈火,三分之一的曲女城曲化作了焦土。
幸存的人群被挨家挨户拖出来,沿街收敛着尸体,唐人成了欺压的对象,一座座冒着烟的废墟中,数以万记尸骸被抬出。
“妈的,没吃饱饭啊,唐狗,快点给老子干活!”
皮鞭一鞭一鞭打在背上,几个年轻人赶紧过来帮忙,这才把六旬老人扶起来,搬起尸体继续向城外拖去,饶是如此,监工的乱军依旧骂骂咧咧没完,手中的皮鞭不断抽打过去。
一句句唐狗听得几个唐人军官脑门上青筋暴起,不过半张脸都包裹在面具下的郑伦却是脸色依旧变都不变,引领着几个阿拉伯人径直的向前走着。握着拳头好久,几个郑姓军官终于是悻悻然的跟了上来。
“就是这里了,伪闽建立的拜火教寺院。”
一片烧成残垣断壁的废墟中尚且渺渺冒着黑烟,几个阿拉伯人忍不住发愁的皱起了眉头,回头对着郑伦再次问道:“波斯国王与袄教大祭司呢?”
“这个,现在还没发现,不过这里处于城北,第一波的攻击中,这些波斯人应该很难幸存下来。”郑伦不确定的说道,不想几个阿拉伯人却禁不住冒起了火气。
“不能要不确定,安拉之剑必须要明确的消息!”
回头为首的大胡子老头就怒斥过来,突如其来的火气反倒让郑伦生出一丝疑窦。
“贵国不是灭亡波斯了吗?为什么非要执着一个过了气的国主?”
“安拉要惩罚的恶人,哪怕天涯海角,也逃不过穆斯林的追杀!”
看着阿拉伯老者满面疯狂之色,郑伦对于这种宗教狂热性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扭过了就对手下吩咐起来继续找,叮嘱中郑伦浑然没有注意到疯狂过后,阿拉伯老头眼中也是参杂着深深的忌惮。
曲女城另一头,已经彻底残破的闽王王宫,塌了半边的政事大殿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偌大的刘家上下忙成了一片。
原本刀疤刘就有妻室,只不过这小子不务正业,与人打架伤人后逃到了长安,去草原时候都没敢回家,一直到在闽国安顿好后这才把妻小接过来,征战高丽抢回数个美女,征战倭国又是抢回来了好多倭人美女,到了天竺更是增加了十来个天竺美人,所以刀疤刘家小也不少。
尤其是刀疤刘长子刘老虎更是喜笑颜开,亲自捧着一套明黄色的龙袍,单膝跪地的上了殿,跪伏着捧到了坐在莲花金座的刀疤刘身前,颤抖着说道:“恭请父王更衣。”
不容得他不激动,到底没有抓住闽王府任何重要人物,帕拉瓦等婆罗门决定立刘豹韬为闽王,府里十多个儿子,除了他刀疤刘最大的儿子才八岁,还是草原突厥女人出的,而且刀疤刘到底够义气,自己娘还是正妻,刀疤刘即位了,那么他这个闽国世子就绝对跑不了。
接过明黄色的王袍,刀疤刘却没说什么,直接摆了摆手让刘老虎下去,外面,刘府中人还在忙碌着布置,将已经倒塌一半的大殿努力弄的在辉煌一些,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坐在冰凉的莲花王座上,刀疤刘心头却是一阵迷茫混乱。
“老盛,老焦,老子做的对吗?”
抬着满是老茧的手,刘豹韬喃喃自问着。
残酷的一天终于缓缓过去,天色渐渐昏暗,停在令闽国骄傲的水泥大道边沿,二十多万难民搭起来的营地中,却是一片灰暗与死寂,除了火焰烈烈的燃烧着,几乎没有人愿意说话。
饥饿,寒冷,以及对未来未知的迷茫,无不郁结于这些逃难之人的心头,尤其是波斯人,闽国立国年余,不知不觉中数十万波斯人移居到了北天竺,他们可经历过一次国破家亡了,格外知道这种滋味。
从昨夜到今天,对于闽国来说真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灾难,都城被毁,自少三万将士阵亡沙场,算上叛变损失的更高,中央指挥系统被破坏,空有三十万府兵分散各地群龙无首。
更令武媚娘揪心的是,绿珠生死不知,秦卿这回也倒下了,临时的营帐中,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看的守在门口的武媚娘揪心不已,足足一个时辰,可算临时找到的稳婆与医生都纷纷出了来。
“怎么样?”
“大人暂时是脱离危险,不过孩子保不住了,等到西柳城驿馆,必须要把死胎打碎取出,不然的话对大人依旧有危险。”
红葫芦道医的话让武媚娘稍稍安心了下来,不过看向灯火通明的帐篷,又是一阵揪心在心头升起,秦卿跟随李捷最久,虽然李捷特殊的不像个王爷,但是世家之中,子嗣可就是未来的依靠,好不容易她才有了孩子,看着武媚娘就揪心不已。
“修身,兵荒马乱的,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侯线娘一向温婉,她都气得训斥起来,看来几个小家伙真惹出了什么麻烦,满是头疼下,武媚娘也不得不赶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
“哼,修身不听话,去跑到那群大和尚那儿要杀人,还是我把他揪回来的。”平时可最受宠了,九岁的李晨曦神气非凡的炫耀着,听得武媚娘也是心头一紧,把住李谨的肩膀就问道:“修身,如今是非常时刻,你怎么能乱跑呢,还要,还要去杀人!”
“他们该死,要不是这些婆罗门,家就不会毁了,小刘子与小赵子就不会死,还有门口卖糖果的张老伯,刚才这群婆罗门骗子还骗吃骗喝,这群混蛋都该死!”
小刘子和小赵子都是王府的禁卫,今天都在恒河北岸迎战没有回来,晶莹如玉的小脸上却是一双血红的眼睛,李谨无比暴怒的吼道,听得武媚娘几个都是哑然暗暗心惊,李谨这股杀意与他六岁孩童的身份可相差的太大了。
“弟弟,这是不对的,先生说为君也,当有一颗包容万物,虚怀若谷,包容天下……”
“父王要像先生这般循规蹈矩,就打不下这江山了。”对着自己哥哥李让吼了一声,李谨扭头就跑进了自己帐篷,愕然了一下,侯线娘赶忙就想去追,不想武媚娘忽然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
“算了,作为郎君的儿子,修身毕竟不能像个常人孩子那样静静成长,让他自己想明白吧,早一点想通,也能早一点成熟。”
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带好了几个小家伙,侯线娘又去秦卿身边跟着忙碌起来,满是忧虑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亮,又眺望了一眼北方,武媚娘禁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哎,要是你在,该多好!”
二十万难民沿着大路南下,不过还是有一股小队停留在了恒河支流,伺机渡河。
十来条简易的木筏被小心翼翼推到水边,仔细打量了半天,一个浑身银色盔甲的小将这才比划了个安全的手势,不过没等她下令渡河,杀猪般嗷的一嗓子又是让所有人精神一紧。
“能不能不去啊!”
“闭嘴,你好歹是文水武氏,应国公武士彟的后人,能不能拿出点贵族风度来。”
没等武元庆哀嚎完,捂着他猪嘴训斥的居然是一米四二的小个子司马仓曹,不过没等突击队员们敬佩完这个小个子的勇气,司马明却也是苦着一张脸哀嚎起来:“打仗是你们贵人老爷的事,小的不过是一介小小库管,能不能不去啊?”
就区区不到一百个人,去偷袭万人手背森严的大粮库,跟找死差不多啊,尤其是小个子还是从里面出来的,知道闽国设置防备的如何森严。
眼看着两个家伙怠惰的样子,一旁两米二四希腊大汉也是跟着一摊手,憨厚的说道:“他还欠我一万个银币呢,他不去,我也不去。”
还是头一次担当指挥,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担任领队的李玉儿禁不住头疼万分,挠着小脑瓜满是纠结,要是侯杰那个小子在就好了!
含嘉仓太重要了,里面的粮食足够五十万大军一年之需,如果有了那里,叛军的气焰将更加嚣张,招募更多的乱军与闽国战斗,不过李捷西征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将领,之后的反击战还需要李敬业来指挥,又经历了这一夜的浩劫,武媚娘手头实在没有人选了,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把这丫头派出来。
头疼的挠着小脑瓜,看着耍赖的俩人还有一脸木头像希腊大汉,咬了咬银牙李玉儿干脆发了狠。
“武舅舅,如果你要不去也可以,不过小娘那里就……”
武氏三姐妹的威风似乎比死都吓人,想着漫天洗衣棒子轮过来、再加上半个月跪搓衣板,肥肉一嘟噜后,武元庆悲催的垂下了脑袋,郁闷的吼道:“老子怎么就被一万银币给拖死了?”
实际上武元庆作用不大,主要是憨呼呼的希腊大汉还有还有小个子仓曹,偏偏这木头大汉还是死脑筋,武元庆不还钱,希腊大汉就不去,这么个旁遮普军内部人的帮助,偷袭将顺利许多。
好不容易摆平了两个,李玉儿又是笑眯眯的弯下腰看向了司马仓曹,饱满的皮甲下一对儿圆润轮廓当即看的这小个子咽了口口水。
“司马大人,身为六品仓曹您这也是应该是君之禄为君分忧吧,不然如何对得起大人多年所学的至圣先师教导?”
郡主大人甜美的微笑让司马明一迷糊,差不点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可惜就在点头前一秒,这小个子又是猛地甩了甩脑袋:“不成。”
“其实我不过是个九品库管,仓曹还是今天早上孔大人被叛军杀了,那些天竺人临时让我装的,诸位,我求求你们,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呢,就别让我去了。”
这话禁不住让李玉儿与其余唐军全都是大失所望,仓令总管全仓,对于含嘉仓熟悉无比,一个普普通通的库管咋就差出去十万八千里了,顶多知道属于自己的仓库地形如何。
“算了,你不去就不去了,原本武小娘还打算提拔你为仓令呢,这下也用不到了。”兴意阑珊摆了摆小手,李玉儿就直接下令道:“推船!下水!将士们,闽国的成败就全看我们了!”
哗哗的水声中,十架木筏依次扎了进去,河岸上,一句仓令却让司马明如同雷击那样呆若木鸡顿在了那里,李玉儿的木筏刚刚游出去不到十米,身后却猛地响起了水花扑腾升,眼看着一个小个子跟落汤鸡一般在水里扑腾着,生怕引来敌军,满是郁闷中李玉儿一头跳进恒河水中,两个猛子,就把司马明拖上了木筏来。
“你找死啊?”满是怒火,李玉儿怒气冲冲的就呵斥了过去,不过躺在木筏上硬生生喷出一口水,司马明硬撑着却是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问道。
“那个,我去了提拔我为六品仓令,是不是真的啊?”
第506章 .早有准备?
小树林中,白日大战过后遗留下的满地尸骨还横七竖八的躺倒各处,奋战了一天,同样精疲力竭的乱军连收敛自己家战士心情都没有了,同样,除了希腊后裔,旁遮普其余种族似乎对收尸也是没多大兴趣,能死在神圣的恒河河畔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终于,形式对闽国好了一点,上了岸后,脱下湿漉漉的唐军制式盔甲,每个人强忍着恶心从死人身上拔下来一套雇佣兵盔甲套在了身上,借着夜色与尸体的掩护,缓缓摸向含嘉仓。
“什么人?”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虽然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含嘉仓附近依旧到处密布着巡逻兵,突袭小队没走出去多远,就在上午武媚娘中埋伏的小树林附近,就遇到了盘问。
肥胖的脑门上开始油汪汪冒出了虚汗,武元庆心虚的低下了脑袋,眼睛泛白,扣着不合身的盔甲,司马库管则是眼看着要抽过去,吓了李玉儿一跳,情急中赶紧拧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坚持住,六品,仓令!”
真佩服华夏人当官的热情,短短四个字司马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居然也有劲儿了,居然挤开了磕磕巴巴的希腊裔大汉皮洛斯,自个儿到了前面。
“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本大人吗?”
“哈哈,这不是小明嘛?”十来个旁遮普巡逻队成员居然还认识,一点儿也不打怵的大声嘲笑起来:“这不是司马仓令嘛?小的恭迎您老了,哈哈。”
看起来,司马明想当官想疯了这个名头在含嘉仓还是出了名的,被嘲讽一通,小个子也不在意,反倒是牛气哄哄的一昂头:“这一回鲁昂大人吩咐给本大人的秘密任务本大人已经完成了,回去复命说不定就升为仓令了,你们几个小子等着,再让本官抓到你们偷粮食,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司马明发飙了,希腊裔壮汉居然也颇有默契跟着摆了摆肱二头肌,看起来俩人的组合也不止一次了,到底是皮洛斯有震慑力,几个巡逻队成员悻悻然缩回了脑袋,巡逻队长更是酸溜溜的打量一圈不整齐的队伍这才哼道:“鲁昂大人今天已经醉了,司马大人就算想升官也得明天早上,再说还有孔大人呢,就算立了功也顶多是个副仓令,赶快进去吧,今日刘将军摆酒庆功,去的早说不定还能捞上两杯。”
真是有认识人好办事,打了个照面,连口令都没有查,李玉儿的突击小分队就被放进去了,沿途遇到的三个巡逻队也是差不多,毕竟这曾经是大唐自己的军队,看的李玉儿禁不住满腹郁闷,这些人也太怠惰了吧?
其实也怪不到他们,毕竟今日打了胜仗,而且谁能想到一百来个人就敢往守备森严万人的营寨中摸呢?
似乎叛军也在收买人心,进了营地果然一片欢饮的场面,一个个草原上民族后裔喝的大鼻子通红,摇摇晃晃的嘿嘿傻笑着到处晃悠,到了这儿,司马明背后都已经湿透了,强憋着一口气扯着李玉儿等就往后绕去。
实际上旁遮普军的营寨如同大盒子,过了外层低矮的围栏与营房,里面还有一层三四米高的木头墙,看似木头,实际上却仅仅是外面一层,木头后面则是是水泥大石头填充的夹墙,两面都包着大青砖,幸亏有内贼,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湿漉漉的钥匙,顺着墙下不起眼的角门,一行人小心翼翼溜进了城墙内部。
警惕的看着外围还在寻欢作乐的旁遮普雇佣兵,李玉儿最后一个走进铁门内,将铁门重重的反锁上。
刚一回头,一股扑鼻的血腥气迎面而来,冲的人几欲呕吐,先是心头一惊,片刻后李玉儿却凝重的垂下了头。
墙内部的狭小通道中,竟然满满都是尸体,有唐人,也有旁遮普人,看来忠于闽国的军官士兵在这里遭到了集体暗杀。
“这群畜生。”这会儿,就连原本还忐忑不安的武元庆都忍不住低声骂道,沉默了片刻,李玉儿则是白嫩的手掌合十,严肃的喃喃祈祷道:“长生天保佑,愿你们魂归家乡,无忧无劳。”
似乎这时候才从震惊中走出来,司马明怔怔的退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绕过尸体边缘比了比手:“跟我走吧,咱们需要快点!”
从城墙下另一端的小门走出,含嘉仓的重要位置仓区终于展现在了诸人眼中高出地面三米,一个个巨型的大仓库依次耸立在地面上,上方是厚实的稻草,屋檐角还有排水沟,圆形的墙壁细看去居然造纸的植物纤维粗捣碎而糊成的,可以说一个个墙壁就是巨大的纸筒。
这里的含嘉仓是模仿洛阳含嘉仓建造的,繁多的仓库足足有数十个,整齐的如同棋盘那样排列在这个高地上。
到底还是没经过战斗的军队,久战之师哪怕在胜利庆贺时候都会保留出足够的戒心,不过被派到这里来防守的旁遮普军却仅仅是一味的狂欢,喝酒,吃肉,守在城墙上几个门楼都是灯火通明,清晰的吆喝声远远的就能听到,仓内更是连个巡逻队都没有。
实际上,这些位置基本上都是唐兵防守的,因为这些旁遮普兵真是穷怕了,偷粮食偷的太过厉害,忠于闽国的军队被清除,自然防备就松懈下来。
行走在暗影中,突击小分队警惕无比跟在司马明身后。拿着一串钥匙,小个子库管熟捻无比的打开不知道关了多少天的仓库,沿着边沿,小分队就在敌军层层叠叠看管的眼皮底下溜了进去。
黄字第三仓。
“就是这里了,这是孔大人。”
浓郁的粮食香味扑鼻而来,不过其中还夹杂着点点腥气,靠在光滑的内壁墙角是一团触目惊心的鲜血痕迹,大约五旬的六品仓曹孔大人软软斜靠在上面,胸口的大窟窿触目惊心。
“早上曲女城的使节到来,不由分辩的就把孔大人杀了,当时正好我和这小子在,这小子也怪可怜的,老是吃不饱,每次本官都分他些吃的。”
真是颇为感慨望着自己仰慕了一辈子的上官,司马明惆怅的解释道:“接下来诸位大人应该知道了,我俩受命邀请几位大人入营,混乱中就跟着出了去。”
司马明解释中,突击小分队却没闲着,这些闽国禁军最后剩下来的精英一进门就勘察起仓库来,与中原一样,粮食储藏都是半埋在地下,十多米直径的一个大洞上盖着厚厚的稻草被,掀开后更浓郁的粮食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但不知道多深的粮食却让小分队们愁上了心头,仅仅有一个仓库就如此多,此地可是有数十个这样仓库,不知道多少石没脱壳的稻米,这样的布置本来就是为了防备着火,如此庞大的粮仓,凭着他们几个,如何烧的光?
恐怕一两个粮仓起火,就能立马引来的外面守军的注意,似乎,偷袭这件事想的太轻巧了。
“这里究竟有多少担粮食啊。”头一次李玉儿为闽国的富足而发起愁来,俏丽的小脸纠结成一团,抱着脑袋头疼的问道。
“一共二百八十五万七千多石,闽国不征粮税,但出售的粮食必须全部卖给闽国,此地汇聚了喜马拉雅啥一直到德干高原最肥沃的土地一年多的产量,由中南半岛引进的三季稻五次成熟全部汇聚在此,闽王西征调用一百余万石,剩余的粮食现在还在供应曲女城以及附近快十万大军的消耗。”
如数家珍,司马明自豪的介绍道,可惜,却增添了李玉儿不少的烦恼,看着满仓的稻米愁上心头。
“这米怎么和我们吃过的米不一样呢?”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稻米,抓起一把,武元庆疑惑的看着稻米粒从自己指尖滑过。
“当然不一样了,你们都是有权有势的老爷,吃的都是城外特供,一年一熟的长条香米,这东西虽然长得快,味道上却照比香米差许多,老爷当然没见过。”
说这话时候,司马明都禁不住酸溜溜的,看着小矮子这副模样,李玉儿无奈的苦笑一下:“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司马你也是六品官了,朝廷半年配给香米一石,到时候你放开了吃,怎么吃都行。”
似乎想象到了飘香的味道,司马明的舌头都忍不住馋馋的舔了舔嘴唇,一副憧憬的馋样引得皮洛斯这大汉也是跟着纠缠起来,嚷着自己要吃多少云云,另一头,抓着米武元庆却也是感慨万千,头一次意识到了别人的心酸。
“司马库管,你们也的确太不容易了,吃的这么腥的米,让我想都不敢想。”
“腥?”这话倒是说的司马明一愣,抓起一把米嗅了一下,旋即笑着摇了摇头:“这味不是米原本的味道,临出征之前,闽王殿下忽然派人运来一批油倒进去,说是防腐的,这味道应该是油腥。”
“油?”似乎抓到了点什么,沮丧坐在地上的李玉儿忽然猛地跳了起来,难道义父早有准备,向米里混上毒油了?也不对,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等曲女城居民不也被毒死了吗?这儿可是闽国最大的粮仓!
“殿下下令倒得是什么油?”抓住司马明的肩膀,李玉儿就急切的摇着,摇得矮个子都直发晕了,迷糊的摆着手辩驳道:“别摇了,下官仅仅是九品库管,怎么会知道?”
另一头,心急的武元庆干脆吆喝着军兵猛地掀开了该着粮食的草帘子,一件毛茸茸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张完整的牛皮。
对视一眼,这下李玉儿与武元庆恍然明白了过来。
“老司马,究竟有多少仓被倒油了?还有多少仓没有倒油?”
第507章 .含嘉烈焰
宗教,主宰者人们的思想,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一个宗教,能让人残暴如动物,对自己的同类甚至亲人毫不犹豫举起屠刀,顷刻间聚齐千万兵马,数不尽的财富,带来无可匹敌的勇气,面对刀山火海甚至死亡都毫不退缩。
不过宗教同样有着他致命的弱点,就比如希腊多神教,奥林匹克大会期间不允许动武,哪怕波斯百万大军来袭,数十个城邦共和国都不敢逾越一步,古典时期的波斯帝国,与马其顿大军的决战之夜,流星划过天际,就让精心准备半年多波斯百万大军士气低落到极点,第二日大决战中一败如水。
至于印度教,他的弱点太多了,牛就是其一,后世印度殖民地时期,因为子弹外涂抹猪油牛油,数十万印度土兵愤然起义反抗,差不点没把英国打回去,这一次的叛乱,大部分乱军也是被婆罗门教号召而起,牛是婆罗门教的圣物,要是知道他们即将吃的军粮中混有牛油,叛军的士气低落到如何可想而知。
“原来闽王早有防备啊,我就说嘛,闽王一肚子坏水老奸巨猾,额,老谋深算,那现在不用烧粮仓了,咱们是不是回去啊?”
松了一口气,武元庆真是满怀期待的问道,可惜,李玉儿却还是皱着眉头晃了晃小脑瓜,回头又伸手把住了司马明肩膀问道:“闽国不可能把掺了牛油的军粮发放给天竺士兵,那些仓库是没有搀和牛油的?”
捏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司马明好半天才不确定的说道:“哪些没有搀我也不知道,如今调动的粮食都是天字第一仓到第十二仓的,应该就在天字仓吧?”
“那我们走,去天字仓!”
“不是吧,就那么几个仓库?”一张脸拉成了冬瓜,武元庆真是满面悲催,不可置信的惊叫道。
“就算几个仓库也有十多万担粮食,曲女城西,城北,可是有着十八万天竺府兵,如果叛军拿着这些粮食说动了府兵投靠,武小娘凭着南方的兵力根本支撑不到义父大军回援,武舅舅,曲女城中第三街是你的心血,北天竺你还有着大片的田产种植园,这些你都不想要了?”
哑然了片刻,武元庆脸上的肥肉又是剧烈颤动起来,足足憋了一分钟,居然猛地一巴掌扇到了一旁看的直迷糊的希腊大汉肩膀上,两米二四的皮洛斯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巴掌扇的踉跄了一步,没等希腊大汉发怒,武元庆已经激动的嚷了起来:“帮我们,老子再给你加一万银币。”
皮洛斯:“……”
不得不说,奸商脑袋的确好使,一提到挽回损失,武元庆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两个绿豆眼满满的都是精明。
突击小分队兵分成了两路,一路跟着司马明悄悄潜入了天字号仓库侦查哪些粮仓需要清除,另一头,武元庆居然领着皮洛斯还有几个唐兵大摇大摆溜进了旁遮普雇佣军的军营中。
“什么?再不给发军饷了?”
长得如同牛一般,就比皮洛斯矮一头的希腊大汉醉眼朦胧扔了手中酒碗,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一般怪叫着,跟着同一个帐篷数十个旁遮普各族也跟着野兽发狂般乱叫了起来。
“爷爷的,不给发军饷了,谁还给他卖命啊!”
“不干了,老子要回家去!”
旁遮普人对唐人可没什么归附感,千里迢迢来闽国当兵完全是为了这一份军饷,说实话,旁遮普雇佣兵的饷银并不算高,仅仅有唐军正兵的一半,饶是如此,也够养活旁遮普各邦国一家老小了,额外还够他们偶尔放假去城里喝点廉价酒奢侈一把。
没了军饷,让这帮希腊化为了利益连国王都能推翻的土邦兵帮忙义务卖命?呵呵,今晚的太阳不错。
乱哄哄的叫嚷声差不点营淆了,惊得武元庆差不点没趴地上去,赶忙探头出去看了看,还好,喝醉了酒的旁遮普兵大部分都差不多,呲牙咧嘴鬼叫的,比这个军帐篷更响亮大有人在,乱哄哄地叫嚣跟本不引人注目。
一群脑袋里只有肌肉的旁遮普兵嚷嚷着就要往外走,冷不防其中一个红胡子家伙却拉住了所有人,转而满是冷厉的瞪着皮洛斯与武元庆两个凶狠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闽国不再给我们军队发饷了?你们又是什么人?”
红胡子,红头发,吐火罗粟特人的象征,粟特人种族中天生带的经商的精明天分,长安胡商中一小部分就是粟特人,各个都是腰缠万贯的主,看样子这小子也是个精明人,不过这会武元庆就愿意与精明人打交道。
“谁雇佣的你们?唐人!可你们看看你们今天攻击的都是谁,唐人!你们的主将反了,闽国还会给你们一支叛军发军饷吗?”
这话听的一帮旁遮普雇佣兵才恍然大悟,不过粟特人雇佣兵眼睛却禁不住迷的更细了。
“就是因为反了,我们主将才应该更笼络我们,并且你们送过上门来,比你们交上去,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钱还不是滚滚而来?”
怪腔怪调的唐语激起了十多个军汉浓郁的贪婪,皮洛斯几个倒是尽责的挡在了前面,不过这会儿武元庆的胆子却大了起来,伸手退开了身前的唐兵,看着那个红发粟特人昂起胖脑袋不屑的冷哼起来:“算盘打得倒是挺好,可惜你们几个恐怕没有命去享受,如今曲女城叛军正计划把军官全部替换成婆罗门教徒,一个个叛军军官正需要功劳时候,他会把这个功劳给你们?恐怕暗中灭口还差不多。”
“至于你们说的军饷?哈哈,闽国靠着贸易才支撑其庞大的财政,曲女城的叛乱直接隔绝了商路,如果闽国失去了北天竺领土,大不了退回去,我们唐人还中南亚,还有中原万里江山,天竺叛军呢?恐怕连自己军队都发不出军饷,你们还想指望给他们卖命赚钱?做梦吧。”
“胡子,他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胡子,你脑袋好使,你拿个主意,兄弟们该怎么办啊?”
一时间旁遮普雇佣兵们都纠结起来,就连红胡子粟特人也是陷入了两难境地,揪着胡子了好长时间,这才满是凶光的又哼了起来:“那你要我们兄弟干什么,跟你干有什么好处,我们如何相信你?”
“要你们当兵的肯定是拼命了,好处就是钱,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活着给本人,死了给家里,至于如何相信我?”
更加嚣张大拇指点了点胸脯,武元庆骄傲的说道:“第三街知道不?半条街都是老子开的,还差你们这点钱?”
含嘉仓中,城楼上守兵眼皮底下,一个个黑影纷乱的忙碌着。
“已经查明,地,玄,黄所有的粮仓都已经混上牛油了。”
“天字仓从一号到十五号全是没有混油的,其中一到五号仓已经见底,还剩下十个正常的粮仓,咱们怎么办?”
看着黄橙橙的米粮,李玉儿再一次犯愁起来,这巨大的深坑一仓就是两万担粮食左右,含嘉仓的设计专门就为了防火防潮,仓库距离足够远,巨大的深坑下还垫着木板与谷糠隔绝空气,就算扔上火把也不过烧了表面一层,下面还有几千但呢。
这功夫,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含嘉仓大门轰然开启,赶着牛车,一大堆雇佣兵推搡着往里进了来,心头一惊,李玉儿赶进躲回了粮仓内,在探望过去,却愕然的发现武元庆这个大胖子坐在牛车上胜利的摆了个闽王经典动作二字。
咕嘟嘟,粘稠的菜油,还有浑浊的劣质酒被一桶接着一桶倒进了粮仓中,倒在了粮仓上层的茅草堆上,闻着酒味,十多个雇佣兵全都是流着口水舔着嘴唇。
“哎,早就想把炊事班酒都给偷过来,结果最后全都便宜这破房子了。”
“呆瓜,以后跟着第三街老大混,还愁没有酒喝,没有女人睡吗?”眼看一个雇佣兵猥琐的偷偷灌了大口酒,监工的粟特人一巴掌就糊到这家伙后脑勺上。
“还这有你的。”
听着含嘉仓外渐渐起来的雇佣兵混乱之声,李玉儿也是颇为惊奇的对着武元庆比划了个大拇指,原本带他来不过是为了忽悠希腊大汉跟来,没想到真解决了大事。
面对夸奖,武元庆却难得谦虚了一把,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胖脑袋,哀叹的嘟囔道:“到时候记得让你义父给报销就行。”
外面,不再有军饷的消息扩散开,内部扩散的消息如同癌症那样迅速分解掉旁遮普雇佣军的军心,越来越多的旁遮普人凭着酒兴乱哄哄闹将起来,新来的天竺军官则是傲慢的去制止,外围四个军营乱作一团。
看着一个个流着油脂与酒液的天字号粮仓,一行突击小分队则是全都吞咽着口水,紧张的举着火把。
“点火成功后,全都像来路突围,不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回头,咱们在河边集合!”
一个个军士凝重的点着头,关乎生死的一幕,就连李玉儿自己都是颤抖了几下,这才举起了火把,不过,或把刚刚脱手的一刹那,忽然间,把手含嘉仓天字仓附近的小分队将士却是忽然惨嚎着大吼起来:“刘豹韬!!!”
所有人愕然的,含嘉仓外墙大门轰然大开,玄马玄甲的大将轰然而入,接着烈烈火光,李玉儿正好看到了被砍飞起来的两段身体以及狰狞的野兽头盔下那张疤痕密布的脸。
“刘豹韬!”怒吼一声,拔出哼道,李玉儿拖着也是疯狂的狂奔迎战过去,看的后面的武元庆大骇,惊恐的举起手大喊着。
“玉儿,不要去!!!”
没等他追上去,一手拖着他,一手拎着好基友司马明,皮洛斯已经与附近的唐军雇佣军疯狂的向反方向狂奔了去,熊熊烈焰的燃烧下,十来个仓库冒起了冲天大火,火光映照下含嘉仓顿时化作了巨大的灯塔一般,几十里可见。
站在曲女城城头得意望着这美好江山的帕拉瓦心头当即咯噔一下……
第508章 .混乱,阴霾
曲女城的难民逃到南方新建的西柳城,已经是第六天了。
刀疤刘自称汉王,在曲女城立国的消息早已经传来,逃出来的闽国官僚也在武媚娘组织下重新建立了小朝廷,失去了三分之一成员,运转速度却更快捷的小朝廷。
西柳城,浓郁的华夏名称色彩,实际上,这里也是李捷成制后才建立起来,为了授予一直最随他而来江左萧家,统治周围方圆百里平原地区修建的军事堡垒,耕作与附近的农户大部分是中原汇聚来的唐人,所以这里有着唐人的中坚力量,三万府兵。
就连战死在曲女城,恒河岸边的府兵,不少也出自这里,原有的天竺居民被闽国移民到中南亚吕宋,把忠于自己的人民迁到这肥沃的土地,原本的典型的后世苏联做法。
不过,闽国看似艰难打造的坚固基层,如今却显露出了他的一丝不稳定性。
“敌军在北方,在我们的都城肆虐,公然反叛,称王?周边数十万府兵,数百万民众在看着,晚出兵一天,我闽国就衰弱一分,那些乱臣贼子就能争取更多的支持,懦夫们,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气的圆脸通红,从西北方赶过来的关陇集团领袖之一,府兵都尉独孤损气的老脸通红,满是愤慨在朝堂上指着一帮萧家人鼻子臭骂着,唾沫星子都喷在了对面萧家分家族长萧娄竟脸皮子上,吼得一群萧家军官面红耳刺。
不过,被责骂的萧娄竟却一点儿羞愧的意思都没有,盯着独孤损,老家伙毫不示弱的回敬了回去:“那像老匹夫你一样毫无大脑带着孤军向北方冲过去,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伪汉有兵十多万,而且该诅咒的郑家还支持他们,府兵东方集团,西方集团内都有着他中原几大家的影子,守住西柳城,吾等还保有南方,一旦这里也失去了,我们就只能带着百万中原移民逃回中南半岛那蛮荒之地了。”
萧娄竟的确有底气,因为他也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为闽国效忠,或者说为自己效忠,萧家在中原就受排挤,不论郑家,崔家,卢家等把握有天竺,还是让天竺人复辟,都不是江左萧家愿意看到的。
这些天他萧家也没闲着,秉承南朝的政治智慧让萧家使节四散而出,接连的游说下,甚至就连偏袒于郑家的北方太原王氏分支都开始摇摆不定,由孟加拉新苏州运来的财物笼络下,附近的天竺酋长,波斯,吐蕃移民甚至都依靠了过来,西柳城兵力争强到了六万,稳定住了闽国风雨飘摇的阵脚。
关陇世家分支同样急切,长孙无忌在关中当权,能移民闽国的大部分都是关陇集团中被压制的家族支脉,小家族,在天竺,不得重用的则些人获得了无比的机遇发展,不可想象的肥沃土地,所以独孤损等人同样急切的终于李捷。
只不过,南北世家的分歧在这里显露无遗,照比于管用政治伎俩的萧家,这些人更愿意用鲜血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听了萧娄竟的解释,独孤损不但没答应,反而更加暴怒的呵斥着,声音激烈的屋上瓦片都是哗哗作响。
“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好的山河沦陷,眼睁睁看着贼势愈发炽烈?万民倒悬?”
“当然不是,守住南方,沟通东方孟加拉,只要等候殿下的大军回来,刘贼?跳梁小丑而已!”
“为臣之道就是为君分忧,殿下征战于千里之外,御敌于国门之外,本就危险丛丛,汝怎么能让殿下再多家操劳,限于险地?”
“那贸然出军,败了的话连通往孟加拉的退路都丢了,老匹夫你负责吗?”
老大在对骂,底下的士子也是纷纷乱成一团,引经据典,互相讽刺着对方的鲁莽与胆怯懦弱,朝堂上在这些人的争执中乱成了一锅粥。
明明奔着一个目标前进,有力却用不到一起去,这种混乱让代替李捷坐在王座上的武媚娘也是倍感无奈,她也知道这么坐看不对,但是恒河北岸的败绩历历在目,手中本钱不多,一意孤行的北上伐贼,也是需要无比大得勇气的。
武媚娘是女人,到底缺乏这种魄力。
“孟基拉方向,林邑国的粮食运到那儿了?”
“新苏州,抵达的援军如何了,各地有无乱象?”
借着武臣争吵的时间,武媚娘干脆处理起一些琐事来,王座附近,武媚娘处理着政事,下方则是无休无止的争吵,一个早朝就这样无疾而终。
闽国王室行宫暂时占据了西柳城官府,下了朝后,武媚娘在侍女的搀扶下,无比疲惫的回了临时行宫,刚一进院子,侯线娘就急急忙忙迎了出来,急切的询问道:“媚娘姐,怎么样,有郎君的消息了吗?”
武媚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安置在西方的是太原王氏以及中原家族,以及关陇集团,一方面是为了安定地方,一方面也是显露出亲属关系,江南世家以及弘农杨氏,陇西李氏居住更靠近中原的东南,疏远世家要负责戍边,与旁遮普比邻,这种布置如今可坑死了闽国。
荥阳郑已经彻底反了,中原世家政治力量把持住了通往旁遮普道路,太原王氏摇摆不定,西柳城与远征军通信断绝,到现在都不知道闽国大军情况如今究竟如何。
“卿卿好些了吗?”
侯线娘也是失望的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卿卿姐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就是不肯出来。”
孩子流产掉了,医馆还指出,日后秦卿再有子嗣的机会不大,失去了生育能力,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打击有多大,武媚娘可知道的清清楚楚,不得已,在她倒下后,武媚娘把原本属于秦卿的责任,闽国商会的重任也扛在了肩头,平时看到自己郎君挥洒自如的闽国机器,如今却要压得武媚娘透不过气来。
两个女人脸上满是愁苦,久久的低头不语,就在这个功夫,忽然间朗朗的读书声却是传了出来。
这一次打击之大,老杨翊也病倒了,无法处理政事,无奈之家回想起那一天李谨的异样,武媚娘干脆请求老杨翊担当起王家子女的太傅,负责教育李晨曦几个,稚嫩的朗朗读书声这才让重压之下的武媚娘与侯线娘透过一口气来。
无奈的对视苦笑一下,侯线娘继续忙碌着府内,武媚娘则是抻了抻懒腰打算继续处理政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从人忽然满是狂喜的跑了进来。
“王妃,王妃,大喜,大老爷从曲女城前线活着回来了,还带来了太原王氏的使者,王氏来表明立场,愿意全力忠于闽国。”
“什么?快前面引路!”
接连串的打几下,对于武媚娘来说,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太原王控制下天竺,唐人府兵三万多不说,王家输诚了,就有机会联系上远征军,只要李捷回来,哪怕放弃这个天竺,武媚娘也不后悔。
前面官厅中,李敬业与狄仁杰早就到了,正与王家使者密谈着,门口,武元庆,司马明,皮洛斯还有一众突袭小分队幸存的禁军则是风尘仆仆守在这里,从来都是肥成一团,玩世不恭的武元庆,头一次显得瘦了下来。
就算心急与王家的谈判,看到武元庆破了的衣袍,疲惫的样子,武媚娘依旧难得温柔的拍了拍自己从来恨着的大哥肩膀安慰了一句。
“哥,你辛苦了。”
没等武元庆茫然的抬起头,武媚娘已经急切冲进官厅,不过刚到门口处,武媚娘忽然又猛地僵着了,愕然的回过头。
“哥,玉儿?”
恐惧与悔恨一瞬间占满了武元庆的脑海。
烈焰熊熊,十数个粮仓燃起通天大火,眼见着附近的含嘉仓大门中,突然杀进来的刀疤刘以及他的亲勋起兵,阻拦在附近的闽国禁军散乱之下根本不是敌手,一个个在慌乱中不断被从身后砍杀。
“刘豹韬!”
迟疑都没迟疑一下,拔出横刀李玉儿呐喊着迎着奔涌而来的骑兵就战了过去,灵巧的身形下躲闪下,迎面几个刘军骑兵直接惨叫着随着战马摔倒在地,断腿的战马直接堵住了狭窄的仓库通道。
就在武元庆欣喜的要大喊时候,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轮着经过百战加重横刀,刀疤刘骑马奔来咆哮着重重砍下,下一刻,凌空跳起击杀右侧骑兵的李玉儿根本没处躲闪余地,重重挨了一击后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口吐鲜血随着飘零的断刀,一头砸进了烈烈燃烧的仓库中。
烈火喷涌,粮仓倒塌。
“照儿,哥哥对不起你,玉儿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她,她,她……”
捂着脸,,武元庆坐在地上,孩子一样的放声大哭起来,眼前一黑,武媚娘也是无力的瘫软在墙上,缓缓滑落下去,无力的抬起自己已经升起几点茧子的手,武媚娘满是恐慌与茫然,喃喃的摇着头。
“我,我有何颜面如何再面见郎君啊!”
第509章 .背后的巨大危机
车粼粼,马萧萧,金鳞甲光弓在腰。
太原王家的分支来投,给西柳城的临时小朝廷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与此同时,李玉儿的死也激起了武媚娘歇斯底里的凶狠,朝廷上下终于把意见统一到了一起,萧家也是光棍,西柳城就留守了千余老弱,能聚集的府兵族人全都调集起来,加上关陇集团几个府,临时征集的天竺人,一共八万大军。
数万府兵军在停歇了多日后,终于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闽国重视商业,军方大额订单下流水线作坊林立,哪怕府兵的甲胄兵器都是朝廷提供,八万大军军容整齐,哪怕拉来的壮丁都装备着整齐的步兵甲,床弩,重弩一应俱全,甚至就连配重投石机都有两台。
实际上,照比于叛军伪汉,闽国还是占有很大优势的,如果不是这次背叛中还牵连了朝廷内部的世家作乱,引动的周围三十万府兵人心惶惶,世家摇摆不定,光是帕拉瓦与婆罗门谋反的话第一时间三十万大军压过去,就算湿婆大神下凡了都得被强弩轰成碎片。
婆罗门与被罢黜的曾经天竺蒙萨塔当权后,短短十五日之间就对唐人以及佛教,不信奉婆罗门教的波斯人等进行了疯狂的迫害,就连原本全力支持叛乱的荥阳郑氏族人都没有幸免,狂热的宗教政策连出身天竺的府兵都是胆寒咋舌,保持一个观望态度,也难怪太原王氏答应的如此痛快。
十五天前的败绩依旧历历在目,如今再一次踏足恒河支流,不论武媚娘还是兵曹判书李敬业,全都是杀机腾腾直视着河对岸,站在被力士壮汉一路上推过来,八米多高的指挥车井栏上,接过武媚娘郑重递过来的调兵鱼符,李敬业拔出长刀,对着河对岸影影绰绰的敌军就高吼起来。
“平贼就在今日,全军出动,攻河!”
震撼人心的十六面军鼓整齐擂起,隆隆的闷雷声中不管出身唐人还什么民族的将士全都随着热血沸腾,整齐的呼喝声中,三百人为一团的十个轻甲方阵推着木筏缓步上前,几乎与此同时,二十架床弩被用力推到了河边,端着蹶张钢弩的府兵成散兵线也是快速推进到了河边。
不过令闽国高层郁闷的是,对岸的叛军也是疯狂的吼着推出了十来架床子弩,而且黑压压一片的乱糟糟阵势中,超过一半也是唐十六甲中的步兵甲,明显来自曲女城武库。
“放!”
前军校尉嘶声力竭的举刀命令下,重弩对天,刹那间唐军就打出一大片死亡箭幂,重锤狠狠砸在床子弩扳机上,四张重弓正反斜拉下,两米长的五支重箭也是带着死亡的呼啸声直愣愣奔射而出。
几乎也是同时,对面岸上拿着一米多长的天竺大弓乱军也是撒开了手,弓弦震动下雨点般的长竹箭急速旋转着在半空中形成一阵阴云。
箭矢如此密麻,甚至不少箭矢在半空中就撞击在了一起,箭头箭头碰撞中闪烁着火星掉下来,不到一百米的高耸恒河根本阻挡不了双方民族发展到极致的远程武器,后果咋就变成了灾难性的,两方河岸上的军队都如同割韭菜那般躺倒了一片。
尤其是床子弩,这种能射出千二百步-远的大型器械连大象都能秒杀,更不要说人了,六十多根特制弩箭就算盾牌也抵挡不住,颤巍巍的弩箭直接在唐军阵中淌出了十来条血路,这才重重扎在河岸沿上。
沉重的伤亡差不点没让李敬业从楼车上蹦下来,急三火四中李敬业居然自己抢过了大纛,摇晃着就打出了旗语,两架配种投石机开始瞄准刚刚乱军的床弩阵拉开,举着扎满箭矢圆盾的渡河军团干脆直接拉起了木牌作为掩护,弩兵也疏散的更为松散。
到底是专业弩兵,对方还在手慌脚乱的给床弩上弦时候,唐军床弩已经完成了一次上弦,这一次更有了目标性,对着堆积一处的地方床弩砸下了扳机。
轰鸣声中,半秒钟,对方床弩阵就陷入了一片哀嚎,射出去如同扇形的弩矢直接覆盖了一片区域,连带着对面弩兵一共摧毁了八架床弩,被几只床弩交叉射击下人直接被撕成了碎片,有的丢了下半身或者胳膊腿尚且血肉模糊的在地上哭嚎着,活着的乱军直接就崩溃了,哭喊着向四处逃命而去,这种杀伤下哪怕强烈的宗教信仰也挽回不了对死亡的恐惧。
督战的蒙萨塔帕拉瓦两缕卷翘的小胡子都剧烈都抖动起来,拔出战刀,这家伙就是一阵天竺语怒吼,立刻有督战队上前,拳打脚踢的把这些弩兵赶了回去,再敢逃跑,直接一刀砍死。
如此才制止住了这几百人的溃退,顶着铺天盖地的弩矢,拼了命才把幸存下来的床子弩给抢了回去。
“好!”
不论李敬业还是武媚娘,都兴奋的狠狠拍了一下井栏,相反,另一头,眼看着自己军队在投石机,床弩,还有唐军弩兵三段射打击下节节溃退,帕拉瓦原本光滑,俊朗的脸则满是阴云,不过没有对军队再加什么命令,帕拉瓦反而恭敬地扭过了头对着一个阿拉伯老头拜下。
“阿卜杜拉伊玛目,您说的援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到啊?”
“透过真主赐予我的时空之眼,庞大的军队已经在异教徒国都边境集结而起,只要再等三四天,真主召唤来的军队就会彻底将异教徒国度践踏成尘埃!”
老家伙抖着玄黑色的穆斯林阿訇长袍,像模像样的眺望着远方叙述着,听得帕拉瓦却是直咧嘴,他们可信奉婆罗门,踏破异教徒国度,连他们也一块踏平了?
不过事到如此,帕拉瓦也只能相信这个穿针引线的阿拉伯神棍老头,硬咬了咬牙,挥起天竺战刀在一次疯狗般到了战阵后面,对着退却的部下一阵乱砍。
“不许退!不许退!战死者可以进入吡湿奴大神的天堂,溃退者当场斩杀,死后永远沦为畜生道!!!”
就在恒河支流河畔激战正酣时候,北天竺与德干的交界处,一主一仆还有个苦逼的拜占庭胖商人则是聚在了一起,悠闲的品藏着当地特色烤孔雀肉,额,悠闲的好像只有安娜一个,一面满嘴流油抱着孔雀大腿娇憨啃得正欢,一面还笑嘻嘻的得意洋洋哼着。
“哈哈,就算那个笨蛋闽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本小姐居然跑到南方了吧,敢打本小姐的主意,这帮东方愚蠢无知的土王都是一个德行。”
“我的侄女啊!”相比于安娜的轻松,胖商人阿木列则是满面悲催,苦的如同关中平原上苦了无数年的老农一般。
“你这还不知愁呢,闽国与大食国开战已经堵塞住喜马拉雅商路了,这么久都不回去,您父亲和您哥哥都该急死了。”
“急?哈,父亲关心的只是如何保住他的小命,至于哥哥,他关心政治比关心父亲还多,更不要说想起我了,回不去正好,闽人吹牛说自己的舰队比我拜占庭舰队都要强大,正好去南印度见识一般。”
安娜满不在乎的模样,再一次让阿木列直想吐血,不过他刚想辩驳,安娜忽然惊讶的站立而起,伸手制止住了他的话,凝重的低下了头。
桌面上,原本静止的酒碗,中心琥珀色的酒液突然间就震荡起了无数的波纹。
隆隆沉闷的声音如同鼓声那样,那是数不清的几顿重圆脚踩踏在地面上声音,顺着德干高原与恒河平原交界处库尔德山口,数不清的獠牙巨兽背着硕大的象楼,数不清的刀剑沉闷的奔跑在路上。
一个个队伍夹杂在象兵中央,仅仅披着个短夹袄,袒露出身上大部分肌肉,更加彪悍蛮风的遮娄其人步兵更是汇聚成了土黄色海洋,短矛树立成了森林,铁棒晃动成了棍山,杀机腾腾,血气森森。
“这,怎么可能?遮娄其王国不也陷入了帕多瓦人的内战中了嘛?”躲在树上,安娜吃惊的捂着小嘴,看着喷着鼻响数不清的大象,阿木列则是吓得脸色煞白。
“侄女儿,咱们赶紧,赶紧走吧,要是被发现了就完蛋了!”
“再等等!”
爬在树上,安娜依旧紧张的看着,片刻之后,她棕色漂亮得如同死海波涛般大眼睛忽然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低声吼着:“伊玛目加麦尔。加麦尔阿卜杜拉!”
“这其中有阿拉伯人的影子,如今闽国正在内战,这至少有三十万人马,空虚的闽国目前绝对挡不住,不能让这些阿拉伯人得到闽国,本来小亚细亚战场上就已经很紧张了,再得到闽国的粮食与战象,拜占庭也会崩溃的!”
没有再停留,扯着小侍女还有胖叔叔,跳下树后安娜小心翼翼的就往林子外退却去,蹑手蹑脚刚要跑出林子,冷不防树林边沙沙作响,几个冒失的身影也是从里面钻了出来,两方人撞了个满怀。
寒毛都立起来了,后退半步,安娜立马掏出了手弩,对方也是拔出了刀,但对视了两眼后双方都禁不住不可置信的嚷了出来。
“安娜。希拉克略?”
“卑路斯!”
第510章 .三王当陨
西柳城,拜火教的临时驻地。
不得不说,打仗治国这些波斯人不行,逃跑的技术却是一流,本来挨着婆罗门的神庙不远,不知怎么的这一晚上到国主伊嗣埃三世,下到袄教祭司学徒,一行两百多口突然就到城南去集体看星星去了,于是乎逃跑中第一波逃出了曲女城。
袄教的教义是崇拜善神,拿手好戏却是观星学,正是他们观察到的流星贯日恶兆影响了大流士军心,百万大军败于塞拉米松战役,亡了古典波斯,又是他们观测到了圣诞星降临,千里迢迢跑去了耶路撒冷与伯利恒,专程向诞生的耶稣基督献上礼物,神秘的观星学,也的确有着一套。
此时,五十来个祭祀站在西柳城院子中,十来个双环相套的观星设备摆在那里,就连大祭司与波斯旧主伊嗣埃三世都是神情紧张的呆在那儿。脸上流着冷汗,五十来个教士全身贯注的看着天空,随着时间的流逝,滚滚汗水不断随着他们脑门流淌下来。
终于,天空发白之时,第一个占星师无力的垂下脑袋,旋即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五十三个,带着颤音,伊嗣埃三世胆怯的问着:“真的确定了?”
“没错,阿波罗(天王星)逆行,与波塞冬(海王星)哈迪斯(冥王星)三星纠缠进双鱼座中,三星暗淡,几百年不遇的大凶之兆啊!”
腿一软,伊嗣埃直接坐在了地上,另一头,袄教大祭司脸色也是白的可怕。
不光是他们,距离不远的闽国钦天监,挖角挖过来的李淳风与孙思邈同样脸色惨白。
“天凶星与天狼星冲朱雀,并去紫宸,与帝星同暗,将星相星远离,大凶之兆啊!”
天明时分,城门刚开,数骑快马就冲出了西柳城,直奔前方战线狂奔而去。
经过三天激战,付出了数千伤亡后,闽军终于突破了恒河,搭建起浮桥逼了过去,另一头,太原王氏组织的勤王军也一并突破了防线,尚且还有十来家唐人世家在观望,令人意外的是反而天竺人,吐蕃人,波斯人担任的折冲都尉几乎全都来了,一共十三万军队围拢在曲女城附近。
这个结果让武媚娘等留守大臣还真是颇为唏嘘,牧奴吐蕃人,底层天竺人,亡国的波斯人受闽国恩惠,真到用命时候知道知恩图报,反倒是那些平白得到闽国重用的世家到了关键时刻表现的令人齿冷。
就算打曲女城下,战局依旧不乐观,十三万唐军府兵面对的是二十五万叛军,几乎把北天竺附近所有狂信徒都集结到了一起,失去特权的蒙萨塔家族,刹帝利阶层作为中坚力量,一个个婆罗门拼命的下底层鼓吹,见到原本的高等种姓屈尊的开导自己,还鼓吹战死轮回上等种姓,被信仰迷了头的愚昧天竺人一个个激动的双眼发红。
而且危机时刻,刹帝利们也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刚刚从曲女城中夺来的金银珠宝发下去,拿到几倍军饷的精锐旁遮普雇佣军,士气也得到了回复。
十三万唐军对战二十五万叛军,形势并不容乐观。
持久方面虽然含嘉仓中搀和牛油,让狂热的婆罗门教徒唾弃它,把北天竺一年多的粮食产量两百多万石付之一炬,不过就近依靠曲女城存量,叛军依旧可以支持几个月,相反,唐军的补给线一直延伸到孟加拉,虽然就在旁遮普边境就有粮,武媚娘却不敢动,那是闽国主力远征军的生命线。
一贯以富裕著称的闽国大军,头一次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
如此情况下,武媚娘就够烦心了,这一大早上再遇上两个神情紧张的道士给她讲星宿学,武媚娘的心情就可想而知。
“两位道长,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二位的忠告本宫记下了,军务繁忙,二位请回吧。”
虽然不耐烦,武媚娘对两个道士还不能不耐烦,谁让道家掌医,闽国高层八层信奉道家,不说南朝三百年清玄传统,但但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有个三灾九病,就让这些道士地位更加崇高。
不过,就算听出了武媚娘的不耐烦,李淳风与孙思邈依旧满是紧张正色的稽首道:“娘娘不可小视,如此凶兆,也只有先汉董卓入京以及西晋八王之乱时候有过,附近的危险,还需要谨慎盘查。”
“本宫知道了,谢二位道长。”
好不容易把两个热心道士打发走,心情烦乱下武媚娘无趣的翻开了一份份令人头疼奏报,却心烦意乱丢在一旁,这功夫,门卒再次来报,波斯国主求见。
波斯被正式灭国后,大马士革,木鹿城,呼罗珊,数以十万计的波斯人逃入天竺,最近不少波斯人应征入伍,倾家以助唐军,对于这个波斯旧国主,武媚娘也不好不给面子,无奈摆了摆手:“宣。”
“娘娘,大事不好了,三星逆行,阿波罗暗淡,当有三王陨落啊,咱们大难临头了!”一进门,伊嗣埃满脸惨白就用新学的唐语大嚷了起来。
不由得他不绝望,对于星相学,波斯奉若神明,而且历史记录上如此天象灭亡了居鲁士王朝大流士的百万雄兵,匈奴王阿提拉入侵欧洲,西罗马帝国灭亡时候出现过,如今再次出现,一次还要陨灭三个王,不就是他,闽王,还有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嘛。
不过伊嗣埃满是绝望,武媚娘却听得勃然大怒,早上一个叫丧的已经够影响心情了,再来一个,还不了的,凤眸冷竖,武媚娘直接伸出白嫩的手指怒吼道:“来人,将这影响军心之徒打出去!”
闽国禁军一顿大棒子,抱着脑袋可怜的国主与大祭司狼狈得落荒而逃,出了军营两人却没有心思再回去了,感觉到大祸临头,去告知也不过尽尽义务,反正要死了,人家信不信又如何。
“放我进去,本王子真的带了紧急军情,父王?”
这功夫,几个风尘仆仆的波斯人却正好在军营门口纠结,看到失魂落魄的伊嗣埃,为首波斯人禁不住惊讶的大喊起来,疑惑的扭过头,伊嗣埃立马更是面如死灰。
“卑路斯,你怎么在这儿?”
星相上三王陨落,自己死了卑路斯就是波斯王,加上闽王不正好应了三王陨落嘛?
“父王,没工夫闲聊了,我带来了南方的紧急军情,快让我进去,面见闽国主帅!”挥舞着一个竹筒,卑路斯焦急的吼着。
一大早上,军营里就吵翻了天,独孤损主张直接与叛军决战,把敌人轰进曲女城,萧娄竟则依旧固执的认为应该以形式动摇其他十八万府兵也参与到战斗来,逼乱军回城防御,这回就连兵曹判书李敬业都加入了讨论,双方露着胳膊脚踩着凳子争吵的不亦招乎。
已经习惯了争吵,武媚娘若无其事的坐在主位上处理着杂事,新苏州钱粮调拨,征兵令,各种信息处理,都需要她这个闽王府当家盖章,这功夫,门口却忽然进来了一个传令兵,低头在武媚娘耳畔小声汇报了什么。
虽然意外反正无聊,武媚娘就点了点头。
门口,卑路斯满怀忐忑的将东西递了进去,不由得他不忐忑,波斯国破家亡,大唐不能出兵帮忙已经是板上钉钉,一路上见识了泉州的兴盛,大竞技场的宏大,东南亚的商贸繁荣,闽国已经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了。
这份承载着希望的军情几经周折,终于传达到武媚娘手中,疑惑的拧开波斯人送来的最新战报,看了仅仅两眼,武媚娘已经变的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咣啷一声,竹筒顺着她的素手就滑落在地,片刻之后,整个帐篷忽然变的静了下来,所有将领都愕然的看着他们主将惊异的表情。
“娘娘?”愕然询问两声,耐不住好奇李敬业自顾自的捡起地上情报纸条,却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愕然的退了一步,满是好奇,独孤损又是接过纸条,片刻后偌大的帐篷,五十来个军将都变的鸦雀无声。
简短的军情上仅仅有着两句话,遮娄其倾国来袭,千余象兵四十三万大军已破楼关。
楼关是闽国南方边境,上面是戍边折冲都尉李叔通用血印下发黑的印章,已经窘迫如斯的闽国,这不啻于一张催命符。
“娘娘,撤军吧。”
“这个时候撤军,敌军衔尾追杀,大军顷刻覆灭已,请给末将一万人马,末将死于此,当为大军守住生路!”
这个时候,华夏士大夫风骨终于昭显了出来,慷慨激昂的拍着桌子,已经五十出头的独孤损第一个站了出来,旋即二十多员将领齐齐而出,拱手吼道:“末将愿意死战!”
“末将当死守西柳城,还请王妃带领华夏移民,闽王府后撤孟加拉。”还是萧娄竟想的多一点,也是涩声禀告道,看着武媚娘的犹豫,老萧又是捶胸顿足的哀苦劝谏道:“王妃,我闽国还有偌大的东部国土,背靠大唐,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那,殿下呢?”
武媚娘呆傻的一问再一次让所有将领呆住了,说实话,这一次决策上的失误多半出于闽王李捷,可是君上无过,有怨言也得憋着,愣了半晌,萧娄竟无奈的垂下头言道:“都督刘仁轨的海军正在波斯湾游弋,王妃可快马加鞭通报闽王,弃大军,走海路回国。”
终于为李捷想出一条生路,眼前一亮,武媚娘终于恢复了过来,再次变成果决的铁娘子,单手举起了闽国鱼符命令起来。
“以闽王留后的名义,本宫命令疏散我大唐子民,举国后退,独孤损将军,本宫命你率军三万,守住恒河北岸,不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不许撤离,萧大夫,本宫命你……”
“末将反对!”
突然间一声打断了武媚娘的话,所有将领都愕然扭过头,盯着门口,缺席军事会议的太原王氏将军王孝杰这会儿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眼看着武媚娘疑惑的目光再一次大喊起来。
“末将反对!”
第511章 .千钧一发,不动如山
“神已经让异教徒恐慌混乱了!”
屹立在曲女城高耸的城头,阿卜杜拉还是这般神棍,白胡子在玄黑色阿拉伯长袍前飘飘荡荡,真宛如穆至圣临世一般。
不过这时候帕拉瓦也没心事与这神棍老头计较了,从城墙上眺望,唐军的营盘一览无余,数不清的唐军在没有了从前那么从容,乱糟糟的收拾着东西,甚至有的唐军直接逃出了营垒,转眼消失在河岸边。
唐军军心已经溃散了。
这么多天,强拉壮丁入伍,手中有着二十五万大军,面对精锐的唐军战阵,帕拉瓦却屡战屡败,早就憋屈到了不行,如此机会,当即让曾经的蒙萨塔土王兴奋到双眼发红,直接抽出战刀大嚷着:“来人,传令,集结军队,全军出击,一定要把唐狗一网打尽!”
“不用通知殿下嘛?”
陪同在一旁的高级婆罗门禁不住问了一句,让帕拉瓦愣了下,片刻后才满是阴狠舔了舔嘴唇:“让他在宫中做他的皇帝大梦吧,听本王的,集结军队!”
粮仓一战后,刀疤刘就一直窝在宫中,除了登基那天露过面外,连面都没朝过,趁着这个机会,一面忙于战事,一面帕拉瓦不断的排挤着唐人,如今,伪汉朝廷中荥阳郑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几个叛乱世家的子弟基本被排挤出了实权职位,如此情况下,帕拉瓦也越来越不把刘豹韬放在眼里。
十多万婆罗门乱军迅速在城门口军营集结,乱成一窝蜂般冲出了营寨,听着乱军的擂鼓声,唐军果然更加慌乱,丢盔弃甲把装备都扔了,少部分在闽国将领呼喊下聚集到营门口应战,大部分却是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玩命的向营盘后面跑着。
呼喊着,成群的天竺步兵奔跑中就射出了大面大面的箭雨,以前往往迎来的是唐军结实盾阵以及更加凌厉的弩箭还击,这一次,仅仅一轮箭就让冲出来的唐军慌乱了,看的城头上帕拉瓦心头大定。
“哈哈哈,追!追!决不能放跑一个唐军!”狂笑着,帕拉瓦也是快步下了城,片刻后,站上鎏金边的战车,带着大批刹帝利也是追出了城。
车轮隆隆,脚步滚滚,广阔的平原上,地平线边如同一片黑云办不断从远方滚滚而来嘛,带起了冲天的烟尘。
骑在最前头戴着鎏金头盔的战象脑袋上,阿罗顺真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敌感,曾经大战落败,家都不敢回,灰溜溜如同狗一般逃到南方的耻辱似乎都被他遗忘了,坐在象身上,曾经的戒日王朝继承者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曲女城,本王又回来了!”
“本王可是动员了全国精锐为阿罗顺兄你夺回王位,之后阿罗顺兄答应过的事可不要忘了。”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禁不住就让阿罗顺狂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回过头去,对着同样一头金顶莲花战象头上坐的年轻人,阿罗顺转眼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超日王陛下放心,这些阿罗顺时刻记在心上。”
形势压人,陆陆续续收拢北方余部,十五岁到六十岁的男丁全部征召,阿罗顺不过筹齐了不到十万人,这四十三万大军,三千头战象绝大部分都是遮娄其人,西遮娄其王国的精锐。
为了复国,在大食伊玛目加麦尔。阿卜杜拉的穿针引线下,阿罗顺出兵出钱,帮助已经登基的遮娄其超日王暗算普拉克辛二世,煽动帕多瓦人谋反,可怜普拉克辛二世英雄一世,就连戒日王哈瓦沙都曾经败于他手,却被自己儿子暗算引入埋伏致死,也算一种嘲讽。
原本超日王与阿罗顺结盟时候是商议平起平坐的,但屁股决定脑袋,一旦登基成功,超日王立马变了卦,一方面拖延出兵,一方面又提了一大堆无理要求。割地赔款都是轻的,他阿罗顺还要向西遮娄其王国称臣。
要知道,几千年来,从来都是北印度统领整个天竺,不过形势比人强,阿罗顺不得不打落门牙肚里咽,将这些条件一一答应下来。
复了国,早晚老子都要找回来!眼里都蹦着丝丝的火星,阿罗顺面上却依旧满是恭顺,在超日王满意得笑容下抚胸低着头行礼道:“阿罗顺一旦复国成功,尊遮娄其王为宗主,岁岁来朝,年年纳贡,前方就是唐人修的西柳城,以后两国就以此为国界,额……”
年轻的超日王是满意的直点头,伸出左手向身后介绍的阿罗顺却是眼睛瞪得溜圆,印度湿气很大,尤其这附近的地形很独特,附近就是恒河支流将平原切开,河流冲刷出来的平原褶皱将这里环绕成一片小小的谷地,谷底保留了湿气,八九点钟还有着茫茫薄雾。
雾中的平原上,朦胧望去隐隐约约就能看到阴影绰绰,不知道什么东西拦在面前。
也顾不得讨好超日王了,回过神阿罗顺就焦急的大吼起来:“来人,速速去前方打探清楚,究竟是什么?”
雾中,数十个骑兵打马就飞奔了出去,好半天都没回来,不过不用他们回报,阿罗顺已经看清了,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吹拂下薄雾飘渺散开,长宽二十里的硕大军阵突兀就拦在了自己军前,玄黑色的滚龙旌旗咆哮着在风中招展,令人恐惧的弩车林立。
尤其是结实的栅栏前,厚重的黑色甲胄群以及兵器寒光连成了片,上一次会战,三万唐军槊阵硬生生凭着血肉之躯拦住了自己的大象冲击,这一次,迎面的步兵不下十万。
突然展现在自己面前庞大的敌军,效果无疑是震撼的,从南方而来,穿着简陋装甲的遮娄其人不论刹帝利伏舍还是首陀罗,一个个惊呆的长大了嘴,脸颊上满是震撼,如此严整的军阵,看的阿罗顺眉头也是立马紧锁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喃喃嘟囔着。
“这怎么可能?唐军主力不是被纠缠在旁遮普与大食国会战呢吗?”
“这就是闽国大军嘛?”看着整齐中彰显着战义敌军,年轻登基的超日王脸上也是满满的震撼。
“阿卜杜拉!来人,传阿卜杜拉!”忽然从震撼中醒过神来,满是上当的恼怒,阿罗顺如同受伤的野狼一样暴怒大吼起来,御前十来个传令兵立马急急吼吼奔了出去,片刻之后,传令兵归来,却带来了另阿罗顺更加火大的消息。
“我王,阿卜杜拉大贤者不是受您之名去曲女城联系了吗?就留下了几个阿拉伯随从呆在营地中。”
“把他们都砍了!”胡子差点没气歪了,挥舞着弯曲的大马士革长刀,阿罗顺直接暴跳如雷大吼着。
相比于阿罗顺这一面的暴怒,看到如云的南天竺大军,站在观战塔楼上的李捷同样满眼血丝,悠悠的双眸中闪烁着如同鬼魅般的目光。
时间上来算,这时候唐军主力的确赶不回来,但大食人漏算了三点,一方面去时候花了半月有余快到一个一个月,借着这个机会唐军把道路更加完善了些,第二个方面,唐军传递信息都用信鸽以及海东青,来往于中西,仅仅需要两天,第三个方面,旁遮普产马。
在阿拉伯勾引下,十来个藩国背叛了闽国,得到消息李捷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而是兵分三路,沿着印度河流域扫荡了过去,顽抗者,城池荡平,全城男子坑杀,女人与孩子被卖做奴隶,投降者,全城为奴,杀红了眼的唐军一时间在旁遮普凶名赫赫,被杀怕了的旁遮普诸王甚至上次南联盟没来会盟的都赶过来朝贡了,喜马拉雅关口一时间征兵到了十万。
把战象以及全部装备都交给了刘仁轨海军,仅仅带着掠夺来或者各部进献的马群,闽国主力狂奔了九天多,硬生生把时间缩短了一半,前几天才与太原王氏的府兵联系上,昨天才感到太原王氏等世家聚居地取出了提前准备的额外装备,也就今天早上才赶到西柳城以南二十里处平原狭窄带,也就比南天竺军队早了一个时辰。
但这一个时辰就决定了成败!
曲女城陷落,令自己引以为傲的统治居然背叛如斯,家人如何尚且不知,下方,王玄策指挥着王方翼,薛擎苏定方李希烈秦怀阳药格罗等一系列将领还在杀机腾腾的布置着军阵,在长孙织陪同下,拿着望远镜远远观望着的李捷更是目如修罗,看到对方金顶头象后,李捷狂怒无比的放下望远镜对着远处嘶声竭力呐喊着。
“孤讨厌等待,天竺狗,早点来送死吧!”
“杀!!!”
同样煞气重天的闽王铁林,十六府铁军随着自己的王咆哮整齐的大喝着,同样忧心忡忡怒气冲天的常备闽军甚至爬出栅栏,脱掉盔甲,对着远处天竺大军擂着胸脯愤怒的嘲讽怒骂起来。
远远眺望这一幕,正在与超日王激烈争吵着战争将如何进行,阿罗顺机灵灵的浑身哆嗦了下,一个念头冒上心间。
“这仗打不得!!!”
第512章 .恒河岸边,屠贼如狗
曲女城,伪汉王宫。
遍地还是瓦砾废墟,这里却已经率先恢复了壮观的规模,半个月时间工匠们日夜不停地敲敲打打,主殿到后宫数十间屋子已经蔚然成规模,不过偌大的宫殿却是清清冷冷,除了已经被提拔成禁卫军的旁遮普雇佣兵来回巡视外,一个上门的大臣都没有。
也不确切,还是有一个。
“陛下,您可是天竺之主,怎么能再继续这样沉沦下去?外面居心叵测的天竺人正不断的剥离您的势力,剪除您忠心的臣子,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啊!”
对着无精打采沉闷的坐在金莲花宝座上刀疤刘,郑伦满是痛心疾首,举足顿胸的唉声惨嚎着,蒙着半边脸披头散发的模样以及凄惨的声音,不知道了还以为是多么大的忠臣呢,浑然不像刚刚背叛闽国陷旧主以及十多万同胞于水火的险恶叛徒。
不由得郑伦不恼火,叛乱之前那一夜,帕拉瓦邀他去三珈蓝寺,看到隐藏在那里聚会着的刹帝利,婆罗门,郑伦的确极大的惊恐与惊惧,不过就在他拂袖要走时候,帕拉瓦又如同对着他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诱惑的言语吸引的郑伦不可自拔。
“驱逐闽王成功后,当拜先生为相,荥阳郑氏为天竺唐人第一门阀!”
为了这个承诺,郑伦真是东奔西走,凭借着自己的关系,拉下了范阳卢,博陵崔,清河崔,太原王乃至自己本族不少官员,里应外合的为帕拉瓦掩护,积极的谋取着兵器,甲胄粮饷以及一系列的战争物资,就连曲女之乱那一夜也是他郑伦帮忙骗开的西城门。
结果呢?
的确,依旧按照大唐官制,他郑伦被拜为宰相,荥阳郑氏在曲女城,伪汉中也是唐人第一世家,什么样的第一世家?憋屈的第一世家!
其余所有家族成员都被架空拿下了,宗家族长还留了点脸面赋闲在家领着供应粮,原本高高在上的大唐官员勉强苟活着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其余分家士子,族人子弟一律被从府第中拖出来,加入修补城池的苦力劳工中,如同之前的不可接触者一样。
甚至那些婆罗门,刹帝利,如今还毫不避讳的成天笑嘻嘻跟着唐人清扫公厕卫生的身影嘲讽着,简直是斯文扫地!
荥阳郑氏,几百口人,勉强强一点,被围拢在郑家大宅中尚能温饱,除了偶尔上街被抢掠几次外,几个高高在上的郑家大小姐被肮脏的天竺人玷污了之外,一切如常,荥阳郑氏还真成了天竺唐人第一世家。
可笑的第一世家!
丢了半张脸,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郑伦的满腹怒火可想而知,可惜,曾经唐人的强力保障被他亲手出卖,偌大的曲女城中,也就剩下他曾经看不起,傀儡一样的伪汉王刘豹韬可以作为依靠了,谁让刘豹韬还握有三万兵权?
“王上您倒是说句话啊!举国的唐人子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他们都等着您振臂一呼,与可恶的天竺人决一雌雄呢!”眼看着刀疤刘八杠子没压出半个屁来,郑伦急的如同火烧屁股的猴子那般上蹿下跳。
不过,呆呆的拿着怀里一截黝黑黝黑铁棒出神的看着,好一会,刀疤刘忽然抬起头,平静的问道:“这些,不都是你们自己选的吗?”
一句话,让满腹积分的郑伦猛地愣在了那里,是啊,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照成的嘛?
仅仅动摇了一刻,郑伦就回过神来,如果能这么容易悔悟就不是郑伦了,再一次满是悲催要跳起理论些什么,这时候宫外忽然传来了阵阵脚步急促声,穿着太子袍服头发梳着立立整整却依旧有着一张农民脸的刘老虎满是兴奋的跑进来。
“‘父王,大喜啊!帕多瓦这厮。在城外中伏了!狼狈的跟乞丐一样,似乎小命都不保了,这回再看他如何横行跋扈?”
的确够讽刺的,第二次自己国家兵败,宰相与太子却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不再和刀疤刘纠缠,兴奋的不可压抑,郑伦扭头就出宫密谋着如何多的争取利益,仅留下笑得满脸花的刘老虎还有满是茫然的刀疤刘。
看着自己喜笑颜开的儿子,半天刀疤刘这才自己噗嗤的一声乐出声来,好笑的晃着满是刀疤的脑袋数落道:“你呀,傻模样,穿上黄袍也不像个太子。”
愕然了一下,刘老虎笑的很难看的挠了挠头,刀疤刘却没理他,又一次出神的举起那黑棒子来,还拔出了藏在里头的三棱刺。
那还是跟着胡闹皇子朔王第一次在长安街头与别的游侠帮派火拼时候李捷给他们的,这东西照胳膊大腿一下,人就起不来了,偏偏被京兆尹抓住不过是个黑棒子,顶多算个寻衅滋事,很容易就被李捷捞出来,自己还记得,拿到这东西时候,真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给个皇帝都不换。
这东西,他一根,老盛一根,焦老三一根。
“老盛,老三,如今老刘选择的,你们又觉得好吗?”拿着黑棒子,刀疤刘喃喃的摇着头。
就在刀疤刘惆怅的时候,帕拉瓦却陷入了无比的险境。
“杀!”
一把长槊坚硬的狼牙部憋住了车轮,奔驰中的天竺战车直接打着旋被掀翻出去,御手当场被压成了两半,没等帕拉瓦爬起来,迎面中五把长槊却是迎面捅来。
咣啷啷的脆响中火光四溅,凭着上好的大马士革弯刀,顾不得浑身生疼,帕拉瓦一面舞刀一面毫不顾形象的向后滚着,可算滚进了自己人的阵营中,趁着追来的闽军与自己部下纠缠这个机会,惊慌失措的爬起来。
看着周围纷乱的一幕,帕拉瓦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追杀闽军,怎么就在光秃秃的河岸平原上陷进了包围圈呢?
疯狂的追逐中,刹帝利贵族的天竺战车冲杀在最前面,刚刚卷帘战刀将逃跑的唐兵碾成碎肉威风无比,如今却是第一个陷进包围圈重围,千辆战车入眼处已经倾覆一大半了,柔弱的车轮被长槊蹩住,失去了速度的贵人与御手毫不费力被槊兵捅杀,有的战车及时刹住了车,却陷入了更多闽军包围圈,拿着长槊的闽军捉小鸡一般向前扑着,后面的弩手在刹帝利惊慌失措中把战马点倒。
灾难还不止前军,长时间的奔跑中天竺乱军本来就松散的军队更是跑脱了节,陷入闽国包围圈狭长地带的乱军被来自两个方面的闽军绞杀着,气喘吁吁的弓手刚拉开弓,却被冲到跟前的刀盾兵砍倒在地,长枪兵聚成一团,却被刀盾兵身后的弩手射死一片,丢下长枪来与闽军拼命的散兵游勇,却又愕然的倒在了长槊兵横贯过来的槊锋下。
就算呈现锋矢阵的冲锋中,唐军依旧保有阵型,而混乱的乱军面对有序的唐军,能做的唯一反应就是被杀!
被杀!被杀!被杀!刀锋掀起血花,弩箭惯倒肉体,两扇唐军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一般将天竺军生存空间挤压干净,眼看着身后的生存通道就要被关闭,大吼一声,帕拉瓦也顾不得被围困最悍勇的前锋部队以及伪汉国中坚阶层蒙萨塔刹帝利军,狂吼着挥舞着快变成锯齿的大马士革长刀,狂吼着在自己队伍中就杀出了一道血路,终于在两翼唐军拦腰钳断天竺军之前逃了出来。
五万多人被唐军这个怪兽一口吞进了肚子,就算五万头猪,宰杀也需要些时间,暂时身边一松的帕拉瓦终于松了口气,也有时间环顾着周围寻找些端倪,疑惑的打量了片刻,这才让他看明白过来。
就算平原也不是绝对的平的,总有些高低起伏,就在起伏的中间,唐军挖出了壕沟,藏在其中,跑的太着急,起伏的地势又让人产生错觉,一进入包围圈,唐军这就如同地里钻出来一样蜂拥冒出,一下子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狡猾的唐人!”
真是惊怒交加,帕拉瓦又是恼怒翻起一具之前被追杀的唐军尸体,看了两眼后他却禁不住气乐了,很巧,这人他认识,那里是唐军,分明是强度恒河战役中被包抄复活的万多天竺乱军其中之一,某个倒霉的小队长。
感情儿自己费心费力追杀了半天,多半都是披着唐军铠甲的自己人啊!
就在帕拉瓦又好气又好笑的时候,怪物一般的唐军大阵再一次缓缓张开血盆大口,的确,杀五万头猪都需要时间,可人与猪不同,人会投降,这些天唐军将士心中可都憋着一座火山,混乱的天竺军彻底颠覆了秩序,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自己辛辛苦苦耕种的农田被焚烧,家业化为灰烬,家人受到这些杀千刀乱军的迫害与恐吓,哪怕天竺籍贯的府兵家庭也没有幸免,憋着这股气,十来万唐军都杀红了眼。
这么多杀神降临,自己又没有湿婆大神三头六臂的本事,就算再凶悍的亡命徒,这会儿也禁不住吓破了胆子,外围一起打劫的哥们被槊捅死,被弩射死,被刀砍死,除了死就是死,跪下来还能多活一会,眼看着唐军阵列中娇嫩的女人都宛如疯魔端着弩杀起人来,太可怕了!双腿发软就如同传染病那样扩散开。
“把这些牲口牵回去,发信号给独孤损,让他骑兵出击,将士们,张开大阵,继续跟本宫杀畜生!”亲自手刃了几个,狠狠从尸体上拔出安着三棱刺的强弩,俏丽的脸蛋上满是血痕,武媚娘宛如修罗姬降世那般狂吼着,不一会,血腥的唐军怪物就在一次张开了巨口。
隆隆的马蹄声,数千骑兵踏起了漫天烟尘,赶羊一样驱赶着茫然无措的天竺乱军向前,眼前就是血口深渊,身后还是地狱死骑,傻笑了片刻帕拉瓦仓皇的抓住一匹同样仓皇拉车战马,连骑上都不敢骑,抱着马肚子就向外疯狂的奔逃而去……
第513章 .再团聚,万般滋味
从边境发现了遮娄其人入侵,已经把闽国当作最后希望的卑路斯一路马不停蹄,连城都没进狂奔三百里,将军情送到,饶是如此,也仅仅比遮娄其大军抵达西柳城早了一天。
冷兵器时代,一天时间作用简直微乎其微到了极点,尤其是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但事无绝对,就在闽国人心惶惶的时候,那个人回来了。
于是,一切都变了。
“杀贼!不要放走一人!”
奋战了一天,武媚娘的声音已经嘶哑,临阵指挥的萧娄竟,李敬业更是浑身浴血,尤其是率领关陇子弟的老将独孤损,经历北周前隋大唐三朝,却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令他亢奋,带领着三河子弟铁骑纵横于敌阵中不知疲倦的打了一天,临到傍晚老将的白胡子都染得通红,直往下滴血。
而且不止从南方杀来的十三万府兵,得知李捷回归,曲女城四方百里之内布置得唐军府兵全都以狂奔的速度赶过来,没有动员的府兵也被动员,就连乡民,村老都是激动的举起锄头加入了讨伐大军,夕阳西下时分,汇聚在曲女城四野的各路大军已经达到了快到四十万之巨。
形式几乎在一天逆转了回来。
追击到恒河河畔,第一阵帕拉瓦损失了千辆战车,数万步兵,没等逃远,唐军已经收拾了陷入包围圈的天竺乱军,再一次追了上来,不得已之下帕拉瓦抛下大军腰部的又几万步兵,仓皇的向后逃,不过逃到城边后帕拉瓦却无论如何再不肯逃了。
不要以为据守城墙会有多大优势,攻城者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方向发起他们想要的攻击,守城者却不得不被动的迎战着,城市攻守中攻城者可以失败一千次,但只要有一次成功他就会是胜利者,守城者可以打退敌军一千次,只要有一次失败则会陷入万劫不复当中。
尤其是曲女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城情况下,失去了与城外的联系,是帕拉瓦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
残余的十来万军队全都摆放在南城列成阵势,一队队婆罗门祭祀都被放了出来,拼命的鼓舞着士气,下午时分远道追来的闽军与背城而战的天竺军又一次展开了血腥无比的厮杀。
双方射出去的箭雨在天空中交织成云雾,遮住了阳光,双方嘶声竭力的喊杀声震撼了城桓,震得飞鸟盘旋而起,每每关陇子弟组成的铁骑杀入天竺人的队伍,却又在婆罗门许诺美妙的来生以及种姓提高下刺激下眼睛通红天竺狂信徒奋力嘶吼下给杀了回去。
血战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夜色上浮,毕竟唐军有着不断支援来的生力军,越打越多,苦战了一天连后面鼓劲的婆罗门都被杀得胆寒了,万般无奈下帕拉瓦带领着伤痕累累的残军不得不彻底退回了曲女城中,将城郊拱手相让。
“吼!”
随着最后一个天竺乱兵狼狈的逃进城门,丢下满地的伤者曲女城大门轰然紧闭,奋战了一天的闽国府兵围绕着高大曲女城城墙,禁不住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连续一月中积累的愤懑之气一扫而空。
看着城墙上灯火中混乱的天竺乱军,胆怯中来回奔走,武媚娘禁不住彻底松了口气,软软的坐在了地上,这么多天,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欢呼声之后,留下的却是没落与悲伤,毕竟这是战争,就算唐军处于优势,付出的伤亡依旧再所难免。
上午负责诱敌的两千唐军在与十多万天竺叛贼的博弈中阵亡殆尽,埋伏战中处于绝对优势,唐军仅仅付出千余伤亡,下午的城外的决战却是陷入苦战血战中,就算凭着装备精良以及那股子韧性打赢了血战,散落在偌大的战场上又遗留了快万余具勇士尸骸。
唐军大多是同乡,相当之间可比后世冷漠的邻里关系近许多,甚至不少就是同族,兴奋后过去,遗留下的则是无尽的哀伤。
后军的辎重兵将简陋的伙食一锅一锅送到前线,吃着粗糙的炒米,疲惫的唐军一面没滋味的吃着,一面有一下没一下懒踏踏打造着营垒,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最严厉的军官也不会去催促喝骂。
另一头,打着白灯笼,一个个红葫芦队艰难的在交错在一起战场上收敛着自己战士的尸体,白天的战斗中,连日来惶惶不安让每一个唐军内心中都满满是破坏欲,下午的大战中每个人都是杀疯了,枪捅弯了用刀砍,刀砍钝了用牙咬,有些争夺的激烈地方甚至尸体都堆积了好几层,倒伏在地上尸体都是纠缠在一起,让这些收尸红葫芦不得不小心奕奕掰开已经僵硬了的胳膊,饶是如此,依旧往往有冰冷了的手指断掉。
盖着白布的担架很快摆满了一面空地,围绕在周围,黑暗中淡淡的嘤嘤传来,细小的悲伤之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中却传得好远,合着一旁僧道不住的《往生经》声,更加为偌大的军营带来了一股忧伤凄凉之色。
国破山河乱,混乱的政局让闽国连奖赏有功将士如今都做不到,亲自上阵跟着厮杀了半天,拖着疲惫的身子武媚娘又是与亲自到第一线慰问那些伤病战士。
“娘娘,我,我要死了吗?”
大口呕着鲜血,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年轻的战士双眸的神光已经涣散,躺在地铺上喃喃的说着。
一点儿也没有顾及战士身上尚且流淌的污血,武媚娘赶忙摇着头劝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还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当个大将军,然后娶个漂亮媳妇呢。”
“漂亮媳妇?可,可文秀已经被,已经被他们杀了,文秀,是,是你来看我了吗?你,等等我!”
忽然年轻的将士蒙地抬起了手,片刻后却软倒在了地上,瞳孔彻底涣散开,武媚娘抬头询问的看了看一旁红葫芦队医官,老道士叹息的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年轻将士的头,扶着他躺了下,然后给他盖上了白被单。
“娘娘,我们能在这片土地立住脚吗?能繁衍生息下去嘛?能把这里当作世世代代的祖地嘛?”
扶着发麻的大腿,武媚娘刚要叹息着站起来,冷不丁身旁的将士直愣愣忽然问道,这句话问的武媚娘愕然了,扭过头去,整个帐篷里的将士却全都忍不住希望的看着自己,很想点点头大声的说能,武媚娘却感觉到无论如何自己的底气不足,就在她哽咽间,帐篷外面,惊喜的声音忽然想了起来。
“闽王!”
“闽王爷回来啦!”
愕然了一刹那,武媚娘惊喜的迎了出去,片刻之后凡是能动的伤兵都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晃着向帐篷外拥了过去。
闽国的军营中心迅速被填满,一个个火把被打起,攒动的人群将营地中心迅速填满,一双双目盲而又渴望的眼睛都汇聚在中心,那个骑着马的年轻王爷身上。
“闽王,您回来了!”
“闽王!”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军队打了胜仗,但李捷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凄惨的一幅景象,看样子即便胜利了也胜的不轻松,几乎人人身染征尘,没有几个不带伤的。
愕然的看着一个个麾下将士,哪怕是曾经自傲绝伦的世家子弟军官,官员们都是茫然而又希望的看着自己,愕然了好久,李捷忽然弯腰重重的一鞠躬。
“对不起,诸位,李捷回来晚了。”
“这一次的叛乱,李捷决策失误,李捷没有做好这个闽王的责任,李捷向诸位赔罪了!”
眼看着闽王居然鞠躬想自己等然拜下,离得近的人纷纷惶恐的向后退去,离得远的人也是更加的迷茫,楞神的看着自己光彩夺目的王爷如今这么低沉的样子,不过片刻之后,三鞠之后,李捷再一次肃穆的站直了身,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横刀,激昂的大吼着:“可自古以来,没有一片不经过鲜血挥洒的国度得以长存,今天,我们奋战了,明日,我们的子孙会更加昌盛荣耀,带着来自他们祖先的语言与传统,深深扎根在这片异国的土地。”
“闽国不会亡!”
李捷最后慷慨激昂的一句话,终于重新点亮了所有人的希望,高举着拳头,偌大的军营中十数万唐军将士也跟着挥舞起了拳头,洪亮的大吼着。
“闽国不会亡!”
“闽国不会亡!”洪亮的口号由此传出,绵延着向附近的军营也飘了过去,天竺籍的府兵愕然的走出帐篷,却看到自己的军官也是站了出去,高举着拳头跟着呐喊着,渐渐的,极具感染力的呼喊声传遍了曲女城四周所有的府兵军营,所有的府兵不论籍贯如何,全都迎合着一起站了出来,此起彼伏的吼声震得曲女城城墙都是抖动了几分。
“看来安拉的智慧一时间是降临不到这片土地了。”
摇了摇头,已经处于城外的两个阿拉伯阿卜杜拉叹息着转头而去。城内皇宫中,刀疤刘侧耳倾听着,也要跟着跳出去却又愕然的停住了脚步,皇宫外,正在与郑伦争吵的帕拉瓦忽然间脸色一片惨白,回过头去,刚刚还寸步不让的郑伦却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回来了!”
“郎君!!!”
就在所有人的热情都被李捷调动起来时候,一声长呼却让所有人压住了声,愕然的分开了一条路,却看到这些天一直作为闽国主心骨的王妃武媚娘欣喜的如同迎接远征丈夫回家的小妻子一样扑狂奔着进了李捷的怀中喜极而泣,愕然了片刻后,响亮的掌声忽然又在硬盘中央响起。
“郎君,你可回来了,呜呜呜呜~”
“好了,孤回来了,一切都没事了。”爱怜的抚摸着武媚娘已经有些干枯长发,李捷温柔的说着。
不过,就在这温馨一刻的时候,后军跟着督军的黑齿常之却是焦急跑了过来,看着万人中央抱在一块儿的两人愕然了片刻,这才回过神焦急的大喊起来:“王爷,不好了,后军冲突起来了!”
第514章 .忍着痛,向前走
冲突的双方还真是奇特,一头是数十个将校鬼鬼祟祟的要溜进营,另一头数百个禁军怒火冲天的围拢在这群将校周围,领头的,居然是李捷二儿子,年仅六岁的李谨。
“王子,臣等并无过错,何来苦苦相逼?”
“叛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这群首鼠两端的小人,孤要杀了你们!”
咣啷的刀剑摩擦声,双方还真拔刀了,只不过面对禁军的包围,将校们终究是还有些底气不足,还好这个时候,太监斯婆罗提陀尖细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起。
“闽王到!”
猛地一惊,冲突双方习惯性的撇下刀单膝跪伏在地,口中称颂着:“拜见闽王。”空隙中,戴着个大头盔,拖着上身甲的李谨小小身形露了出来。
“你这个熊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匆匆跟着李捷赶来的杨心怡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赶忙挤进人群一把抱起了李谨向外走去。这事儿自己儿子领头,人心惶惶的时候李捷也不好处置,不得已对自己身边亲勋,中郎将侯杰使了个眼色。
“刀剑往贼人身上招呼,对自己人动刀动剑算什么本事,都给本将散了。”
十来个亲勋禁卫推搡下,乱糟糟的对峙人群被推开了一条缝,不过这时候围攻的禁卫中却有人再一次猛地跪下,哭喊着指着那些将校吼道:“殿下,可,这些混蛋就是贼啊!”
“放开我,大父,如果不是这些混蛋们发动叛乱,作壁上观,绿珠姨娘就不会死,玉儿姐姐也不会死,小赵子小刘子也不会死,杀,杀了他们啊!”趴在杨心怡肩膀上,李谨尚且踢打哭闹着,但他的一句话,却让李捷猛地如遭雷击,踉跄着摇晃了一下。
绿珠死了?玉儿死了?
满是惊讶,意外,不可置信的表情,李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几秒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平地响了起来:“”玉儿死了?谁杀了玉儿,谁!‘
如同受了伤的孤狼那样,一贯标榜自己清雅从容的侯杰红着眼睛,狂暴无比的一把揪起了李瑾衣领大声吼着,毕竟年幼,如此凶狠的面容吓得李谨禁不住哭了出来,慌得杨心怡赶忙将自己儿子夺了回来,紧张的护在怀里。
“侯将军,就是他们,他们这些中原世家与城内天竺乱军勾结,这才夺去了曲女城,害死了绿珠娘娘与玉儿郡主,就是他们!”
“老子要劈了你们!”
已经失去了理智,拔出刀对着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校们,侯杰无比狂暴的砍过去,不想一只手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侯杰,退下!”
“可是王爷,他们杀了玉儿啊,这仇……”
“孤叫你退下!”
看着李捷同样满是血丝通红的眼睛,摇晃着楞神了片刻,侯杰终于无力的扔了刀,踉跄的退了两步,摇摇晃晃的向后走去,一面走一面还喃喃的说着:“毕竟是你的义女,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什么都比不上你那宏图霸业……”
闽王满是血丝发红的眼睛简直喷着火,摄人的眼神看的跪伏在地上一班将校更是心头发寒,脑袋磕在地上一丝都不敢抬起,他们都是荥阳郑,清河崔等几个与城内乱贼朝廷有亲属关系的世家将校,如火如荼的曲女城大战打了一天,作壁上观了好久,心里有鬼的他们直到现在才逼不得已的带军汇合过来。
这时候不恐惧,都怪了。
真真的度秒如年,天竺这个时候夜空中很是凉爽,数十个世家军官的脸上,汗珠子却无如同小溪一般不断顺着额头流下,难熬的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捷平静的声音却是忽然传到了耳畔。
“各位勤王而来,辛苦了,带领麾下早点扎营休息吧。”
愕然的抬起头,李捷却已经背着手在禁卫簇拥下转头走了,愣了好一阵,几十个将领对着李捷的背影重重的磕下了头。
中军大帐中,文牍,印信,令箭如旧,呆坐在帅位上,李捷双手支着脑袋,呆呆的趴在桌面上。
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李捷自问很滥情,比前世的花花公子都不逞多让,但若是说谁让他永远都忘怀不了,那就是绿珠。
刚刚降临这个世界,古怪玉玺带来的迷茫空白中,第一眼就是绿珠笑靥如花的俏丽容颜。
还有李玉儿,最开始在草原上捡到她,李捷真的并没有多在意,仅仅像可怜一只小猫一样,但天长日久,这个坚韧倔强而有顺从的女孩真的走进了他的生命,两世交叠漫长的经历中让他找到了做父亲的快乐。
现在,她又走了。
“我真的是个冷血无情的政客帝王嘛?”抬起双手,李捷禁不住喃喃自问着。
这时候,帐篷的帘子忽然被掀了开,满是忐忑,武媚娘犹豫着进了来,看着一贯黑纱婉约的她都披上了战甲,揉了揉脸,李捷面色如常的抬起了头。
“媚娘,有事吗?”
“郎,郎君,这,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好了媚娘,这一次,我们都有错,不过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成百上千万的黎民还在指望着我们,帮我召集诸将,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看着李捷平静的脸,愕然了一下,垂下头点了点,武媚娘就倒退了出去,没等李捷坐回去再整理一下心情,两个小小的身影又挤了进来,一个满是忐忑,一个怒气冲冲。
“大父,那些人明明是与城内的反贼一伙的?为什么要放过他们,难道千万人的仇恨您就忘了吗?”
“修身弟弟,不要这么和大父讲话,先生教导了,大父不会错的!”
满是紧张,李让拖着自己弟弟就要往外走,不过李谨却依旧倔强的伫立在那里,双目喷火的望着李捷,真是愕然了一下,李捷无奈的走过帅帐,一伸手把两个小家伙都抱了起来,饶是如此,李谨依旧气恼的把脑袋转向一边。
“修身,爹问你,城里的叛贼与刚刚那些将校,你更恨谁?”
这一句话让李瑾终于愣着回过了头,却正好看到了李捷眼中锋利的光芒。
“作为孤的儿子,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你们一出生就注定不能像平常那些孩子那样任意的宣泄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大父也恨不得杀了那些人,可作壁上观的并不止他们,这时候人心惶惶,杀了他们,只能照成更混乱,给咱们的大仇人有机可乘。”
“宽恕他们,看似亲者痛仇者快,实际上却给心里没底的世家们一颗定心丸,本来我们就处于风雨中,这时候,更需要把所有人团结在一起,你们虽然年幼,但必须学会要把眼光看得远一些。”
李让似懂非懂,迷糊的直点头,李瑾则是沉思的催下了脑袋,又抱了抱他们,李捷这才将他们放在地上。
“作为领袖,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指望着大父与你们,就必须忍住别人忍不住的伤痛,忍着疼,向前走,况且。”
忽然狠戾的一笑,李捷竟然笑得很狰狞说道:“来日方长,很多东西,都可以等度过了难关,慢慢清算。”
李让有些畏惧的低下了头,李瑾年幼的脸颊上却终于显露出了会意,对着李捷鞠了一躬后,拉着自己的哥哥也是出了帐篷。
几刻钟后,牛油大蜡烛照亮了刚刚昏暗的中军大帐篷,李捷带出去的文武,以及汇聚来的世家门阀将领,忠于闽国天竺,波斯,吐蕃将领也有机会参与到这核心会议当中,百多人的文武虽然照比朝堂少了一些,却给更显的锐气逼人。
每个人的眼神都随着烛光摇曳,跳动着火焰。
看着下手方向侯杰依旧仇恨无比的盯着自己,李捷也不得不无奈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说道:“如今闽国这个状况,也不必搞虚礼了,大家说说,如今局面我们要如何应对?”
“如今情况,完全是婆罗门教造成的,妖教搬弄是非,蛊惑人心,杀官造反,十恶不合,老臣认为,应该在全国范围内,彻底禁绝婆罗门教!”
还是关中铿锵老臣,独孤损好不怯懦的第一个站了出来,铿锵有力的大声直言着,不过他的话却立刻招来了反对声,当场十来个天竺文武焦急的站了出来,跪伏在地。
”殿下不可啊,蛊惑人心造反的完全是湿婆派,与我等吡湿奴派,性力派毫无关系,吾等的婆罗门教派是忠于闽国的。“
“况且这次湿婆派谋逆,借口是殿下玷污了他们圣女……”一个愣头青天竺武将刚说完了半句,却立马被身边几个文官捂住了嘴,按住头磕头跪伏在了地上,不过几个字还是让满朝文武脸色变了变,古怪而又无奈。
说到底,这事真的怪李捷。
湿婆的神性在婆罗门教中是最多的,破坏之神,双面之神,战神,生殖之神,舞蹈之神,最重要的却是毁灭与变革之神,信徒们相信,每当一个世界毁灭的时候,湿婆会跳着毁灭之舞将至摧毁,那时候,不论神还是人,不论高等的婆罗门还是低级的首陀罗都会得到最公正的审判。
湿婆是绝对平等的,所以相比于绝对完美的吡湿奴教派,湿婆教派在天竺下层信奉的是最多的。
天竺神话中,湿婆的妻子雪山神女帕尔瓦蒂因为丈夫在外征战,寂寞之下生孩子智慧象头神健尼萨,自己在莲花池中沐浴,让自己的孩子守门,典型的喜当爹节奏。
由于湿婆神在外征战,健尼萨不认识自己这个喜当爹,所以湿婆回来时候健尼萨也不让湿婆进家门,喜当爹的怒气一爆发,湿婆削了健尼萨的脑袋,一下子惹得帕尔瓦蒂怒气爆发出来,诸神在湿婆跪搓衣板的怨气下到处寻找健尼萨脑袋,却怎么也找不到,不得已找了个小象脑袋安上,这才有了下象头神。
所以,那天的婆罗门祭祀很是严肃庄重,模仿了当时这一情节,浴室中沐浴的圣女精选的婆罗门家族中绝对纯洁处女,常年修炼瑜伽象征着雪山神女向湿婆祭祀,祭祀过后这个圣女甚至要被活活烧死来保持纯洁,如此高强度的精神洁癖,李捷却在包藏祸心的帕拉瓦以及几个婆罗门怂恿下把人给上了。
自己信奉的神妻子被人上了,在湿婆派引起的愤怒可想而知,婆罗门这才征募了数以十万级狂信徒发动谋反。
这件事无疑加重了李捷的自责,无奈的摆了摆手,李捷叹息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时候,而是要平定叛乱击退顽敌,孤想听的是这些。”
这话让心里有鬼的中原世家再一次送了口气,他们的责任恐怕比挑起叛乱婆罗门都打,谁让他们是中原来的汉人,李捷本应该最信任的族人。
“末将请战!”静了片刻,折冲都尉崔护又率先站了出来,慷慨激昂的说道:“如今曲女城之敌已经胆寒,末将愿率领麾下将士强攻,就算全部战死城头,三日之内,末将也会将曲女城献于殿下。”
“末将愿往!”
“末将愿死战以报答殿下!”
片刻之后数十个将校全都满含杀意的激烈的跳出来请战,可惜,督军之首王玄策一句话却又让诸将蔫了回去。
“此时不是全力攻城的时机,南方,还有四十多万遮娄其人没有击退,放在背后,始终是一把刀。”
此时闽国还处于这个尴尬战略地位,腹心首都叛乱,南有强敌,西还有不稳的旁遮普南联盟以及大食人骚扰,如此棘手的战略让所有人都是眉头紧皱,同样捏着下巴思虑着,好一会,李捷再一次从帅帐站起来。
“闽国流的血够多了,孤有个主意!”
第515章 .挖坑,挖坑
次日凌晨,担惊受怕守在城墙上一整夜的帕拉瓦好不容易在唐人制造高耸城楼中迷了一会,却又被城下的喧嚣声所惊醒,忙不迭的奔出了城楼,另一角站在十三米高的城门上,妥协中重新恢复权势的郑伦早已经等候在那里多时了。
“出了什么事?”看着薄雾中蒙蒙的黑影,帕多瓦满是焦急的问着,面具旁一只独眼凝视着下方,郑伦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唐军撤军了。”
掏出望远镜,在帕多瓦满是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城下原本已经逼到了城墙下的唐军真的缓缓后退了,拆开营寨,后退到了距离一里之远,昨日血战遗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遗留下大片的空地。
“唐军不趁势攻城?”
不一会,其他四门的探哨也来汇报,唐军退到了距离城门一里外,仅仅是远远监控着城门,帕多瓦禁不住满是疑惑捏着小胡子扎人的下巴,与郑伦相对面面相觑,片刻后帕多瓦却忽然激动起来,莫非是阿拉伯人说的援军打过来了,逼的唐军不得趁势攻城?
一想到这个结果,帕拉瓦立刻激动起来,如今打成这样,他也没了之前的野望,遮娄其人来了又如何,顶多北天竺被他们占据,自己又能回复蒙萨塔的权威,想到这里,帕多瓦激动的扭过头大声询问着:“几位大食国的智者找到没有,把那些阿拉伯人带过来,让他们去联络南方援军。”
“郑大人,您也组织唐人快点上城,只要抵挡住了闽国的进攻,天竺将来一定有着您郑家的一席之地!”
床弩,投石机,这些守城器械还是需要唐人操控才灵活,如今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离了谁都活不了,李捷回来了,已经把闽国得罪死了的郑伦也没有多话,点了点头就匆匆下了城。
至于刀疤刘这个汉王?已经被抛到脑后了,没人关心他的意见。
几个已经成了弃子的阿拉伯大胡子在一群天竺权贵簇拥下满头大汗想着究竟如何才能突出重围联络上南方遮娄其人援军,横亘在西柳城附近恒河平原上的南天竺大军却已经一天多寸步未进了。
相反,这群遮娄其人还打出一幅无赖模样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扛着厚重的竹编盾牌,十多万遮娄其人下级步兵拿出耕地的本事,拿着锄头在唐军与自己阵前两里内的土地上挖的千疮百孔沟壑纵横。
上一次正面冲锋唐军军阵可是惨败,九层战象倒在了冲锋路上,唐军的器械锐利可是让阿罗顺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这次还是有准备而来,打死阿罗顺,他都不带在用象兵冲击唐军坚固营垒的。
不过唐军的弱点在那次也被阿罗顺发现了,那就是大型器械不论连弩,床弩,投石机移动起来比战象都要笨重,唐军的坚固营垒是固定不动的,离了营盘和阵型保护,唐军不会是自己象兵的对手。
如今的形式闽国被西,南夹击,而且还是中心开花,反观自己?四十万大军突入北天竺闽国国境二百多里,在富庶的闽国掠夺到粮草足够人吃象嚼三个月,如今急的怎么都不该是自己。
破坏掉眼前的平坦地形,遏制住唐军大型器械逼近自己军队的道路,等着实在等不急的唐军上门送死即可。
说服了也被唐军坚固阵地吓到了遮娄其人超日王,十来万遮娄其下等步兵就被派了出去执行破坏计划,看着唐军森严的战阵以及自己面前越来越零碎的地形,阿罗顺禁不住满是得意捋着小胡子哼道。
“闽国,唐人,这次本王看你们如何招架!”
不过没的得意多一会,阿罗顺的眼神忽然又是一凝,在他褐色的眼球中,平静了半天的唐军阵列也忽然动了起来。
前方也是扛着半人高大盾牌的重型步兵打头防御,后面,穿着轻甲的唐军拿着锄头飞快的也是在泥地上迅速挖了起来,而且挖掘速度之快,站在三米多高公象头上,阿罗顺也仅仅能看到一铁锹一铁锹土扬出来,唐军阵前,一条大沟不一会就出了个雏形。
“哈哈,还以为爷爷回去进攻?慢慢等着吧?”
眼看着唐军与自己麾下交相辉映的比赛破坏地形,阿罗顺不屑的捋了捋他的翘胡子,傲慢的回身对着他的将军命令起来:“督促军队继续挖掘,唐军要是破坏,就把他们打回去,来人,把在唐人城市掠夺到的美酒烟草端上来,还有唐人,波斯人的美女,本王要与超日王陛下宴饮,哈哈哈哈。”
真如同比赛一般,遮娄其人,唐军比赛着挖沟挖坑,偌大的战场上不见刀兵寒光,倒是尘土飞扬,如同耕田一般繁忙,古怪的比赛一直进行到日落时分,看着自己营垒前一米多宽,一米多深的大沟还有沟对面不远处狗啃的一般破碎的地形,李捷却也是面带古怪捋着他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小胡子喃喃摇着头。
“哎,多好的良田?浪费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战斗就在尘土飞扬下古怪的进行起来,双方都没有进攻的欲望,似乎全都把愤怒发泄在了大地上,闽国更是在曲女城与西柳城两线同时开挖,依靠着孟加拉运来的米粮艰难的支撑着。
过惯了富裕日子的闽国头一次如此节衣缩食,全军三餐缩减回了两餐,就连李捷自己都一样,每天全军都能看到闽王带着自己家人到伙食班大锅里捞着干巴巴的炒米,好不容易有些鸡蛋肉食,都是供应给伤员,就连几个年幼的闽王子女都是一样。
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军营中弥漫,就连二十多万天竺人府兵也见见融入了唐人的氛围圈中。
接下来的几天中闽国又办不了一系列德政,凡事为闽国战斗的府兵,包括其家属都被赋予唐人的身份,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之前为了吸引中原移民,唐人在北天竺耕田可是不用缴税的,耕出来多少,只要不卖,都是自己的,而且唐人有考试做官的权利,这一政策,相当于免了北天竺几百万人的税。
耕田纳税一辈子,穷苦惯了的伏舍,首陀罗那儿遇到过这种好事,一时间全军挖坑的速度更加热忱。
半个月时间中,宽两米深两米,全场数十里的壮观壕沟出现在了恒河平原上,挖掘出来的泥土都堆积成了两道一米多土墙,虽然同样为农耕民族,但上天赐予天竺人太肥沃的土地,懒散的遮娄其人终究比中原人以及调动起积极性天竺府兵满上一拍,环绕着遮娄其军营环形防御工事却还差半个圆。
“这叫个什么战法?”又是站在大象头上,阿罗顺眺望着周围土丘禁不住满是疑惑的嘟囔着,另一头,曲女城下,看着城墙附近转圈的壕沟,阿罗顺与郑伦真是欲哭无泪了,如今这是彻底被封锁在了城中,除非等到救援,不然就会一直被困到死。
“来人,组织军队再突围,一定要与南方遮娄其人联系上!”暴跳如雷中,帕拉瓦圆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无比狂怒的对着身边唯唯诺诺的军官狂吼着。
就在阿罗顺正满是疑惑的左右探望着时候,就距离他三里多,闽国的文武群臣数千全都聚拢在了西柳城边,那儿,一座巨大的墓园也在这段时间修建好了,收敛的阵亡者尸骸有名的,没名的,几乎全都被埋葬在这里,几百个壮汉奋力拉动间,七米高的一座塔形纪念碑缓缓的被竖立而起。
帝王立碑比比皆是,给平民阵亡者立碑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不过这次浩劫中几乎闽国上下家家都有蒙难者,这也仅仅能聊表哀伤之情而已。
肃穆的陵园落成活动后,李捷久久的呆立在两个整齐平整的墓穴前,一个写着王妃杨绿珠之墓,另一个则是闽国平阳郡主李玉儿之墓,呆立在那里,李捷跟丢了魂一般,陪着他的,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侯杰。
“郎君,将军们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武媚娘满是不忍的轻轻走来,站在李捷背后小声禀告着,不过,呆立中的李捷却仿佛没有听见那样,依旧矗立不动。
“郎君,其实绿珠姐她是……”
犹豫了片刻,武媚娘这才小心翼翼的想把临行前绿珠的话转达出来,不了刚开口,李捷却已经猛地抬起了右手打断了她的话:“不,绿珠永远是绿珠,不是什么朝廷暗卫,不是任何人。”
“我们走吧,不想报仇了吗?”对着坐在地上的侯杰,李捷又是轻声哼起来。冷冷看了李捷一眼,拍了拍屁股,侯杰转身就站了起来,头都没回很无礼的自顾自向陵园外走去,耸了耸肩,李捷也是叹了口气的转身出去,没有回头,倒是让武媚娘禁不住感慨的摇了摇头。
临行前,绿珠一句我嫉妒你们,已经说明了一切,什么朝廷暗卫,什么不爱,不过是为了让李捷安心的谎言而已,细腻如李捷,这一切如何会不知?
半个月时间,孟加拉来的补给终于也跟上了,来自沿海的鱼干,畜牧肉类,干菜紫菜充盈了餐桌,大批闽国的订单下,沿海的唐,印度富商闻风而动,一下子唐军在此饱满起来。
如今袍泽也在这里得到了安息,心灵上得到寄托,祭拜完毕,等候在外围的几百将领不论大小,一个个全都精神饱满,如同锐利的剑一般。
“拜见闽王,请闽王示下。”
李捷一出来,云集的将军们整齐跪伏在了地上,最后回望了一眼松柏成荫的墓园,李捷猛地严肃起来,将一切哀伤都藏在了心头,拔出横刀大吼着:“闽国的血已经流了足够,是时候让我们的敌人流血了,孤命令继续深挖,用我们的文明打败这些蛮夷!”
“嗨!”
不论是否来自关中,是否是汉人,所有的将领都是右手猛地抚胸,用关中老秦的方式重重的答应下来。
西柳城南战场上,阿罗顺还在手搭凉棚左右观望着,绕了一圈后,不经意间看着南方一处工事,他的瞳孔忽然间再一次紧缩起来。
那是挨着水源恒河边,一条唐军壕沟开始了缓缓挖掘,如同一把刀一般横亘在自己与水源之间……